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们所新情旧爱
第十三章（第五节）
开完常委会，市委书记李启星特意将成源生留了下来。
李启星颇有些兴奋地对成源生说：老成，你组织拟订的这份昆州发展纲要很有见地，也很有气魄。照此下去，只消三五年，昆州就能名副其实地成为全省的龙头腾飞起来。到那时，这座美丽的滨海城市必将以一种全新的、让世人格外瞩目的姿态，从东海崛起。
成源生也信心十足地对李启星说：如果说这份新的发展纲要还有点什么的话，那也是李书记你的思路。昆州太狭窄，土生土长的昆州人往往有很多的局限。你从省城来，的确给昆州带来了新的思路和新的气息。
老成，你是在给我灌米汤吧？
李书记，你说就我目前这副样子，还有心思和必要去给你灌米汤吗？
李启星会意地点了点头，于是，两人都心照不宣地想到了一些事。
过了一会儿，李启星才关切地问：老成，我今天问你一个不该问的问题。
什么问题？
你的家庭问题，究竟打算怎么处置？
我想近期就了结这件事。
据我所知，秋瑜同志向来都是很优秀的。
的确是这样。而且她还是个难得的好妻子。
那你为什么还要执意离开她？
成源生不禁叹了口气：李书记，有些事谁也说不清楚。就像走路一样，有时候是不知不觉地走到另一条道上的，等你一旦发觉了偏差，却又很难走回来了。即便你走回来了，恐怕也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你了。
是这样。正像一位西方哲人说的那样，一个人不可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
是啊，这些日子我也一直在琢磨这句话。
好吧，这是你的个人问题，你自己妥善处理吧。另外，还有一件事，省纪委的同志想找你谈谈话，了解一些相关情况。
成源生不禁一怔。
李启星马上笑了笑：说实话老成，这件事，作为市委书记，我没有用心去阻止。我想这样也好，把一些事情彻底弄清了，是对你负责。如果事实证明你是清白的，我马上向省委提议，让你正式担任昆州市市长。
谢谢李书记。成源生马上又自然而然地想起了当年他与李启星同台竞选昆州副市长前前后后的许多事。
同李启星分手之后，成源生突然觉得心中空落落地十分凄然，脚步也像被人着意坠上了两块冰砣，又凉又沉。但他心中却在积极地想，冰砣毕竟是冰砣，既然是冰砣，迟早都会消融得一干二净……
省纪委的人找成源生谈话时，成源生表现得极不冷静。那种反常的态度和表现，马上便让人感到他已经不是成源生了。在经过了那桃色事件和那猎猎人言的一段漫长打磨，成源生觉得自己已经没有什么值得去冷静顾忌的了。尤其是面对眼前这些总期望着能从鸡蛋里长出西红柿的人。说到底他有什么？不就是那么点男女破事？这样的个人生活小节，若在过去那种非常极端的岁月，固然能置人于死地。然而在今天，还能算做怎么一回事吗？如果在今天，有谁还把这样一件已不值得去上纲上线的鸡毛蒜皮，当作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去抓的话，恐怕连抓的人自己都会感到荒唐可笑。因此成源生才敢如此气壮如牛……
那个戴一副金边眼镜的小个子处长不易察觉地滚动了几下咬肌，并用鹰隼般的目光期待地审视着成源生。而旁边的那两个助手，一个在不停地舞弄着手中准备用做记录的笔，一个在用兰花指不断地掐捏着本没有多少胡须的下巴。屋子里的气氛着实尴尬压抑得让人窒息，就像一座充满了瓦斯的小煤窑，仿佛只消一颗火星便能引起惊天动地的燃爆。
成源生坦然地端起茶杯，吹一吹上面的那层浮茶，然后从容潇洒地喝了一口。
小个子处长也耐着性子端起茶杯，象征性地抿了一口。然而，待到放下茶杯之后，他终于耐不得性子了。那棱角明显的咬肌又滚动了几下，才把那犀利职业的目光再次打在了成源生的脸上：成源生同志，你做了这么多年领导，我们的工作程序你应该十分清楚。如果没有足够的事实证据，我们是不会随便找一位副厅级领导干部进行谈话的。我刚才已经反复说过多遍了，我们从省城赶到昆州来找你了解情况，是经过省委和省纪委批准的。
成源生笑了笑：陈处长，我虽然从来没有干过你们这个行当，但你们的工作程序我还是知道一些的。所以，你完全用不着费尽心机地去启发诱导我。我有什么问题，你们就直接指出来好了，用不着再这样转弯抹角地兜圈子浪费时间。留下些宝贵时间去为党和人民做些事情不是更好吗？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在无故浪费你的宝贵时间？兰花指插了一句。
成源生依然风度地笑笑：我好像不是这个意思。我只希望你们能直截了当。
小个子处长老练地笑笑：成源生同志，你有什么问题，自己应该十分清楚吧？
那当然。但我不知道你们指的问题究竟是哪方面的问题？
哪方面的问题，都是问题。兰花指又插了一句。
小个子处长马上恻过脸看了他一眼。显然对他这个下属随意打断他权威性的谈话而深感不满。
于是，兰花指便又知趣地去掐捏着下巴上的那些稀疏的胡须。
成源生同志，我是办过一些处级和厅级干部大案的。一开始大家都说自己铁板钉钉，没有任何问题，可到了最后，一个个还不都是老老实实地在我这里签字画押，彻底承认自己所有的错误和罪行。小个子处长说完，颇有些得意地注视着成源生，他希望能从那一张优雅冷静的脸上看到大坝的动摇，乃至全线崩溃的迹象。然而遗憾的是，他什么都没有看到。他感到在那张一直不动声色的脸上，滑动流泻着的全是泥鳅般的油滑。
陈处长，我十分敬佩你的敬业精神和忠于职守的干练。但我希望你不要总是带着一副墨色眼镜去看所有的人。也不要像刀斧手那样，总是习惯性地去盯看行人的脖颈，好寻找自己下刀的去处。
这么说在你眼里，我们这些党的纪检干部，都成了旧社会的刽子手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打一个比方。
小个子处长顿时拍案而起：成源生同志！我告诉你，你的这个比方打大了！不要再绕圈子罗嗦了，还是赶快交代你的问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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