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节

天一道：“这是我们亏欠她的。”顿声，深深的看着念白，“念白，你能否理解，一个不应当出生的人却硬生生的因为他人的愿望而降临在这个世界上，而后遭遇无数辛苦、寂寞和痛苦。”顿声，“在你们心中，青儿是一个开朗单纯的孩子，不知事故，不懂世事，什么事情对于她而言，都是一片美好。这或许也有我们刻意和太过保护的原因。但是，她心里怎么想的，怎么认为的，是否真如表面那样，我们不知道。

她从来不说她自己的事情，她总是习惯性的将别人摆在自己前面。看到的，永远是别人的事情。

你知道吗，青儿一味抗拒命格，并非只因为她一直坚信着我命由我不由天，还有……”

“还因为我们吗？”念白接下天一的话，口吻中有点感叹，但随即一转，道：“所以说，不论是我，还是少主，都认为她伪善。

我们是何等的存在，她比谁都清楚。您不要说，她不知道我们的存在。……别人不知道，但我却很清楚，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但是，她却什么都不说。这是为我们着想吗？如果是，她真是虚伪到了极点。我……不论是我，还是少主，都不需要别人的同情。”

“你认为，这是同情吗？”天一的口吻有些不悦。

念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对视着天一。那略显冷淡的目光坚定的传达着她的想法。

是的，她就是如此认为的。

上官青儿是虚伪的、伪善的。她们不需要同情，更不需要她的同情。那实在是让人恶心。

“总之，你先休息吧。别再这里呆着了。”天一说完，就转身离去。

念白望着他离去的身影，目光沉静，久久地，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

良久之后，她转过头，起了身，慢慢的走到祭台之上。而后，慢慢的褪下衣衫。光洁如玉的身体，就这么暴露在空气之中。或许是因为泉水喷涌的原因，她的周围缠绕着一层薄薄的水雾。

美丽的身体，朦胧的水雾，看起来是那么的如梦如幻，让人迷醉。

她慢慢的走入水中，高台中心的空的，那么深的水池，一旦进去，除了沉入水底，就只能漂在水上。

但显然，她选择了后者。

“……白，你甘心吗……”

一个声音，幽幽的传来。如同水雾一样朦胧，一样飘渺……

初凉舞站在桌后，冷冷的看着前面聚集的人。她们都是苏摩之舞的成员，是她的直属手下，大部分都是苏摩之舞的核心成员。

她们沉默的看着她们的首领，寂寞得冰冷的人。这个人让她们想到一句话：一个人，可以寂寞多久？

“你们做什么？”初凉舞毫无表情的问。

她们瞬时垂下头，不敢迎接她冰冷的视线。但这时，一个女子抬起头，猛地迎上她的视线，道：“首座，我们无法原谅！”

“然后？”

女子吸了一口气，道：“首座，念生教有过规定，严令禁止洪紫国之人入内，更何况，还是与那个男人有关的人！首座，我们无法原谅他，无法接受他的到来。哪怕，他是为了救少主！”

“秋迷，现在的情况，是因你造成的？”初凉舞道。

秋迷一顿，心一颤，但还是鼓足了勇气，道：“首座，若不是因为那个男人……”突然，秋迷感觉初凉舞周身的空气冷了好几分，不自觉的后退一步。这么多年，她还是无法习惯首座这个样子。好像是灵山顶峰的冰雪，很美丽，可只要靠近一分，不论是身体，还是心，都会被冻僵。

初凉舞看着她，示意她继续道。

“首座，我无法理解，明明……明明您很讨厌的，为什么还要……少主，少主虽然重要，但是……但首座就不重要了吗？！首座，您再坚强，也是人阿！”秋迷近乎呐喊道。

周围的人都开始附和，隐约可以听见呜咽的声音。

“所以？”

“所……所以？”秋迷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又道：“首座，当初凉夜姐姐离开，就是因为那个男人的引诱。也是因为那个男人，修罗之刃的前首座才会战亡，少主和离少爷才会受那么重的伤！”而且，如果不是那个人，首座不会比以前更孤独，更寂寞。那个人，那张脸，和凉夜近乎一模一样，即便什么都不知道，也会明白，他和凉夜之间的关系。而凉夜，就是她，当初她们所崇敬，所喜欢的人，也是因为她，一切才会变得这么糟。“首座，我们无法接受他，更无法容忍与他共在。所以……我们无法保证，如果他不离开，我们不会对他做什么。”

初凉舞沉默的看着她们，清冷如月的眼眸如若被月晕缠绕，带上了几分朦胧。片刻后，又恢复了一片清冷，除此之外，看不到一丝情绪。

“那又如何？”

“诶……首座？”

初凉舞道：“你们要做什么，是你们的事情。决定怎么做，也是你们的事情。乔夜烜留在这里，是教主的决定，我等只有遵从。而你们……”顿声，“这一回，来这里的，不仅仅只有乔夜烜，他的哥哥，乔寒也在。”

“……！”

“秋迷，这件事情，不是你们能够决定的。凉夜的事情，我不希望你们再提，也不要用凉夜来当做你们违背教规，任意行事的借口。”初凉舞口吻十分冰冷，话语中的冷，直刺她们的心。那其中的残酷，就如三月寒冬还降下冰雹一样。“此外，我不希望再听到‘乔’这个字，更不想听到那个人和他儿子的名字。尤其是从你们口中。”

秋迷闻言，心中大惊。她们，他们怎么能忘记，最恨那个人的人，最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的人，不是她，也不是苏摩之舞或者修罗之刃里的任何一个人，而是她们的首座，初凉舞。

即便是钟离钟首座，也不能与之比拟。

她此刻才发现，她们的首座，背负着同门因自己妹妹而死的愧疚，背负着妹妹间接背叛的伤痛和造成念生教巨大灾难的自责和悔恨。自责自己无能为力，悔恨自己有所察觉却因为那是因为自己的妹妹而有所犹豫。

最痛苦的人，莫过于她。

而他们，却打着为她好的旗号，做这么过分的事情。

等秋迷回过神来时，初凉舞已经离开了。所有人只能无动于衷，不，是手足无措的看着她离开，什么都做不到，甚至是一句安慰的话都不能说。这种悔恨蔓延，说不痛苦，那是骗人的。但是，她们似乎是故意如此，若不然，如何体会到那种痛苦不已、无能为力、无奈不堪的感受？

但是，她们又想到一个问题。

另一个姓乔的，乔寒，也在。为什么？为什么一个姓乔的不够，还两个？教主为什么做这样的决定？而且，如果乔寒也在，为什么她们不知道？

一点消息都没有，简直就像是被刻意隐藏起来了。

突然意识到这一点，让她们都为之一震。也是这时，才想到，这个将她们隐藏起来的人，思考之深。

他是算到乔夜烜也回来，所以事先将乔寒隐藏起来。比起乔寒，乔夜烜更能引起念生教的人，尤其是苏摩之舞和修罗之刃的反感和憎恨。这简直就像是冒险，一个巨大的冒险。

乔夜烜对念生教而言，是一剂猛药。如果接受了他，乔寒自然不在话下。反之，如果先曝露乔寒的存在，乔寒一定会成为众矢之的，而之后乔夜烜的到来，会将他的处境显得更加窘迫和危险。而且，在知道乔夜烜要来的情况下，仇恨和厌憎就会实现准备。这种情绪发作时就很严重，如果加上酝酿发酵，后果不堪设想。

这种不以小引大，而是大盖小，看似简单，可要做起来，相当困难。

教主……天一教主，果然不愧是“教主”这个称号。

乔承天斜躺在软榻上，手里拿着一本书，懒洋洋的看着。

一个黑衣人跪在软榻前方不远处，他恭敬的垂着头，等待着软榻上的天子开口。

乔承天年过四十，但保养得当，看起来像是刚过而立之年的人。他一身便衣，仍然掩盖不住浑身霸气。那浑然天成的气质，让人战栗敬畏。只是，那眼中的浑浊，将他近几年的荒淫体现得淋漓尽致。

可，稍稍有点见识的人，一定不会被他的表象所迷惑。

好久之后，乔承天翻了一页书，平静的道：“他们去了念生教？”

黑衣人道：“是。太子殿下和夜王爷都已经到了念生教。太子殿下先夜王爷而上，但似乎被天一教主藏了起来。而夜王爷，则和念生教少主上官青儿以及迦楼之羽的首座朱阳、龙王之戟的首座萨孤一同入了念生教。但他们在灵山狡黠，夜王爷被拦修罗之刃的人拦了下来。”

“修罗之刃？呵，有趣。他们的首座呢？”乔承天问。

“首座钟离也在其中，他们都阻止夜王爷入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