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风流

第二章（第四节）

房秋瑜终于精心选定了一个周六的晚上，把田野和成吉约到了家中。而且还特别约请了报社当红记者徐雁。房秋瑜虽然并不认识徐雁，但她却知道成源生做县委书记时的那篇响当当和带来好运的文章，就是出自这位女记者之手。所以，当成源生提议把徐雁也一起请来时，她欣然同意。

成吉最先到达，他给房秋瑜带来了一台彩色喷墨打印机，说是上次让人送电脑的时候忘记了配套，这会儿一并给她弄齐全。房秋瑜客气地说，这又得好几千吧？上次那个电脑我还没来得及给你钱呢。

成吉大咧咧地说，不就几千块钱吗？你如果觉得过意不去，那咱们俩就拥抱一下算了。这么多年，我只是在梦里跟你拥抱过，真正的滋味还从没有尝过呢。

房秋瑜高兴地笑了起来：你这臭小子，就是不正经。好吧，今天大姐就成全你。说着，便在成源生的笑视下敞开了怀抱。

成吉看了成源生一眼说：对不起了市长同志，机会难得，你最好赶紧把眼睛闭上。说完，果真走上去同房秋瑜拥抱了一下，并顺势在她的脸上顽皮地亲了一下。

哎，哎，请注意点影响，我们全都看见了！门口突然响起田野起哄的声音。

如果只是田野，房秋瑜不会觉得怎样。然而，田野偏偏是同徐雁一起走进来的。因此，房秋瑜的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了。自己毕竟是一位四十多岁的市长夫人。虽是玩笑，却也有失体统。于是便热情地迎上去同徐雁握了握手，并着意地说：不好意思徐记者，刚才的玩笑让你给看见了。我们几个都是老同学，你可别笑话啊。

徐雁马上笑着说：放心吧大姐，我刚才什么都没看见。

让徐雁这样一说，房秋瑜更觉得不得劲。直到徐雁把手中的一束鲜花诚心诚意地送给她，她才重新找到了自我。

田野的礼物是一套印刷精美的世界名画，外加自己刚出版的一本随笔集。

房秋瑜先是粗略地翻了翻那套世界名画，然后便认真地去翻田野的散文随笔，不禁赞叹地说：田野，你真了不起。你的文笔简直是太美了，而且思想也特别深刻。你们当作家的都是天才，要不脑子里怎么会有那么多独特的东西？

秋瑜，你就别寒碜我了。百无一用是书生。

田野，你这话不对。十万人中未必能出一个作家。可是十万个人中却能出许多大小官员和大款企业家。

房秋瑜的话不管由衷与否，都让田野感到很中听。尽管自己心中也一直这样认为，但他却不能当着成源生和成吉这样的官员大款去欣然认可。别人说是一回事儿，你自己说则又是另一回事儿。因此他很得体地说：秋瑜，感谢你对我的安慰和鼓励。我田野这一辈子虽然百无一用，既当不了官，也发不了财，但还不至于悲观地去天尽头跳海吧。

成吉说你们这些文人就是成不了气候，说你胖你就喘。要是十万八万能买顶作家帽子，我也去买一顶戴戴。省得你们动不动就在我面前卖弄文化。

田野说这样吧成吉，你给我五万，我就把我的作家帽子卖给你。

成吉说可惜你说了不算。你要真能让全世界的人都同意我是一个作家，我给你五十万！

房秋瑜说看吧，谁说咱们成老板没文化？人家明白着哪！

开够了玩笑，扯尽了闲淡，房秋瑜便引领大家走进一楼餐厅。依次坐定之后，房秋瑜便很自然地给成源生递一个眼神，成源生这才真正地进入了主人的角色。

成源生说：不知不觉，我从徐山来到昆州，已经半年多了。来到昆州之后，便一直想召集大家一起吃顿饭。可是大家都忙，一直也凑不齐。今天好了，我们几个终于凑齐了。凑齐了也没什么别的意思，只是随意坐一坐，聊一聊，也顺便品尝一下我们秋瑜的手艺……

这时，房秋瑜已经把每人面前的高脚大杯斟满了茅台酒。她很自然地接过成源生的话说：这两瓶茅台，我给源生藏了整整十五年，他找过多少回，我都没让他找着。今天咱们把它全喝了。

成源生说：好，今天就把它们全喝了。来，咱们边喝边聊。说完，举起酒杯，依次同大家碰了碰，然后便率先干了。

成吉丝毫没有犹豫，紧随着成源生一饮而尽。但田野和徐雁却不敢轻妄。田野说这酒我的确不行，我看咱们还是各取所需，各尽所能吧。

成源生说那不行。第一杯无论如何你都得干了。干了这一杯，才能决定你是否解放。

田野求援地看了看房秋瑜：秋瑜，下道圣旨减减税怎么样？这三两三一口灌下去，我非得出溜到桌子底下不可。

房秋瑜也成心想让田野干了这杯酒，所以她并不松口：不行不行，你一粒租子还没交就叫嚷着减税，世界上那有这么便宜的事。

田野知道这一杯是在劫难逃了，只好摇摇头：我就知道皇上是从来都不管百姓的死活。说罢，也艰难地干了下去。顿时便呛得直打嗝。逗得大家开怀大笑。

成源生终于可以把目光大胆专注地投射到徐雁那娇艳的脸上了：哎，作家小姐，现在该轮到你了。

徐雁矜持地说：不行不行，成市长，我怎么能同你们这些大男人比呢。我本来就不敢喝酒，刚才见我们田总那副痛苦不堪的样子，心里早就打哆嗦了。

田野说：徐雁你一定要学会透过现象看本质。我刚才干那一大杯，看起来好像艰难痛苦，其实心里却是一种火焰般地享受。

都火焰般了还享受呢。田总你少使坏坑我好不好？

于是大家又欢快地笑了起来。

成吉对徐雁说：我们都干了，你那能不干呢？不是一直提倡男女平等吗？

我想跟你们平等，可我平等得了吗？徐雁向成源生征询地问：成市长，我换一杯破怎么样？

成吉说不行不行，那怎么行？

徐雁说成总，你也别财大气粗盛气凌人好不好。今天成市长和秋瑜大姐才是东道主呢，你说了不算！

成吉一心想巴结徐雁，因此总是对徐雁陪着一副讨好的笑脸：说了不算鸣个不平总可以吧？

徐雁仍不客气地说，鸣不平那也得看看该不该你鸣和你鸣的对不对。

成源生见徐雁真心不想干杯，便体谅地问她：那你究竟想喝多少？

徐雁看了房秋瑜一眼，下赌注般地说：秋瑜大姐喝多少，我就喝多少。

徐雁的话音刚落，田野和成吉便不约而同地鼓起掌来。于是她便知道房秋瑜必定是位善酒的女性，自己的赌注肯定是下错了。

成吉有些幸灾乐祸地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们的大记者，你说话可得算数啊。

徐雁马上便笑着耍赖：我说什么了？我什么也没说。

这时，房秋瑜洒脱地端起自己满满的酒杯，笑吟吟地说：我本来也不能喝酒，可今天特别高兴。而且我们记者小妹又这么看重我，那我就舍命陪君子吧。说罢便要干杯。

成源生见徐雁暗暗地向他使眼色，便赶紧阻止了房秋瑜。算了吧秋瑜，你最近血压不太正常，小徐不干你也别干了。你们两个的酒，我给你们一人代一半。说完，便接过房秋瑜的酒杯，把酒往自己的杯子里倒了三分之一。然后又端起徐雁的酒杯，往自己的杯子里倒了三分之二。来，咱们三个一起干了。

房秋瑜说源生，我怎么看着你好像不太公平啊？

成源生说公平不公平，只是相对而言。看看吧，你这大姐没风度了吧。

徐雁只好端起酒杯：谢谢成市长。谢谢秋瑜大姐。

于是三人杯子一碰，便各自干了自己的杯中酒。

成吉说完了完了，真是时代不同了，男人都熊了。连我们堂堂的市长都变得这么没出息。

田野说这是绅士风度。我们的成老板又没文化了吧？

……

下面的酒和酒宴的气氛，都变得十分轻松。大家不断地说笑着，尽量去说些极不相干的话。至于那些真正相干的话，则心照不宣谁都不用说了。因为说了反倒显得俗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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