第255节

吱嘎一声，偏殿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掌事宫人与推门进来的人在门口耳语几声，那人便又退了出去。

“姑娘，膳食准备好了，奴婢先服侍姑娘更衣，等下再带姑娘去用膳。”她说着，走到清雅身后，打开衣柜取了一套水粉色的衣服出来。

“我习惯一天只吃一餐，午膳还是算了，我没什么胃口的。”

听说还要更衣，清雅生怕藏在袖袍中的剪刀被人发现，她一边找借口推拖着，一边下意识的站起身走到一旁的床榻上坐好，趁她不备，快速将手中的剪刀塞到了枕头下面。做完这一切，清雅心虚的把脸侧向别处，不去看她的眼睛。

“陛下等会儿会过去与姑娘一同用膳，就算是姑娘不肯吃东西，陛下也还是要吃的。所以，不管姑娘你是否有胃口，都要收拾妥当侍驾在侧，这是宫中的规矩，也是陛下对姑娘你的荣宠。若是换做旁人，只怕想见陛下一面都是奢求，更别说是有幸与陛下一同用膳了。”

听着她絮絮叨叨的在旁边念叨着，清雅心知少不了要去应付他一下。好在刚刚自己已经把用来对付夜宸岚枫的剪刀藏了起来，从午膳到晚上侍寝，总还有段时间可以给自己做准备。如果她没猜错，侍寝之前，她大部分时间应该会待在这里。到时候，只需找机会把剪刀藏在身上就行了。

脱下身上的那件粉色长袍，在女子的帮助下，清雅换上了她从柜子里取出来的粉衣白裤，末了，还在腰间系上一条缀着宝石的金丝束带，整个人看上去端庄、大方又不失活泼、俏皮。一头魅惑的紫发经由她灵巧的手指侍弄，不一会儿，在她脑后便多出两团编着辫子的花团……

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清雅几乎有种吐血的冲动，这样的打扮未免也太萝莉了些！要知道，她心目中一直认为自己有足够做御姐的潜质。而铜镜中的自己，穿着粉嫩嫩的喇叭袖短衣，下身一条乳白色的束脚灯笼裤，最可笑的就是“长在”自己脑袋上的两团“丸子”……

“这，这是什么造型？江米团儿脑袋？”

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清雅欲哭无泪的脸上写满了纠结。她不知道是自己适应不了这个时代的审美水平，还是这人诚心整自己，各种发饰，就算是闭着眼睛随便选择一个都比头顶这两颗丸子好看得多。

“看来你对梳头发什么的不是很擅长，这个发型我不喜欢，还是我自己动手好了。”清雅黑着脸透过铜镜看了眼站在自己身后的女子，说话间已经准备动手拆掉头顶的丸子。

“别动！”她伸手抓住清雅的手腕，说话的声音透着不悦。

“我不喜欢你梳的这个丸子头，我要自己重梳。”清雅挣脱着被她抓住的手腕，不高兴的回了她一句。

女子似乎并不在乎她是否喜欢，只见她从面前的首饰盒里取出一对缀满了蓝色宝石的纯金发箍，跟着松开清雅的手腕，动作熟练的将发箍分别扣在两颗“丸子”的根部，做完这一切，她似乎很满意自己的作品，不顾清雅的反对，拉着她就往外走。

“姑娘若是不喜欢这个发型，大可以用过午膳再回来换。奴婢不过是按照陛下的吩咐帮姑娘梳妆，既然陛下吩咐了，奴婢就要照做！”为了防止清雅扯乱才梳妆好的发型，在推她出门的那一霎，女子不忘提醒着她。

听闻是夜宸岚枫交代她给自己梳这种可笑的丸子头时，清雅的脸色更是难看到了极点。从紫霞殿到这里，他以要挟自己身边的朋友为筹码，清雅对他的过分举动统统隐忍了下来，一想到他竟无耻的要求自己梳着这种可笑的发型与他用膳，她心中对他的厌恶就又加深了一分。

“好汉不吃眼前亏，既然你觉得戏弄我很过瘾，那我就奉陪到底，看你到底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平复好心绪，在她的指引下，清雅被带到了紫宸殿内的另一处偏殿。

走在青石板铺成的路面上，看着两旁的景物从身边掠过，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让她对接下来要去的地方不免有些疑惑。如果她没记错，先前自己从紫宸殿离开时，似乎就是走得这条路……

“姑娘，到了！”走在清雅前面的女子停了下来，指了指面前紧闭的殿门，示意她进去。

清雅站在门前，深深吸了一口气，伸手去推面前的殿门。看上去紧闭的殿门经她一推，发出吱呀的响声，露出了一条缝隙。

也许是外面的光线太过于明亮，透过门缝向内望去，房间里有些偏暗，除了正对门的墙壁上隐约挂着一副画像之类的东西，似乎并没看到还有别的什么东西。清雅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推门走了进去。

进到房间她才看清，原来先前自己透过门缝看到挂在墙壁上的是一幅女子的画像。画像中的女子面容较好，尤其是她那双大而灵动的眼眸，竟被画师传神的记录在画纸上。不论从哪个角度看去，画中那双灵动的眸子都在盯着自己看，仿佛是在打量着自己似的。

进门的左边靠窗摆放着一张软塌，软塌旁边还放着一个没有琴的琴架。清雅随即把目光转向右手边，然而，映入眼帘的景象让她禁不住瞪大了眼睛，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前走去……

偌大的房间内，墙壁上挂满了各种各样的画像，画像中的人物或坐、或站、或蹙眉凝思、或舒眉浅笑，然而，这些画像唯一的共同点则是画中人竟都是方才自己进门时所看到的那副画像上的女子。

墙壁上挂着的这些画像似乎并不是同时完成的，前面几幅画像上的颜色看上去较后面的几幅相比，显得暗旧甚至有些脱色……

虽说清雅并不认识这画中的女子，然而，她心中却已猜出了画中人是谁。早前她曾听苏小气说过，夜宸岚枫对后宫中的女人似乎并不是特别的宠爱，自先王后过世后之后，更是鲜有得宠的妃子。

联想到夜宸岚枫曾在自己面前毫不掩饰的赞扬先王后，这让她越发肯定画中之人应该就是那位在夜宸岚枫登基继位之后才被追封的先王后。而这满屋子的画像，多半也是为了追思她的芳魂所作吧。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满屋子的画像，她突然很羡慕这位已故的先王后。即便她已不在人世，却仍旧会有人对她念念不忘。如果有人能用这份心思对待自己，就算是死了也是值得的吧！清雅想到这儿，不由得自嘲的摇了摇头。

“不知道王爷现在怎么样？寒妃处心积虑想要利用自己打击他，幸好有苏小气出手相助，如今已有数月未见，不知道他是否有佳人在侧相伴了？”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满墙的画像，她突然想到了穆王。也许，在对待心爱之人逝去这点上，夜宸岚枫与他颇有几分相似吧！

可是，每当她回想起在穆王府的那段日子，心口都会有丝丝隐痛。或许，在这个世界上，穆王对她而言就是如初恋般的存在。有甜蜜的回忆亦有苦涩的不堪，任凭时间流逝，那些共同的记忆就像是流淌在她身体里的血液，连通着她的生命……

“如果当初没有发生那些事，如果没有遇到夏影，如果自己没有捅破他的心事，如果一切能够回到原点……”

看着眼前的画像，她的心绪一下子变得凌乱不堪！她清楚，这个世界没有那么多的如果供自己选择，有些事情一旦被错过，一旦自己做过，再想回到原点，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那是绝无可能的。

也许，在她决意替自己那个还没来得及出生，就被夜宸岚枫扼杀掉的孩子报仇的那天起，她就应该清楚，这条复仇之路从一开始就注定不会太好走……

忽然，她的目光停留在挂在面前的那幅画像上一瞬不瞬，看着写在上面的那行小字，清雅脸上的表情像是凝固了一般。

“原来，这才是他处心积虑强留自己的原因！就为了一个该死的名字！陌紫嫣，紫嫣……”

看着画卷上先王后陌紫嫣轻抚琴弦，笑靥如花的模样，清雅压抑在心底的怒火瞬间被点燃。当她看到题在字画上‘爱妻陌紫嫣’这五个字的时候，终于明白他为什么如梦魇般纠缠着自己，为什么在齐妃封妃宴那天把自己软禁在瞻云台，为什么用残忍的手段伤害自己腹中的胎儿，为什么不问青红皂白就将自己和苏小气禁足，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利用自己关心的人来要挟她。

清雅觉得心口像是有块大石头压在那里，压得她几乎透不过气。

她可以原谅穆王把自己当成死去云雅的替身，却无论如何也不能够原谅夜宸岚枫把自己当成先王后陌紫嫣的影子！如果不是因为这个该死的名字，他又怎么会留意自己？如果他未曾留意过自己，也许她的孩子也就不会死！这一切都是因为‘紫嫣’这个名字！

“夜宸岚枫，是你亲手毁了我的一切，我也要用‘她’来毁灭你！”她幽怨的盯着面前的画像，心中的恨意也愈发渐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