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节 第191章容颜，生者与死者的共聚

在记忆不断累积与流逝的过程中，我始终记得，一个酷似我的模样的小女孩，站在屋檐下，望着如梦似幻的圣山，看着穿着纯白衣衫的同族来来去去，却去一丝一毫的表情。

而那个酷似我模样的小女孩身边不远处，一个老人哭着喊着说着什么，手还不停的颤抖着指向某个人走去的方向，似乎是也想同去。而小女孩，则只是傻傻的、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周遭的一切，默默的哭着。似乎很是悲伤，但是却没有实在的真实感。

我叫言，那年我十岁。生平最大的愿望就是在再过十年就干净利落的死掉。

但是，现在我已经走向二十一岁这个人生刻度了。所以在没死掉的二十岁之后，我决定好好的活下去。

记得有个同族说过一句至今让我记忆深刻的话，他说的是，死并非生的终结，而是作为生的一部分永存。

对于这一句话，我很是了然于心，虽然我那时候还小。

他死了以后，我的世界就被隔离开来，像裹着厚厚的薄膜在人群中过活。或许，是在他死了之后，或许是在他死了之前，我预感到他将要逝去，所以……

或许，这是一句玄乎其玄的话，也稍显做作。

然，之于我而言，死亡并非是一件复杂的事情。它的发生只意味着再也见不到这个人了，仅此而已。

而，这也只是我一厢情愿的片面之词而已。

我的人生中只有仅用一个手数的朋友，同时五年前相识。然后在这五年内，我们又在同一时间内或单独或群聚的欢颂与分离。

如此来来往往，我们蹉跎掉了好几年美好的青春，等到明了之时，我们五人已经各奔东西：其中三人走入了我们或有意或无意逃避的去完成他们的宿命，唯有我与小文仍在圣山之巅。表面上是在这里等待，学习，成长，实质上只是换个说法浪费青春而已。

某日，突然发现他们都出现在了身边。韦、水、彦、点以及文。他们都站在我的不远处，笑望着不知为何哭泣的我。猛然发现他们的自己，破涕而笑，不知为何，继而冲上前去想要拥抱他们。然而，一阵疼痛传来，睁开眼？！为什么是睁开眼?看见的却只有惨白的墙壁。

是梦……阿！

久违了的他们，甚是想念。想要用拥抱去证明他们到来的真实，留下的却只是额上疼痛以及心的纠结与遗憾。

遗憾啊！？

想起了很久以前，那件最是遗憾的事情。是我如论怎么努力也弥补不了的遗憾，那是终身，直至死亡来临之前，也不会消逝的遗憾。

那日，谁人对我说，我终时终日终此生皆不会忘记你的笑容和你的名字。

我说，我也是。

某日，天空万里无垠，蓝蓝的天空略显阴沉犹豫，阳光慵懒的洒落。不知为何，我置身一个空旷的山谷。似曾相识，这是对周遭的第一感觉。沙石流水，高山绿草，没有树，可以一眼望到天。在流水中的沙石走着，远处是文的身影。她正仰望天空，不知看着什么。背影很是苍茫，像是随时会消失掉。我笑着，加快速度走向她。却又不知为何，脚下的沙石像是会移动一般让我停住在原地。我前进，它后退，我不动，它则静。这样十几分钟下来，我仍然在原地，徘徊不前。

于是，我只能一股劲的招手呼喊，声音响彻了整个山谷，回音一阵一阵的传入我的耳廓，直达中枢。我期盼文能够回过头看见我。这个期盼像是魔术师的魔法一般立刻得以实现：她转过神来，很是茫然我看了我一会儿，而后漾起一抹微笑与我。挥着手，嘴里在说些什么，我听不见。我再次想要走到她的面前去拥抱她，却仍然……

小言。

我听见谁人在叫我，却不知声音从什么地方传来。四周充满了回声与风声，让我判断不了声音去来的方位。只能四处张望，大地似乎旋转了起来，带动着天空，一圈又一圈的好让我得以看见各处，得以寻找。然而，仍旧却寻觅不着。大地慢慢的静止了下来，又让我停留在了朝向文的方向。天空依如当时，风声却变得轻微深邃。

小言……

谁人继续呼唤着我，轻快却易让人悲伤的声音。我疑惑的看向文，希冀她能听到，而后给我一个提示。文看着我，而后豁然一笑，缓慢的抬起手，指向一个方向。我跟随着她手指的方向，明白了她明了了我的意思。这就像是咒语一般，她明白我，仅以一个眼神。

我抬头向上望，方才发现不远处有一座石桥连接在两座之间。依然是那么熟悉，仍不知为何。桥上石栏的边旁伫立着四个人，原本疑惑着深情的我顿时慢慢的扬起嘴角，欣喜的笑了起来。他们几乎同时往下看，亦同时笑了起来。

小言。

最先唤我的是四人之中，我不认识的那一个人。迷雾如风声一般缠绕着我，不肯放开。为什么呢？为什么韦、水以及彦会和一个陌生在一起？他们似乎在聊一些什么很是愉快的话题，说道什么精彩之处，则大笑了起来。但是，为什么韦他们会和一个比自己明显小了很多而且还是一个我很陌生的人呢！？我不停的思索着这个问题，却始终得不了任何答案。

我挥手，大声的呼喊着他们。笑着的眼睛看向他们，却在中间的那个我所不认识的人的人身上停留。我不停的打量他，那个似乎只有十二、三岁的男子却对我扬起了一抹灿烂而深邃的微笑，使得我不敢继续直视下去。

我呼唤着他们，风声依然轻微而深邃，他们却依然有说有笑的继续前行。只在回头向前走之前留下一个微笑与我。我只能继续呼唤着他们，不远处的他们无动于衷的继续向前行。是我的声音太小，所以传达不到吗？！不会阿，整个山谷都充斥着我焦急的呼唤的回音。但是，他们却至始至终都未有任何反应，像是未曾听见似地。只有那个陌生的男子，回过头给了我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我茫然失措的站在原地，水声与风声开始纠缠。他们四人则慢慢的渐行渐远，隐匿在山之后。我想要寻求答案，却找寻不到，只能看着不远处的文。然而依然不知为何，文的脸孔模糊了起来。我动弹不得，只能四处张望，却在文的对面看见了点，意外的她穿着一条比天更蓝的裙子，伫立在水边笑得灿烂。

看着点的笑容，脑海里突然闪过了些什么！？心不由得揪紧，此刻脑海里如走马灯一般一遍再一遍浮现的是与韦他们同行的陌生男子。为什么是他呢？！我不知道。唯一能确定的是那是最重要的东西，是不能遗忘但是却被我深埋脑海里的最重要的东西。我想，那许是我所遗憾的所在。

梦，再次的清醒。睁开眼，闪现出的则是方才梦境里逼真的画面。对着苍白的床账，轻描淡写的说了我的梦境：方才，我梦见我哥哥了。我不认识他。

是阿，我不认识他！却直觉是他。

仍，不知为何。

那是记忆搁浅之后的事情了。

岁月让我遗忘了甚多，忘记了成长中的些许，忘记了哥哥的音容笑貌。唯一记得的是儿时的我，像在泡沫里，傻傻的没有真实感的哭泣着。

哥哥死了，在我儿时之时。他那时如在我梦境里一般的年轻，没有丝毫改变。我是这么相信与人为的。我没能来得及见上他的最后一面，只笑着参加了葬礼。

以后的是，大概就那样了。我忘记了哥哥的音容，而哥哥使得我第一次明白何谓生死之分，并且永远带着这种感觉生存下去。

点不停的开合着嘴唇，在说些什么？！我却听不到。再次不知为何，我笃定这是梦境的延续。所以不想去理会，却仍然听见风声与水声的交合……

梦里，他们在一起。生者与死者的共聚，像是什么诅咒或预言似地。

是的，那一个梦，生者与死者的共聚，像是什么诅咒，也像是预言。

不久之后，所有人都死了。不论是出去的，还是留下的。

被誉为传说的圣族，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呆呆的望着天空，傻傻的看着终年不变是如梦似幻的风景，不知道看了多久，也不知道我能看多久。反正，就这么看着……

后来，一个女子找上了我。

她是灵山念生教的八部首座之一，名叫初凉舞。一个……像是没有感情的女子。

她问我，需要帮忙？

我愣了一下，随即知道，她一定知道圣族发生的事情。我本以来，这件事情会在很久很久之后才会被人发现呢。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念生教的人会知道呢……

呵呵，不过也是，天下但凡发生的事情，有几件瞒得过念生教强大的情报网呢？哪怕是你今天穿什么颜色的内衣，只要他们想知道，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圣山圣族，灵山念生教，黑暗世界无处不在的上官门，还有一个紧紧只有几十人的传说中的门派苏门……

四者之间，从不来往，可彼此之间的关系，怎么也斩断不了。

就如同宿命，就如命运……

我静静的看了她很久，对她说，带我去灵山，一个可以安宁生活的地方。

初凉舞静静的看着我。

我知道这件事情瞒不了她，便强装笑容，道：一个人……太寂寞了。而且，留在这里，只有自己的话，总有一天会饿死吧。

不知道是那句话触动了初凉舞，初凉舞不再说什么。

她带我下山，去了朱越国，将我丢在一个名为沂水县的小城县衙。

我早就知道，初凉舞不会将我带回灵山。而我也没想过去那里。只是，却没想到她将我放在那么一个奇妙的地方。

为什么说奇妙？

因为，虽然只是一个看似很普通的县衙，可那里的人，很不简单。

因为，念生教的少主、上官门的二小姐上官青儿女扮男装在这里当捕快，一个口碑很不好却十分讨人喜欢的糊涂、天真、单纯却懂得很多，很容易看穿一些本质的看似可以安心却不能不对她保有戒心的奇妙的人。

因为，洪紫国倾城倾国的夜君夜王爷乔桀化名乔夜烜，收敛了很多本性在这里当专属捕快跟班。

因为，洪紫国被誉为如莲般圣洁高雅的太子殿下乔寒在这里……

因为，这里的县令捕头和捕快，都不简单……

因为，与这里有密切来往，在四周潜伏的，都不是一般的人。

而且，根据调查，上官青儿还和苏门唯一传人，也是最后一人的苏木行书有关系。

留在这里，真的很有趣。

我知道自己为什么下山，为什么来留在沂水县，为什么他们一个个离去，我依旧留下。只因为，我想要做的，必须从这里开始。这也是在来这里时，才发现的。

在哥哥死之前，我叫做言。

在族人死去，圣族只剩下我一个人时，我叫做言。

初凉舞没问我叫什么，我对她自我介绍的与和沂水县县衙的那些人介绍的一样：容颜。

秀丽姿容，不改欢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