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节 书生谈兵
作者:庭和雨落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58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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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出兵,侄儿不想动用公爵的亲卫了。”

“不用亲卫?难道你用地方郡县的征召之兵吗?难道上次黄河故事,你忘了?”

张茂惊讶的看着眼前的这个侄子,按照他的想法,对南面羌人和仇池的用兵,还是效仿陈珍的方法,动用凉州精锐的亲卫,用重骑兵直接冲垮对方轻装的部队。只是张骏的想法却与自己完全相反。

“叔叔,此次亲卫刚刚返回姑臧,人困马乏,实在不宜再次出征,况且,亲卫出行,前后辎重辅助之人过多,补给是在困难。”

张骏说的是实情,重装的亲卫更像是一次性使用,一次冲锋就能消耗掉马匹的大量体力,如果在寒冷的冬季出发,需要换乘的马匹更多,而且寒冷也将使得马匹的消耗大量增加。

“只是?”张茂还是有点担心,亲卫都是从凉州家境殷实的良家子弟中选拔的,经过多年的实战才能晋升,这也就是为什么赵国的灭国之战时候,能够出动的亲卫也只有区区千余人的原因,不过,在有了黄河岸边那些农民征召兵一夜之间不战自溃的悲剧之后,张茂是在对于那些郡县征召的农兵没有什么信心了。

“叔叔,您误会了,侄儿不是想要用那些征召的农兵,而是。”

张骏看到叔叔的惊讶的表情,倒是和之前张定和自己说的一样,他下面要说的原因,估计叔叔更是要大吃一惊的。

“我想用?罕(金城以南,黄河以南的凉州军事要塞),金城的马步军。”

“什么!”

张茂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对于凉州而言,黄河以南越来越少的土地现在十分重要,不仅是日后东进的基地,更是接纳中原移民的重要通道。

“用?罕和金城的守军?那河南地怎么办?”

“叔叔,侄儿之前想过了,现在凉州境内,训练有素的材官,皆系数派往河南地,只是现在冀城有韩将军,桑城有阴将军把手,那两城的步卒侄儿不动,作为金城,?罕的屏障。冬季本就是不宜动兵的时节,况且匈奴蛮子现在忧患的在东方,大军东返之后边境必然空虚,再者说,若是匈奴蛮子冬季动兵,冀城,桑城的守军尚可抵挡一阵,况且亲卫尚未动用,随时可以驰援,冬季运输不便,更是难以搜集粮秣,匈奴蛮子无法长久坚持的。”

张骏终于把之前张定交给自己的原因说了出来,张定在随陈珍出征的这些日子就发现了凉州防御体系的一个严重问题,即屯兵各地,消极防御,出于对于野战的恐惧和减少伤亡的考虑,凉州的将军们非常喜欢将军队屯集在城市中防御,凭借城池的防御体系杀伤敌军,而真正的机动兵力却竟然只有驻守姑臧的亲卫。

这种打法在张定这个军迷来说非常类似于二战晚期德军防御大师莫德尔的“剑与盾牌”体系,即将精锐的机动兵力抽出单独组队,成为战略机动部队,而那些缺乏野战能力的主力,则依托之前筑好的防御体系层层布防,依托防御体系不断杀伤敌军。

但是,张骏清楚的记得张定在说到这个问题时候的眼神,冒火的眼神。

“这种体系德军是使用在地广人稀的俄国境内的,而且,那是敌人的国土,完全可以毫无顾忌的使用焦土政策毁掉对方的就地的后勤补给能力,但是在这个时代的凉州,作战的地域是在自己的国土上,又是秋收时节,麦子正值成熟期,结果,河南地辛苦了一年的收成不是被匈奴兵割走,就是烂在了地里。

而且受匈奴作战风格的影响,张定注意到凉州越来越对于骑兵非常的依赖,寄希望于通过少数精锐实现对于敌军的致命一击,如果能够成功的击杀或者摧毁敌军的中军,这些被征召来的农民大多数就会自行溃散。

但是南安城下的惨胜已经告诉了张定这个打法越来越难了,即使是对方的主将主动放弃部队,但是由于无法脱身而誓死搏杀的敌军在无组织的情况下仍然能够重创凉州的精锐,而且,这样的交换损失比,是凉州无法承担的。

“这些都是谁教给你的?”

张茂看着眼前的这个侄子,完全不像是过去骑马游猎的摸样了,一本正经起来倒是有些一州之首的风范了。

“都是侄儿属下张定建议侄儿的。”

虽然张定之前千叮咛万嘱咐要张骏说这是自己的想法,不过张骏估计自己的这点才学是瞒不住叔叔的,与其事后受训斥,还不如早些坦白了好。

“又是张定啊?”

张茂重重的叹了口气。

“叔叔?这个张定虽是年龄不大,而且力不能举弓,骑马行伍的技能几乎都是无法,只是这些见地倒是让侄儿觉得有些道理,所以才说与叔叔,想听听叔叔的建议。”

虽是姑臧城中横行的小霸王,但是张骏在自己这个更似父亲的叔叔面前,态度倒是无比的恭敬,父亲早丧,膝下无子的叔叔抚养自己长大,视若己出,这种亲情的纽带让张骏在叔叔面前收敛起了自己的本性。

“况且叔叔让张定入侄儿幕府之中,也是看中此人的些许才气,侄儿估量着如此,因此才…………”

“这样说来,对南方用兵的事你已经告诉他了?”

“是,叔叔。”

“此事还有谁人知道?”

“除了侄儿的亲随卢鸿,张定,府中几位长史,参军说过,再无旁人了。”

“恩,索孚和马岌都是可靠之人,他们不会乱说,只是这个张定,我本意是看在他亡父的境遇之下才让他入你幕府的,倒是没想到,我凉州之中竟还有这样的少年奇才啊。”

“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若不是叔叔目光如炬,慧眼识才,这样的人才再多,也只能埋没,说起来,还应是……”

“少拿你叔叔说事,阿谀奉承的话以后少说!”

张茂佯装怒气,嘴角却是发笑,这个侄儿,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几句话倒是拍到自己的心坎上。

“让他来吧,还有,把索孚,马岌也叫来,还有你的那两个亲随,这件事要好好商议,但是,不可再对外泄露了,冬季本就不是动兵的时候,若是再让旁人知道了去,难不准又出些什么事情。”

“诺。”

…………………………

来自亚洲高原腹地的高压系统逐渐移动到了江淮地带,伴随而来的降雨,大风,让本来还是温暖如春的健康突然间似乎进入了冬天。

一条孤舟张开了被西北风吹的鼓胀的风帆,借着风向,在长江的江面上快速的向健康驶去。

“温大人,前面就是溧洲的江心岛了,是否上岸歇息?”

“不停,这样的大风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的,借着风力,到了蔡洲再歇息。”

“可是大人,这样的天气,是不是太急了些啊?”

“你懂什么!速速行船,有什么事,到了蔡洲再说!”

温峤的船从姑孰出发后,沿着长江顺流而下,中间经过的码头,城郭皆不停留,借着这几日的大风天气,加紧行船,昼夜兼程的疲劳让船夫和随从们叫苦不迭。

“温大人勤于国事,属下敬佩的很,只是如此阴冷天气,还是让下人,船夫们歇息片刻才好,也好加紧赶路啊。”

说话的是王敦府上参军刘乘,此次他带着十几兵丁护送着温峤前往健康赴任,也是暗中担负监视之任。温峤彻夜不停的行船,早就引起了他的注意,这时候,又借着船夫,手下叫苦不迭的机会,打算“逼宫一次”,也探探温峤到底心中的打算。

让刘乘起疑心的还有一点,溧洲一带,尚且还是王敦的控制之下,地方官员也都是大将军府上任命的,而过了此地,再往下游去,到了蔡洲地区,就是丹阳郡的辖区了,京畿之地,常有宫中的长水,越骑两营的禁卫巡视,而到了哪里,就是朝廷的天下了,虽然眼下大将军还是受朝廷节制的一方之臣,只是,眼下的局势,让他这样一个府上的官员不得不小心行事。

“大人!前方有船过来了!”

?望的兵丁高声大喊着。

“谁人的船,看清楚旗号再报!”

这个时节商贾的船只是不会逆水而来的,因此也让刘乘有些紧张。

“都精神点!若是贼人,定要保护好大人!”

“诺!”

十几个疲惫不堪的兵丁们高声回道,随后很快在温峤和刘乘周围组成了保护圈。

“给老夫把刀!”

“温大人?”

刘乘惊讶的看着这个眼前的这个老人。

“怕什么吗?当年老夫也是跟着刘大都督打过蛮夷的,若是水贼,有什么可怕!”

“刘大都督?温大人说的难道是当年督阵并州,幽州,冀州三州的刘琨刘大人?”

“刘都督的事,你们南人,也曾听过?”

“诺,小子祖上是并州晋阳人士,永嘉年间,胡乱渐起,小子亲族人等南渡,只是还尚有族人留在故地,因此书信尚且有些,刘都督的事,小子也是有所耳闻。”

“呵呵,刘大人,只是身死族灭,又无朝廷褒奖,孤忠至此,却落得如此下场,岂不令人心寒!”

温峤看着远方越来越近的船,喃喃自语。

“温大人?”

刘乘听不清楚温峤的说话,只好一问。

“刘参军,看清楚了,是官家的船!挂着积弩营的旗号!”

“积弩营?”刘乘狐疑的望向船来的方向,京师禁军的巡视范围什么时候到了这么远的地方?这积弩营,原先并不是禁军序列,只是到了武帝一统天下之后,才新设立的一营。

“大人,前方的船让我们停下,他们要靠过来!”

“他们这是做什么?”刘乘越来越狐疑,今日的事情太蹊跷了,温大人日夜兼程,朝廷的水师出现本不该出现的地方,难道都是巧合?

“刘公,温某人就此立誓,他日若是立下大功,面见圣上,必以此功为刘公讨回公道,平冤昭雪!”

猎猎寒风中,手忙脚乱的诸人之中,没人听到温峤这个老者立下的誓言,积弩营的船,在众人的疑惑中,靠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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