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风流

（第三节）

你为什么不要？

我要它干什么？要休息，办公室和家里都有床。要干别的，我好像还没有那份贼胆。哎，这样的事是不可以见诸报端的，你最好不要乱写。

写到书里总可以吧？

那也不要写昆州。

那你说写哪里？

你可以写成北京上海广州那些大城市嘛。

你干吗要把昆州的污水泼到人家那里？我哪里都不写，就写昆州！

成源生笑了笑：那就随你的便好了，反正我没有这样的事，所以我也不怕你写。哎，我那次见到田野，他说你好像正在写一部长篇。写得怎样了？

已经差不多了，但还需要进一步修改。

大体什么内容？

官场与商场，以及男人和女人的事。

现在写官场**的书很多，好像我们的社会已经**得不可收拾。其实完全没有那么严重。而且**也并不只是我们国家的特产。全世界哪个角落里都有**，都有好人好官。

这倒是。

怎么样？你写的书黄不黄？现在很多畅销书里都性得可以。

黄色和性描写是不一样的。畅销的未必都是好东西。一个严肃和有社会责任感的作家，也可能写到性，但绝对不会写成**裸的黄色。

汽车在郊外一处僻静的地方停了下来。

成源生松弛地活动一下手臂说：你看我们，就像一对地下工作者，跑了半天，总算到了解放区。现在我们可以自由放松地去做我们想做的事了。说着便一把将徐雁揽在怀里，并热烈地亲吻起来：说心里话，你到底想我了没有？

没有。

为什么？

为什么非要为什么……

亲热了一阵子，成源生觉得自己已经不能自己了，于是便无比遗憾地说：这车如果是一座大房子，那该有多好？

徐雁十分体谅地问：你究竟能有多少时间？

上午已经没什么事了。只是下午三点还有一个会。

既然下午三点才有会，我们为什么不到山上去潇洒一番？

燕灵山？

是啊，燕灵山。

那午饭怎么办？

徐雁得意地打开了自己的提包：你看我的百宝箱，里面应有尽有。

走，咱们就去燕灵山！

无限风光在险峰！徐雁说。

成源生将手贪婪地攀上身旁那两座高耸柔软的汝峰。雁子，你是绝对的真理。无限风光在险峰！

……

从燕灵山上下来的时候，成源生突然发现对面山峰上有一些人影在影影绰绰地晃动。他赶紧松开徐雁的手，并机警地戴上了墨镜。

你怎么了？好像突然变得有些紧张了？

咱们快走吧，那上面好像有人。

那么遥远，又有层层树林遮掩，他们即便是用望远镜也看不清我们。

还是小心一些的好。

我们现在是要逃离解放区了？徐雁见成源生开车一副急切逃离的样子，便在旁边取笑他。

到了市区，成源生对徐雁说：我在那边下车，然后你把这辆车开走。最好不要让机关里的人看到我自己开车和拥有这辆桑塔纳，而且也不要让他们看到我是从这辆车上走下来的。

那我把车放到哪里？

随便。反正我也不用。只要我们下次见面的时候你开它接我就行。另外，这辆车是位朋友的，最好不要跟秋瑜和田野他们提及。

知道了。我把它开走就是了。

徐雁开着成源生的车并没有回报社，而是径直回了家。她那部《女人涅槃》的长篇小说只剩下最后的尾声了。她一直不知道该不该让书中的女主人公最终走向悬崖，跳下大海，今天却突然潮水般地涌来灵感。她要趁热打铁，让女主人公按照她的意愿去完成她的涅槃……

田野是在同出版社正式签定了出版协议之后，才决定回成家庄去看望父亲的。他不仅要把喜讯告诉父亲，而且还要把自己的这部长篇**作在正式出版之前先让父亲看一看。

许多年来，田野一直都觉得自己没有一部大部头的著作而被人称为作家，似乎总不够那么理直气壮。因此他早就想写作一部长篇。然而究竟写什么，却一直拿不定主意。田野是在北京的一次会议上，受一位朋友点播才下定决心去写作这部长篇的。那天晚上，朋友约田野到街面上去喝咖啡，当谈到文学创作时，那位朋友诚恳地说：老野，我真纳闷你们昆州的作家，有那么好的一个大题材，却为什么一直没人去写？我要是在你们昆州，绝对不会放过这样绝好的题材。

田野不禁一怔：我们昆州有什么值得写的大题材啊？

全体走私啊！你们昆州几年前的那场全民海上大走私，简直就是一件闻所未闻的天下奇闻。你如果能有魄力把它全面而又真实地写出来，我看它决不亚于《唐山大地震》。

那倒是。但田野马上又摇摇头：不过，这根神经实在是太敏感了，在昆州还没有人敢去触动它。

为什么？

因为要真实地去写，那就必定要触动当地官方。所以，谁写了，谁在昆州便从此而无法立足。

你管那些干什么？只要你的东西能在全国引起轰动，他们能奈你若何？

别忘了，我们只是一只小小鸟，而权力者们则全都是机枪和大炮。

那又怎样？只要你能振翅高飞，他们的枪炮就够不着你。

道理是这样的道理。然而不是所有的鸟儿都能飞得那么高远。

从北京回来，田野曾同徐雁认真商讨过昆州大走私的写作题材。徐雁也觉得这题材绝好，不写实在可惜。但田野仍顾虑重重，不敢轻妄。于是徐雁便提醒他说，你为什么非要写成《唐山大地震》那样的纪实文学不可呢？你完全可以抛开昆州把它虚化成一部长篇小说！既然是小说，谁都无可厚非。

田野说小说也容易让狭隘的人们去对号入座。

徐雁顿时便笑了：是不是因为走路有可能踩死蚂蚁，我们就从此不敢举足了？

田野想了想，觉得是这样的道理。便最终下定决心，以昆州若干年前的那场大走私为背景，创作了一部二十万字的长篇小说。这本书，田野原本想把它叫做《翻滚的浊浪》，但他总觉得这名字有些纪实的意味，所以后来定稿时，便改作《无边的海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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