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求婚遭拒(下)
作者:冰原画蝶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6629

次日入学,在佳木阁中找到文荆川,把昨夜曹大放所托之信交了出来。文荆川拆开蜡封,取出书信看了一遍,神情凝重,良久无语,伊愿不敢多问,文荆川又不让他退下,不禁心头纳闷,不知生何事。文荆川长叹一声,道:“伊愿,你可知道曹大放这封信里,所说何事?”伊愿道:“学生不知。”文荆川道:“你可记得三年前我让你找蒋杨要的那三千两银子?”伊愿道:“学生记得。”

文荆川道:“你甚是机智,居然要了四千两白银,这银子啊,并非先生我所私用。”伊愿道:“这个学生早就相信先生。”文荆川黯然道:“你确是聪明,这银钱啊,先生是给了咱们浙江的抗倭领袖、宁波卫参将唐玉,朝庭三令五申要求浙江巡抚募兵抗倭,拔款银也是不少,但贪官太多,大都尸位素餐,所拔款银真正用到抗倭上面的,不足一成,而矢志抗倭的部队因作战频繁,就更加缺饷少银,我才不得不四处筹措,这三年来,我也没有向你解释这银钱用于何处,你也没有多问,现下我便告知于你。”

伊愿道:“学生素来景仰先生,深信先生人品高贵,非常人可比。”文荆川道:“你我师徒,心意相通,话不多讲,这曹大放的信,便是唐玉将军向我求助饷银的急函,唐将军在信上说,抗倭部队由于伤患众多,而浙江巡抚又不拔银救济,并且五峰教这几日又连续抢掠村镇,唐将军部队缺银少粮,情势危急。以前派来向我求援的书信又被七仙门杀手在中途截获,所以才派来偏将曹大放,不想这曹大放也死于途中,所幸你将书信交于我手中,若被七仙门得到,唐将军情势定会岌岌可危啊。”

伊愿道:“先生,现下怎办?”文荆川道:“虽然我能够筹得一些银钱,但数目甚少,这次才艺大赛,我思忖良久,不派你参赛,便是想找几个富家子弟参加,增加一些收入,以略解唐将军之困。”伊愿道:“若是我们输给**书院,您不好向杭州士林交待啊。”文荆川苦笑道:“我个人又算得了什么,若要办成一件大事,作出少许牺牲是必然的。此事你不用多虑。只是我对你素来寄予厚望,希望他日你能振臂一呼,为天下弱者多做一些真真正正的实事,因此平日里对你管教严格,前次不让你过早结识陈鸿图大人,这次又不能让你参赛,有点老怀甚痛,颇对不起你啊。”

伊愿听得文荆川如此一说,脑中忆起文荆川平日里对自己的千百般好来,眼角一酸,含泪道:“先生,学生不才,能得您如此关照,学生不知如何感谢。”文荆川道:“伊愿,你不须感谢我,若是有心,日后便为天下百姓尽份心力罢。”伊愿道:“是,先生。”文荆川道:“这次才艺大会,你虽然不参加,但也要和我同去苏州观摩,增长见识。”伊愿道:“是。”文荆川道:“你回艺馆吧。”伊愿施礼别过。

不觉间苏州才艺大会佳期临近,大观书院准备妥当,文荆川派出:李胜、张亮、王河川、蒋杨、谢回五人参赛,这五人都是杭州富商子弟,彼此相熟,多为世交,除了蒋杨和谢回学业实在糟糕外,其余三人虽算不得优秀,都还过得去。这一日天尚未明,便由文荆川带队,莫高声随行,大观书院一行人乘坐蒋杨父亲特意租来的三挂马车,浩浩荡荡向苏州驶去。

蒋杨和伊愿同坐一车,见伊愿此次并不参加比试,不禁纳闷道:“伊学兄素来为我院翘楚,文院长得意门生,此次竟然不代表我院参赛,真是让人费解啊。”伊愿道:“院长说前次比赛,已经赢过,这次比试,机会就让给诸位还没有赢过的学兄罢。”

蒋杨道:“文院长果然不愧为我杭州文坛的文胆,运筹帷幄明显高人一等,他此次派我和几位世兄出马,那是颇有先见之明,兵法云‘上阵亲兄弟,打仗父子兵’,几位世兄和我从小长大,情深意重,咱们一齐上阵,让那苏州乡巴佬,见识一番咱们杭州名门的风采。”伊愿道:“是,有蒋学兄出马,那是一个顶俩,胜利手到擒来。不过还望学兄抬高姿态,不要赢得那**书院太过,以免苏州人说我们杭州太不给他们面子。”蒋杨道:“伊学兄所虑极是,这个倒是提醒了我。”

苏杭两府间相隔不远,那马匹脚力甚好,不过半日,已到了苏州城中,**书院在小新港巷内,书院四面环水,一座小桥可通院内。

**书院始建于北宋,此后历朝都有扩建,院内风景秀丽,假山池塘,馆阁亭榭,杨柳翠竹,真是一步一景,尤其院内的风雨亭,系江南建筑大师雷正盘雷老先生主持设计建造。整亭皆使用缕空雕柱技法,看上去华贵优美,巧夺天工。这雷正盘外号“馆阁雷”,其家族世代为皇室主持土木建筑,风雨亭便是雷正盘老先生回乡养老,为家乡贡献的杰作。

大观书院众人在**书院讲书许题的带领下,来到比赛场地:风云台。这风云台外早被苏杭两地的观众挤得水泄不通,杭州人一见大观书院众人,齐声高叫伊愿,伊愿闻言低头径走,不作回答。

苏州学政和**院长陈夏言等早在台上恭候,双方寒喧已毕,各各归位。由苏州学政宣布比试项目,统共五项,分为:赋艺:比试文章,诗艺:借物言志,策问:评论时事。兵法:比试兵书,射艺:比试箭术。这五项,实是苏州学子的专长,苏州学政当然心知肚明,他出这样的题目,那是有意把上次输的要扳回来。

第一场,**书院钟连秋对大观书院李胜,苏州学政出的题目是:咏风雨亭。李胜虽然此前有来苏州,在**书院见过风雨亭,但若要说到熟悉,那是差钟连秋太多。苏州学政一读完题目,台下杭州人大为不满,高声叫嚷,大嘘声,苏州人却热烈鼓掌,连声叫好。钟李二人不到片刻功夫,各自完成,交由台上评判评点。第二场诗艺,苏州学政出的题目是:咏柳,**书院赵宪对大观书院张亮,那赵宪自来学业优异,这一回会,不消说又是大观书院败北。

第三场策问,苏州学政的题目是:论当今漕运之利弊。**书院莫拙云对大观书院王河川,莫拙云道:“当今漕运,利在南北。江南乃国之粮仓,北方为我京师国本所在,京杭大运河漕运通畅,则京师粮米充足,人心安定,长城边防稳固,本朝心学祖师王阳明言:大明虽大,最为紧要之地只有四处,他讲的这四处是指宣府、大同、蓟州、辽东,都在北方。只要漕运通畅,钱米不缺,北方戍边将士英勇作战,则国家便稳如泰山。”

莫拙云这一说完,台下掌声如雷,王河川但觉说与不说,都是输了,只得一揖道:“王河川甘拜下风。”苏州人见已方连赢三阵,不禁齐声叫道:“杭州不行,大观无能,杭州不行,大观无能……”杭州人见已方连输三场,不禁暗骂大观学子太不争气,把杭州人的脸面丢个精光,但若五场都输了,以后见着苏州人,那便要绕道而行。

杭州人见形势不妙,齐声叫道:“伊愿上场,伊愿上场。”**书院早闻见台下呼声,讲书许题见已方已然胜定,就算伊愿连赢两场,但仍输已方一场,何况苏杭本是邻居,加之同在士林,实不好赢得太多,当下高声道:“各位杭州仁兄,你方已输了三场,还有两场未曾比过,也罢,就让你们要求的伊愿选手上场比试,我方并无异议。”文荆川此时如坐针毡,闻言道:“多谢许兄,”转道:“伊愿,你就上场好了。”伊愿应声,大踏步走向场中。

这一场比兵法,苏州学政出的题目是:与倭寇海战,以何武器为先。**书院李景田道:“倭寇擅长海战,精于船舶技术,且单兵作战能力奇强,因此我等与倭寇海战,当以弓箭为先。不待敌方靠近,我方用诸葛连弩、床子弩等连射利箭,倭寇不及靠近,已被消灭于舟船之上。”伊愿道:“李兄言之不妥,倭寇武功高强,加之多驾驶快艇,战之来,来之战,若只用弓箭御敌,则伤敌不重,而待倭贼靠近我方大船,上船决战,则我方必定大败。若是海战,当以火器为先。距离太远,则以五雷神机铳射之,再近一点,则以飞云霹雳炮掷之船上,连炸带烧,待到近前,先用狼筅阻止敌人冲锋,再用长枪剌杀。倭寇到了船上,则可列队多人围他一人,如此纵然倭寇勇猛,也必定逃不出这四道屏障。”

他这一分析,众人都觉透彻明了,若将此法推广军中,与倭寇作敌,倭寇必然无计可施,大败而逃。当下杭州人率先鼓掌喝彩,苏州人也鼓掌应和。苏州学政笑道:“伊愿之名,果然不愧为杭州才子,大观俊彦。这一场,大观书院胜。”杭州人齐声高呼:“伊愿伊愿,一人出马,**无颜。”苏州人听得杭州人这般喊叫,心下忿恨,叫道:“伊愿休走,有本事的再比一场。”杭州人叫道:“伊愿不走,比就比,还怕你不成。”他们竟不顾大赛规则,把自己当成伊愿闻声应战。

苏州学政为难道:“文院长,这大赛规则如此,一人只限

一场,你方还是另派一人罢。”文荆川道:“遵从学政大人。”他正要叫蒋杨上台,杭州人在台下不依不饶,叫道:“文荆川,你若叫他人上场,输了比赛,我等不待你回到杭州,定叫你走不出苏州城门。”陈夏言道:“荆川兄不必烦恼,你让伊愿再比一场便是,我方无异议。”文荆川道:“多谢陈兄。”陈夏言当下向苏州学政禀明**书院无异议,当下苏州学政高声道:“我方本是主人,既然客人不便,就依你们,让伊愿再比一场。”

伊愿闻言便留在场中,场外杭州人高声道:“伊愿,咱们杭州人的脸面,今日就全系在你的身上了,你千万不要让我等失望啊。”伊愿笑道:“学生尽力便是。”杭州人道:“尽力不行,要打赢才行。”伊愿不禁啼笑皆非,心道此事可不由我说了算。

这一场比箭法,箭靶设在二百步外,由**书院周南山先射,周南山手起一箭,正中靶心,那箭尾簌簌作抖,周南山膂力之强,可见一般。伊愿引弓一射,也中靶心,二人打平。由周南山再射,周南山背过身子,不看箭靶,一松弓弦,那箭竟似长了眼睛一般,正中靶心。

众人见周南山不看箭靶引弓而中,这份功力,何等高?苏州人不禁齐声喝彩道:“周公子箭法如神,小伊愿快快认输。”杭州人见了周南山此等神箭,不禁担忧道:“伊愿,你要小心啊。”伊愿笑道:“好,我小心。”一小女孩高声道:“伊愿哥哥,小妹相信你一定百百中,赢了那个‘周懒散’。”她把周南山叫成“周懒散”,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伊愿见那谢春苗在台下大呼小叫,憨态可掬,不禁会心一笑,用脚拉开弓弦,看也不看前面箭靶,飞起一箭,那箭加了伊愿内力,势头何等勇猛?顿时把靶心射穿了一个大窟窿。这份神力准头,比之周南山是只高不低,杭州人先见箭靶上无箭,以为伊愿射空,后来终有明眼人看见箭冲靶心,不禁目瞪口呆,半晌方回过神来,随即报以雷鸣般的掌声。

杭州人叫道:“伊愿上场,**无光。”周南山连射两箭,无法取胜,一**学子上前换过箭靶,周南山拈弓搭箭,一箭射出,半晌方中靶心,众人没看明白,心道这箭势何等迅急,怎的半天才中?但苏州人中也有大行家,一人长叹一声道:“想不到天下竟有此等箭法。”旁边众人不解,问道:“老兄,这周公子射中靶心,又不是奇事,何必大感慨?”那人叹道:“周公子若是真射中了,这倒是没有什么特别,可惜周公子根本就没有射中。”旁边人道:“不懂老兄何意。”那人道:“你不懂我也不懂,总会有人懂的。”

台下杭州人见伊愿迟迟不引弓射箭,性急的不禁叫道:“伊愿,你快射啊,难道还怕了他苏州人不成。”伊愿笑道:“就是怕了,所以不敢开弓。”一言未毕,竟放下弓箭,回到座中,不过片刻,苏州学政高声宣道:“第五场,大观书院伊愿胜。今次才艺大赛,苏州**书院赢了三场,大观书院赢了两场,本次大赛,**胜。”

他一宣布完毕,不少苏州人心头纳闷,叫道:“学政大人,那伊愿不曾开弓,已是胆怯认输,怎的反判他胜?”初时那称赞好箭的苏州人斥道:“不许丢人现眼,你没见伊愿那一箭,后先至,把周公子那一箭穿了个通体透吗?周公子那箭早被大卸八块掉在风云台上,射中靶心的是杭州伊愿的那支,你明明长了一双眼睛,却是个睁眼瞎。”那人这才明白过来,他虽然活了四十多年,走南闯北见识颇广,一寻思伊愿此等箭法,不要说看见,就是听也未曾听说。

双方比赛完毕,天色已晚,大观书院众人走向马车,估计回到杭州已是深夜,众人正要上车,一人急匆匆跑到面前,作揖道:“学生周南山,奉家父之命来,请大观书院各位朋友到敝庄小酌,已吩咐下人收拾好房间,诸位晚间可以在庄上安歇。家父希望大观书院的文友能在敝庆小住几日,以便多向各位讨教些知识。家父特地叮嘱学生,一定要请到各位,一早就在庄上备好了薄酒,在座的还请到了苏州学政大人、**陈院长、许讲书,以及杭州府云南茶庄,点苍派的各位英雄,家父现下正在庄外恭候文院长大驾,派学生前来迎接。”

蒋杨道:“你要请我们喝酒,便应该早些知会,现下我们要回杭州,你才跑来拦路挡驾,是何含意?”文荆川斥道:“不许胡言,”转道:“文某多谢令尊大人厚意,但明日书院有事,再说学子们功课也耽搁不得,盛情心领,下次再会。”言毕坐入车中,喝令起程。

车夫挥鞭驾马,行不止半里,一行人骑快马来到跟前,为那人身材高大,满面虬髯,眼神凌利,大声笑道:“文院长停顿片刻,周天行有话要说。”文荆川从车上探出头来,道:“请周盟主赐教。”周天行笑道:“在下闻得文院长大驾光临苏州,备了薄酒在内堂恭候,派犬子前来接驾,不想文院长不给薄面,非得要在下这把老骨头出来相迎。”文荆川道:“盟主说到哪里?实是我等要回杭州,明日学院里有诸多事务,学子们功课要紧,耽搁不起。”

周天行道:“就是再急,也不急在一天两天,今日我等诚心前来迎接,望文院长不要推辞。”文荆川为难道:“如此,我便留下来讨扰阁下,但学子们须随莫先生回到杭州,明日照常行课。”周天行道:“文院长此话差矣,要请都请,在下久闻武当大侠莫高声英雄虎胆,早想结识,今日怎能错过?再说这些大观才子都是杭州文坛的未来精英,老朽能够认识,也是幸甚幸甚。文院长不要多说,都去敝庄罢。”

莫高声道:“周盟主盛情,我等心下甚是感激不尽,但我素来不胜酒力,再者为人师表,须按部就班,辛勤耕耘,日积月累,岂可因酒宴荒废了学子学业?”他这番话,绵里藏针,你请客吃饭,客人若是给你面子,要来便来,若是因事不就,岂可强迫就范?莫高声是当代武当掌门松仁道长弟子,武当派名满江湖,弟子众多,七十二盟虽然势力强大,但比起武当仍是差之许多,莫高声早就不耐周天行强行请客,这番回答,便是告之周天行你再不识相,我就要翻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