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平乡守城战(下)
作者:清澈渔父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6374

中午时分,天空中彤云密布,一场暴风雪快要来临了。//自从上一轮的进攻退去之后,贼寇直到吃午饭之前,都没有任何动静。李澈命人轮流休息,开始吃起午饭来。

城头上的军兵们,围着大锅烤着火,吃着由百姓刚刚送来的热气腾腾的饭菜,议论着刚才的战斗情况。有些人吃完之后,坐在城头的垛口后面,擦拭着自己的火铳,检查自己的弹药情况。

李澈刚刚吃完几口饭,有人喊道:“大人,贼军开始进攻了。”

李澈扔下饭碗,站起身来,朝城外看去。只见黑压压的贼寇已经重新集结,散乱地分布在空旷的田野中,再次向城下推进。

此时城头的大炮已经冷却,当敌军进入到四百步后,再次开火。这次贼寇学的乖了,城头大炮一响,就死命往回跑,等炮弹落下来停止滚动后,再返回身,重新推进。

不过每次炮弹的落点都在四百到四百五十步,而且跳跃滚动可达百步,那些跑的慢的贼军,仍然被沉重的铁球撞得血肉横飞。上午死掉的尸体的血迹,现在已经冻结,放眼望去,都是一片片暗红色。

五轮火炮射击完毕,只打死打伤了约有百人。贼寇似乎已经摸到大炮发射的规律,等到五轮炮弹发射完毕之后,全体贼兵呐喊着,快速推进,看来这一次,他们要孤注一掷了。

三百步,二百步,一百步,八十步。“开火!”李澈果断地下了命令。二百支火铳发射的声音响成了一片,几乎从无断绝和停歇。辅兵们装填弹药的速度,比上午快了很多,这让那些火铳兵射击起来,更加快速。瞄准,扣发扳机,更换火铳,再瞄准,再扣发。

敌军实在太多了,这一次似乎是将一千多人全部押上。一部分经顶着枪林弹雨冲到了城下,而骑兵也到了六十步左右的距离,纷纷拉开弓箭,朝城头射去,射完之后,立刻催动战马,往回跑,跑到百步后,再折返回来,进行下一轮骑射。

尽管是匆忙之间射出的箭矢,不过仍然有部分箭矢射伤了城头。一轮骑射过后,十几个火铳兵已经被箭矢射中,其中三人被射中面门,当场死亡。

李澈大声道:“火铳兵射击骑兵,辅兵开始守城。”

此时城下已经聚集了几百个步兵贼寇,渡过干涸的护城河,架起云梯,准备攻城。辅兵们开始向下投掷石块、砖头、滚木。那些云梯都有钩索,打上城头,就会紧紧地扣在城头,让人无法搬动。而对付沿着云梯攀爬的来敌,最好的办法就是滚木。可是滚木有限,很多人将实现准备好的被褥、席子点燃,往云梯上扔去。

这是张文显和王嘉为守城准备的。从城里百姓家收集,然后叫上火油,点燃之后,扔到云梯上,可以将云梯烧毁。便是扔到人群中,也能造成一定的伤亡。

还有些人从沸腾的油锅中,盛起一大勺滚烫的油或者是沸水,往城下密集的人头上倒去,当然还有滚烫的人粪尿,城下等着攀爬云梯的贼寇被烫得满地打滚。

骑兵第二次进入八十步射程的时候,还没有容他们弯弓,城头上的火铳已经开始喷发出愤怒的火焰。不打人,只打马,目标明显而且容易射击,马匹在快速奔驰中中弹,向前栽倒时,往往将前面的人马也都波及到,而马上的贼寇,从这么快速的马匹上摔落下来,即使不死,也是骨断筋折,还没等他们重新爬起,后面的马匹已经到了眼前,连人带马,全部踏死在地上。而且倒在地上的人马,往往会给后面正在狂奔的骑兵造成阻碍,形成大面积的跌落。

五百名骑兵,在第二轮冲锋到达六十步时,已经损失了将近一百人。半空中箭矢和弹药相互对着飞向对方,这轮骑兵的冲锋,城头的火铳兵又有七八人中箭,而火铳兵也完成了三次射击,贼寇的骑兵返回到百步之外的,只剩下三百多人。

而此时,堆积在城下的一千左右的名步兵,在城头不断飞落砖石、滚木、着火的被子的攻击下,正在逐渐减少,尸体已经快要填满城下的所有空间。

四十多架云梯此时已经搭在了城头,其中二十多架正被着火的被子覆盖着,从中间燃烧起来,不多时,烧着的云梯,从中间断裂,直直地砸到地面上,那些原本攀爬的贼兵,被甩在地面上,砸到了不少人。而断裂的云梯,也将贼寇砸出一条直线的空间来,还没等也云梯压住的人从下面爬出来,城头上着火的被子有一片片的飞落,瞬间,不少人的身上都着起火来。

有几个敌寇刚刚从云梯上露出头来,就被锋利的刺刀从前胸刺入,摔下城头的尸体,将云梯上其余攀爬的人们都带下去了。

李澈在城头上领着八名护卫,来回巡视。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一个贼寇能够登上城头。贼寇的骑兵似乎不敢再往前进攻了,这样可让攻城的步兵遭了秧。所有的火铳兵一下子将铳口对着城下射击,距离如此之近,几乎能够将人洞穿。距离远的用火铳设计,距离近的用刺刀直刺。

李澈下令,只往下倒热油,不再倒水,然后往下扔着火的被子,如此一来,整个城下瞬间变成一片火海。所有的云梯都被这火舌所吞没,即便是站在云梯的高处,也经受不住底下大面积的烈焰升腾和烟熏火燎。

靠在城墙上的四十云梯,在不到一顿饭的时间里,全部被烧毁,而整个城下,也由于大批的油和棉被在燃烧,形成了一个火墙,然贼寇无法再靠近城墙。

没有了弓箭的威胁,火铳兵的射击更加自由,他们倾泻着身子,将火铳身探出垛口,找准目标,开火射击,如此近距离,几乎人人都是百发百中。从敌军发起进攻,到现在已经有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城下的尸体越来越多,很多都被大火烧着,发出焦臭的味道。

没有了云梯,干瞪眼被火铳射击,毫无还手之力,不逃命还等什么?忽然之间,贼寇如同潮水般往后撤去,而他们在逃跑的过程中,火铳兵仍然没有停止射击。

此次进攻,李澈估计打死打伤七百余人,加上上午的五百人,合计北城就歼敌一千两百多人,而己方受伤数十人,阵亡二十几人。可以说是用微小的代价,换来了巨大的胜利。这就是热兵器的优势,是那些冷兵器永远无法达到的。

半个时辰之后,其余三面传来消息,各个城头安然无恙,只有王猛镇守的西城,被敌军登上城头,不过王猛的刀盾兵作战英勇,已经将上城的敌军尽数消灭。西城的火铳兵只有一百巾帼旗,而其他的城墙火铳兵都在两百人以上,这也是李澈考虑到西城敌军人数少,作出的安排。

战况统计上来,第二轮其余三面城墙共打死打伤贼寇约有八百人,百济兵伤一百多人,亡三十三人。

第二轮攻城战后,敌军前前后后共计伤亡约在两千人,而己方伤亡在二百人左右。十比一的伤亡比,这个数字,是在双方都使用冷兵器的作战中,无法达到的高度。

数据统计迅速传播给守城的所有将士,众人听到这么巨大的胜利,纷纷欢呼起来。这种信息公开,也是李澈治军的一个特点。不管是战绩,还是伤亡数字,都迅速让所有人知道,战绩好,能够形成动力,伤亡大,更能激起愤慨。

下午,大片的雪花开始飘飘洒洒地降落下来。很快,黄褐色的大地变成了变成了一片白色的世界。城下那些无人收拾的尸体、血迹、马匹、刀枪等,统统被大雪掩盖起来,仿佛这里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

李澈将其余三城的守将招到北城,商议接下来的事情。李真和秦天晓都是一脸憔悴,而王猛的左臂包扎着,血迹已经渗出来,让原先的白布都成了红布,霍云娘站在王猛的身边,一脸担忧地看着他。钱有用、韩迅、韩速、姜天鹊、马万山等都来了。

李澈皱了皱眉头道:“王猛兄弟,你的伤势不要紧吧。”

王猛笑了笑道:“大人,这点小伤算不了什么。你不怪我没有守好城头,我已经有愧了。”

李澈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各位弟兄都非常不容易,我李澈怎会怪你们。”又转身为姜天鹊道:“姜大哥,弟兄们的伤势如何?”

姜天鹊忙道:“回大人,弟兄们受的伤多是箭伤,幸亏箭头之上没有染毒,否则性命难保。除部分兄弟当场死亡外,其余均已救治,应无大碍。”

李澈叹了口气,道:“命人将阵亡弟兄的尸体火化,战后带会黄花峪。”

这件事是钱有用负责,所以李澈这么吩咐,赶紧答应。

李澈道:“如今大雪降落,敌人新败之后,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集中所有兵力,做最后一搏,一条就是退军,撤返巨鹿。秦大哥,你怎么看?”

秦天晓应道:“大人,卑职觉得敌军已经伤亡两千人,几乎是一般的兵力,加之没有粮草,天寒地冻,有没有援军,相信不久即可退兵。”

李澈点头道:“我也是这么估计的。不过敌情难料,说不定这些人孤注一掷,誓要夺取平乡,以期抢夺粮草,也为可知。”

秦天晓道:“如果我是敌军首领,在第一次攻城之后,就会选择撤退了。”

李澈笑道:“可惜他们不是你。不过我等不能因此而产生骄傲之心,闻香教贼众能够从山东杀入真定,还是有些本事,万不可轻敌。特别是以后我等日后遇到的敌军,可不是这些乌合之众可以比拟的,那时才是真正考验我们的时候,如果因此战而觉得天下军马不过如此的话,早晚必败。”

秦天晓等人忙道:“卑职等受教了。”

李澈沉吟了一会儿,道:“我现在最担心的反而是沈天元和马雄两位兄弟。如果消息可靠,他们共有四百人,对阵敌军两千人,其难度比我们要大多了。特别是沈天元部如果按照我之前的安排,向平乡集结,很可能会被乱贼吃掉,这也是我之前没有考虑到的。如果这两位兄弟有失,李澈之罪也。”

马万山忙道:“大人言重了。犬子如果不能守住广宗,只能说他技不如人,乃是无能之辈,倒是沈百总让人担心。”

李澈总结道:“如果我有足够兵力,如此分兵自然无碍,可惜我百济军人数太少,分兵作战,也是无奈之举。等回到黄花峪,我要扩充兵马,没有万人之众,如何面对满清鞑子的铁蹄?”

秦天晓有些疑惑地问道:“大人,您说我们要以万人去辽东征讨鞑子?”

李澈知道说漏嘴了,忙道:“我是未雨绸缪,鞑子每隔几年就会入关抢掠,说不定明年又会到来,我们早做准备,也是应该的。”说完,改变话题道:“如果围城之敌撤退,我想要全员出动,衔尾追击。”

李真道:“大人,敌军随时仓促撤退,可是比去巨鹿和其余人马回合,到时兵力可达四五千之众,而我等无城可据,无险可守,岂不是羊入虎口?”

李澈笑道:“二弟多虑了。你烧了他们的军粮,即使他们再从周边村镇弄到粮食,也不足几千人的消耗。而我百济军粮草足够作战月余,火药更是充足,何惧之有?就算是双方对耗,也会耗死他们。”

见李真仍有些疑虑,李澈笑道:“二弟,你是否担心,敌寇五千兵马将我百济军一千多人围困在狂野之中,到时我等只有被动挨打?”

李真道:“正是如此,平乡到巨鹿,只有贾庄算是大镇店,其余都是小村子,根本无险可守。就是贾庄,也是一马平川,没有城墙,没有依托。”

李澈笑道:“二弟此言差矣。我问你,我百济军最多的兵种是什么?”

“自然是火铳兵。”

“火铳兵的优势是什么?”

“远距射击。”

“若我以火铳兵组成方阵,中间放置火炮,与在城中据守,有何区别?火炮在城头,不能朝下射击,所以只要敌军冲进一百步的距离,再也不怕我火炮的威力,可是若将火炮放置在平地上,只要是在射程之内,到处都是火炮可以射击的范围。城池巨大,敌军可分散前来,火炮和火铳的排射反而发挥不出优势。可是我百济军聚在一起,敌军只能密集冲锋,到时不但火炮可发挥其优势,便是火铳军最多运用的齐射、排射也能有效的打击敌人。之前为何要据守平乡,是我考虑到我军半数为新军,尚未经历战争,而且对手的实力尚未探查清楚,我不敢贸然进军。如今双方交锋,已经知己知彼,此时不战,更待何时?”

他顿了顿,又说道:“敌军推到巨鹿,必然更加猛烈的攻城,如果我军不尽快赶到巨鹿,巨鹿必失,到时这些贼寇据城而守,又有粮草补给,要想聚歼,更加困难。”

李真道:“大人所言句句在理,卑职谨遵大人调派。”在公共场合,李真仍是自称卑职,而在私下场合,则以兄弟相称。这也是李真考虑到自己的身份,而和李澈商量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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