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节
“天叔叔，你，你不要生气。只是，夏儿……夏儿不该撒谎。夏儿只是不想天叔叔生气。”
男人挑眉，神色稍稍缓和，“你是不想我生气，才撒谎的？”见首夏点头，又道：“那你刚才在做什么？”
首夏小声的说：“蝴蝶不知道为什么就死了，所以，所以夏儿想好好的安葬它。”
“所以，你的手才弄得脏兮兮的？所以，你才对我撒谎？”
首夏埋着头，一副做错事的小孩不安又恐慌的等待责罚的模样。
男人笑了，笑得很平淡。如果首夏的人生经验稍稍丰富一点的话，一定会为这个笑容胆寒心惊。但现在，他不过是一只被关在笼子里、折了翅膀的小鸟，除了觉得这个笑容很诡异、他不喜欢以外，别无其他。
这时，那只蜻蜓竟然飞了回来。它围绕着蝴蝶小小的坟墓绕了一圈，像是在祭奠。就在它准备飞走的时候，却被男人抓住。
男人看着蜻蜓的闪烁着点点耀眼光泽的薄翼，又迎上首夏欣喜的目光，他笑了，然后就含着笑，将蜻蜓的翅膀活生生的扯了下来。
失去翅膀的蜻蜓在地上挣扎，但靠翅膀飞翔行走的它，一旦失去翅膀就等同于失去了生命。
首夏瞪大眼，惊恐的看着蜻蜓，泪水瞬时盈眶。
“夏儿，我应该告诉过你，收起你的同情心，活在这个世界上需要的是实力，它没有实力，死了是它的命运，何须同情？”
“天、天叔叔，可是……”
“夏儿，你记得我的话就可以了。不然，你有什么事情，霜序也不会好过的。”
首夏看着笑得温柔慈祥的男人，突然感觉，这个世界都失去了颜色。或许是因为他的笑，也或许是因为他的话。
“叔叔。”
“嗯？”
“叔叔，你，是谁？夏儿，又是谁？夏儿，为什么会在这里？叔叔你又为什么来这里？”
“你想知道？”男人问。
首夏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我是乔承天，你是乔首夏。”
“乔……叔叔，我们……是一家人吗？”
乔承天摸摸他的头，“应该是。”顿声，“好了，我先走了。下一次再来看你。”
“是，叔叔。”
乔承天起身，走了几步，又回头道：“夏儿，在那之前，你就好好的呆在这里，知道吗？”
首夏垂头，不言不语。
他记得，那一日，叔叔对他说，他会给他最好的。同时，也给了他一句话：人不应该根据背负的罪孽而选择道路，而是应当在选择的道路上背负罪孽。
他至今都无法懂得这句话的意思。
“恭送……”皇上。霜序跪地恭敬道。“皇上”这两个字，隐没于唇齿之间。
乔承天走出琼台殿，淡淡的对跪在一旁的冷面守卫道：“最近有想来这里参观的人吗？”
守卫道：“很多。”
“不用问了，直接丢去喂鱼吧。”他的口吻很淡很轻，好像说的是“中午吃什么，晚上又吃什么”这样稀松平常的事情。
“是，陛下。”
首夏还呆呆的蹲在地上，眼神迷离。
霜序走了过去，静静的看着，心道：皇上，您可知道，您会毁了他……
自从那一日，上官青儿撞破了乔夜烜与行云的“奸情”之后，上官青儿就一直呆在朱阳房间里，两天没出来了。乔夜烜想要见她，但不得其门。
又是一个烦躁的夜晚。
夏日的夜晚很是凉爽，却带着让人无法愉悦的炎热气息。乔夜烜躺在床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他闭着眼睛，想着想着，感觉有些累了。就在他要快要入睡的时候，“吱呀”一声，门被推开。
乔夜烜猛地睁开眼，目光犀利，但在嗅到来人气息时，杀气收敛，目光也柔和了许多。
他看着站在窗前不远处的人，彼此对视。她依旧是原来模样，可乔夜烜总有物是人非的感觉。
“你还舍得回来？”他闹着别扭。
上官青儿疑惑的看着他，“这里是睡觉的地方。”意思是说，睡觉的地方，怎么不回来？
乔夜烜道：“那你知道你多久没回来了么？两天了！你都两天没回来了，现在回来做什么！”
乔夜烜没发现，自己的口吻像是在生久不归家的妻子的气。而他也将问题大而化之。两天，又不是两年。而且，他又不是不知道这两天上官青儿住在什么地方的。
上官青儿道：“噢，那我先走。”
乔夜烜气急，起身，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攫住上官青儿的手，有些粗暴的将她扔到床上，随即压在她的身上。“怎么，来了就想走了？”
上官青儿平静道：“小七，你怎么了？”说着，摸着他的额头，“没发烧阿……”
乔夜烜有些无力，干脆化悲愤而“食欲”，狠狠的吻上她的唇，耳鬓厮磨了一番，等彼此气息都开始不稳，红晕飞上脸颊时，才停了下来。
“你生气了？”
上官青儿一愣，微微蹙眉，“我生气？不是你生气了吗？”
“……你不会还以为是生气才吻你的吧？”
上官青儿道：“不然呢？”
“……”乔夜烜语塞。是阿，不然呢？这个答案，他早已经得到了。但是，自己得出答案，自己知道答案和将答案说出来是完全不同的事情。
说出来，就等于认定了。而他，认定了这个人。可是，她不懂情，不懂爱，即便是知道，却不能理解那是什么。
他一直在等，等着她知情懂爱的那一天，再将自己的心意告诉她。可是……
犹豫了半响，他开了口，“不是。”
“噢。”上官青儿道。
“‘噢’？你就这一个字？不问原因？”乔夜烜道。
上官青儿摇头，“小七如果想说，你就会说的。”
乔夜烜沉默，是阿，她虽然有打破沙锅问到底的习惯，但那些事情，终究是一些小事。譬如说，这是什么，那是什么，豆腐是怎么做成的之类的生活上的问题。但是，她却没有问过一个关于他们自身的问题。
就如当初初见时，她就说过类似的话。
瞬时，一种说不出的矛盾充斥其中，将心塞得满满的。但，心有多满，就有多空落。
“……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不由自主的，上官青儿问出了这个以前不会问的问题，也伸出手，抚摸着他的脸颊。
“那天……那个女子，不是我的妻子。”犹豫了许久，乔夜烜选择了谎言。
上官青儿瞳孔微缩，“不是？可是，她叫你夫君。”
乔夜烜道：“她是我的双生弟弟的妻子，他在几年前不幸亡故，之后她的神智就有些问题。总是将我误以为是她的夫君。”顿声，一边打量着上官青儿的表情，一边编排着谎言，“那一日，有外人在，不好与你解释。之后，我想去找你，可朱阳不让我见你。”
这是一个很拙劣的谎言，换做别人，多半不会相信。但若是心思单纯又十分信任他的上官青儿，相信这个谎言的几率大了许多。
上官青儿大而清澈的眼看了他许久，微微一笑，道：“小七。”
“嗯？”乔夜烜有些心惊，这种感觉就如当初他被迫从山崖上跳下来时一样。
“小七。”
“我在。”
“小七。”
“嗯，我在。”
“小七，你好重。”
若是平日，乔夜烜一定会满脸郁闷，腹诽这个不懂情趣的笨蛋。但现在，他松了一口气。
翻过身，将她拥入怀中，吻了吻她的额头，道：“对不起。”
上官青儿习惯性的磨蹭了几下，她不懂，如乔夜烜这样的人，要他放下身段哄一个人，甚至是开口道歉，是十分难得的。
“你这几日在朱阳那边做什么？”乔夜烜随口问。
上官青儿蹭蹭了几下，半趴在乔夜烜身上，没有回答。
“我去找你的时候，你知道吗？为了见你，我差点和朱阳打起来。”
上官青儿闻言，道：“朱阳说，这两天最后让我呆在她身边，哪里都不要去。”她的回答有些隐晦。
当初被消除的记忆支离破碎的出现，一时造成了记忆混乱。朱阳让她呆在屋里，好好的休息。而朱阳则忙前忙后为她煎药。服了药，昏昏欲睡。所以，乔夜烜去找她的时候，她自然不知。
“为什么？她不觉得霸道了吗？”乔夜烜不满。
“小七。”
“嗯，怎么了？”乔夜烜将她搂紧。
“下次不会了。”
得到上官青儿的许诺，乔夜烜才勾起嘴角，微微一笑。心中那一点点因说谎而起的内疚，也瞬时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