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了，我们会制定相应的计划。不过，请卫公子提供一个联络地点，以便我们及时交换情报。”苏玲珑说道，“越隐蔽越好，哪怕是个砖头缝也行。”

“隐蔽有时候反而不方便……西市里有一家我们卫家的分茶食店，在那里如何？”卫轲转了方向，向着西市开去，“我带你们去看看吧，正好我们在那里吃些东西。”

所谓“分茶”，便是临街的食馆，只是规模较大而已。分茶不如茶楼客店，不设雅座，不搭招牌，既不高端，也不昂贵，只是临街而设，门前搭上枋木棚子，吊着整片的猪肉羊扇，供客人随来随走，随点随吃的地方。北疆一带民风粗犷，这般分茶并不少见，在幽州城的两市之中，大大小小的分茶数量足足是酒馆茶楼的数倍，每日熙熙攘攘，生意竟是比那些酒馆还要好得多。

“分茶店吗……”苏玲珑低头想了想，“在市集里会不会太过显眼？”

“这点你可以放心，那里面的所有人都可以信任。况且，集市内几个人一起聊天，反而不会被重视，也很难被窃听。”卫轲说着，自行马车已经到了西市门口，“走吧，市集内不能行车，我们得走进去了。”

几人刚刚下车，便从暗处走出五个人来。他们衣着与普通人无异，若是混入人群中断然找不出丝毫痕迹。苏玲珑扫了他们一眼，从他们身上隐隐泄露出的些许气息便判断出是方才一直跟在车子周围的护卫。

卫轲冲他们点了点头，那五人便先进入了市集里，很快隐匿在人潮中。“我们也走吧。”卫轲冲三人招了招手，带着他们进入了西市，摩肩接踵的人流瞬间将他们淹没，而很快的，苏玲珑便又察觉到了那五人的气息。他们隐隐散出一个包围圈，将一行人保护在了正中间。苏玲珑的目光四下扫了一圈，那五人的位置刚刚好保护住前后左右，一旦有任何异常，五人的攻击便能瞬间达到一处，以保证卫轲等人的绝对安全。

“你的感知能力……真是出众。”卫轲看了看苏玲珑，叹道，“这五人是我们卫家侍卫中的顶尖高手，极其擅长伪装潜伏，可没想到他们刚一过来就被你察觉了。”

“他虽然武功上比我们差一些，但是论对气息的敏感程度，就算放在整个无影团都是无人能及的。”鸟儿轻轻撞了一下苏玲珑，说道，“若是武功再能进步一点，就完美了，你说是吧？”

“哈哈哈。”卫轲仰头大笑，说道，“兵法讲究协同，你们的武功加上这位小兄弟的感知能力，我对你们的信心可是相当足。”

“你的这些护卫实力也不差，这段时间大概也不用我们分出人手来保护你的安全了吧？”鸟儿说着看了一眼白泷，白泷提着剑跟在她身边，脸上毫无波动。

“自是不必。”卫轲摇头，“说起来，我还和他们学了一点伪装技巧，今天进城时行得匆忙，也不知道是否到位。”

我能说很不到位吗……苏玲珑心中暗暗腹诽，哪有家仆会驾驶自行马车这种高级交通工具的？会骑马的家仆都很少见好吗！

不过卫轲这一身装扮，混入人群之中便不再突兀，与无影团三人走在一起时，活像闲逛夜市的旅行者。几人交谈之间，已经来到一处店铺前，那店铺中炉火正旺，人头攒动，好不热闹。几口大锅临街摆放，蒸煮炒炖，不断地端出一盘盘菜肴面食，再交给跑堂伙计们送去客人面前。这些跑堂伙计应付客人之余，还能冲着街上行人吆喝攀谈，一人身兼数职，丝毫不乱；客人点菜亦无须笔记，无不一一摆布；跑堂行走之间，手上端着的碗盘大大小小十几件，竟是连一丝汤水都没洒出来。

苏玲珑来到这里，才发现自己并非没来过这个地方。之前来幽州执行任务之时，若是得了闲暇，便与鸟儿找家分茶吃些小食，这家店居然也是他们常来的店铺之一。店里的伙计见了二人，抬手打了个招呼，急忙跑了过来。

“哟，二位今儿又来啦？老样子还是点些新的？”伙计的招呼热情无比，可苏玲珑和鸟儿这次却显得有些尴尬。在他们没接上话的当儿，卫轲问道：“你们常来这里？”

“呃……是的，以前得闲的时候来过这里。”苏玲珑挠了挠头，“我还真不知道这是你们家的产业啊？”

“是嘛？”卫轲哈哈一笑，“那看来我们的缘分是老早前就结下了？那位伙计！今后这几个人若是来这吃饭，就不必问他们要钱了，我说的。”说着递出自己的玉佩，那伙计接来一看，吓了一跳，急急忙忙地招呼众人坐下，手上的活往旁边的伙计身上一扔，专门来给一众人端茶倒水了。

四人照着墙上吊着的菜牌点了自己爱吃的饭食，伙计一一应下，急急忙忙地出去了。卫轲四下环顾了一圈，不动声色地摸出一个小物件贴在桌子下，用力一按，只听得“嘣”的一声轻响，周围顿时安静下来。

这是……玄机门的静默石！苏玲珑一眼认出这个小道具，他在刺探情报时最厌烦这种道具，范围甚小的隔音结界足够一桌人安静交谈，却可以让偷听的人毫无机会。不过这个小东西是有价无市的宝物，玄机门当初也只是试制了一百余个，就因为原材料问题而放弃了研发。

“好了，现在我们可以进一步谈了。”卫轲挪了挪长条凳，把手撑在膝盖上，摆出一副与普通食客无异的模样，“王青的画像我这里有，等下给你们看。我简单说一下目前的形势，我的要求不只是刺杀王青那么简单。”

“我在听。”苏玲珑竖起耳朵，思维开始飞速运转起来。

“目前幽州的驻军大概有一万四千左右，驻扎在城南的军营里。”卫轲用筷子沾了点茶水，在桌子上画起图来，“一旦幽州城遭到攻击，这些守军最快能在一刻之内进城防守。所以我们需要先打乱他们的布置，至少要拖住一半的兵力。我拟定了一份假命令，但是调动军队需要虎符，你们的第一个目标，是把虎符偷出来。”

“这个……”苏玲珑有些迟疑，说道，“偷东西的事，你去找盗贼或许更好一点？”

“盗贼进不去将军府。”卫轲摇头，“将军府外布置了大范围的道法结界，若是没有辨识符咒，立刻就会被发现。”

“你知道将军府的内部构造吗？”鸟儿问道。

“当然知道，或者可以说，了如指掌。”卫轲说道，“我曾在那里生活了十六年，现在的云秦镇北将军府，便是曾经的卫宅！”

三人吃了一惊，卫家失势后的情况外人不甚知晓，万万没想到云秦居然做出了鸠占鹊巢这样的事情来。但对他们这些外人而言，这并不是坏消息。卫家曾经是北疆首屈一指的大家族，宅院深广，防御固若金汤，也必然有着地下通路，暗道机关。若是云秦强行驱离卫家占领卫宅，这些暗道很可能来不及发现和封死，这就为他们的潜入提供的优势。

“很遗憾，主要的暗道都被封住了，只有一个井口……”听到苏玲珑的询问，卫轲摇头道，“可那个井口周围是一片空地，可以监视的地方很多，不方便进去。所以我才会找到你们，狮和我说过你们的能力，你们之中……能躲过视线的人是谁？”

“我。”苏玲珑应道。

“你能不能在至少五个方向的监视下，躲开他们所有人的视线，行动至少十丈距离？”卫轲追问，语气颇为谨慎严肃。

“这不是问题。”苏玲珑点点头。如果真的有必要，他可以一直维持隐身——只不过想要平衡以太消耗，就只能缓缓移动了。

“那就好。”卫轲松了口气，“从井口出来，向西就是花园，那里面可以藏身。至于虎符在什么地方……我只能猜测几个地点。”

说着卫轲在桌子上画出将军府的简图来，指着其中三座建筑，说道：“前院的大堂，主院的卧房，以及后进的尚武阁。我在飞空艇上远远看了看，这三处院落有大批巡逻队防守，虎符必然在其中之一。”

整个幽州城上空都是飞空艇的禁飞区，除了为城中市民的生活环境着想外，更多的则是为了防卫心怀不轨之人从空中侦查城内或者发起袭击。无法飞抵将军府附近，亦能提供这些情报，卫轲显然是下了一番苦功。

苏玲珑对着桌上的水痕思考着，待到水痕彻底消失在初秋残存的闷热中，才说道：“我明白了，那我们需要在什么时候动手？这几天吗？”

“不，如今王青仍在将军府内，若虎符丢失，很快就会被发现。”卫轲说道，“我们需要找一个时间，让王青至少有两个时辰不在虎符附近，这样我们才可以有足够的时间调离守军。”

“你知道这个时间？”

“不知道。”卫轲第一次说出了否定的答案，“关于这一点，我们长期与云秦交恶，双方互有防备，互不了解，我更是长期身处北疆，今年才回到幽州，能提供给你们的情报只有这些，剩下的东西……可能需要你们动用自己的情报能力了。”

“明白了，我们会留意，还请卫公子等待消息。”苏玲珑说罢，接过卫轲递来的画像，折好收起。卫轲取下静默石，纷杂的声响再次涌入这片小小的空间里，而店铺伙计的声音也适时传了过来。

“几位公子！您要的美味来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