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大哥，你好。小弟李澈，这位是我的兄弟李真。”程南阳一愣，这两个年轻人自己并不熟悉，所报名字，也很陌生。

不过程南阳还是回礼道：“二位兄弟，我似乎并不认识呀。不知道找在下有什么事情？”

李澈笑道：“程大哥，我知道你是冯记铁匠铺的伙计，我们是来找冯敬宗和冯敬祖兄弟的。”

“你们是冯家的亲戚？”

“不是。”

“那为什么找我？我又不是冯家的人。”

“我们也不是冯家的人，我们来找程大哥，就是因为我们有相同的目的。”

“什么目的？”

李澈避而不答，问道：“你昨天被冯敬祖打过，是吗？”见程南阳不回答，接着问道，“因为你不买丹药给嫂夫人，而且冯敬祖要打嫂夫人的主意？”

“你怎么知道这些的？”程南阳有些怀疑地问道。

“内邱县能有多大，冯敬祖好色的事情，人所共知。他的弟子们还说道昨天打得你不够狠呢。”李澈笑着说道。

程南阳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问道：“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本来冯敬祖冯敬宗兄弟俩在内邱县事情我们并不相管，不过现在他们也欺负到我们头上了。这次我们来，就是要找他算账的。”

程南阳吓了一跳，四外看了看，小声说道：“你们不要命了？说话要小心些。”

李澈冷笑一声：“想不到程大哥是如此胆小怕事之人，算我兄弟看走了眼，就此告辞。”说罢转身就走。

程南阳本来就是热血汉子，听李澈这么一激，忙道：“谁说我胆小怕事？”

李澈转过身来，笑道：“李某就知道程大哥胸怀义气，是个值得交的朋友。”

内邱县知县高翔汉正在县衙中发愁。近几个月来，大批从陕西山西避乱的流民进入本县境内，一些流民饿死冻死道旁，而一些流民更是加入当地的土匪山贼，让内邱县的治安火上浇油。另外，去年全县大旱，几乎颗粒无收，导致百姓生计艰难，县内的三百军卒已经有好几月没有饷银了。百户吕正风多次跑到县衙来要银要粮，搞得自己疲惫不堪。

高翔汉本人可谓两袖清风，一身正气，为官清正廉洁，办事一丝不苟。无奈天灾**，时局艰难，高知县有时也感慨自己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此时差役来报，说有人要献策，解决军卒饷银，流民安置问题，心中大喜，忙让人将来人请进县衙后堂。

来人正是李澈。辞别程南阳之后，李澈安排定真尽快返回百济寺，一定要劝说方丈将罗汉堂中的十八座罗汉像尽数半岛寺院门前，一一排放。李澈这么做，不单单是要消除黄金罗汉的传言，更是要防止附近一些山贼闻讯来抢劫闹事。

高翔汉坐在椅子上，看见一个年轻人被带了进来。此人长得容貌俊朗，身体有些瘦弱，但眼睛炯炯有神，眉目间一股凛然之气。

李澈忙上前施礼道：“小民李澈，拜见大人。”

高翔汉微微欠身，说道：“请起，赐座。”本来一个草民，在知县大老爷面前是不可能坐下的，但高翔汉心中求贤急切，顾不得许多了。

李澈谢过后，坐下来，高翔汉问道：“你说有解决军卒饷银，流民安置之策，能否说来听听？”

李澈一笑，说道：“大人，恕草民无理，大人可听说过白莲教徐鸿儒之变？”

高翔汉一愣，随即怒道：“李澈，你这是何意？”

李澈不紧不慢地说道：“大人，草民解决银粮之策，这是与此事有极大的关系，请大人回答我。”

高翔汉压了压怒火，说道；“本官自然听说过。”

“大人对白莲教所行之事有何评价？”

“妖言惑众，蛊惑人心。”

“对此等妖人，大人将如何处理？”

“斩草除根，以正风纪。”

“大人英明，大人可知有闻香教一派？”李澈试探地问道。

高翔汉皱了皱眉，说道：“听说过，不过这些人炼丹以求长生，炼气以求永寿，有何不可？”

李澈笑道：“大人可曾读过闻香教所谓《九莲经》？”

高翔汉一愣，问道：“经中所讲为何？”

“看来闻香教对大人还是有所隐瞒。《九莲经》所述“三教应劫”，有意把道、释、儒捏合在一起，称燃灯、释迦、弥勒各应三劫，即无相劫、庄严劫、星宿劫，出在正逢“劫变”之际，信其教可以获得解脱，但解脱的方法却是行“气功”导引也就是内丹术。”这些都是李澈从程南阳那里听来的。

高翔汉沉吟道：“这也无可厚非。”

李澈道：“大人宅心仁厚，怎可知道妖人障眼之法。闻香教有四大罪，此教非灭不可，灭之有四大功。”

高翔汉问道：“请细细讲明。”

“闻香教先有座下九堂，分别为青莲、红莲、黑莲、蓝莲、褐莲、紫莲、黄莲、绿莲、白莲，如今遍布山东河北等地，聚众超过万人，如此一呼百应，假以时日，官府难以约束，此其罪一也。闻香教师承白莲教，换汤不换药，强售丹药，伤害人命，此其罪二也。宣扬末世，鼓吹大劫，祸乱人心，藐视朝廷，此其罪三也。强征道士、僧侣入教，不入则施以百般手段，威逼利诱，亵渎佛道真谛，此其罪四也。”

高翔汉大惊失色：“真有此事？”

李澈一笑，继续说道：“灭此教，则人心大快，百姓安定，此一大功也。灭此教，则僧道拍手，儒尼称心，此二大功也。灭此教，则朝野称颂，圣上嘉许，此三大功也。灭此教，则兵饷可获，钱粮可得，此四大功也。”

高翔汉沉吟道：“如果真有此事，本官不能不管。不过你所说的兵饷可获，钱粮可得，这些兵饷钱粮又从何而来？”

“大人有所不知，目前闻香教的红莲堂总舵就本县，堂主冯敬宗及其兄长冯敬祖手下产业多处，另外堂内各长老皆是巨商富户。这些冯敬宗兄弟以贩卖丹药为名，非法盈利颇多。大人若以雷霆万钧之势，扫荡妖人，将其家产充公，想来所得必定不菲。”

李澈顿了一顿，说道：“草民进城以来，听闻大人日夜为流民衣食住所忧虑，为将士兄弟粮饷发愁，因此小民觉得，此乃一举多得之策，故特来冒昧献于大人，也算是为大人分忧一二。”

李澈心道，一顶忧君爱民的大帽子给你戴上，没有人能够不乐意听的。果然，高翔汉脸现笑容，微微点头，不过他也知道此事重大，当下又问：“冯敬宗兄弟在本县有些名声，如你所说，他们是闻香教的妖人，又有何证据？”

李澈笑道：“大人，草民有证人。一来可以证明冯敬宗强买强卖丹药，蛊惑人心，夺人妻女，另外，二来可以证明冯敬宗仗势欺人，强迫僧道入教。”

见高翔汉还在犹豫，李澈又道：“大人，如今朝廷疲于应付民变及鞑奴，缺钱少量，大人必须自行解决。而大人治下流民日众，以大人悲天悯人之情怀，必定要解民之倒悬。况且闻香教妖人之财，本来就是敛之于民，如今用之于民，有何不可？黎民百姓必定感恩戴德，对大人慷慨仁慈心怀崇敬，如此民心可安，军心可用呀。”

高翔汉点点头道：“你说的不错，不过此事关系重大，所涉颇多，不可能听你一面之词。你且将你所说的证人带来，待我细细盘问，然后再做道理。”

见高翔汉有了心思，李澈忙道：“大人英明。”

高翔汉仔细看了看李澈，问道：“李澈，我看你年纪轻轻，却能深谋远虑，应对得体，不知以何为生，来我县内，又所为何事？”

“大人过奖了，草民不敢说，说了怕有愚弄大人之嫌。”李澈觉得这个高县令看来还不是很糊涂，而且做事谨慎，因此也不需要再有隐瞒，不过仍然要小心些。

这些天来，包括自己来县衙之前，也曾想过，到底自己在这个时代要如何安身立命。自己是宇航员，说到底也是军人出身，不过明朝初期设立军户制度，朱元璋称帝后，利用军队实行卫所屯田。据《明史?食货志》载，明政府规定，边地的军队“三分守城，七分屯种；内地二分守城，八分屯种”。屯军要向政府交纳赋税，称为“屯田籽粒”。洪武年间规定军屯“亩税一斗”。军屯的税粮是明政府的主要收入之一。

洪武初年，中央设大都督府，做为全国的最高军事机关，统领全国各都指挥使司。洪武十三年分大都督府为中、左、右、前、后五军都督府。都指挥使司，设都指挥使等官。每个都司所辖卫所无定例，大体上以五千六百人为一卫，设指挥使等官。每卫管辖五个千户所，以一千一百二十人为一千户所，设千户等官。每千户所管辖十个百户所，以一百一十二人为一个百户所，设百户等官。每百户所又管辖两个总旗，设总旗官。每总旗及设五小旗。

军户承担的差役负担沉重，社会地位也相对低下，故明人一般以脱离军籍为幸。英宗正统末年，卫所军战斗力日趋削弱，募兵制度开始出现。募兵同卫所军不同，是朝廷为应付战争，在老百姓中召募成军的。募兵仍为民籍，入伍后一切粮饷、军需全靠国家发放。国家反过来又把这笔巨大的军费开支通过加派、加赋等科索聚敛的手段，转嫁到农民身上。随着募兵数量的不断增多，农民所承担的赋税徭役就越来越重。

如果为军，加入军户是一种途径，通过募兵加入也是一种途径。不过自己从军能够有多大作为，李澈一时也无法预料。

在后世，李澈知道，明朝末年正好赶上一个小冰川期。天灾**，纷至沓来，内乱丛生，外敌林立。今天和定真两人从百济寺一路行来，看到很多流民，更有甚至饿死路边，惨不忍睹。李澈是血性之人，看到此情此景，更加坚定自己要做些事情。

因此听见高翔汉问自己，也打算将自己的身份告知。高翔汉为官正直，又爱才重才，如今看到李澈才情颇高，心下也起了揽才之意。

听李澈如此说，高翔汉笑道：“但说无妨，何罪之有？”

李澈忙起身施礼道：“大人，实不相瞒，草民乃是百济寺方丈觉如大师门下弟子，法名定慧。”当下便将冯敬宗如何到百济寺强迫觉如入教，冯敬宗如何散布黄金罗汉谣言，要派人报复一事说了，当然对于如何打跑冯敬宗一伙人，仅仅是轻描淡写的一带而过。

高翔汉一开始也吃惊不小，不过待到李澈讲到冯敬宗的所作所为，又由惊转怒，最后低头沉思了一会儿，说道：“定慧，听你所说，你能挺身而出，来本县告发冯敬宗，也算是有胆有识了。此事我想要再详细调查一下，本官想现在百济寺危险重重，还是暂时不要回去。”

李澈感激道：“多谢大人关心。我已经安排师弟定真回去，将十八罗汉泥像搬出寺外，放到门口。就算是有心人，一望便知。”

高翔汉不由得有些佩服起李澈，年纪轻轻，便能临危应变，实属难得，不过碍于对方是和尚，也无法多说，于是问道：“你说有证人，能否带他来见我？”

“没有问题，此人是冯敬祖铁匠铺里的一个铁匠，名叫程南阳，现在就在门外。大人把他叫进来，一问便知。”

高知县当即派人把程南阳叫进来，程南阳战战兢兢的进来，给知县大人行礼。高翔汉屏退左右，只留下程南阳和李澈。当问及闻香教之事，程南阳便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其实程南阳在红莲堂只算是最普通的弟子，很多教中之事，不尽深知。不过对于闻香教贩卖丹药，害人不浅之事还是知道不少。而且讲到冯敬祖强卖丹药给自己的老婆，又居心不良的想占有自己妻子的事情，程南阳有些声泪俱下。最后说到冯敬祖让他们假扮山贼，前去百济寺抢夺黄金罗汉一事也说了。

听完程南阳的述说，高翔汉低头沉思。李澈见高翔汉不语，赶紧补充道：“大人，百济寺有黄金罗汉之说，现在全县城的人都知道了，大人可以派人去打听一下便知。这流言的来源，便是出自冯敬宗兄弟之口。”

高翔汉道：“此事我会派人去打探。程南阳，你说冯敬宗买丹药害人不浅，可有证据？”

程南阳赶紧说道：“大人，冯敬祖兄弟两个很有钱，之前害死了一些人，都是给了些钱了事，另外还有就是将死者家属赶出县城的也有，此事铁匠铺的其他人都有听说。”

李澈帮腔道：“大人，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大人务必要当机立断，否则红莲堂做大，必将影响内邱县安定呀。”

高翔汉不置可否地说道：“此事本官自有处理，程南阳，今日之事，你要严格保密，你先回去吧。”程南阳哪还不知道保密要紧，说出去冯敬宗兄弟也不会放过自己，赶紧躬身退了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