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节

我羡慕过一个人。

天空上月牙散发出微弱的寒光，感觉有点冷。

我与他们相遇在皇宫的宴会上。

她不是一个漂亮的女子，略显暗黄的脸上长满了青春豆，头发分叉发黄，笑起来有点像农民特有的憨厚笑容，身材有点臃肿，可能是因为时值冬天的关系。

总之，她完全不像一个年方二十的人。

她发现我在打量她，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惊慌点点头，又垂下头，嘴角一抹笑。

第二次遇见，是在御花园里。同样一个夜里，她坐在湖边的烛等旁，埋头看书。那是一本很厚的书，厚得让人不可思议，她读的津津有味，即便看了她痕迹，她还是没有发现。

不一会儿，一个大约二十三、四的男子走来。他脸略显狭长，带着一种谦谦君子的气息。大约有一米七、八的样子，偏瘦。他没有发现我，对女子一笑，就坐到她旁边。

他手上也拿着一本厚度不逊于女子的书，认真的看着。

夜晚很快的到来，温度像是荡秋千一样迅速下滑。我不禁打了个寒颤，拉了拉狐裘，方才感觉好一点。呼啸的风声和宴会的吵闹声传入耳际，参加宴会的人都略显疲倦，但还是在狂欢。

没有我在，他们十分的放得开。

疲倦的袭来，我回寝宫睡了一会儿，醒来时，天已经破晓，仍旧感觉很疲惫，却不想再睡。困倦着的眼下有点薄薄的黑眼圈，不过没什么大不了的，这是常有的事。

花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让脑袋恢复正常运转，只有在这时才会后悔没有乖乖的去睡回笼觉。

穿着便装，走到御花园，那个湖边，二人相拥而眠。宴会举行三天，三天内，参加的人不能离开。这样不便，只是为了皇帝的安全。来来去去，容易混入有心人士。

女子还未醒来，男子则早已拿着书看了起来。女子依靠在男子的肩头，那安稳的表情与火车上的人迥然不同。而男子一动不动的保持着那个姿势看书，表情很是温和。

男子抬起头看着我，斯文的笑了笑。我淡淡的瞥了一眼，看了很久，鬼使神差的走到他们对面的大石上坐下。

不一会儿，女子醒来。用着懒懒的声音对男女问候，早安。男子放下书，也问候了一声，早安。而后彼此沉默，相视一笑。

他们，不知道我的身份。也难怪，小竹为我“化妆”了。

女子像是发现了我的注视，不好意思的对我笑了笑，然后起身走到湖边，随意用冰凉的水洗了洗脸。

我不知道为何没办法将目光从他们身上移开。就算是一度转移开来，也会再度注视。这究竟是为什么呢？我想大概是因为羡慕。

对，我羡慕他们。

不知谁先起的头，我们聊了起来。方才得知，女子是某个大学时的女儿，男子则是户部尚书的儿子，常年在外游历，今年才回来。因为纯洁的关系，特地前来看望家人和这个女子。

我看不见自己的表情，大概是淡淡的笑容之下有着只要认真一看就会发现的羡慕神情。我假意的勾起唇角，露出一个在自我想象中比较满意的笑容之后，再次与他们对视。

女子说：“我似乎在哪里见过你。”

我有点奇怪的看着她。女子见状笑着解释道，“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见过你。请问，我在哪里见过你吗？”

这句“我在哪里见过你吗”，对现在的我来说，略微有点讽刺。

我看着女子，表情十分淡漠。

她似乎了解了什么，就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就转口问，“你这么早就起来了？”

“嗯，睡不着。”我说。

“是阿，宴会有点吵，人又多，很难睡着。心情也有点兴奋。”

我点头，不知该说什么。

突然而来的沉默让人难免尴尬万分。我起身，拿过女子的书，翻开看着。

“你喜欢？”女子问道。

“《水梦风城》？”我看着书面，念着这个名字。这是什么书？“没看过。”我看的书，都是关于国家大事的。

“咦，你没看过？”她有点惊奇的问。

“奇怪”？我有点难以理解她的话，转动着有点发疼的大脑思考着。当视线从女子身上移到书面时，突然意识到什么。因此，我终于明白了她那句话的意思。

“很出名？”

女子笑道：“是阿。这里面的故事很有趣呢。现在城里几乎每个人都读过呢。”

“每个人？”每个人都念过的书……就是爱情故事吗？

“嗯。”

我没有继续说下去，女子也只是笑了笑，然后视线移回到她的书本上。而那个男子，始终在看着书，头也没抬。但是我却莫名的认为，他有认真听我们说话。

我微微的皱了皱眉，看着扉页的空白。

我很讨厌这样，我带着目的看书，深究其中的深意内涵，以及作者的用心用意。但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一直这么安慰着自己。

我从未从读书中得到丝毫乐趣，更没有如他们这样，相携读书。

睡意袭来，感觉有几许疲惫和饥饿。我揉着额头，方才发现女子不见了踪影。男子还在，只不过没在看书了。男子摩梭着书，用手帕来回的擦着。

他冲了笑了笑。

我有点不知所措的回忆一笑，笑着的男子少了一些斯文，多了一点清爽。看了看天空，初升太阳有点刺眼，那是和月光完全不同的光。我脱下狐裘放在一旁，继续看着书。

字在书上跳舞。

不一会儿，女子回来了，手里提着三个饭盒。她将饭盒放在石头上，给了男子和自己各一个，最后一个则放在我面前。我诧异的看着她，她只是俏皮的笑了笑，有点恶作剧的感觉。

吃饭间，我们再次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起来。与之前不同的是，男子会偶尔说几句。我在心底暗自佩服着他，拿捏时机真准。每次他插话都是气氛快走向尴尬之境之时。

“明天就要走了，有点舍不得。这里的风景很好。”女子说，有点像是自言自语。

“那就留下。”

“呵呵……这里是皇宫，哪里是说留下就能留下的。”女子说，眼角露出苦涩的纹路。

“这种书，看着很累人吧！”我指着这本的厚厚的书，这让我再度的揉搓着手臂，感觉很冷。

“阿，不会。”女子也顺着我指的方向看了看。“不过，有时候会觉得有点难过。这里面的故事，有一些很让悲伤。但是，却也说不得其他的。毕竟是自己的选择。”

“选择阿！”我低喃，这句话勾动了心里的某一根弦。

“不害怕吗？”我问。

“害怕？为什么？”

“因为喜欢，却受了伤，不害怕？然而也正是因为喜欢，所以才特别难以忘记那种害怕的感觉。”

“嘿，的确是，我……”

“害怕的话，放下就好了。”男子打断女子的话，很淡然的说。“不过，若是能够看下去，害怕一下，又何妨。就如同这人生一样。”

“没什么放不下的，如果不愿意放下，就死命的扛着。”

“哈哈，还真像是你说的话呢！很固执。”女子玩笑的说，男子则不好意思的一笑。

那就像是一个默契的玩笑，他们笑过之后，彼此相对一笑。女子与我交谈起来了，换了另外一个话题。男子恢复沉默，津津有味的吃着盒饭。

究竟是怎么才能让自己从这干煸无味的饭菜中尝出美味呢？

我埋下头一边吃着可以说是难吃的盒饭，一边听着女子说话。她突然之间话语变得多了起来。

夜晚再次的以飞速到来，温度再度像荡秋千一样迅速下滑。

我拉着狐裘，紧紧的裹在身上。在这里坐了一天，疲惫的身体反而无法入睡。

我环顾着四周，其他人都因为夜幕垂临而显得睡意重重。对面坐着的这对男女在小声的聊着什么，噪音太大听不清内容。但是，一定是开心的事情！这一点从女子的笑容上可以得到证实。

若是在以前，我一定会认为这是一张丑陋的脸。即使是满脸笑容，也绝对只是一大堆青春痘在狂欢跳舞而已。现在却觉得好美丽，由衷的觉得美丽。

夜越加深沉，风声在深夜回响。我呆呆的望着湖面，只有在这样宁静喧嚣的深夜，我才能看看这湖，那个人很喜欢这里。

但是最近，连这样的夜都有点勉强。我知道原因，一直都知道的。只是不想也不敢去面对，所以才隐瞒身份，和他们一起在这里坐着。

女子渐渐的入睡，靠在男子的肩膀上，脸上是恬静温馨的浅笑。男子看着书，斯文的脸上还残余着笑容划过的痕迹。

他依然的，一动也不动。女子睡得很安稳。

睡意临近，我拍了拍脸，让自己清醒一点。然后睡意却一直居高不下，我却勉强着自己不去入睡。说不清楚理由，只是不想就此睡着。

我看见，男子小心翼翼的脱下外套，轻轻的披在女子的身上。然而他却没有了衣服，穿着薄厚适中的衣物。安静的夜里，可以清楚的听见男子呵气的声音。

我闭上眼，心里涌出一抹酸涩，怀里抱着女子的书穿过衣物渗透出寒冷的气息。

我再度睁开眼，女子看过的书被安放在石头。书上布满了字，密密麻麻的纠结在一起。这样的书，相比是一翻开就不想看下去的。什么情节也没有，只是一味的说着什么悲伤故事。

假如，这样的书平日里给我的话，我会看一眼吗？

天亮了，宴会结束。

女子懒懒的站了起来，将那本厚厚的书放进怀。男子则静静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奇怪的是，他在女子背对着他之时，迅速的揉捏着肩膀。

我看着他，他尴尬的冲我笑了笑。

女子与我告别，问我走不走，我说我还有一会儿。

她会意一笑，说假如还能遇见的话，我想和你做朋友，和你聊天很愉快。

我有点茫然，快要罢工的大脑完全不能思考出女子的话的意思。我唯有点了点头，静静的看着女子的身影消失在走道的转角处。

阳光下，女子和男子牵着手，亲昵的走在一起。闪过他们的身影，慢慢的消失在眼里。

假如还能遇见的话，和我做朋友……

罢工中的大脑突然闪现出这样一个念头，来不及去思考为什么会有这个念头，就已经扛不住沉重的眼皮，挣扎着的疲惫的入睡。

醒来后，唯一想到的就是，不可能。

假如在遇上的话，你我就是君臣之分。

我，是女帝。苍夏国的女帝。

夏孤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