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翔汉哈哈一笑：“冯先生怎么明知故问呢？如今满街都是此说，很多人都说是听你和你的弟子讲的，你最近有去百济寺吧？”

冯敬宗后背都是冷汗了，忙道：“小人最近是去了一趟百济寺，不过是施了些香火钱，这和黄金罗汉之说有何关系？”

“你还嘴硬？来人，把证人带进来。”吕正风忽然大声说道。

门打开了，两个差役带着一个人走了进来，冯敬宗认识，正是大哥冯敬祖的伙计程南阳。冯敬祖看到程南阳，首先大叫起来：“程南阳，你这个吃力爬外的家伙。看老子以后怎么收拾你？”

吕正风训斥道：“休得放肆，有本官在此，容不得你嚣张。”

冯敬祖不敢再说话，只听高翔汉问道：“我问你，你叫什么名字，黄金罗汉一事是怎么回事？”

程南阳忙将自己姓名报上，随即将那天在冯敬祖院中的所见所闻说了出来。冯敬宗和冯敬祖兄弟越听脸色越难看，额上冷汗涔涔而下。

等程南阳说完，冯敬宗忽然跪在地上，大声辩驳道：“大人，此人满嘴胡言，诬陷好人，大人明鉴呀。”冯敬祖也跟着跪下来。

高翔汉冷哼道：“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来人，把李澈带来。”冯敬宗一愣，以前没有听过李澈的名字，不知道此人又是谁。

等李澈进来，冯敬宗感到有点面熟，此时李澈还穿着平民的衣服，头上还带着那个有些不伦不类的帽子。

高翔汉指着李澈道：“冯敬宗，你可认识此人？”

冯敬宗揉了揉眼睛，仔细看了看李澈，确实有些面熟，不过仍然摇头道：“大人，小民不认识此人。”

李澈呵呵一笑，把头上的帽子摘掉，双手合十道：“冯堂主真是贵人多忘事，两天前我们还见过面呢，小僧定慧给冯堂主施礼了。”

冯敬宗大吃一惊，指着李澈说道：“你――你――原来是你――”

“不错，是我，”李澈转头对高翔汉说道，“大人，看来冯堂主还是认识小僧的。”

冯敬宗脑袋中飞快地闪过一些年头，忙再次跪拜：“大人，居心叵测，深藏不露，千万不要信了他的鬼话。”

高翔汉冷冷地问道：“不信他的，还信你的不成？”

冯敬宗咬了咬牙，说道：“不错，黄金罗汉的事情是小人捏造的，不过这也是这个小秃驴先伤了我的弟子，我出于报复，才编造此说，这点小人完全承认。”冯敬宗刚才在心中权衡利弊，掂量了轻重，黄金罗汉的事情很小，就算自己赔些钱也就算了，不过真要让他拿出十万白银，五千石谷粮，那就是要他倾家荡产了。

“既然你说得事情都是假的，别人说你的事情都是真的，那么，传说你家中富可敌国，也是真的了，这些钱粮想来也是九牛一毛吧。”高翔汉步步紧逼。

“大人，您就是杀了小人，小人也拿不出这么多钱粮来呀。”冯敬宗带着哭声说道，“况且小人不明白，为何大人如此逼迫小人，就算小人散步了黄金罗汉的谣言，也不至于将小人逼到如此境地呀，小人不服。”

高翔汉哈哈大笑道：“好，如今就让你心服口服，我问你，你可是闻香教红莲堂堂主？”

冯敬宗无奈地点了点头，说道：“小人确实是红莲堂堂主，不过闻香教乃奉公守法的组织，不过是习吐纳，炼金丹而已，还请大人明鉴。”如今到这个地步，冯敬宗知道再有所隐瞒，必定会招来更严重的后果，赶紧解释。

高翔汉冷笑道：“好一个奉公守法，我问你，闻香教《九莲经》所说‘三教应劫’，作何解释？”冯敬宗大惊，《九莲经》的教义，仅限于教中核心的几个长老和弟子知道，现在连知县大人都知道了，这该如何是好？他可不知道，这是来自于后世的李澈，通过对于闻香教的了解，而事先告诉高翔汉的。

见冯敬宗一时无语，高翔汉继续道：“我来帮你解释一下吧，是不是说如今天下大劫，三教九流皆不可免，唯有入你闻香教，才能得到解脱？”

天下大劫，这种话是万万不可乱讲的，即使讲到现在内乱丛生，也不能明目张胆地讲什么天下大劫，这是对朝廷对皇帝公开的挑衅。就如同当年东汉末年张角提出的“苍天已死，黄天当立”一样，对于任何统治者都是不可容忍的。

冯敬宗现在冷汗已经完全打湿了衣服，战战兢兢，说不出话来，冯敬祖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只听高翔汉说道：“你闻香教聚众超过万人，如此一呼百应，假以时日，官府难以约束，尔等强售丹药，伤害人命，宣扬末世，鼓吹大劫，祸乱人心，藐视朝廷，强征道士、僧侣入教，不入则施以百般手段，威逼利诱，流言蜚语，人心惶惶。此教不除，天下难安。”

冯敬宗知道到了最后关头，忙磕头如捣蒜般说道：“大人，小人也是受人蛊惑，才入了此教，请大人开恩，千万不要杀了小人，小人上有老下有小，一家几十口都需要我来养活呀。”

高翔汉冷笑道：“你受人蛊惑，怎会身为堂主？即知邪教，因何还要强迫其他人加入？来人，将冯氏兄弟二人捆上，关在重犯牢中，待本官细细审查。”说完话，从门外冲过来七八个军卒，都是吕正风带来的士兵，不管三七二十一，将两人捆绑住。

开始冯敬祖还想反抗，虽然手里有点本事，不过这些军卒，各个人高马大，几个人一上，冯敬祖只有乖乖受伏。冯敬宗知道今天对方有备而来，现在县衙中必定都是百户吕大人带来的士兵，兄弟二人加上几个弟子，如何是一百多人的对手。那几个弟子，早就在冯氏兄弟落座后，别人拿下，如今一并送到大牢中看管。

接下来的事情就比较简单了，聚众造反可是大罪，之前白莲教的事情个人都有耳闻，因此也按照对付白莲教的办法来对付闻香教。

几十板子下去，冯敬宗和几个弟子还没有招认，看似最粗壮的冯敬祖先招了，有了这个突破口，高翔汉连夜带人审问其余几人，将闻香教所作所为一一详细列清。然后让吕正风派兵前往冯府，将闻香教红莲堂的名册查出，并关闭城门，按名册抓人。

第二天吕正风回来，告知高翔汉，此次行动，共抓获名册上所载闻香教红莲堂长老骨干四十五人，全部关入大牢，并派兵查封了这些人名下的所有产业。一时间县城里人心惶惶，生怕士兵闯入自己家宅。

高翔汉忙出榜安民，列举闻香教为非作歹，煽动人心之事，另外一方面，告诉百姓，此次只追首恶，从者不究，以后有再行闻香教之事，严厉追究。

另外，高翔汉又写了一份表章，将此事报知顺德府知府汪国策，汪国策不敢怠慢，又层层上报朝廷。朝廷发下急文，限令山东、河北、河南、江苏等地，严厉查处闻香教，一时间，闻香教几乎烟消云散，只有少数教众藏匿起来，不敢再明目张胆地行事了。

一个月后，朝廷批文下来，闻香教妖人以冯敬宗兄弟为首四十五人全部斩首，秋后处决。其家人发配辽东，余者不究。高翔汉和吕正风因平妖有功，各有奖赏。至此，闻香教红莲堂在内邱县烟消云散，不复存在。

从这些人家里查抄的银两充公，家产没收，土地没收。高翔汉和吕正风高兴的合不拢嘴，这次平妖，县内财政上几乎收入了十万两，除了给军卒们发放饷银之外，高翔汉还拿出钱粮，赈济流民。一时间黎民百姓感恩戴德，都称呼高翔汉为“高清天”。

就在内邱县城刚刚回复平静后，李澈谢绝了高翔汉的赏赐，只身一人返回百济寺。闻香教的事情已经过去，自己必须要回到百济寺，给觉如方丈一个交代，然后再考虑自己的去向。李澈知道在崇祯十一年，清军就会大举入侵，甚至一度打到内邱、德州一带，更在济南杀戮了十几万人。而济南的杀戮，很大程度上是因为闻香教从中作乱，以为内应。清军退后，闻香教火上浇油，借机抢夺，杀人更多。

如今自己来到这个时代，在内邱县打击了闻香教，致使闻香教在整个华北地区都被官府压制，可以说是为这个时代做出了自己的一份贡献。希望通过自己这个小小的蝴蝶所扇动的这几下翅膀，能够引起更大的效应。一路上看着面黄肌瘦的流民和死于道旁尸首，李澈决心让自己的翅膀扇动的力量更大一些。

内邱县位于后世河北省南部，太行山东麓，山区、丘陵、平原各占三分之一。古称中丘，隋开皇初，因避杨忠之讳，改中丘为内丘，后为了避孔丘讳，又改名为内邱。现在内邱隶属于顺德府，往北是真定府，在往北是保定府，这些府都归京师管辖。

百济寺位于内邱县城西南靠近太行山麓的地方，李澈一路行来，心情不畅。看看日头已过正午，再翻过一座小山后就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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