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玲珑缓缓睁眼。

满目金针碎流霞，窗棂上浮光含晕，竟已到了黄昏时节。

我睡了整整一个白天吗？苏玲珑猛地坐了起来，厨房那厢听到响动，忽然奔了过来，一下子冲到了他的面前。

“鸟儿姐？”苏玲珑惊讶地看着鸟儿。她眼眶有些浮肿，一头红发显得有点乱，显然是有段时间没睡了。

苏玲珑的脑袋一时没转过来，自己睡下时还是早上，可没想到这一觉醒来，便已是黄昏时分。是自己昨个一宿没睡太累了？苏玲珑晃了晃耳朵，只觉得精神虽然还有些迟钝，但是身体似乎已经无比清醒。

“你感觉怎么样？”鸟儿抓住苏玲珑的手腕，探了探他的脉象。他的脉象一如既往地平稳，但鸟儿心中还是止不住地担心。

“感觉……挺好的。”看到鸟儿一脸严肃的模样，苏玲珑也不由得心中一紧。鸟儿的脸色并不好，看起来是没休息好的样子。可苏玲珑早上才与鸟儿分别，这一天的时间怎么就……

“你睡了三十个时辰。”鸟儿看了看窗外的天色，说道。

……啥？

苏玲珑突然懵了：“三十个时辰是多久……”

“两天两夜外加一个白天。”鸟儿坐在床沿，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语气中有着挥之不去的担忧，“我叫了白泷，毒仙，他们都找不出你的问题所在，只能等你自己醒来再问。你先在这边别动，我去叫毒仙来。”

毒仙是无影团的医生，不论制药技术还是制毒技术都尤为精湛。在某些暗杀任务中，苏玲珑也曾借助过毒仙所制的毒药，无一不是效果绝佳之物。至于医术上，毒仙更是能迅速诊断伤势病症，药到病除。除开外貌有些吓人之外，苏玲珑对他还是颇有好感的。

不过……自己究竟是怎么了，要请毒仙来看？

听到他的询问，鸟儿沉默了片刻，似乎在寻找能形容那种景象的词汇：“你昏睡的时候，身体……在发光。”

“发光？”

“从气海附近开始，你全身的经脉血管都像是浮在身体上一样。”鸟儿努力描述着那副景象，“大概持续了五个时辰，然后从四肢末端逐渐收回气海里，完全找不到踪迹了。”

“呃……”苏玲珑忽然想起来，那天晚上，东方玉在救助鸟儿之后，送入他体内的那些白光。

那些白光曾经救下了鸟儿的性命，让那道怵目惊心的伤口在短短片刻间愈合。苏玲珑始终不明白那究竟是什么力量，既非道法，亦非咒术，也不像是寻落柔施展过的巫术。而在那道白光进入身体之后，他也一直没有任何感觉，一切如常，便就渐渐将这件事抛在脑后了。

不成想，在五天之后，这白光竟是突然间爆发出来，还令他昏睡了如此之久。苏玲珑急忙调起体内以太，顺着经脉奔行一周，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这东西似乎并不是他可以去操纵的，可既然如此，龙神帝为何说这是“送你的礼物”？

他直想回到巫山去找龙神帝当面问个清楚。眼看鸟儿姐就要出门，连忙奔下床，叫住了她。两丈距离眨眼即至，苏玲珑一个没刹住，一头撞在门框上，抱着脑袋哀嚎起来。

“你这是……”鸟儿明显吓了一跳，那边苏玲珑起身的声音才刚刚响起，这边一道人影就已经冲到面前，速度之快，连她锐利如鹰的视觉都没有发现。

“呃……应该没事……哎呦……”苏玲珑揉着脑袋，额头上鼓起了一个包，红通通的，疼得他龇牙咧嘴。鸟儿把他拉起来，仔细看了看那块淤伤，却见伤处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转起来。

鸟儿眉头顿时皱了起来。她熟悉苏玲珑的身体，苏玲珑的体质并不好，尤其是伤口愈合得很慢。方才那下撞得不轻，淤伤莫说是平时的他，即便是体格健壮的人，也起码要一天才能恢复过来。可苏玲珑却几乎转眼之间就消肿化瘀，这绝不正常。

“在巫山的时候，那些人对你做什么了？”鸟儿脸色严肃地问道。

苏玲珑知是瞒不过，只得将自己受过巫术治疗，以及龙神帝将白光注进自己体内的事情和盘托出。鸟儿听罢，盯着苏玲珑看了好一会，直到苏玲珑心里有些发毛，才叹了一口气。

“怎么不早和我说……”鸟儿折回房间里坐下，苏玲珑心中有些愧疚，乖乖跟着鸟儿回房，坐在了她对面，低头等候发落。本以为鸟儿会发脾气责怪他孤身犯险，又把这种事隐瞒起来，不料鸟儿却没有任何生气的迹象，而是提出了一个问题。

“你知道古龙是什么样的存在吗。”

苏玲珑本能地摇头。古龙对他来说是一个太过模糊的概念，虽然自幼时便被告知夜行者是古龙的护卫，也是唯一能猎杀古龙的猎手，但至于古龙这个种族长什么样，住在何处，他从不知晓。直到前几日自己亲眼见到时，才略微了解了一些。

见苏玲珑摇头，鸟儿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我之前游历四方时，曾经有过一些听闻。古龙是神话时代就存在的生物，寿命悠久，身体强韧，无论是什么样恶劣的环境都能生存，更因为身体的特性，具备相当可怕的战斗力。

“而令人惊奇的则是古龙的恢复能力。据我所知，古龙无论受到什么样的伤，只要未能摧毁头部，都可以复原。即便是断去肢体，毁去脏腑，也浑然不怕，与破皮折骨相比，差的只是恢复时间而已。”

“这……这岂不是和怪物一样了？”苏玲珑大惊失色，古龙若有这等恢复力，那岂不是天下无敌？

“你想的没错，从某种意义上讲，古龙确实是天下无敌的。”鸟儿缓缓说道，“几乎没有人能杀死古龙。当初你说你们夜行者能猎杀古龙时，我一直未曾相信。而古龙不能被外力杀死的一大原因，便是他们的龙息。”

苏玲珑眉头一皱：“就是……那些白光吗？”

“啊……没错。”鸟儿扶额道，“表面上看着是白光，却能长留在身体里，修复伤痕暗创，神奇得无以复加。我弄不明白这是什么原理，在没弄清有没有副作用之前，我从不去接触这些东西，也不希望你接触它们。你若是早些告诉我，我们还能去找她问个明白，可现在巫山已成是非之地，无论如何也不能回去了。”

鸟儿抬头看着苏玲珑，缓缓说道：“我不知道龙息会带来怎么样的效果，如果是增强了你的体质，那你需要尽快去适应。如果像前几天一样又消失无形，那我们就必须格外小心。龙息这种东西不属于你自己，像是一枚不知道何时引爆的炸弹一样，一旦爆炸，后果绝对不堪设想。”

苏玲珑背后冷汗涔涔。当初龙神帝将白光拍进他体内时，他被那种卓越的治愈力量所震撼，加之白光并未给他带来任何变化，便没有丝毫怀疑。可听到鸟儿的说法，他心中顿时紧张起来。

若是无法控制龙息，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陷入昏睡，那对他而言绝对是致命的。苏玲珑默默调运体内以太，四处寻找那些白光的踪迹，可是什么也找不到。

龙息，又像前几天一样，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