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翔汉看了看李澈，咳嗽了一声说道：“定慧。//”

李澈赶紧说道：“大人，草民俗家叫李澈，大人可以称我俗家姓名即可。”

高翔汉问道：“李澈，听你的意思，似乎不愿意为僧，这是为何？”

“大人，俗话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如今天下不安，百姓蒙尘，我做一个和尚，每天只知念经拜佛，不理民间疾苦，也有违佛祖慈悲为怀的本意。因此草民想还俗入世，为大明、为百姓做些事情。”

高翔汉哦了一声：“我看你年纪轻轻，志向高远，不知道你还俗之后有何打算？”

“现在草民还不知道要做些什么，总之先把闻香教之事料理了，然后再说。”

高翔汉点了点头，说道：“也好，这几日你现在县城内住下，我会安排地方给你，闻香教一事，我要仔细调查方能行动。”

“大人行事谨慎，本该如此。”

将李澈安排在驿馆住下之后，高翔汉拍了几个心腹差役，暗中打探一番。一天以后，打探的人将所有了解的情况报知高翔汉。这些情况证明李澈以及程南阳说的没有虚假，而且这些心腹更将红莲堂有多少长老，各居何处，打探地一清二楚，甚至还带了些之前被闻香教残害的百姓来。

高翔汉又惊又喜，惊的是在自己任内，居然冒出了个类似于白莲教的邪教来，要是闻香教真的和白莲教一样起事，首先遭殃的就是自己，就算自己没有被闻香教杀掉，朝廷也不会放过自己。到时候随便找个管治不严，致使妖孽横生的罪名，自己一样人头落地。喜的是居然及早发现，且又掌握了大量证据，可以先发制人。

高翔汉当即将李澈招来，再次加以询问。李澈这两天来一直呆在驿馆，其实高翔汉让自己呆在驿馆，有两个目的，一个是将此举报之人放在身边，有问题可以详加询问，另外一个就是如果此事一旦查出，并不属实，那么这个诬告之人，也必须要问罪。所以自己清楚高翔汉的安排，也就老老实实地呆在房间中，并没有出门一步。

见李澈被带进来，高翔汉将其带进书房，屋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如此待遇，对于一般小民来说，已经是非常高规格的了。

两人落座后，高翔汉首先说道：“李澈，我这两天已经派人打听过了，你所言果然非虚。如果把你叫过来，是想让你给些建议，看看如何安排。”

李澈道：“大人，我想问问大人是想如何安排？”

高翔汉道：“我打算让本县捕头带领十几个差役，将冯敬宗兄弟及教中长老拿下，然后仔细拷问后，再捉拿其他教中弟子。”

李澈摇手道：“大人不可。擒贼先擒王，固然不错，不过这里有两个问题。”

高翔汉一愣，说道：“愿闻其详。”

“大人，先不要说闻香教中弟子众多，怕有几百人不止。大人您尽派十几个差役前去捉拿，万一对方拒捕，双方动起手来，这十几个人，就如泥牛入海。就算他们老老实实，听候发落，这么多人，如何能够约束得住？”高翔汉额头冷汗直冒，如果真的就派十几个人去，还不够人家填牙缝的。

“另外一个问题就是，大人你这么兴师动众，前去抓人，必定打草惊蛇，其他弟子知道后，早就作鸟兽散，大人如何能够捉拿？”

高翔汉沉吟道：“那么以你的意思呢？”

李澈一笑：“大人，我有两个方案，可供大人选择。一个就是让本地百户大人，率领军兵，前去抓人，一百多个军兵，料想闻香教再厉害，也不会有多大风浪，我称此为硬手段。另一种就是软手段，大人您可以假意邀请冯敬宗共商治理流民的策略，他是本地富户，请他来商量，也在情理之中。然后大人将其抓获，严刑拷打，让其交出闻香教的名册。我想闻香教中每个堂主都有一份正式教众的名册。只要拿到名册，到时候大人要抓人，还不易如反掌？只要大人将城门关闭，再让百户大人按名册抓人，就可以了。”

高翔汉恍然大悟道：“好手段，果然心思聪明。”

李澈笑道：“大人过奖了，欲成此事，一定要让百户大人提早知道。告诉他此时的诸多利处，他也会尽心竭力地去做的。另外，此事牵扯甚多，除首恶必除之外，其他弟子徒众，可视情况，从轻发落。”

高翔汉点头道：“那是自然，事成之后，这首功，李澈就非你莫属了。我在上报朝廷时，也要禀明。”

李澈忙谦虚道：“大人严重了，这是草民份内之事。况且扫除妖氛，是大人运筹帷幄的结果，草民不敢言功。”

当下高翔汉派人去找百户吕正风，秘密商量抓捕闻香教妖人一事。

冯敬宗今天特别心情特别好，这两天街上关于黄金罗汉的传闻越来越多，而明天就要派人去找百济寺的麻烦，从百济寺回来的糟糕心情逐渐得到好转。今天早晨起来，窗外枝头还传来几声喜鹊的叫声，让他感到有大喜事将降临到他头上。

现在听说知县大人邀请自己和大哥冯敬祖一起商量安置流民一事，心情更加舒畅了。自己几次到县衙送礼，要和知县大人结交，都被高翔汉以公事为由给推掉，让冯敬宗觉得自己在高知县的心目中，地位实在太低。如今高知县主动找他，肯定是看中了自己，和知县大人做好关系，以后在内邱县内，自己的红莲堂必定蒸蒸日上，成为闻香教第一大堂。

想到这里，忙连声答应，送报信的人出去时，还给了来人五两银子作为酬谢。然后收拾一番，找出最新的衣服穿上，叫上三个弟子，戴上些贵重的礼物，找到大哥冯敬祖，一同来到县衙。冯敬祖毫无头脑，只听说是知县大人有请，乐得屁颠屁颠地，也带了三个弟子，随着冯敬宗，来到县衙大门前。

禀报上去，不一会儿，知县高翔汉和百户吕正风亲自迎接出来。冯敬宗感到一阵兴奋，高知县亲自出迎，给足了自己面子，连百户大人吕正风都在，更是乐得合不拢嘴。当下给高知县行了拜见礼，又拜见了吕正风，将礼物单奉上，在高翔汉的带领下，宾主进入后堂。

一桌还算丰盛的酒菜已经摆在屋中。四人落座，高翔汉居于主席，吕正风陪在次席，冯敬宗兄弟开始还很谦让，不敢就座，后来在高翔汉的盛情邀请下，才心怀荣幸地坐在下手。

兄弟俩所带的六个弟子，已经被人请到厢房中，屋里只剩下四人和一些上酒传菜的差役。

高翔汉见众人坐定，先笑道：“今日有幸和本县名人冯氏兄弟一座，本县深感荣幸。本县早有结交之心，奈何公事繁忙，一直脱身不出，今日正好有空，请到你们冯氏兄弟二人，也是本县和吕大人的幸事。吕大人，你说呢？”

吕正风今年四十多岁，一把黑色的络腮胡子，看上去十分威武。虽然表面上看着粗鲁，不过内心精细，此次高翔汉和他密议闻香教一事，他当然知道干系重大，因此在如何设宴，如何安排上提了很多意见。

吕正风也知道白莲教之事，自然对邪教对朝廷的影响，此次高翔汉找到他，自然响应。虽然地方官和军队互不隶属，但吕正风和高翔汉合作多年，关系融洽，且都为人清正，特别是吕正风，人如其名，刚直不阿，不能讨取上官的欢心，因此这么多年，一直在百户这个位子上，没有升迁。另外自己是确实没有战功，靠着一百多个士卒，本县境内的山匪土贼都无法平定，自己也有些力不从心了。

这一百多个军卒，又一般是军户出身，另一半是募兵所得。如果不是为军饷，很多人都不愿从军。但是这些人战斗力地下，武器装备又长年得不到更新，导致情况越来越糟。

无钱无粮，是吕正风现在面临的最大问题。这几天军心散乱，又有几个军户逃亡，吕正风的头都快大了。跑到知县这里商量钱粮之事，知县高翔汉也是一愁莫展。

如今听闻可以借此机会，获得钱粮，当然喜出望外。而且扫平邪教，上官和朝廷也都会以此嘉奖，说不定还有升迁的机会，吕正风当然积极主动地参与进来了。

现在听到高知县故意让自己接话，吕正风哪还不懂，哈哈一笑，说道：“正是，正是，兄弟我是个粗人，不会拐弯抹角，一向都是有话直说的。此次难得和两个兄弟相聚，就让我们喝一杯如何？”说着端起酒杯，站起身来。

冯敬宗二人赶紧起身，小心地捧着酒杯，说道：“哪里，哪里，是小民三生有幸，能够结识二位大人。应该似乎小民等敬酒才是。”

高翔汉端着酒杯，却没有喝下去，搞得冯敬宗二人也不敢直接饮下，只得端着酒杯恭敬地看着高翔汉。高翔汉看着酒杯，忽然重重地叹了口气，然后把酒杯往桌子上一放，又叹了口气。

冯敬宗赶忙问道：“大人，恕小民冒昧，敢问大人因何叹气？”

高翔汉眉头紧锁，半天才道：“这杯酒本县喝不下去。想来你们也知道，如今百姓生活困苦，近些月，更有众多流民从陕晋一带而来，流离失所，饿殍满地。如今我等去还这里饮酒吃肉，当真是朱门酒肉臭，路由冻死骨呀。”

冯敬宗赶忙放下酒杯，赔笑道：“大人真是菩萨心肠，处处为黎民百姓着想，小民在这里代表黎民百姓谢大人了。”说着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冯敬祖也赶紧有样学样，放下酒杯，陪着冯敬宗一起施礼。

高翔汉摆了摆手，说道：“本官也是有心无力呀，既无银子，也无粮食，如何安置流民？就是吕大人这边，军士们也都欠了两个月军饷了。”

冯敬宗知道今天高翔汉让他们过来，就是商量安置流民一事，说白了，肯定是让自己出钱出粮，随说自己有些钱粮，不过让自己出血还是有些舍不得。不过以此来和知县大人百户大人交好，牺牲点钱粮，又有什么呢？当然狠了狠心，说道：“大人，小民虽然家产不多，不过为了百姓，小民愿意拿出写钱粮来，赈济流民。”

高翔汉假装惊诧：“哦？想不到冯先生如此慷慨。不知道能拿出多少来？”

冯敬宗堆笑道：“小人愿意出白银一千两，谷物两百石。”这些数量，也是冯敬宗咬着后槽牙说出来的。

高翔汉摇了摇头道：“还是太少，如今流民众多，你所说这些也是杯水车薪呀。”

冯敬宗笑道：“大人，您可以召集全县富商巨贾，号召大家都来捐款捐物，必定能够度过艰难。”

“让全县富商巨贾来捐钱，必须有人做出表率才是，虽说冯先生你捐出一千两，两百石，但还是无法打动这些人的。”

冯敬宗试探着问道：“那大人的意思，希望小民捐出多少？”

高翔汉掐指算了算，说道：“如今流民每日新增数百人，累积到现在，不下几万人了，我想，如果你能捐出十万白银，五千石谷物，这个表率才能够做到家。”

冯敬宗大吃一惊，旁边的冯敬祖就要发火，被冯敬宗赶紧拦住，高翔汉假装没有看见，继续说道：“我听说你们冯氏兄弟，手下产业众多，分布县城各处，想来这些钱粮应该不在话下，如此一来，富商巨贾，必定风随影从，到时所有流民对两位必定感恩戴德。你们觉得如何呀？”

冯敬宗苦笑一声道：“大人，小人兄弟俩是有些产业，不过就算倾家荡产，也无法拿出十万两白银，更别说五千石粮食了。不知道是谁，将小人的家产凭空夸大了十几倍，这些都是虚假之言，大人万万不可当真呀。”他现在都不敢称小民，而是自称小人了。

高翔汉笑道：“别人说的就是虚假之言，那你们说的就是事实了？”

冯敬宗忙道：“小人说的全是真话，没有半句言语虚假。”

“我来问你，百济寺有黄金罗汉之说，可是真的？”高翔汉冷冷地看着冯敬宗。冯敬宗额头上冷汗直冒，他没有想到，黄金罗汉的事情，高知县已经知道了。当下死扛着说道：“小人不知道大人在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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