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励精图治 第二百二十七章 攻势如潮(八)
作者:无赦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7742

尚士杰讪讪笑着,长出了一口气,有气力地说:

“是,军长。”

与刘植分手后,尚士杰沿着战壕往回走,边走边掂量第二军谁的枪法好一些。很快就确定了以军长手下的的狙击大队做主狙击手,自己和唐宋、李正勇手下的神枪手做副狙击回到本排阵地,他带着狙击手们沿着前沿阵地观察一番永登城头敌人阵地,摘下头顶的红头巾,用刺刀挑着,往壕沿土层上露出去一点点。

刚刚露出去一秒钟,“啪!啪!啪!”数枪同时射来,毛巾给打穿了七、八个洞。

显然是七、八个狙击手同时作出的快速反应。

尚士杰吐了吐了舌头,心里暗自赞叹:好枪法!这些狙击手好眼力!好快捷的动作呀!

他转移着视线,搜索敌我之间有没有合适的地势地段可作狙击阵地。

所谓合适的狙击阵地,是指尽可能靠近敌阵,以便能获得更多捕捉到对方踪迹的机会,同时这块地方又须与敌阵有相当距离,敌人的火统射击不到。

很快的,他就相中了一块地方。那地方有十来公尺地段微微隆起,形成天然屏障,距城头敌阵约三百公尺,距东北军阵地约两百公尺,在敌阵右前方。很理想!

他把那些担任狙击任务的战士叫来,向他们交代了任务,指点了潜伏地段。教他们先拐到右翼的一二七师阵地。听见左翼土丘上一二九师、一二八师机枪一响就爬出壕沟,匍匐潜行,快速进至狙击阵地。到了狙击阵地,由副狙击手负责掩护,主狙击手担任主射,对敌阵上敢于露头地东西一律打掉。若有事请示,可回头示意。我若同意,即吹一声较长的口哨。

接下来。派人往左翼绕行,爬到土丘上,向一二九师机枪手传达了任务,指示射击停止的时间为右翼两名狙击手抵达狙击阵地以后。土丘上视界开阔,相关地段都一览无余,尚士杰相中的狙击阵地也在望中。

尚士杰回到阵地,遥遥向一二九师传令兵作了个手势。

土丘上机枪响了起来。或连发,或点射,打在永登城外的墙壁上。吸引了敌军注意力。

高丽棒子以为蛮子(对中**队的称谓)要从左翼进行夜袭,慌乱间大小枪支伸了过去,乒乒乓乓一阵乱放,企图阻止以为要冲过来的中**队。两边对射了一阵,高丽棒子阵前指挥官大约察觉这股中国蛮子火力比较单薄,只有土丘上在射击。不大像是掩护步兵冲锋地样子,似乎别有所图吧?下令停止射击。

东北军这边土丘上也停止了射击,因为大队的狙击手已顺利进入了狙击阵地。

尚士杰寻找到一个较好地观察位置,以便清楚地看到潜伏在狙击阵地的狙击手们,又可以依稀辨别敌人沙袋垒成的工事上的情况,特别是工事的上半部分。那是敌人狙击手一旦出枪就势必露头的地方。看了一会儿,略一琢磨,有了一个新的想法。叫人拿三支步枪来。

他把壕堑边沿堆积地新土往两边扒拉,造成一个小小的凹槽,架一支步枪在那里;照这个样,另在两个地方也架上枪,预设两个备用狙击点。然后把子弹推上膛,一眼不眨地监视对面沙袋上部。他的注意力霎时就高度集中起来,连刘植来到身旁都没察觉。

刘植觑了觑他,用千里望观察了一下。马上就明白了他的意图——他是担心我军狙击手万一有个一闪二失。他这里有所准备,也好及时支援。也就没去打搅他。只在一旁借助千里望观察敌阵。

这时,刘植和尚士杰同时看见担任掩护、yin*任务的狙击手用一根短短的什么细棍挑起自己的军帽,向掩体上端部分移动,慢慢露出了一点。为什么只微微露出一点呢,这样才显得逼真;如果露多了,敌人就会怀疑有诈,不会上当。我方的狙击手是要借助这个诱惑让对方开枪,暴露射手位置,以便给主狙击手创造一枪命中地机会。

尚士杰一向认为,神枪手的概念,除了枪法达到出神入化,还须练就得心应手的本领,臻于心到弹发的至境。狙击手的生命往往悬于一根细细的丝线,容不得片刻迟钝,谁抢先谁就赢得了活命。

副狙击手地军帽刚刚露出去,大约一秒钟多一点,敌方狙击手开枪了。朝鲜国火统枪口的闪光大得有点夸张,枪声沉闷震耳。军帽应声跌落。后来才知道,军帽给打穿了九个洞。

借助子弹出膛时的闪光,尚士杰发现高丽棒子的狙击位置都是两个沙袋接合部有意留出的一条小空隙。他相信主狙击手那么近的距离也应该看清了。但是他不敢等待,敌方狙击手开枪得手后会迅速躲开,如果主狙击手出手迟了,哪怕只迟延四分之一秒,也会坐失良机,同时白白暴露自己的狙击方位。这一系列思绪所耗时间当然不能以秒来计算,否则这一担心就会成为现实。他的思绪尚未结束,而放在扳机上的食指早已用力。随着天威65式步枪清脆的声响,敌方一名狙击手往上一冒就仰面倒下了。完成了击发地刹那,他闪电般松开手离开枪。几乎在同时,一颗朝鲜国火统地子弹射过来,打坏了他的枪栓。尚士杰不得不另换一支步枪,移动到新位置。

只迟半秒,我方主狙击手地枪也响了,当然成了马后炮。如果尚士杰不抢先开枪,他这马后炮是注定要打空的,敌方狙击手必已及时闪避。而更糟糕的是,距马后炮不到半秒。敌方狙击手地枪又响了,打中了正欲缩回脑袋的狙击手。

狙击手的死让刘植的千里望颤抖了一下。

而进入高度紧张狙击状态的尚士杰并没注意到。还不到半秒钟——普通人的感觉几乎就在同时,尚士杰的枪又响了。那支击中我方狙击手地步枪应声滑落沙袋工事之外,它的主人往上一冒也仰面倒去。

这时,他才知道自己这边地狙击手阵亡了一个。他悲愤地一拳打在壕沿松土里,陷进去几公分,半晌不吭声。

摘下千里望的刘植拍了拍他。说:

“千万冷静。老尚!对方还有狙击手,设法打掉他们!”

很快的朝鲜的狙击手们就被解决的差不多了,但只有一个潜伏的特别深,绝不轻易露头.卧伏在右前方阵地的狙击手回头看了一下。把自己地军帽挑在刺刀上向后扬了扬,那是对尚士杰的示意,要求与后方构成新的狙击组合。

尚士杰吹了一声长长的口哨,表示知道了。

狙击手们又把军帽升至敌方狙击手可以发现的高度,故意微微晃动。

尚士杰明白这是这场狙击战的最后决斗。打掉了敌方这最后一名狙击手,我方狙击手就可以轻而易举射杀他们任何敢于稍一露头的官兵,给敌方造成极大的心里骚扰。使其不得安宁,士气低落。如果打不掉,那么他就会继续威胁我方哨兵地安全,长官在观察敌阵时偶一不慎,也可能丧命。

尚士杰两眼圆睁,严密监视对面沙袋工事的上半部,一眨也不敢眨。时间一秒二秒地过去了,视线所及一片空濛。朝鲜火统那略有点夸张的闪光老是不出现。天朝兵工厂研制的自动步枪比较人性化,射手腮帮贴着的枪托上的“贴腮板”粘了一层橡皮,较软,此时已被尚士杰地汗水打湿了,汗水一点一点下滴。数九寒天,滴水成冰,尚士杰不敢少有动弹,生怕自己动的瞬间朝鲜火统那夸张的闪光出现,那是个稍纵即逝的机会呀。

又是一秒两秒过去了。

狙击手们换了个地方。把军帽移动到先前那个狙击手牺牲处,也是晃来晃去。

对方仍没动静。

看来这最后一个狙击手是只狡猾的狐狸,同伴的丧命使他迅速得到启示——那并非人头,是军帽,是致命的诱饵。不再轻举妄动,躲在不知哪个方位,端着他的朝鲜火统,在暗处窥探,等待战机出现。

时间又一分一秒过去了,那个狡猾的家伙仍然没有动静。

狙击手们似乎也有点焦躁。放下了帽子。只见他很快脱下军服。在那里折腾,不知搞什么名堂。又见他把地上随意拾来的一根小木棍扎在枪筒上。把军服披在那木棍上,旋即把军帽“戴”在枪尖上,这就成了个粗略地人形。接着,把枪尖慢慢往上举,如果在对面远远看来,月光迷蒙之下,就好像一个人提心吊胆探头探脑地将上半身露出来,想要窥察敌情那样。

但是,沙袋那边仍然没有动静。

莫非对面那个家伙看穿了这是个“把戏”?

又是一分一秒过去了。

狙击手们焦躁难耐,忽然一个战士三两下从枪筒上扯下衣帽和木棍,“哗啦!”把子弹推上膛,似乎还骂骂咧咧地,猛然站起来,不顾一切地向敌阵开了一枪。

这个动作是一秒钟内发生的。

尚士杰脑袋里轰地一声。糟糕,这些小子们沉不住气了,要孤注一掷,拿自己当香饵逼对方“咬钩”。这个混蛋!

没容他多去想,就在担任诱饵的狙击手枪响之际,也是在另一位置的两个沙袋之间,朝鲜火统夸张地闪光了。那个狙击手侧身倒下。

也是没容尚士杰多去想,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食指猛扣天威65式自动步枪的扳机。伴随清脆的响声,弹道呼啸着延伸过去——敌方最后一名狙击手仰面倒下了。

此后,尚士杰再也不用伸头缩脑了。对方的普通士兵在这样一种距离和光线下,枪子儿完全没有准头。神枪手在任何部队里比例都是极小地。

尚士杰和东北军的狙击手们成了这个夜晚的狙击之王。打掉了几个敢于冒头的朝鲜军士兵和几个在城头借助城垛阴影掩护大撒其尿的士兵,后来索性转移到一二九那边土丘上,居高临下打死了二十几名在城上依恃沙袋工事掩护正酣睡的敌军官兵。

桥上的敌人终于一个也不敢再睡,抄起武器,乒乒乓乓向东北军阵地盲目射击了一通。

而东北军这边,大部分官兵依旧安然休息。没去理睬他。

那十余名被打掉地敌方狙击手却让尚士杰久难忘怀。那素质、那枪法都很不一般,显然是经过正规、严格的训练。莫非是出身于皇家地府院侍卫?他曾听教官说过。朝鲜王廷里的府院侍卫不容小觑,其中有不少人才,但是这些人都是跟皇帝在一起的啊!难道….难道这高丽棒子的皇帝在这里?。

临近黎明的时候,天空忽然下起了不大不小的雪,烟云一般,笼罩着永登城。城头和周围的一切变得模模糊糊,若隐若现。那已经部署了大批朝鲜兵地南部浅丘,就连淡淡的轮廓也看不见了。

东北军已经在这里守了一夜,敌人一直都没有在敢轻举妄动。不知是摸不清虚实,胆怯,还是自度兵力尚未集结充足不敢轻举妄动。其实,尚士杰和刘植通过夜间下雪前的观察,估计敌人陆续开来的兵力不会少于二十万,说不定达到近三十万都有可能。因为,他们已经可以确定了一件事情,御驾亲政的朝鲜皇帝此刻就在永登城里!如果发起进攻。东北军先锋一万多人怎么抵敌?恐怕硬拼之下就会全军覆没。所以他们在等待援兵.好在通讯发达,这边的军情几乎是在同时就已经传到了遵王那里.

就在坐等援军的一夜时间间,尚士杰自充狙击手,和其他的狙击手大队人马陆陆续续打倒了几百名敌军官兵。也许正是这种不断地火力骚扰,显示了一种自信和底气,才使敌军不敢贸然进攻。

中午的时候,血停了。

一旦敌人集结兵力达到一定自信度的时候。就会发动进攻。一旦大规模进攻,北伐军现有兵力难免就会暴露,两军对峙可就持续不下去了。

尚士杰忧虑得难以成眠。

他哪里知道,刘植军长也有同样的忧虑。

刘植睡不着觉,索性起身巡视战壕。一路上,见战士们都坐在“石凳”上,背靠壕壁,呼呼入睡了。雪刚刚开始飘落的时候,他就指挥大家到附近搬运一些较大的石块,安放到战壕里作坐凳。雪下了一个小时。战壕底地泥土湿透。泛起一层薄薄的泥浆,“石凳”发挥了作用。

经过尚士杰师。他伸手按住打算起立的尚士杰,在旁边一块空着的“石凳”上坐下。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老大的烟袋,按给了尚士杰一锅,自己掏摸着点上了火。

尚士杰没瘾,吸着玩的,吸一口,马上吐掉,并不像瘾客那样送下咽喉熏染一番。吞吐了半支,觉得没趣,随手扔在“石凳”边的湿地上。过了一会儿,不无担忧地瞧了瞧军长,说“军长,你说,遵王他们现在到达什么地方了?”

刘植深深吸了一口烟。烟头的微火照出他微蹙的眉宇。他没马上回答,缓缓把送下咽喉的烟团驱送出来。这才说:

“放心吧,遵王他们会及时赶到地!”

尚士杰地隐忧虽然他也同样有,但作为此时此地的最高长官,他不能有丝毫流露,怕不慎影响到身边这个生性敏感地部属。要知道,每个军官的情绪是否饱满,往往会不知不觉影响到基层士兵的战斗意志,关乎整支部队的士气。做长官的在任何堪忧的局势面前都须用一种若无其事的镇定来镇定自己的部队。

其实,他也明白自己用不着担心什么。即使天亮以后敌人大举进攻,靠着自己和军官们的镇定,先锋军三万多官兵都将会毫不慌乱地去对付几倍甚至几十倍敌人的进攻,至死也不会退缩。是的,战场上唯一须得保持的就是镇定,别的带根本性质的东西已然渗入战士血液,形成了集体意识和集体潜意识。半年来他们受到的军事训练严格而科学,受到的思想教育健康而激进,心中的目标既实在可触而又富于理想主义色彩。这样的官兵可以依赖。

激战前夜睡不着觉,竟闲得出奇。听着远近的落雪声,不免让人神思飘逸遐想不已尚士杰说起了这次远征,说起远征成功了将会给其他想干涉中国内政的洋鬼子们什么样的震慑,说起什么时候才会真正打下大大的天朝帝国疆土。他饶有兴味地提出了这些问题,看着身旁这位学问渊博的长官、兄长,希望得到解答。

刘植“唔”了一声,接下来却好一阵没说话。尚士杰从烟土被吸时的倏忽闪烁中窥见军长眉宇间悬挂一缕困惑。难道军长也不甚了了?过了一会儿,军长把吸剩的烟灰磕落在身下的泥浆中。吐了一口气,承认自己虽然在军校中听天武帝讲过新的军事政治理论,却没有能力用以解答中国的现实问题。刘植再度沉吟不语,似乎在深入琢磨尚士杰提出的问题。后来说,远征前常常到军校所听天武皇帝讲课,倒颇有心得。天武皇帝关于新军事理论的讲解,让人深受启迪,也许可以解答你的问题。记不全他的原话了,我只说说自己的理解和体会吧。

尚士杰在北京那么长的时间,只刚到的时候去见过那时的义王,没有机会听他讲课,常引以为憾。此刻全神贯注望着刘植,催促道,军长,您快说吧。

刘植又点燃一锅烟。借吸烟时微弱的火光,尚士杰窥见他眉宇间荡漾着深思与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