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节 第82章沉默的转变，蘑菇盛宴
得到上官青儿的许诺，乔夜烜才勾起嘴角，微微一笑。心中那一点点因说谎而起的内疚，也瞬时消失。
乔夜烜放下心，抱着心爱的人，心满意足的睡了过去。
上官青儿乖巧的任由他抱着，却未睡去。她睁着眼，看着乔夜烜。他还是如之前一样，喜欢穿藏青色的衣服。深邃的青色，带着浓重得无法抹去的冰冷……
翌日，乔夜烜醒来时，上官青儿已经醒了过来。她睁着眼，静静的依靠在他的怀中。乔夜烜感到一阵满足，心想，这种感觉，或许就是他们所说的幸福吧？
软玉温香在怀，心满而意足，除了身体有些不满足之外，其他的都空前的完美。他终有有些理解“从此君王不早朝”是为何了。
一如往日，乔夜烜任劳任怨且心甘情愿的为上官青儿洗练擦手，拿过衣服给她穿好，又为她梳理了头发，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经过长时间的练习，虽然不怎么样，但也人模狗样的了。
一切打理好之后，亲亲她的额头。
上官青儿盯着他，转着眼珠。乔夜烜见状，弹了弹她的额头，宠溺的笑着说：“在想什么呢？”
上官青儿摇摇头。
乔夜烜也不多问，“我先去拿早点，你等一会儿。今天要吃‘竹叶翠堤’吗？这几天二龙他们拿了很多过来。”
上官青儿反常的什么都没有说，依旧静静的看着他。
乔夜烜再也无法无视，走了过去，坐在她的身边，“有什么事吗？”
上官青儿摇头。
“不能告诉我？”
上官青儿还是摇头。
“他们对你说了什么吗？”
上官青儿继续摇头。
“那么，是你不相信我？”口气有点冷。
上官青儿仍旧摇头。
乔夜烜不再问，沉默的看着她。面色阴沉，目光犀利，好像要将人看穿，让人无所遁形。
“既然你不想说，那就不说。”乔夜烜压下心中的怒气，起了身，道：“我去拿早点。”
乔夜烜刚走出一步，就被上官青儿拉住。他回头看着她，“还有什么事？”
上官青儿站起身，紧紧的抓住乔夜烜，踮起脚尖，在他的唇上落在一吻。
乔夜烜一怔，瞳孔收缩，死死的盯着上官青儿。若不是他眼中的疑惑、惊讶和情意，还以为他这是在瞪自己的杀父仇人呢。
“小七，我要离开几天。”
“你要去哪里？”乔夜烜道。
上官青儿道：“有些事情要做。”顿声，“现在不方便告诉你，等回来之后再说，好吗？”
乔夜烜复杂的看着上官青儿，什么时候开始，他的青儿开始隐瞒他事情了？以前，她从不隐瞒自己的。可现在却……
她，变了……？
上官青儿静静的看着他，等待着他的回应。片刻后，她张张唇，几度欲言又止。小七他有没有发现，他现在的表情很怪异。看她的眼神，也是惊讶和……惋惜？
小七在惊讶什么？惋惜什么？惊讶自己不告诉他，她具体要去做什么吗？嗯，好像是有一点。以前从不隐瞒他的。但，惋惜什么？
“你在想什么？”坐在马车里，朱阳看着靠着车窗，撑着脑袋，一直在发呆的上官青儿，忍不住问道。
上官青儿转头，沉默了半响，须臾道：“早上我跟小七说我要离开几天，可是他却一脸惊讶，看我的眼神也很奇怪。”
“为什么？”
上官青儿摇头，“我也不清楚。他之后什么都没有说。知道我离开时，也还是那样。我不懂他是怎么了。想要问他，却怎么也问不出口。”
“为什么问不出口？”
“不知道。只是每每要说出口的时候，就不知为何，怎么也没办法说下去了。”
朱阳静默，上官青儿继续转头看着窗外。看着她一脸不自知的茫然，朱阳叹息，“青儿，你很介意吗？”
“介意？介意什么？”
朱阳道：“介意当初的事情。你知道吗？自从你恢复记忆之后，你就变得很奇怪。莫说是乔夜烜那样的聪明人，就连那个死人沉水都奇怪了，还跑来问我你怎么了。”
车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响动。
朱阳看了过去，意有所指的道：“在司琴手下久了，不别扭的人都别扭了。”
门外又传来一个怪异的响动，之后就沉默了。只剩下马车的轱辘声和人声鼎沸。
“是我变得奇怪了吗？”上官青儿久久道。
朱阳无奈，笑了一下就靠了过去，让上官青儿枕在自己的腿上，温柔的抚摸着她的长发，“青儿，你知道吗，每个人能承受的事情都是一定的，尤其是感情。有的承受得多，有的承受得少。但，不管是哪一种，爱恋也好，憎恶也罢，当那种感情超过自己的负荷，超过的份就会转变成痛苦，这样一来，就无法忍受对方的存在，甚至是开始鄙视自己。
人呢，都有好逸恶劳的天性。对于感情，有时候也是如此。当不能承受的感情超过负荷，无法忍受时，又该如何？”上官青儿摇头，朱阳继续道：“一旦承受不了，心就会扭曲。那时，为了修复平衡，抹除这种扭曲，就会用某种方法把它消除掉而已。不管忘记或是离开，总之要让它远离自己的内心。当那个方法到达极端时就是杀人了，为了保护自己而失去道德，来取得虚伪的正当性。青儿，你懂吗？”
上官青儿沉默良久，摇摇头。
“你现在在逃避。”朱阳一针见血道：“你接受不了曾经因为你的缘故，念生教差点遭受毁灭之灾，钟岳也因此而死。离少爷也为了救你，手臂险些废掉。”
上官青儿抓着朱阳的裙带，无意识的绞着，“钟岳哥哥……我刚到念生教的时候，就你和钟岳哥哥对我最好。他就像是哥哥一样照顾我，却不会像哥哥一样，有时候会逗我。那两天，我想起了，钟岳哥哥他发了疯似的杀人。他一向冷静，做事先谋而后动，可那一天却反常了。我知道，他是看见我在那个人手里，因为那个人用我威胁你们，钟岳哥哥才那么做的……”
“所以，你觉得对不起他？”
上官青儿咬着唇，幸福和难过交织着。
“小青儿阿，我现在总算明白教主当初为何执意要封印你的记忆了。”朱阳苦笑道。
当初，天一决定封印她的记忆时，遭到无数人的反对，包括如阕。如阕的原因是从身体出发，因为封印记忆对身体也有所伤害，万一让她的身体更糟了，就得不偿失了。而其他人的意思是，这样做是欺骗她。可是，天一第一次没有理会众意。现在，她终于理解了。现在青儿在钻牛角尖，而且钻到里面不出来。如果换做是小时候，那情况比现在肯定眼中好几倍。更重要的是，那时候她的身体不如现在，经不起她这么折腾。
上官青儿垂着头，就像是犯错了的小孩。
“青儿，你已经不是孩子了，有些事情，你必须懂。”
上官青儿身体一颤，“朱阳……”
“你这一次主动跟我们前去，不就是为了去证实一些事情吗？”朱阳抬起她的头，凝视着她，“青儿，你知道你哪里最吸引人、最惹人喜欢吗？”
上官青儿摇头，“不知。朱阳很美很好，很吸引人。”
朱阳笑笑，道：“我的青儿阿，有一双美丽的眼睛，大大的，没有丝毫杂质，就像是灵山顶峰才出产的天青石。让人一看就深深的喜欢上。而你，单纯直率，跟你在一起，会很舒服，很放松。而你的笑容呢，会让人觉得温暖。”
上官青儿怔忡，道：“我有这么好吗？”
朱阳揉揉她的头，“不许怀疑自己。我的青儿是最好的，最美丽的。”
“朱阳……”上官青儿脸颊微红，有些不好意思。
“所以呢，青儿，不要逃避。你这一次，选择和我们去，是为了证实那些猜测，也是为了成长。知道吗，成为大人这种事情，就是用所谓的理智来取代幻想。那时候，你会从很多方面开始思考，开始考虑，别人为你付出的，别人给与你的，你当如何处理？是感恩、回报还是心怀愧疚？那时候，你就会懂得了。”
“这就是师傅说的‘智慧就是能在世界和自身之间找到一种平衡，但是我从没见过这样的人。每个人都各种各样的战斗需要去抗争’吗？”
“嗯，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
想活下去的心，污染了活下去的祈祷。
眼前的场景，将这句话深刻的表达出来了。
屠戮杀伐，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将土地都染变了色。萧条凄凉之感无限的、狂肆的蔓延着。
朱阳下了马车，就犹豫着让不让上官青儿下来。但……最终叹了口气，打开车门，接她下来。
或许太过残忍，但有时候，这个世界就是理所当然般地活着，理所当然般地死去。不去面对，不去了解这些会被掩埋于黑暗之中真相，就永远不会懂得一些必须懂得的事情。
司琴在她耳边轻声说：“念生教虽然独立于世，不轻易与俗世交接，但并不代表，这些事情可以不懂。再说，这件事，能瞒住得了多久？”
朱阳沉默，久久之后，怅然道：“但是，这真的是，太残忍了……”
上官青儿傻愣愣的站在那里，看着前面的景象，头突然晕乎乎的。她不由自主的收缩瞳孔，慢慢的走了过去。
北岸大火的事情，她是知道的。但她没去，当时也不能去。之后，朱阳告诉她，除了梦水阁的人，其他人都安然无恙。可是，她没有想到的是，不过才几天光景，那些本该安然无恙的人，却纵横在这里。
翠绿胭红、淡紫深蓝的衣裙，被鲜血染透。步摇金钗玉镯耳坠，洒落一地，与血水交融。她们都瞪大眼，惊恐的看着天空。
“她们……她们不是被安置好了的吗，朱阳。”上官青儿的声音有些发抖。为什么？为什么北岸的人，会死在这里？这些人里，有她认识的，有不认识的。但无一不是北岸的人。因为，她们的尸体旁，都有一朵或被血染或没有的臭牡丹。
那是她们自身的，还是杀害她们的人留下的？留下来侮辱她们这些生前受辱死不瞑目的女子们的。
朱阳道：“是安排好了的。但是，我们也没有想到，她们会出现在这里。”她们本来是打算去朱越国首都越人京的，谁知竟然在路上遇见了这种事情！
“少主，首座，朱首座，营地已经扎好了，随时可以休息。”沉水走过来，毫无表情道。
朱阳瞪了一眼司琴，“你的手下。”
司琴无奈。
“少主，她们要埋吗？”沉水问。
上官青儿一脸平静，完全没有刚才的慌乱。朱阳和司琴对视一眼，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苦涩、无奈何复杂。她道：“不必了。沉水，先查一下有什么线索留下，然后再刻意留下一点证据，证明我们目睹过这一切。”
“青儿？”
“他们这么做，无非是知道我们的动向。既然他都如此了，什么都不留下，岂不是太对不起他们的良苦用心了吗？”
朱阳道：“你知道是谁了？”
“……只是猜测。”上官青儿犹豫了一下，道：“所以，我要亲自去一趟越人京，亲自证明我们的猜测。”顿声，又道：“朱阳，司琴，先去休息吧。”说完，就转身朝营地走去。
朱阳担忧的看着上官青儿的背影。
司琴搂住她，轻声道：“一直被尊崇为最强之人的迦楼之羽的首座朱阳，一碰上少主的事情，却是一个容易心软的慈母阿……”
朱阳一怔，好笑道：“司琴，你什么时候学会说这么冷的笑话了？”
司琴不答，“少主她只有分寸。教主之前不是说过吗，应该让少主知道的事情，就让她知道。应该让她亲身体会的事情，我们就不要为她挡着。之前少主被保护得太好，教主、上官老爷和我们虽然教过她很多事情，而她在记忆被封印之后又进行了严格的训练，以至于她有时候会出现第二人格的现象。”
“但如阕不是说，这种现象已经减弱了吗？”
司琴看向上官青儿离开的方向，“你觉得已经减弱了吗？少主并未真正释怀，而且，我有预感，这一件事情的真相，会给她很大的打击。可能，会与那个人有关系……”
“那个人……乔老七吗？”朱阳道。
司琴不语，只是静静的看着前方。
沉水在熬汤，上官青儿蹲在旁边帮忙。于是乎，沉水崩了。
沉水看着不停搅拌着蘑菇汤的上官青儿，好久好久之后，他终于忍不住了，“少主，您可要先去休息。”
上官青儿道：“可是，沉水，你很忙。我帮帮忙吧。”
沉水看着已经惨不忍睹的蘑菇汤，想了好半天，选了一个比较委婉的说法，“少主，蘑菇已经不够了。”
“诶？还要加蘑菇吗？”
沉水道：“不，不是……少主，我是在敖蘑菇汤，不是蘑菇蓉……”
“嗯？有什么区别吗？不都是蘑菇吗？”上官青儿瞧了瞧一团糊的蘑菇汤，偏着头，一脸纯真道：“果然蘑菇不够了。我去采蘑菇。”
沉水：“……”
十余分钟后，上官青儿抱着一堆蘑菇回来了。她三下两下的将蘑菇洗干净，呼啦呼啦的全部丢了进去。
沉水正在切熏肉，突然一瞥，见到这一幕，刀就这么切了下去。
“沉水，今天肉不够吗？”上官青儿指着沉水还在流血的手指。
沉水从衣服上扯下一块布，将手指包了包，又纠结又无奈的道：“少主，你懂医术吗？”
“不懂。但朱阳懂。她可以为你包扎。”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沉水纠结得连敬称都忘了，“我的意思是，谁会解毒？”指着锅里的蘑菇，“吃了的话，我们可以不用上路了。”
“诶？为什么？吃蘑菇也会不用上路了吗？”上官青儿更加疑惑，“为什么解毒？”
沉水叹气，用勺子舀起一朵蘑菇，“这种蘑菇，叫做紫色君子，剧毒蘑菇，不可食用。一朵就可以毒死一头牛，可入药，能制成媲美砒霜鹤顶红的毒药。还有这一朵，叫做兰贵人，也有毒，食用后会造成全身麻痹，筋肉抽搐，就像发羊癫疯一样。这一朵，叫做美人花，吃了之后全身会长满青青绿绿的斑点，最后蔓延全身，等布满全身之后，就无药可解。还有这一朵……”沉水都不忍心继续说下去了，看着她无辜又愧疚的表情，除了叹息还能怎么样？“少主，你不愧是少主，这么多种毒蘑菇，还是很毒的那一种，你竟然全部找来了……”沉水很无力，很无奈。
这真的是剧毒蘑菇盛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