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天晓冷哼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秦某一直认为朝廷杀了袁督师，等于是自毁长城。”

李澈现在才感觉到，秦天晓的眼光还是比较长远有见地的。当时崇祯杀了袁崇焕，又有几人知道大明由此丧失了最后一个能够抵挡满清铁蹄的人呢？不过现在有自己在这个世界，历史一定要改写。如果能够找到自己的队友马国华，以两人之力，一定能够无往不利。可惜现在小马的下落不明，或许他已经在那次空难中去世了。

李澈抛开脑中这些杂念，拍着秦天晓的肩膀道：“秦大哥，你不要激动，今日我之所以提到袁督师，是想说，袁督师尽管有些做法为朝廷不容，不过他所有的出发点都是为了大明江山，大明百姓。”

秦天晓点头道：“那是自然，袁督师虽九死其尤未悔的气概，正是我等学习的楷模。”

李澈笑道：“那就好了，如今我说的这件事情，恐怕以后也和袁督师的遭遇差不多，不知道秦大哥是否敢做？”

秦天晓正色道：“李旗官如此坦诚相告，我秦某人焉能在有所隐瞒。遍观今日百户所中诸人，多为蝇营狗苟之辈，放眼大明各处军官，大多如此。只有李旗官敢想敢干，而且所做之事都是为了百姓和朝廷着想，秦某日思夜想，觉得只有像李旗官这样的人，才是真正的大英雄。今后李旗官有何吩咐，秦某绝不皱下眉头。”

秦天晓如此说，便是将心都交给李澈了。李澈自然心花怒放，不过他并不着急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而是接着问道：“秦大哥，你太高抬在下了。不过今后李某若要成事，秦大哥定然功不可没。秦大哥，你说我如今最欠缺的是什么？”

秦天晓这么长时间的接触，再加上见到火铳小旗被李澈训练的脱胎换骨，自然知道李澈绝非池中之物，今日便将此身卖与李澈，日后跟着此人，飞黄腾达都是小事，更多地是能够轰轰烈烈地干些大事。听到李澈询问，秦天晓想了想道：“李旗官智勇双全，自不必说，所缺的应该是人。”

看见秦天晓上套，李澈趁机又问：“招募军卒，从来不难，难的是这些人为何要从军呢？”

秦天晓恍然：“从军自然是为钱，没有军饷，何为成军？现在我们缺的是银子。”他现在已经说“我们”，自然是已经将自己视为李澈的人了。

李澈点头道：“不错，现在在下最缺钱。在下要剿灭匪巢，除了有安定境内的大义之外，还存些私心，那就是每处匪窝所抢财物自然不少，如今取之于民，用之于兵，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呢？”

秦天晓叹道：“大丈夫做事，该当如此。”

李澈却摇头道：“可惜呀，可惜，可惜这些匪患所藏财物有限，即便剿除之后，总有用完的一天，到那时该当如何是好？”

秦天晓挠头道：“这该如何是好？”他从未考虑过这些事情，让李澈一问，自然是无所适从。

李澈一笑：“秦大哥，当年后汉三国时期，魏王曹操铁军草创，急缺军饷，你知道他怎么做的吗？”

“他怎么做的？”看来秦天晓并不知道曹操的所作所为。

“他一不抢劫百姓，二不实行苛捐杂税，而是设立了发丘中郎将，摸金校尉等官职，专门发掘坟墓盗取财物以充军饷。”李澈兜兜转装，最终还是回到主题上。

“啊？你是说――你是说――盗――盗――墓？”秦天晓有些不敢相信，说话都结结巴巴了。

旁边的李真也皱起眉头，问道：“大哥，你是不是听见西丘的群匪有盗墓之能，所以要将其收归己有？”

李澈点头笑道：“不错，二弟，秦大哥，这西丘群匪，恶行不大，危害不深。即便杀光，所得不过是眼前的一些财物，如果将其收编为己用，那么军饷一事，自可高枕无忧。”见两人都不说话，李澈接着说道：“当然了，这些都是权宜之计，在一段时间内，会保留他们，如果时机成熟，自然让其消失。”

秦天晓喃喃地道：“但挖坟掘墓，天理不容，而且大明律也是明令禁止……”

李澈一摆手：“如今天下大乱，群盗蜂起，像西丘这样盗墓之匪不计其数。与其让这些财物落入群盗之手，不如将其收编，为我所用，扩充军饷来源，好让将士们更能为天下，为百姓做事，又有何不可？”

见秦天晓还在犹豫，李澈道：“秦大哥，大丈夫做事，有所为有所不为。要做就要雷厉风行，万不可再三犹豫。今日之事，只有你我三人知晓，我们不说，外人自然不会知道。而且此事如果成功，我还想让秦大哥帮我管理这些人呢。”

秦天晓自然知道，让他来管理，就等于把所有盗墓所得交给他了。他想了想道：“李旗官，秦某并不是贪图财物之人，只不过此事有些伤天害理，世所不容。”

李澈知道这些人传统的理念，不过如果连秦天晓都无法说服，以后再做什么事情，就一定会绊手绊脚，无法发挥。当下说道：“如果此事为上天所遣，落在李澈一人头上便是。我李澈在此对天发誓，如今求取墓中财物，绝不是为自己一人贪欲，而是要将这些财物用于拯救天下，中兴大明，此心对天可表，如有违背，天诛地灭。就算是李澈今后为天下千夫所指，万民唾骂，也毫无怨言。”

古人最重视承诺，对于别人的发誓，也特别看重，如今李真和秦天晓看到李澈发下如此重誓，都吃惊非小，李真更是双眼潮湿，立时跪下道：“大哥，李真知错了，我不该在此事上质疑大哥。刚才大哥所发之誓，也算上小弟一份。”李澈忙把李真扶起来。

秦天晓忽然下定决心道：“李旗官之大义，秦某万分难及。今日李旗官如此推心置腹，视秦某为生死之交，秦某还在此犹豫不决。秦某刚才还说道，既然是对天下万民有利之事，就算是冒着被天下人指责甚至杀头的危险，也万死不辞。如今忽然前怕狼后怕虎地，秦某无地自容了。好，刚才李旗官之誓，也算上秦某一份。”

李澈拉着两人的手，激动地道：“我三人今日之誓，对天可表。况且我们以后所发之墓，皆是历代暴君、贪官污吏之墓，本来就是民脂民膏，取之毫不可惜。试想那些两袖清风的好官，穷苦无依的百姓之墓，又有什么财物可盗呢？而且以后秦大哥管理这些人，更要有所选择。”

听李澈如此说，秦天晓更加坚定，抱拳道：“李旗官，今后秦某定当将此盗墓之事办理妥当，绝无二心，不负旗官对在下的信任。”

说服了秦天晓，李澈感觉轻松了许多，随后三人又具体商量了此次出征的相关事宜。

下午李灵和姜天鹊来了。军营中的人都知道李灵是李澈的三弟，所以每次李灵过来，都没有人阻拦。而且李灵聪明伶俐，能说会道，特别能讨人开心，营中认识他的，都非常喜欢。

李灵一脸兴奋地介绍了这两天街上的情况，最轰动地自然就是李澈在前天晚上的喜宴中所做的那首《临江仙》，现在酒楼茶肆中，此事已经被说得天花乱坠，更有人将李澈和李香君联系在一起，说李澈深得美人青睐，一段段风流佳话从说书弹词的口中传出来，李澈的大名现在县城中，无人不知。

姜天鹊也奉承了几句，李澈不好意思地阻拦道：“今日正事要紧，这些小事不要再提了。”

李灵摇头晃脑，一脸正经地道：“这事才不是小事呢，天下间又有几人能写出李香君所说的压卷之作呢？比如唐诗七绝的压卷之作，乃是王昌龄的《出塞》，几百年来仍然为世人所称颂。大哥你这首《临江仙》，几百年后必定也是脍炙人口的。”

李澈奇道：“小灵，怎么你也知道王昌龄？你读过书识过字？你一个小乞丐，怎么会知道这么多呢？”

李灵支吾道：“这都是郭大爷和姜大哥平时教我的，是不是，姜大哥？”

姜天鹊随声附和道：“是，是，小灵聪明过人，什么东西一点就会。”

李澈问道：“对了，你不是和姜神医学医术吗？学得怎么样了？”

“马马虎虎吧。”李灵搪塞道。

姜天鹊赶紧补充说：“小灵这几日的进步可大了，对于我开的方子，有时都提出自己的见解，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医术世家出身的呢。”

李澈对李真使了个眼色，李真会意，将李灵带了出去，屋中只剩下自己和姜天鹊二人。因为此次出征，姜天鹊要随行，因此相关事宜，必须要商量清楚。

讨论已毕，姜天鹊起身告辞，李澈忽然想起一事，问道：“姜神医，扁鹊村可有消息传来？”

“前几日，我派了家仆回去打探消息，这家仆回来说，现在扁鹊村风平浪静。自我们走后，还没有鹊山寨的人来过。”

李澈知道土匪山贼一般都是有仇必报，即便隐忍一段时间，看看时机成熟，一样打你措手不及。因此嘱咐道：“姜大哥还是小心为上，虽然你们全家都搬来这里，不过扁鹊村尚有你的父老乡亲，我怕鹊山寨的人不会就此罢休吧。”

姜天鹊点头道：“我也有此担心，李旗官，你放心，我会安排仆人时时回去探查消息的。一有动静，就通知扁鹊村的人。”

李澈摇头道：“这个方法有些太被动了。本来我希望将整个扁鹊村五六十户人家都迁过来，不过一来如此动静太大，另外还有就是很多乡亲安土重迁，不愿离开。”其实李澈除了以上提到的原因，还有就是扁鹊村的人大多会行医采药，甚至很多在附近顺德府、真定府等处行医的名家，都和扁鹊村有颇深的渊源。一旦让扁鹊村的人追随自己，军医方面的资源可谓是充足异常了。

姜天鹊感激道：“李旗官真乃仁者，为了扁鹊村，不惜和鹊山寨为敌，这份情谊，姜某不知如何报答，我代表全村百姓谢过了。不过现在扁鹊村没有出事，李旗官就先不要操心了。”

李澈笑道：“说起来，还是因为李某得罪了鹊山寨，而让扁鹊村动荡不安的，如果李某对此事不闻不问，有何面目活在世间。姜大哥，你也知道，我要剿灭境内匪患，迟早会对鹊山寨开战的，真希望我能够尽快完成此事，好让扁鹊村脱离鹊山寨威胁的阴影。”

姜天鹊抱拳道：“只要有用得着姜某之处，水里火里，姜某绝不推辞。”

大明崇祯十年五月十八辰时。

李澈将己小旗列队与教军场中，旁边是秦天晓所部哨探队。此次出征共计火铳兵十八人，哨探十一人，算上李澈、李真、秦天晓、姜天鹊，全队共计三十三人。

骡马共计十五匹，其中十匹用以驮运弹药、干粮、行军锅灶等物。即便只吃干粮，也需要让士兵喝些热水，尽管是五月份的天气，不过夜间的寒气还是要当心。

火铳共计三十支，其中多出来的十几支是备用的，不过都是生铁浇铸的火绳枪。青铜火铳数量稀少，而且处于试验阶段，李澈也没有让郭铁牛大批量生产。到现在为止，自生火铳的研发还在进行当中，因此这次就无法为火铳兵装备自生火铳了。其中关键的一些部件，还需要手工打造，其弹性、耐磨性、精细度要求都非常高。

吕正风、高翔汉、张文显、王嘉及各小旗官都已在观演台上来送行，甚至吕定邦也在其中。高翔汉作为知县，是应吕正风之邀来参加送行的。毕竟作为一县之长，这么大的动作，还是有必要通知知县的。高翔汉自然欣然而来，评定匪患，靖清地方，说出来，也是自己的功绩之一。

吕正风似乎已经忘记了上次晚宴上李澈给他带来的不堪和尴尬，笑着端起酒杯道：“李旗官，吕某在这里预祝你等旗开得胜，马到成功。”说着将酒杯碰到李澈面前。

李澈谢过，仰头将酒喝了。旁边高知县道：“李旗官，本官其他的话就不罗嗦了，此行务必小心。”李澈心中一片感激，笑道：“多谢大人关怀。”

吕定邦看到李澈，满脸崇拜和高兴，李澈冲他点了点头，旁边的吕正风忽然显得非常轻松。

然后又和其他总旗官、小旗官、行军文书等人告别。张文显拉着李澈笑道：“兄弟，你先去，顶不住的话，哥哥给你报仇去。”

王嘉脸上还是一贯地严肃，不过他仔细盯着李澈，看了半天，才叹了口气道：“李旗官，我王某人平时很少服人，整个内邱县乃至顺德府，能让我王某佩服的人，屈指可数，不过你绝对是其中一个。”

李澈见平常不太和他交流的王嘉都主动示好，当下也不敢怠慢，忙施礼道：“多谢王总旗夸奖，不过如今言之甚早，待卑职平安归来，再做定论吧。”

告辞已毕，李澈大手一挥：“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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