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2节

走出殿门，抬头望向天际间那最后一抹瑰丽的晚霞，岚鸢此刻的心情真可谓复杂到了极点。她发现，自从上次政变之后，自己越发看不懂太后的心思。如果换做以前，她断然不会亲手剪掉那株白色曼陀罗。

纵使当今陛下现如今已不再需要它，可是，一回想起刚刚在殿内，自己亲眼看着太后毁掉那株白色曼陀罗的情景，还有她脸颊上那抹灿然的笑容，岚鸢便只觉得背心隐隐发凉。一种诡异、骇人的感觉不由得在心底油然而生。

“太后这是怎么了？”

很长一段时间以来，这个问题始终困扰着她。明明还是那张熟识的面孔，近来却总是让她感到有些不大对劲。然而，若是深究起来，岚鸢却又实在说不出究竟是哪里不对。

通过这些天自己从旁观察来看，在太后身上的的确确正发生着什么。只不过，一时间她还未能看的太清。

“也许，是我多心了。”

许久过后，也许是自我宽慰，亦或是想回避什么。只听她轻柔、温婉的声音响起，方才紧蹙的黛眉此刻舒缓开来。面纱下，那张有着精致五官，容貌秀美的脸庞上，又恢复了以往的沉静。

听闻殿内传来一阵水花翻滚的声响，岚鸢赶忙理了理还有些混乱的思绪，转身推开殿门快步走了进去。

俪姬自许久之前便有用膳前沐浴的习惯，虽说宫内向来不缺冰块，怎奈天气过于燥热，纵使侍女不停的摇扇，一天下来，身上难免透着汗味儿。如此一来，晨起和晚膳前沐浴便成了她的一种习惯。

每到这个时候，就连自巫越时便伺候在她身旁的岚鸢也不得不回避，只因俪姬沐浴之时不喜欢被人打扰，即便是岚鸢也无特例可言。

洗去了身上的汗气，沐浴过后的俪姬整个人倍感清爽。只见她一袭拽地纱衣包裹着凹凸有致的身段儿，随意却不失高雅的端坐在妆台前，由着身旁伺候的侍女小心翼翼的为她梳理着如瀑般的墨发。

岚鸢安静的候在一旁，不露声色的暗中打量着她。俪姬方一抬手，她便适时的递上茶盏，不论是时间还是水温，都拿捏的恰到好处。能做到如此，可见并非朝夕。

殊不知，这些对岚鸢而言只是尽自己的本分而已。于俪姬却不尽然，在她看来，岚鸢的存在不仅因其贴心、细心。更重要的则是在关键时刻，这个无比忠诚的随从可以豁出性命替她去死。也许，这才是她最难能可贵之处。

接过岚鸢递上来的茶盏，俪姬向她投去一抹赞许的笑容，虽未曾开口赞扬她只字片语，亦足矣令在场的众人羡煞不已。甚至几个年轻的侍女见状纷纷向其投去羡慕的目光，心中幻想着自己有朝一日亦能向岚鸢姑姑这般得主子信任、襃赞。

“奴婢吩咐御膳房备下了枣泥山药糕，距离晚膳还有些时候，太后可要先尝尝看？”

见俪姬放下手中茶盏，岚鸢递上娟帕的同时轻声问着。

“枣泥山药糕？”

重复着她的话，俪姬仿似想到了什么，继而道：“果然是师徒情深！哀家倘若没有记错，这枣泥山药糕是公子最喜欢的小吃。”

“奴婢听闻御膳房新进了山药，便想着进来天气燥热，太后数日进食不香，由此便命人备下了。适才若非太后提醒，奴婢当真忘记了，等下奴婢命人送些到公子那里。”

听她提起小白，岚鸢俨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眉眼间透着几分愧色。

毕竟是在自己身旁伺候了这么久的人，岚鸢的心思俪姬岂会不知。她与公子虽是师徒关系，私下里却更像是一对母子。每每回想起公子小白在她身旁如孩童般撒娇的模样，俪姬就不免生出些有些羡慕。

“好了，哀家怎会不知你的心思。既然公子好不容易回宫了，等下用过晚膳你便亲自送些过去。”

俪姬透过铜镜轻轻打量着身旁的岚鸢，她说话的语气虽平缓却难掩眸中流露出的那抹失落。只不过，这一切除她之外，再无旁人注意到。纵然是心思缜密的岚鸢，亦是如此。

“是！”

见她起身，岚鸢步履轻盈，悄然无声的走上前去搀扶。

“听你刚刚提起，哀家倒觉得有些饿了。”

经过花厅，俪姬温婉如玉的声音骤然响起。

“太后稍候片刻，奴婢这就去取。”

岚鸢说话间，转身看向跟在身后的侍女。那侍女倒也识趣，连忙快步上前，代她搀扶着俪姬。

望着岚鸢匆匆离去的背影，俪姬唇角不由得勾勒起一抹苦笑……

霓裳阁

苏啸齐自回宫之后便一直逗留于此，纵使紫嫣不止一次催促也不愿离去。直到小白从叶赫大人那里问了她的病症，并命人熬了汤药送来。他非亲自喂她喝下之后，这才恋恋不舍的出了霓裳阁的大门。

好不容易挨到苏啸齐离去，紫嫣这才如释重负般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这西凉王脸皮倒也真是厚的可以，明知你不待见他，却像是没事儿人似的，整个儿一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料。”

一旁的银魂见她如此疲惫，心中倍感心疼的同时话里话外却透着明显的醋意。

扑哧——

紫嫣听闻不由得笑出声来。她甚至没有料到，一向不苟言笑的银魂居然也有如此可爱的一面。“死猪不怕开水烫，他得有多气愤才能说出这样的话！”

不顾银魂阴沉得几乎要下暴雨的面孔，她忽然间有种想在他脸上捏两下的冲动。当然，这种想法也不过在她脑海中停留了那么一秒钟的时间而已。随即，她只觉得周围的景物仿佛全都动了起来，一种天旋地转的感觉随即向她袭来……

“清雅……清雅……”

眼前一黑，她只觉得银魂焦急的声音在耳畔回荡，接着，便人事不省的昏了过去。

霓裳阁内灯火通明，太医院的医官在叶赫澜渊的带领下几乎挤满了整间寝殿。此刻，苏啸齐神情焦虑的守在床榻旁，一边为她擦拭额头上的汗水，一边饱受煎熬的等待着小白诊脉的结果。

银魂，则面对着苏啸齐站在榻旁，神色亦如他一般凝重。

半晌，小白面色凝重的站起身，信步走到一旁的圆桌前，拿起先前太医院开出的几副方子，细细的看着上面的药名、用量。

他实在有些想不通，不过一两个时辰，云妃的脉象怎么变得如此诡异……

“怎么样？可是这些方子出了什么纰漏？”

见他目不转睛的盯着手上握着的药方，苏啸齐不知什么时候走上前，低沉的语气夹杂着几分阴沉。

听他这样说，以叶赫澜渊为首的太医院医官，无不胆战心惊。齐齐看向小白这边，或面色惨白、或神情焦虑。

见他只顾盯着手里的方子却不开口，苏啸齐不免着急的问道：“你倒是说话呀！可是这些方子出了纰漏？”

眼前的这些方子自己少说看过不下数遍，就连里面的成分、用量他也早已熟记于心。按理说服用过这些汤药的人，就算是不能达到药到病除，至少也不会是她现在这个样子。按照银魂的说法，云妃是突然发病昏迷的，眼下最有可能的解释便是中毒！

在这之前，自己曾问过服侍云妃的侍女，她所服用过的东西。这些亦得到了银魂的证实，就连贤妃此刻也候在殿外，倘若此番晕厥是因其下午服用过的酸梅汤出了问题，偏偏贤妃好端端的并无异样。

“酸梅汤……”

缄口不言的小白突然想到了什么，只见他猛然从手中攥着的几副药方当中找出近两日她所服用过的汤药，在众多药材当中搜索着什么。

忽然，只见他把手中的药方拍在桌上，指着上面一张写有“紫藤草”的方子，语气坚定的说道：“就是它！”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苏啸齐瞄了一眼身后站着的叶赫澜渊，头也不回的指着他，语气无比阴沉的说道：“你过来看看，这是怎么回事？”

叶赫澜渊见药方出了问题，一颗心不由得悬上了嗓子眼儿。那些方子都是自己斟酌再三才用的，上面的每味药材也都是由他亲自督促人配置的，按理说不应该出错才对。

即便他再三确信自己用的方子不会有问题，眼下，就连医术造诣远在自己之上的公子都这样说了，他也不免有些心虚。

不止是叶赫澜渊，在场的医官无不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儿。若真是叶赫掌院给云妃用的方子出了纰漏，恐怕整个太医院上下都将在劫难逃。

只见叶赫澜渊如履薄冰的走到桌前，双手颤颤巍巍的拾起小白所指的那张药方，大气儿都不敢喘一个，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看着方子上那些由他亲笔写下的药名、用量……

然而，一番看过之后，他发现药方无论是选材还是用量都不无不妥之处，先前悬着的心也就放了下来。

“恕老夫眼拙，此方无论选材亦或是用量均属退热、固气良方，不知公子有何高见？”

叶赫澜渊说罢，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看向身旁的小白，眸中流露出的神采似乎愈发证实了他的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