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在李真的护送下，萧解语和高蝉都来了。

萧解语从萧府出来的时候，眼睛红红的，看来是哭过很长时间。回到守备府，仍然眼泪汪汪，李澈和高蝉好生劝解，好久才止住悲声。

李澈道：“小语，如今岳父性命无忧，只是受了些皮外伤，很快就能痊愈，你也不要太伤心了，免得他老人家担心。”

萧解语道：“我本来想在爹爹身边日夜伺候，又怕耽误了爹爹的伤势复原，而且爹爹也不想让我太过辛苦，澈哥哥，爹爹这次真的没有危险吗？”

李澈笑道：“当然没事了。岳父大人福大命大，况且还有姜大哥这个神医亲自医治，自然没有任何事情。岳父不想让你陪他，也是怕你太过伤心。”

萧解语摇头道：“爹爹之所以不让我陪他，我觉得是因为他看到我，就想起哥哥。澈哥哥，如今哥哥在哪？我要见见他。”

李澈叹了口气，道：“我已将他关押起来，此次他意图弑父，罪孽深重，小语，你不怪我出手过重，砍了他的右手吧。”

萧解语忽然哭泣起来，伏在桌子上，双肩抖动，不再说话。李澈对高蝉使了个眼色，高蝉忙抱着萧解语道：“妹妹，澈哥哥怎么做，也是不得已，你真的怪他吗？”

萧解语这才抬起头来，泪眼朦胧地道：“澈哥哥，你可以打他，骂他，将他关起来也行，为何要下次重手，砍掉他的右手？你让他以后怎么办？他毕竟是我的亲哥哥。”

李澈柔声道：“小语，如果此次我不砍掉他的手，下次受害的就不仅仅是岳父大人了，更可能还有我，还有你，甚至更多的人。我本来应该将他杀了，可是我答应过你，不取他的性命，取他一只手，饶他不死，已经是宽大处理了。”

萧解语不答，仍是默默垂泪。

李澈道：“我已经答应过岳父，以后将你大哥送到黄花峪去，远离顺德府城这个是非之地。也算是将他放在你身边，由你来约束他。”

高蝉忽道：“澈哥哥，你还是要赶我们回去吗？我和小语妹妹好不容易来一次府城，怎么能这么快回去呢？”

李澈假装生气道：“这次都是由于千总大人出事，才让你们过来的。等事情平息后，千总大人身体恢复，你们便回到黄花峪去。我在顺德府公务繁多，你们在我身边多有不便。”

高蝉嗔道：“骗人，什么不便。我和小语已经将自己的丫环都给你了，你还嫌不足，还要收留两个卖唱的女子，真是色心不足，色胆包天。”

李澈有些尴尬道：“不得胡说，蝉儿，那是逼不得已的事情。况且这两姐妹都是苦命女子，你们返回黄花峪后，便将她们一并带回去，就作为你们的丫环侍女吧。”

高蝉转怒为喜道：“这还差不多。不过我第一次来府城，还想多留几天呢。”

李澈道：“千总大人身体复原后，你们就离开府城。你想多留几天，难道是盼着千总大人不要快恢复吗？”

高蝉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妹妹，你不要听他胡说。”

李澈笑道：“和你说笑呢，看你急的。一会儿我让人将雨燕两姐妹让你们见见，也算是拜见主母了。”

萧解语忽然道：“澈哥哥，我要去看看我哥哥，好不好？”

李澈心头一软道：“我立刻安排人。”

安抚完众女，李澈将李真叫到自己的书房。虽说是书房，不过却没有几本书，对于那些满篇满纸的文言文，李澈看起来也头疼。只是为了充门面，随便摆了基本书籍。

李真汇报了这几日的情况。梁清树答应以火铳交换的马匹还未到达，不过已经派人来通知，马匹就在路上，不日便到。

和巨鹿的粮食交换已经完成第一批次，第二批次的生铁已经开始装运。另外所种植的土豆和花生，目前长势喜人，不过按照曾德昭的说法，由于缺少足够的水分，而且种植较晚，今年的产量不会太高，估计亩产在一千到两千斤。就是亩产千斤，也比没有种任何东西好。

辅兵转为正式士兵的工作及训练正在进行中，吕定邦已经从县城来到黄花峪，正式走马上任，成为户籍副使。另外，曾德昭对于黄花峪的改建工作，也走上正轨，预计整个改建工作完成，需要到十月底。刘定龙和魏大年都写来了贺表，恭贺李澈高升，同时拜谢李澈给自己的任命。

可以说，整个黄花峪目前如同一部开足马力的机器，开始有效的运转起来。李澈非常满意，一再叮咛李真回去之后，务必要加紧扩充人马，加紧训练工作。

兄弟二人又聊了几句，李真忽然道：“大哥，有件事情，不知道该不该和你说。”

李澈笑道：“咱们兄弟之间，还有什么不该说的话呢？”

李真顿了顿道：“是嫂子的事情。”

李澈忙问：“是哪个嫂子？”

“高蝉嫂子。”

“她怎么了？”

李真有些不好意思，半晌才道：“她这几日，总是往巾帼旗里跑。听王猛说，她每日也和众女兵一起参与火铳射击训练。”

王猛说的，不用问肯定是霍云娘告诉王猛的。上次李澈已经嘱咐高蝉不得到巾帼旗中捣乱，没想到自己刚走，这个小丫头就跑进去了。

李澈还没有说话，李真道：“大哥，其实嫂子这么做也没有什么不好。其他的女子都可以从军，为何大嫂就不行呢？”

李澈叹气道：“不是不行，而是有问题。她身为守备的夫人，现在又是梁将军的干女儿，你说她进到旗中，霍云娘会像对待其他女子般冲她指手画脚，吆五喝六吗？而且蝉儿脾气火爆，性格倔犟，一旦和火娘子或者其他姐妹发生冲突，到时候你让我怎么处置？不管是谁的部队，难道你会让我偏袒蝉儿吗？”

李真道：“大哥，可是我听说现在霍云娘和嫂子相处融洽，嫂子完全把自己当成一个普通军兵，对于霍云娘的号令，也是言听计从，她既然有志于此，也没有必要强行反对吧。”

李澈苦笑道：“这件事情我来和她说吧，对了，灵儿呢？她不会也闹着要进巾帼旗吧。”

李真尴尬一笑道：“大哥，真让你说着了，灵儿也进了巾帼旗，是和嫂子一起去的。”

“这么说是灵儿鼓动蝉儿去的？”

“应该说是嫂子鼓动灵儿去的。她们两个，开始整天商议这件事情，后来就真的去了。”

李澈若有所思地道：“灵儿的年纪也不小了，该给她找个人家，收收她的性子了。”

李真没有说话，李澈又道：“二弟，你回去之后，帮灵儿物色一下，看看有什么好男儿能够配得上我们三妹的。”

李澈点点头，道：“我会留意的。”

二人正说着，忽然护卫冲进来禀报：“守备大人，外面来了一群人，口口声声说是他们的妓院中走失了两个歌姬，有人看到她们进入了守备府，让我们将人交出来。”

李澈大吃一惊，随即又镇定下来，刹那间已经明了。萧若清刚刚提醒过自己，最应该防范的人是汪国策，想不到自己还没有琢磨出其中的味道，汪国策已经出手了。

所谓走失的歌姬，那就是雨燕和雪雁两姐妹。虽说是刘辰英在宴会上代表汪国策转赠给自己的，但现在翻脸不认帐，不承认这件事情，更安排青楼妓院的人出面要人，这件事情处理不好，会让整个府城的人认为李澈贪图美色，强抢妓院女子，更仗着自己是协办守备，欺压百姓。自己以后在府城的名声扫地不说，以后更是难得民心。好个汪国策，这招借刀杀人之计，当真狠毒。

自己交人，不但在汪国策面前失了威风，更是直接承认自己拐带人口，而且还是青楼女子。不交人，这些妓院的龟公、老鸨围在门口，摆明让自己难堪，长此以往，成何体统？

正在左右为难之时，高蝉、秀眉和金枝都来了。

高蝉问道：“澈哥哥，外面乱哄哄的，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李澈将情况说了一遍，高蝉撇嘴道：“都是你沾花惹草，才闹到今天这个地步。”

李澈一瞪眼道：“不得胡说，你偷偷进巾帼旗的事情，我还没找你算账呢。”高蝉撅着嘴，看了看旁边的李真，道：“二弟，是不是你泄露的？”

李真脸上一红，没有说话。李澈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如今汪国策居然发动妓院的人来守备府闹事，这件事情处理不好，后果非常严重。”

高蝉道：“那怎么办？我们如果就说没有看见，据不交人呢？”

“那样的话，这批人会天天来府门前闹事。”

“那就交给他们好了。”

“你说得容易，交给他们等于承认自己拐带青楼女子，在汪国策那里，不但威风扫地，以后更是成为此人的把柄。”

“这可怎么办呢？交人也不是，不交人也不是。”

李澈背着手在屋子中转了几个圈，对秀眉道：“秀眉，你去将雨燕两姐妹找来，我有话问她们。”

秀眉答应一声，反身飞快地离开了。高蝉道：“澈哥哥，她们无凭无据，怎么就证明雨燕姐妹是他们的人？”

李澈缓缓道：“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些人必定有雨燕和雪雁的卖身契。否则绝不会如此有恃无恐。看来汪国策阴险毒辣，早就下了这个圈套等着我。”

不一会儿，秀眉带着雨燕两姐妹来了。雨燕和雪雁的脸色都是惊慌恐惧的表情，不用问，秀眉已经将事情告诉她们了。

李澈看了看两姐妹，说道：“大概的情况你们也知道了，我现在再问你们一遍，是想留在守备府，还是愿意回去？”

雨燕姐妹互相看了看，双双跪下，雨燕道：“我姐妹两个死也不回去。”

雪雁道：“大人，如今你放我们回去的话，我们肯定要被买到青楼，到时更是生不如死。”

李澈点点头道：“你们的卖身契可是在汪国策的手上？”

雨燕道：“梁员外将我们送给汪大人的时候，好像是有卖身契。不过我们是被逼的，是梁员外收留我们之后，偷偷地卖给教坊，然后又转赠给汪大人的。”

李澈皱了皱眉，道：“梁员外？哪个梁员外？”

雪雁抢着道：“就是真定府的梁清梅梁员外。”

“梁清梅？”李澈自言自语，忽然想起第一次来千户府见到梁清梅的情形。听说此人买卖人口，以收留难民为幌子，将童男童女卖给妓院、教坊等处，谋取暴利。

高蝉问道：“你们说的可是人称‘真定梁善人’的梁清梅？”

雨燕咬牙道：“什么善人，根本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狼。我们当时好多人都是他卖给青楼和教坊的。”

高蝉看了看李澈，解释道：“我经常听爹爹说起，在真定府一带，有个梁善人，给流民施舍粥饭，提供住所，让这些人安居乐业，想不到此人居然是这等下作之人。”

李澈道：“他可是你义父梁清树的堂兄，说起来还是你的干伯父呢。”

高蝉“呸”了一声，道：“有这样的伯父，我宁可去死。”

李澈转头对雨燕两人道：“这件事情交给我处理，我绝不会将你们送还给汪国策，更不会让你们流落到青楼。来人，速速将秦把总、赵百总招来议事。”

丽春院的老鸨此刻正得意洋洋的坐在守备府门前的台阶上，慢条斯理的用手绢扇着风。已经是九月份的天气了，不过刚才一阵喊叫，还是让她发胖的身体感到劳累。

当她听说要让她到守备府闹事的时候，她还是非常害怕。不过等听到这是通判林庆亨安排，又有两位姑娘的卖身契作为证据，更看着摆在面前的五千两银票，老鸨的脸上已经笑成了一朵花。刚才惊恐的心情，一扫而光。林通判后面有四品的知府在背后撑腰，一个从五品的协办守备，还有何惧？况且自己拿着卖身契，这可是铁证。来人更是允诺事后还有大把的银子奉上，而且这两位姑娘也都送给丽春院做头牌的姐儿，老鸨都快要找不到北了。

从知府大人那里出来的歌姬，还是双胞胎姊妹，除了才貌双全，还有孪生的噱头，到时候满城的男人还不排着队来丽春院吗？即便从守备府要不到人，这银子也拿了，丽春院的名声也有了，自己这么一闹，满府城谁还不知道丽春院了？

自己找了一批地痞流氓，带到守备府门前，声势还真是壮观。喊了这么半天，守备府的人居然没有出来理他们。只是门口的一些守卫静静地站在那里，任凭她们在门外折腾。

等了很长时间，就在老鸨有些不耐烦的时候，有人从大门迈步进来。老鸨不认识来人，只觉得此人面露凶光，神色冷峻。

来人正是秦天晓，他厉声问道：“你是什么人？”

老鸨赶紧站起来道：“回军爷，老身是丽春院的妈妈。”

“你来此作甚？”

“我们丽春院走失了两个姑娘，听说现在正在守备府里，因此特来要人。”

“好大的胆子。你丽春院人员走失，为何到我府上找人？”

“有人看到这两个小妮子跑进守备府里了，难道还有假的？你们说是不是呀？”那些地痞纷纷附和道：“是呀，是呀，我们都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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