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节

钟离不语，沉默的看着他。眼里的情绪，表达出了他的坚持与决不让步。

这时，一阵寒气袭来。

围着他们的修罗之刃的部署，似乎都抖了一下，还没等钟离命令，就纷纷垂首，让开了道路。

随着寒气而来的是一个女子。她一袭雪白长裙，雪白的长发随着动作一摆一摆，雪白面纱覆盖也遮掩不了的绝丽容颜。她用一双如月光般美丽而清冷的眼看着周围之人，视线定在钟离身上。

“钟首座，教主传令，让朱首座带此人上山。”

钟离咬牙，倏然转身，一句话也没有，头也不回的离开。

钟离如此失态，是第一次。以至于他的部署都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但，不论是朱阳、萨孤还是刚来的初凉舞，都理解他的反应。只不过，都没有表现出来而已。

乔夜烜瞪大眼，刚才的平静如同一面镜子，被狠狠的摔在地上，支离破碎，再难复原。这个人……这个女人……

“母……妃……”他不由得叫出口。声音很低，可在这样安静的环境下，想要不被听到是绝对不可能的。

初凉舞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如月一般的眼依旧美丽而清冷。她就真如高高悬挂在天上的月，不为任何所动，哪怕是狂风吹拂，乌云覆盖。

“此外，萨首座，如首座请你去校场。朱首座，教主传令，请你立刻回去。”说完，初凉舞转身，翩然而去。她方才所伫立的地方，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霜。

这……

这是怎么回事？

母妃？不，她不是。但是，为什么她和娘亲有一样的脸？乔夜烜恍然。

在她淡淡的瞥过自己的时，那种熟悉的感觉，是怎么也没办法无视的。

乔夜烜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人间仙境。

念生教如同遗世独立的桃源乡，比起苍夏国整体给人的静谧和安宁感觉，他更多了一份安心。似乎，只要走进这里，就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生活。

刚到念生教，乔夜烜就与朱阳分开。他一边打量着周围建筑，一边注视着走在前方的女子。

初凉舞……

她和母妃，是什么关系？

虽然多多少少猜到了，但他潜意识的不愿意相信。可，这并不妨碍他的思考。在见到初凉舞的那瞬间，他就有些明白，为何念生教禁止洪紫国的人出入了。

走了一会儿，初凉舞停下脚步。

前方站着一个英俊男子，一路看来，乔夜烜再度深刻的明白，为什么上官青儿对他的容貌没有任何反应。

“初首座。”

初凉舞看着他，不言不语。

对她的反应，淡台习惯无比。他瞥了一眼乔夜烜，目光也一瞬间有所转变。但随即，又恢复淡淡如水的模样。

“苏摩之舞出了点事。”

“什么事？”初凉舞道。

淡台没有回答。

初凉舞似乎明白了什么，道：“我立刻回去。”

“好。”淡台道。

一瞬间，初凉舞消失在原地。

淡台看着乔夜烜，久久后，丢了一句“没想到，教主会让你上来”后，就转身朝前走。

乔夜烜跟了上去，没有理会他的话。现在，淡台代替初凉舞，带他去住处。

另一边。

念白跪在祭坛之下，她淡淡的望着喷涌着泉水的祭台。她知道，这一回，她在劫难逃。

天一走了进来，看着老老实实跪着的念白，不可察觉的叹了口气。

“白。”天一轻轻唤道。

良久后，念白慢慢的转了身，道：“念白参见教主万安。”

天一被岁月沧桑了的容颜露出深沉的苦涩，慢慢的，一点点的表达出来。徐徐缓缓，如滴水穿石，慢慢的穿透人心。

“对不起。”

念白微微一怔，缓缓摇头，道：“教主何处此话？”

天一沉默。

念白转身，望着祭台，以及涌出的泉水。好一会儿，她微微一笑，道：“教主，因为您，才有我和少主的存在。在您来之前，少主已经说了，一切听由您的安排。

我们的生，是为了上官青儿，我们的死，同样是为了她。这是早就注定了的宿命，我们不会愚蠢到去抗拒这等根本没办法、也没有资格抗拒的命运安排。

所以，您不需道歉。现在道歉，太虚伪了，也……太恶心了。”

天一闻言，不禁一颤。霎时间，保养得当，还算是光滑的脸，瞬时老了许多。

他也如同念白一样，望着祭台。

“是阿，你说得没错。这一切，都是我一手造成的。为了青儿，我没有办法，只能做这样的选择。青儿的命格，让她一开始就不能如同常人。念白，我知道说这些没用，但是，青儿尚还在她娘亲肚里时，就受到了诅咒。

在她六岁那年，那个人……洪紫国的皇帝，乔承天，他挟持青儿闯入了念生教。那一场战役，你应当有所知。”

“……是，我知道。”念白道。

“那就好说多了。”天一微微勾起唇角，却没有笑。面上沧桑，更甚。

“乔承天的伤害，给青儿留下了不可磨灭的记忆。一个人，总是对第一次遇到的事情难以忘怀。那是青儿第一次遭遇背叛。即便是后来不记得了，但也在心底深处留下了难以忘记的痕迹的。

之后，无论是钟岳，还是离，都让青儿感受到了会留下难以磨灭的痕迹的第一次。钟岳因为青儿而死，离因为青儿受了重伤，险些丧命。

青儿在这件事情后，难以让人接触。那时，她的身体孱弱，我呼唤了先你而存在的少主，却怎么也没得不到回应。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念白微微垂眸，道：“宿主的生命到了极限。”

“是阿，她本就孱弱，加上精神上受到了眼中打击。被背叛的痛苦，被他人所救的痛苦，有人因她而死、而重伤的悲伤和绝望。身体也因此受到了牵连。如果，那时不做些什么的话，青儿恐怕……”

“教主，您不需对我说这些。这些我都明白。”念白道。

天一摇头，道：“你不明白。”顿声，“在我使用禁术，强制消除了她的记忆之后，并制造了假的记忆。之后，她的身体渐渐的好了起来。而那时，你也慢慢的出现了。

你的出现，完全出乎我们的意料。后来，我们想，青儿的身体奇迹般的转好，就是因为你的原因。虽然至今仍然不明白，你是为了什么而存在，又是为何而出现。但是，有你真好。”

念白微微一愣，侧眼看着天一，苦笑道：“教主，您是在讽刺我吗？在这个时候，说‘有你真好’，是有我能够救她真好吗？教主，您究竟要将我和少主二人践踏到什么程度才罢休？”

天一道：“抱歉，我不应该这么说的。但是，这是我的真心话。不论你如何想，我都是这么认为的。”顿声，“八月八日，是青儿的最后期限。如果那时，不为她躲避过诅咒所带来的灾难，我……”

念白沉默了许久，缓缓道：“教主，能问个问题吗？为什么要这么竭尽全能、不惜所有的要救她？就念生教的教义，我与少主也是一条人命，不能因为我与少主是上官青儿的附属而无视这一点。但是，为什么呢？不要说是因为是她的师傅，她如同亲人一样的存在。”

“……”

见他沉默，念白继续道：“教主，不能说吗？”

天一目光一闪，沉吟了良久，才道：“你有听说过青儿的娘亲吗？”

念白摇头，对于上官青儿的娘亲，连她本身都不知道。而她这个附属，怎么会知道呢？而且，她总觉得，上官青儿的娘亲，是一个禁忌。谁也不提，包括上官青儿。

对于这一点，她觉得很奇怪。即便是还小，上官青儿也没有提起一次娘亲。而且，连她的爹上官仪里，几乎都未曾提过。

少主对她说，上官青儿的确如其他人所看到的那样，是一个单纯、纯白的女子，如同阳光一样温暖人心，只要一看到她的笑容，就感觉到世界是如此的美好。但实际上……

上官青儿，可以说是一个很凉薄的人。最好的证明，莫过于生性冷漠冷酷甚至是残忍的她和少主。

她们至今都不知道上官青儿的弱点在哪里，只知道她讨厌什么，憎恨什么，却不知道，什么能够真正的攻击到她。

如果说，她能够克服那段让她战栗悲伤的记忆的话，她就是无敌的。

“青儿的娘亲，是我的妹妹。”

“……！”念白瞪大眼。

“具体的，我无法与你详细说。我只能告诉你，这是我对她的亏欠。”天一道：“念白，我们是自私的。身为教主，即便是破坏教规，我也必须如此。”

“是吗？好伟大的教主。”念白讽刺道。

天一道：“这是我们亏欠她的。”顿声，深深的看着念白，“念白，你能否理解，一个不应当出生的人却硬生生的因为他人的愿望而降临在这个世界上，而后遭遇无数辛苦、寂寞和痛苦。”顿声，“在你们心中，青儿是一个开朗单纯的孩子，不知事故，不懂世事，什么事情对于她而言，都是一片美好。这或许也有我们刻意和太过保护的原因。但是，她心里怎么想的，怎么认为的，是否真如表面那样，我们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