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们的新情旧爱

第十三章（第六节）

成源生心里不禁骂了一句：妈的，你他妈的一个处级干部，居然敢跟我这厅级干部拍桌子动怒。老子要是省长，你小子还不得照样叫爹？但同时他也深深地为自己刚才那不得体的比方而后悔。正是这不得体给了他们骤然变色的借口和契机。现在也只能是好汉不吃眼前亏了。于是便故意做出一种不以为然的样子，并松弛地笑了起来：我说陈处长，你干吗动这么大肝火？我刚才的这个比方，的确有些不够妥当，对不起，我收回。可再怎么着，你也不能跟审犯人一样地跟我谈话吧？最起码我现在还不是一个罪犯。到目前为止，我成源生好像还仍然是地级昆州市的代理市长吧？

小个子处长只好重心坐了下来，并努力抑制住自己的恼怒：成源生同志，我刚才的态度的确不够冷静，可是我希望你能真心实意地配合我们的工作。我们今天已经是第三次找你谈话了，可你一直不肯向组织坦白。难道你真的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今天我也在这里把实话撂给你，我们之间这种形式的谈话，今天将是最后一次。你就自己掂量着办吧。

成源生心里不禁咯噔了一下，我究竟有什么问题啊？我好像真的没有什么大不了的问题。既然真的没有什么大不了的问题，那就用不着去惧怕他们。但无论如何总得给他们一个面子。于是便说：我的问题肯定是有的。我想最严重的还是生活作风不够检点。我和昆州报社女记者徐雁，的确有过一段很长的暧昧关系。坦白地说，我喜欢她。或者说我爱他。哦，有一点我需要向你们解释清楚，徐雁嘛，是一个单身女人，所以我并非第三者插足。而在我这边，我已正式向我的妻子——昆州市卫生局副局长房秋瑜提出了离婚。你们放心，我一定会等到离婚妥当之后，再同徐雁登记结婚。所以，我也绝对不会去触犯重婚的法律。陈处长，我以为这些事情都是我个人的私生活，好像还够不上犯罪吧？而且在今天这样一个宽松自由的社会条件下，甚至连错误都够不上。至于别的，到目前为止，我的确还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大不了的问题。

那好，我可以提醒你一下，你在经济方面到底有没有问题？

没有。

你敢肯定？

当然肯定。

小个子处长想了想，像是在最终下着某种决心。想了片刻，他才提醒地问成源生：你在刚刚当选昆州市副市长时，好像市里没有马上给你配备专车吧？

是这样。

那你自己开的那辆奥迪A6，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是徐山一个企业临时借我用的。

那辆车，现在在哪里？你还给他们了没有？

我多次提出来要归还他们，但他们都一直拖着没有接回去。

小个子处长马上提高了嗓音：我再问你一遍，那辆车，现在究竟在哪里？

还在我的手里。

不对吧？你现在自己开的那辆车，好像不是奥迪A6，而是桑塔纳2000。

是这样。自从市里为我配备了专车之后，我便觉得那么好的一辆奥迪，放在那里闲着，的确有些浪费，所以便跟另一家企业调换了一下。

换的就是现在你手中的那辆桑塔纳2000？

是这样。

据我所知，一辆奥迪A6价值四五十万，而一辆桑塔纳2000却不过二十万左右。难道他们就没有按照市场的差价找钱给你吗？

好像找了三十万。说到这里，成源生顿时觉得自己已经有些心慌了，任凭怎样努力，都难复坦然。

那三十万元，你最终是怎样处理的？

我原本是要退给那家企业的，但他们一直没有来取……

也就说，那三十万，一直都攥在你的手里？

不……

成源生努力去忆想那三十万元的去处，但记忆却淡漠得极其遥远。

那三十万，到底在哪里？小个子处长紧追不舍。

好像，好像让我一直给他们存放在银行里……成源生的额头上骤然滚下了一颗孤独而又硕大的汗珠。

成源生同志，你终于自己坦白出来了！小个子处长顿时便以胜利者的姿态傲然地站立起来：你不是说你没有问题吗？难道这不是问题？

不管怎样，这大概也够不成经济犯罪吧？因为那三十万只是两辆车的差价，并非行贿索贿。成源生在努力为自己辩解。

那么那辆奥迪汽车呢？小个子处长紧追不舍。

这我已经说过了，那辆奥迪汽车，我只是临时借用。

小个子处长顿时讥讽一笑：成源生同志，你这话倒让我想起了一个笑话。

笑话？什么笑话？成源生莫名其妙地看了小个子处长一眼。

小个子处长说：有一个早餐的人，在饭店里要了二两油条，可是他看见了馄饨，又想吃馄饨。于是便让服务员给他更换了一下。吃完了饭，服务员让他交钱结帐时，他竟然跟人家服务员火了起来。他说我这馄饨是用油条换的，交什么钱？服务员说，那你就交油条的钱吧。他说我又没吃你的油条，我凭什么要给你交油条钱？直把服务员给弄二糊了。这就是你刚才的逻辑！

成源生想了想，觉得自己刚才还真多少有点油条换馄饨的味道。于是便自嘲地笑笑：陈处长，其实我刚才也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车是人家的，那三十万元的差价，自然也是人家的。我之所以把它一直存于银行，就是想让他们有机会取回去。我已经多次催过他们了，不信你们可以自己去调查。说着竟又极为自信地看了小个子处长一眼，甚至还有些许得意。他于心中自信地想，那三十万元自己虽然不曾跟任何人打过招呼，但纪委的人若真去调查取证的话，他的朋友肯定会为他竭尽全力打掩护的。

够了！

成源生正在得意地想，不想小个子处长却突然拍案而起。显然，他已经失去了耐性：成源生同志，你的问题很多，也很严重！我希望你能好好认真地跟组织彻底讲明白！

成源生仍然努力让自己保持着一副清白坦然的样子：陈处长，我成源生究竟有什么问题？我怎么一直都不明白啊？

小个子处长已经怒不可遏了，但他刚欲发火，便努力地克制住自己。他端起茶杯，似乎想喝一口水，然而最终却又放了下来。他看了成源生一眼，然后才说：好了，成源生同志，今天我们就谈到这里吧，剩下的问题我们将换一种方式去谈。现在我代表省委和省纪委正式向你宣布，对你成源生同志实行‘双规’（在规定的时间和规定地点向组织上说清自己的问题）……

什么？你们要对我双规？成源生压根儿就没有想到省委和省纪委居然会对他实行这样断然的措施，一时竟然不知如何是好。他努力想让自己站起来，认真详细地向小个子处长，不，是向组织解释清楚。然而，他只觉得眼前一黑，便有一堵黑墙横在了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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