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背叛与被背叛的世界
作者:苏木里      更新:2019-09-24 04:21      字数:4470

第170节

同时,石屋内。

原本彼此沉默、谁都吝惜说一句话的石屋内,却因初凉舞突然的动作而有了动静。

初凉舞慢慢的走向门口,推开门,走了出去。这是乔夜烜与乔寒被软禁以来,初凉舞第一次离开石屋。

乔夜烜与乔寒二人对视一眼,而后不约而同的撇开头。钟离深意的看了一眼,继续在角落里闭目休憩。

初凉舞走了出去之后,见到司琴站在不远处。她杵在门口,看了一会儿,便走了过去,停在他前一丈外。

“你来做何?“初凉舞难得主动开口。

司琴道:“只是……想要看看他吧。”

初凉舞的表情一瞬间怪异,但随即就恢复了正常。“看过了?”

“嗯,看过了。”

“那你回去吧。”初凉舞说完就转身,但被司琴叫住。她转过身,问:“还有什么事情?”

“……没有。”

见司琴欲言又止,表情复杂怪异,初凉舞目光一沉,口吻比平日冷淡了好几声。她道:“凉夜的事情,是我们对不起你。你不用对凉夜、对我怀有任何愧疚或者其他的感情。”

“我……”

“满目青山空念远,不如怜取眼前人。司琴,错过了朱阳,你能保证还有第二个人如她那般无私的爱着你吗?还有人会如她那样纵容你,任由你急着一个过往之人还任意妄为吗?”初凉舞平静道:“如果你还纠结过去,明天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情的话,我不会介意亲手杀了你。”

初凉舞的话很冷淡,冷淡到可以从中听出警告意味。

司琴微微一怔,苦涩一笑,道:“我知道了。”

初凉舞睨了他一眼,转身走进屋里。刚关上门,钟离就看了过去,道:“是他吗?”

初凉舞微微点头。

“噢。”钟离哼了一声,再垂下头,不言不语。

初凉舞也走到原本的位置,闭目不语。

风萧瑟。

八月八日,灵山被一股压抑、沉闷的空气萦绕,近乎透不过起来。念生教中异常平静的行走在灵山各处。只不过,平日里总是搁置在屋内武器全都配在腰间,手紧握着,平静之下,满是戒备。

灵山的风景,四季如春,但这一日,却是难得的阴雨绵绵。细长的雨如同丝线从天际垂落,恍惚是珠帘,将整个灵山都点缀上一层晶莹与剔透。

所有人都不自觉的望着下山的路,也不自觉的望着自己的归宿。他们好像是在期待着这一日的到来,也像是在排斥。但,一切的一切,都说不清,道不明。这种暧昧的情绪,就如朦胧雨雾一样,密布了整个灵山。

初灵祭台里。

上官青儿白衣胜雪,躺在祭坛湖泊上的平台上,身上盖着纯白薄沙。

她呆呆的望着顶部,不停地低着水的怪异嶙峋的钟乳石,以及奇异诡谲的图纹。水滴入湖泊之中,溅起点点水花,漾起圈圈涟漪,好不美丽的样子。

祭坛湖泊周围,围绕着的是八部首座。他们分前后两排,交错而坐。里圈是朱阳、如阕、司琴、初凉舞,外圈是钟离、凡修、淡台和萨孤。

通往祭台的阶梯两边,分别坐着上官离和上官仪里。天一老人站在中间,手里拿着一个双掌大的盒子。而王尔朱,则在远处守望。

“离儿,让青儿睡去。”天一对上官离道。

上官离瞥了一眼天一,似乎很不满,但还是走了过去。

平台是悬空漂浮在湖面上方。湖呈圆形,平台则悬浮在中心上方,大约一丈的距离,两丈的高度。上官离轻踏湖面,足见一踮,凌波飞燕,而后扶摇而上,如蝴蝶一般,优雅的落在了平台之上。

“哥哥……”上官青儿看着他,灿烂一笑,道。

上官离蹲跪在她身旁,温柔的摸了摸她的头发,道:“青儿,害怕吗?”

上官青儿眨眨眼,道:“为什么呢?”

“没……没什么。不害怕就好。”上官离宠溺笑道:“那么,青儿,先睡一会儿,好吗?哥哥等你醒来。”

“嗯,好。”上官青儿乖顺点头。就在上官离准备动手时,她突然问:“哥哥,小七呢?”

“……嗯?”

“小七怎么没来?回来这么久了,我都没见到小七。我有去找过他,但是他们都找了很多理由不让我去见小七呢。”上官青儿说着时有点委屈。

她到现在都搞不懂,为什么他们不让她去见小七呢?

“……傻丫头,你在祭典之前,是不能随便见外人的。”见她嘟着嘴,有所不满,上官离安抚道:“等祭典之后,我就带你去见他,好吗?”

“真的?”

上官离摸摸她的头,“哥哥什么时候骗过你呢?”说这话时,他的心颤了颤,但是他硬生生的将这种感觉给无视了。

“嗯!”上官青儿狠狠点点头,满意的笑了。

这时,上官离立刻下手,点了她的睡穴,再看了她一眼,就飘然而下。

那一眼,看得极为快速,可却有一种一眼万年的沧桑凄凉感。也不知道,之后还能不能看到呢?如果……如果这一回祭典出了问题,那就再也无法看她了。

“离儿,不要胡思乱想,集中精神。”上官仪里突然出声,眼神射来时,一句如若自言自语的话也传了过来,震慑了上官离的心。

还是说,你想要青儿死?

……想要青儿死……吗?!

上官离猛地瞳孔收缩,双眸颤抖。

怎么可能?!不会的!他……他怎么可能想让青儿死呢?!青儿……青儿可是他的妹妹,他从小照顾到大、一直珍惜着的、深爱着的人阿!他,他怎么会想要她死呢?!这……这真的是太荒谬了!

“离儿,稳住心神。不要乱想。”天一温和的声音传来。“上官,你不要乱说话。”

上官仪里道:“嗯,知道了。”

上官离还垂着头,一脸震惊和迷惘。

这边,天一开始安排计划。

“仪式大约需要两刻钟。两刻钟之后,凡修去主持大局,从你出去之后到我们出现之前,念生教所有事情,都由你安排做主。”

凡修不冷不热的回了句,“是。”

“如阕,你届时也一同出去,带领孔雀之杖的所有部众,准备好需要的东西。”

如阕恭敬道:“是。”

“萨孤,你去看守乔夜烜与乔寒,并防止洪紫国的人接近他们。同时,协助凡修完成指令。”

萨孤勾起唇角,意味不明的笑着说:“是。”

“钟离,你协助凡修,凡事听从凡修安排。”

“朱阳、凉舞、司琴和淡台,你们四人留在这里戒备与帮忙。”天一道。

“是。”朱阳等四人齐声道。

天一看向凡修,道:“之后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凡修道:“是。”说完,又补充一句,“教主,请您将萨首座与初首座的任务交换一下。”

天一怔忪一下,须臾道:“……嗯,也好。”顿声,“凉舞,你去看他们,萨孤,你留下。”

初凉舞微微点头,清冷的眼似乎闪过一丝波纹。

而萨孤那意味不明的笑容,更加的深刻深邃。

“上官,离儿,你们二人就各自安排吧!总之……”天一欲言又止。

“嗯,我知道了,天一。”上官仪里道。

上官离依旧沉默,双拳紧握。

“至于你嘛……”感受到一道灼热的目光,天一回过头,看着不远处期待的看着他的王尔朱,突然恶作剧的笑了,道:“好好在墙角蹲着,没叫你不要出来。”

王尔朱一呆,但还是乖乖的道:“是,我会好好的蹲着的。”说着,他还真的规规矩矩的蹲着,还道:“教主,也请您好好的加油,将青儿治愈,让她好好的。”

一瞬间,原本想要苦中作乐、取消他一番的人,笑不出来了。

这么质朴的、可笑的、纯善的、滑稽的、真诚的花语,让人明明想要笑,却没办法笑出来。反而,心中淤积了一种酸涩,想要发泄,却怎么也找不到出口,只能默默地、无奈地任由这些心酸以及心酸造就眼泪在心中盘旋,无法得以发泄和解脱。

灵山脚下。

乔承天骑着马,望着终年被云烟缠绕的地方,微微一笑。笑容之中,是无尽的期待和欲望。

他勾了勾手,身后的人立刻跪伏在马下。

“查清楚了吗?”

“是,陛下。念生教的人已经将所有的陷阱都撤掉了。”

乔承天挑眉,“噢?他们竟然主动放下这么好的放暗箭的机会阿。”看来,这是为了让他们省下一些力气去看主戏吧?真希望,能够一上山就见到他所想要的东西……

“是!而且,是昨晚临时撤销的。”

“噢……太子他们的消息,打探到了吗?”

“回陛下的话,没有。在快要到达念生教的一丈范围内,戒备严谨,即便是靠近一分一毫,也会被发现。属下等人不敢轻易触动,便撤了回来。”

乔承天闻言摸着下颌,微微眯起眼,笑着说:“影,上山。”

“是。陛下。”影恭敬道。

乔承天此行,只带了二十个人。分为五队,首领分别为:影、暗、沉、堕、浮。他们一行二十一人,以乔承天为首,影其次的顺序,策马奔腾,向念生教所在的地方而去。

马蹄扬起阵阵烟尘,就像是在预示着什么。

另一边。

夏孤星站在床边,看着天边的乌云。风吹拂过来,扬起她的发丝,凌乱错落的感觉,油然而生。

一个男子站在他的身后,许久之后,拿了件披风为她披上。

“陛下,天冷风寒,小心着凉。”

夏孤星动作有些僵硬,从上而下的看了过去,视线落在肩头。片刻后,冷笑一声,将披风扯起,扔出窗外。狂风突起,将披风卷起,卷向了不知何处的远方。

“非子羽,你一向对客人都是这么殷勤的么?”

非子羽微微错愕后淡淡一笑,道:“视情况而定。若是如陛下这般不经意之间自虐的,会多事的提醒照顾一下。如果是存心的话,是生是死,我也不过是一个看客而已。”

“就如,你莫名的从朱越国消失,然后在几个月后,莫明的出现在我面前?”

非子羽淡淡一笑,比之前要瘦削好几分的脸上溢出了温润的笑容。笑容之里,还带着淡淡的疲倦。

“我出现在这里,不是因为陛下您的召唤吗?”

夏孤星笑了,道:“召唤吗?你这样的人,随心情多管闲事,随心情置之不理,孤召唤不起。”

非子羽道:“陛下是在责怪我当日在上官青儿中毒时置之不顾,任意失踪的事情吗?”顿声,又道:“陛下多心了。”

“如何多心?”

“子羽本就是做的这种生意买卖,帮助人与抛弃人,生活在背叛与被背叛的世界里。陛下不觉得,用这一点来职责子羽,对子羽很不公吗?”

夏孤星沉默。

生活在背叛与被背叛的世界里吗?这用来形容非子羽的确是非常恰当适合。可是……疑惑的看着他一眼,为什么这个人说这种话的时候,却是一片坦然?话语表情和眼神里,没有一丝一毫的隐藏隐瞒。

是接受了这种生活,然后坦然面对了吗?所以,才能用如此平静的口吻说出这种话?才能没有一丝一毫的怪异、别扭和勉强吗?

“而且,关于乔寒太子殿下……之前,子羽说过,对于‘多管闲事’这种事情,子羽是时情况而定的。太子殿下的要求已经超出范围之内,虽然子羽并不介意,但觉得麻烦。所以,子羽选择这种方式离开。这样一来,乔寒太子殿下应当意识到了自己的界限。”

“界限?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他会因此而无奈、彷徨、失措、无力,也会认识清楚一些问题。当然,他是否承认,则不在子羽的关心范围之内。”非子羽道。

“你做这些,为何?”

“如果说,是受某个人所托,陛下可了解?”

“……是吗?”夏孤星道:“你消失,也是受某个人所托?”

“大概是如此。”

“……是吗?那你今日来这里,是与这件事情有关吗?”

“大概是……”

“非子羽。”

“是,陛下。”

“如果你敢搅局的话……”

非子羽立刻道:“陛下安心,子羽这一次前来,只是旁观而已。”

“是吗?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