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节 灵均台
作者:庭和雨落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63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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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会稽周家的人手都准备好了吗?”

“回钱大人,人马都已经安排好了,只要命令一到,会稽郡附近各郡都会出兵围剿,而且周家在外的的人也已经被盯住了。”

“这就好,这件事办好了就是大功一件。我自会向将军为你请赏的。”

“谢钱大人,沈某人自当竭力办好此事。不辜负大人栽培之恩。”

“栽培谈不上,除了会稽周家,这几日加紧派些人手,盯住温司马,看看他有什么异常的举动,如有,立即回报!”

“大人,这似乎不妥吧,温大人现在正受将军宠信,若是将军知道了我们暗中所为,怕会有所不快啊。”

“哼,竖子不足与谋,温峤这个人怕是不和我们同心,若是他在将军府中引为健康的内应,那大事就难成了!”

“大人,这是如何得知的?”

“哼!”钱凤阴狠的盯着眼前的沈充说道,

“那日我将大业之事说与他听,他眼神中竟然没有恐惧的神色!”

“大人?”

“这种大事,一般人听到之后眼神必定恐惧不安,同道者必然眼神中充满期待,他的脸色没有任何情绪,不是一般人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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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的姑臧,已然有了冬天的气息,十月初,城中附近就开始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农人们在结束了一年的辛劳之后终于难得的能够喘上一口气,开始加固自己房顶,收集柴火,准备猫冬了。

在姑臧城东的灵均台,忠烈祠面对着中原的方向,静静的矗立在台下,而祠堂之前,先武穆公张轨的遗言:宏尽忠规,务安百姓。上思报国,下以宁家。十六个大字,高高的挂在祠堂上,警醒着每一个从这里来往走过的人。

今天的姑臧城格外热闹,出征四十多日的军队在今天返回姑臧,那些将士们的家属,亲族,城中的百姓,往来的商旅纷纷在道路旁边围观,想争相目睹凉州军人的风采。

“记得小时候,迎接军队班师是我最快乐的事情,那时候父亲心情特别好,也会带着我们哥俩到这儿,看着如流的铁甲,军阵,一种自豪的感觉就会充满内心,而那时候,父亲的心情也会特别好。”

张茂看着道路两侧围观的人群,笑着对身边的世子张骏说。

“只是,这也是最悲伤的一天,出去的壮士们,总有没能回来的,有些还能把遗体运回来,有些,就只能成为异乡的孤魂,而那些没有见到父兄归来的人…………”

“我不愿意看到他们的伤心的眼神,不想再看到有人失去父亲,兄长,儿子,所以,这些年来,我一直少动刀兵,骏儿,你懂吗?”

“是,叔叔,骏儿明白。”

“呵呵,你不懂的,孩子。”

张茂看着远方渐渐出现的黑影,望着即将返回的军队,

“擅动刀兵,总有报的,只是,以戈止武才是凉州生存下去的方法,生在乱世之中,人的性命如同草芥,也只有强者才能活下去。”

“叔叔说的是,正是这些壮士的牺牲,才有姑臧城中的平和,才有这些百姓的安全。”

“我这一辈子,无才无德,只是凉州的士人们看起,才能掌控这一州的生死大业,所以兢兢业业,如履薄冰的过着每一天,骏儿,你不一样,你还年轻,凉州的未来,是寄托在你的身上的!”

“是,叔叔,骏儿明白。”

“听说你要对南面的羌人动兵?”

“叔叔知道了?其实………………”

张骏在张茂的耳边低声几句,张茂的笑容便凝固,神色也沉重起来。

“西平公府参军,陈珍,拜见国公”

司仪官用尽最大的声音高喊,远征军的将士们在未修筑完成的灵均台前停下,将官,骑兵纷纷下马,陈珍率领部下将士沿着台阶拾级而上。

早有司仪官过来指引,祝捷仪式的关键在于后面的献俘仪式,而按照规定陈珍则将上台,与国公,凉州的诸位官员们一起接受胜利的欢呼声。

张定看着眼前这个尚未完工的灵均台,张茂上任之后唯一一件所作的大事现在成了半吊子的工程,迟迟无法完工,所以现在凉州的这些高官们也只好站在已经完工的最高处,检阅得胜而来的军队,而张定则和其他将士们一起,在台下,迎来人生中光辉的一刻。

“属下陈珍,拜见国公,世子及诸位大人!”

“请陈参军上台!”

司仪官高喊。

“谢国公”

陈珍跟着司仪官走到高台上站定,一一见过诸位大人,再对国公行参见大礼。

“呵呵,陈珍啊,当初所有人都不敢打,只有你主动请缨,现在,真是打出了凉州的气概和勇气啊!”

张茂笑着拉住陈珍的手,今天的他心情格外的好,呼吸也比以往顺畅许多,不再气喘了。

“全赖国公运筹帷幄,将士誓死用命,属下不敢贪功!”

“哈哈,你若是无功,那全凉州还有谁有攻啊!”

张茂大笑道“好了,开始把。”

司仪官随即上前,高喊:“献捷!”

高台台阶两侧的侍卫们手持长枪,用力的向下跺去,发出“咚,咚”的声响,声音很快变得整齐划一,沿着高台传下去,张定听着这个声音由远及近而来,有一种震慑人心的感觉,紧迫中带着不可置疑的威严。

台下的将士随后牵过牛车,将盖在上面的厚厚的毡子卸去,将车中的敌军首级卸下,堆砌在平台前面。

十几个俘虏被绳子捆绑着,牵在一条绳索上,被拉过来,在台子下面一并跪倒,身上早已换上白衣,低着头,不敢直视上方。

然后,更多的盔甲,兵器,旗帜,被放到平台下,当阴冲在南安城下缴获的“刘”字大旗被高高举起的时候,在场的所有将士,百姓,发出了巨大的欢呼声。

“阴冲现在还好吧?”张定喃喃自语,南安之战,虽胜,惨重的损失却也与失败差不太多了,阴冲身上多处受创,无法骑马随军,只好留在南安修养,而所部的重骑损失惨重,八百多人的侍从轻骑只剩下一半,而两百多人的亲卫只有五十多人活着,战后被惨重的损失激怒的发狂的阴冲不顾劝阻亲手刀劈了几个赵国的重骑俘虏,结果怒气使得伤口撕裂,只能躺在病榻上修养。

“破敌数万,斩首一千,俘敌五千,缴敌王旗一面………………”

台上的司仪官高声朗读着这次远征的战果,张定的笑容有些苦涩,中国的史书记载太过简练,十几万人的大会战也不过寥寥百字,而像这样偏安一隅的地方性战争,或许就是百十字代过了,而那些冰冷的数字后面的,是鲜活的人命!

这次的远征,阴冲的损失加上在冀城,在骚扰敌军后方的损失加起来,亲卫损失了三百多,几乎是战斗减员三成,张定记得,一般的军队在这种损失下早就崩溃了,如果不是阴冲的部下陷入死地,而且陈珍的整个部队都是在敌后单独活动,重压之下保持的士气,也早就全军覆没了。

“今日,在东苑为将士摆宴,庆贺此次大捷,此次远征军中将士,皆有赏赐,有官职者,晋升一级,赏赐五万钱,无官职者,给地百亩,布十匹!”

张茂高兴的走上前去,高声的对下面的将士宣布。

“谢国公!”台下欢呼声更加响亮,而到了这个时候,仪式也基本就结束了,等候在一旁早就焦急万分的百姓纷纷涌入军中,呼父,寻夫,找寻自己的亲人,而将士们也在高声的应答,回应着亲人的呼喊。

“走吧,我们也该走了。”

张茂对陈珍和身后的众多官员说,下面的情形他是不想再看了,这些激动的百姓中总有人找不到自己的亲人,也总有人要伤心,战争的胜利,为将者显赫的名声,能够写入史书,名垂万代,但是那些没有姓名的死者,只能活在亲人的记忆里。

“诺,国公,此次属下返回,发现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想要举荐给国公,请国公恩准。”

陈珍的这句话让刚要起步的张茂停了下来。

“哦?什么人才能够让陈参军亲自举荐?”

………………………………

姑臧城原为匈奴所建,处在沟通河湟地区贸易往来的要道之上,交通往来便利,在洛阳逐渐取代长安成为中国新的政治中心之后,姑臧又开始充当起沟通西域的重任。

讽刺的是,匈奴人所建的赵国现在就是想要毁灭当初自己所建立的姑臧城,当年先武穆公到任凉州之后,苦心多年的兴建,才有了今天的规模,而联通西域的商道,则是姑臧城繁华的关键。

老管家在喋喋不休的跟张定讲述姑臧城的故事,从匈奴人筑城,到张轨平定鲜卑叛乱,修筑今天姑臧城的大体格局,张定发现自己身边不光是多了个老管家,而且多了个称职的历史导游。

“怜儿,怎么不说话?”

张定注意到当初那个在路边收养的孩子一路上一句话也不说,不管旁人如何逗弄她,她也是一言不发。

老管家不知道使得什么手段,竟然给孩子弄了身衣服,虽是旧的,不过还算合体,这些日子每日都能按时吃饭,吃饱,穿暖,吃饱之后,脸上终于有了些许的血色。

只是孩子还是认生,除了张定之外,其他人靠近她,就会下意识的往后闪躲,而且眼神中充满了警惕和敌意,张定没有办法,这个时代没有心理医生,他只是希望回到家中之后,一个温暖的环境和时间,能够改变这些。

张定沉默着看着一路过去的建筑群,家奴,部曲们跟在后面慢慢的行走,身边不时有百姓看到这群人,却惊讶于他们没有军人的着装,因此快速的闪开了。

中国的礼制对于建筑格局有着严格的规定,宫殿应该居中放置,凉州虽然被赵国封王,但是这异族的诏书在凉州人眼里看来只是权宜之计,因此今日陈珍参见,包括对将士们的嘉奖,都用的还是晋的封号。这让许多担心张茂就此趁机自立的人放下心来。

西平公爵府只是个笼统的称呼,其实包含了很大规模的建筑群,正德殿,永寿宫,平章殿,永训宫,南宫等,东苑等,纷纷用于不同的场合和仪式,凉州已经初具国家的雏形了。看着这些在自己眼前真是出现的建筑,张定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见过了冀城的凋敝和破落,再看到姑臧的壮观与美丽,这样的落差实在是太大了。

“这真是,真是,一颗明珠啊。”张定喃喃自语道。他从来没想过西北一隅的地方,竟然还有如此美丽的城市,有如此多的人群。

“少主人,东苑那边的宴席?”老管家不甘心的上前问道,这次宴请,张定尴尬的身份再一次发生问题,他不是正式任命的官员,也没有军职,因此仪式一结束,就匆匆离开了。

“不管,他们喝他们的,我们回家!”

张定爽朗的笑道,见过了杀戮,亲友离散,阴阳相隔的悲剧,突然发现,有家能回,是一件幸福的事。

只是,回家两个字,为何如此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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