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敌寇的围城部队开始往北城集结。然后大批的敌军开始收拾帐篷，看来是要拔营起寨了。

李澈在城头收起望远镜，吩咐道：“全军集结，准备追击。”

一千人很快集合在北城的城门内，以秦天晓为先锋，王猛为后卫，霍云娘和李真部位中央军，加上炮兵旗、哨探旗和押运车辆的辅兵，站在大雪之中，人人屏息静立，等待李澈的命令。整个队伍中，只听到风吹旗帜的声音和马蹄原地踏落的声音。

此次追击，李澈仅留下张文显和王嘉的内邱百户营留守平乡。经过此次守城之战，李澈已经将辅兵正式纳入到此次作战的队伍中。原来车辆中储备的大批量的火铳和弹药，此刻全部分发给所有的辅兵。即使是推车、赶马、搬运的低级辅兵，也都人人配发一支。

本来李澈想留下巾帼旗镇守平乡，不过霍云娘坚决反对，执意要跟随队伍，更加之巾帼旗的女兵一致跑到李澈前面，慷慨陈词，李澈只好点头同意。

城门开启，吊桥放下，一队队人马快速出城。整个过程中，没有任何敌军前来阻挡。而对方的营地中，没有带走的帐篷、车辆等，都被贼寇点燃，看来撤离的非常匆忙，很多东西都没有来得及收拾。

看着雪地中被大雪覆盖的人马的尸体，李澈心中一阵感慨。这就是战争，这就是沙场。哨探旗的快马被王飞跃派出去，跟随敌军在雪地上留下的杂乱脚印，衔尾追击。

迎着朔风北上，二十里后，有哨探来报，敌军在前方十里外，一路上不断有人逃亡。李澈哈哈大笑，道：“秦大哥，你可愿意前去踩踩敌军的尾巴？”

秦天晓兴奋道：“卑职正有此意。”

“如敌人反噬，则将其往回引，如果敌人一味逃跑，则不断骚扰，务必使其行进速度减缓。”

“卑职遵命。”秦天晓答应一声，一招手，领着自己的百户营火铳兵，快速出发。秦天晓部作为先锋部队，李澈给他们配备了两百匹马，马步兵结合作战，更加灵活机动。李澈的大部队考虑到步兵较多，而且还有车辆与大炮相随，速度不可能太快。

十里的距离，转瞬即到。一路上，不断有哨探旗来汇合。有些哨探还擒拿了一些逃亡的贼兵，秦天晓稍作询问之后，将其斩首，然后继续追击。

一个时辰后，前方队伍的火把已经清晰可见。也许是知道了会面有追兵，贼军分出五百人，前来阻击。秦天晓排下雁翅阵，以两百步兵为中心，左右各有一百骑兵，形成一条宽大的活力线。全军保持队形，踏步前进。

阻击的敌军，没有任何队形，散乱地分布在前方的突破和狂野中，对于衔尾追来的百济军，他们似乎非常害怕，双方的距离在五百步时，这些贼兵已经开始蠢蠢欲动，逐渐向后退却。

秦天晓朝左右两百骑兵一挥手，两百匹马狂奔斜刺而出，向敌军两侧迂回，形成半包围的局面。很多还打算往四外逃窜的贼兵，见骑兵从侧面包抄而来，赶紧又往队伍中心靠拢。

骑兵包抄的同时，步兵也快速挺进，五百步的距离，在迅速地缩小。似乎贼军也感到了强大的压力，两百多名贼兵在一员贼首的指挥下，往左侧骑兵处强攻。

双方在一百步的距离时，马上的火铳兵首先开火。尽管坐在马上的射击精准度有限，不过一百发子弹，如此密集的打击之下，第一轮火铳击发，仍然让几十名贼兵的身体上喷出团团血雾。鲜艳的血迹崩撒在白色的大地上，格外的显眼。

一百步的距离，双发在接近的过程中，火铳兵射击火铳三次，这三百发子弹，几乎让这阻击的两百人全军覆没，最后只有几十人冲到骑兵的面前。可是在快马冲刺的打击之下，剩余的贼军几乎全部被火铳上的刺刀贯入胸膛，或者被战马的马蹄踩成肉泥。

只有十几个贼兵趁着乱势，连滚带爬的跑回大队之中，而此时的敌军大队，后撤的步伐更加迅疾。但是两条腿始终跑不过四条腿，从双方对阵到被左右骑兵合围，敌军几乎后撤了八百步的距离，尽管有些精明的人在看见百济军的影子后，就狂奔而逃，当大部分贼军仍然被百济军围困在一座小土坡之上，等百济军完成合围之时，原先的五百人只剩下不到两百人在突破上狼奔豕突，妄图找到突破口。

不过这些人只要百济军接近一百步的距离，就会有火铳射击过来，很多人被多颗子弹同时射中，子弹的力量带着尸体往后飞出很远，才栽倒在雪地之中。

秦天晓笑道：“贼军果然是乌合之众，不过尔尔。弟兄们，速战速决，不能让大人来了还看我们的热闹。”

众军齐声高呼，向着中间的土坡发起冲锋。这完全是一面倒的杀戮，聚集在土坡之上的贼寇，目标更加明显，被不断收缩的包围圈压缩的所有人都挤在一起。很多人使劲地往人群中间扎，而外围的敌军则在不断射击来的子弹中，如同割麦子般倒下。

也有一些人扔了手里的兵器，挥着双手跑下土坡，边跑边示意，自己要投降。不过百济军早已下令，不接受俘虏，那些投降的贼军，更成了火铳设计的重点目标。

不到一顿饭的功夫，土坡上的贼军在没有一个人站着了。五百人的抵抗之军，在前后一个多时辰的交火过程中，除逃跑小部分之外，全部被秦天晓围歼于此。而百济军在整个过程中，无一人伤亡。秦天晓下令，将土坡上的所有尸体，补上一刀，防止有人装死。整个过程快速和安静。百济军的刺刀，在尚未冻结的尸体上，不断地穿刺，偶尔也有一两声临死前的惨呼，更多的是刺刀穿入尸体的声音，还有猎猎的北风。

当李澈的大军抵达此处土坡的时候，纷纷的大雪已经快要将满地的尸体掩盖起来了。李澈笑道：“秦大哥当真是我百济军中的智勇双全之将才。”

王猛在旁边嘟囔道：“大人，要是我王猛，比这还漂亮。”

李澈道：“如果说勇猛者，你王猛可首屈一指，如果说用计，非沈天元兄弟莫属，可是说起智勇双全，秦大哥当仁不让。”

天明时分，李澈的大军路经巨鹿之南的贾庄。而一路之上，除了零星的敌寇尸体之外，再也没有发生过大规模的抵抗，看来剩余的贼寇再也无心恋战，而是舍命奔逃，想要快点到巨鹿和主力回合。

贾庄中如今已是空无一人，大量的房舍被拆、被烧，庄西侧的几间大房子已经成了一片瓦砾，那里曾经是李真烧粮的地方，如今已经被大雪覆盖。李澈心中默念：“明年的冬季，贾庄将成为卢象升的葬身之所，不过有我李澈在次，无论如何也要保住这位民族英雄的性命。”

大军简单用过早饭，继续开拔。离巨鹿城还有二十多里的时候，哨探兵来报，前面秦把总的火铳兵被敌军围住已有半个时辰，敌军人数在两千左右，百济军具体伤亡不知。

李澈一笑：“看来巨鹿的贼军前来接应了。王猛何在？”

王猛赶紧过来道：“卑职在。”

“你速带刀盾营，从东侧包围敌军，不得使其向东逃窜。李真何在？”

李真也立刻上来，等待命令。李澈道：“二弟，你带人迂回到敌军后侧，务必挡住巨鹿的后续援军，并将这两千人死死咬住，不使其撤回巨鹿城下。”

“卑职领命。”

“辅兵抽调三百人暂时归哨探旗调度，从西侧包围敌军，巾帼旗居中，其余辅兵暂归巾帼旗调度，炮兵旗随后，随我正面挺进。”

众将领命。钱有用心中暗自惊叹，敌军两千人包围秦天晓部，咱们的大人更狠，以一千人反包围两千贼军，造成内外夹击之势，这个举动当真需要极大的胆魄。

此时的包围圈中，秦天晓已经将百济军四百人排成中空方阵。步兵在外，骑兵在内，每面四排，每排二十五人，秦天晓居中指挥。旗长和伍长在四个方向指挥开火。这场战斗，算起来应该是百济军第一次在野外集结成作战队形，以排射对抗敌军的战斗。

两千贼寇是从巨鹿成来接应平乡逃回的部队的，他们还是第一次遇到全员使用火铳的官军，根本没有任何心理上的准备，两千人很快将百济军的四百人合围在一起，然后发起第一次冲锋。

指挥作战的贼首更是不将眼前这四百人放在心上，心说区区四百人，不管集结成何种阵型，两千人扑上，只会很快被淹没。可是让他吃惊的是，两千人齐声呐喊的狂奔到一百步的时候，中间集结的方阵中忽然铳声大作，一排排火铳升腾起一排排的青烟，伴随着青烟，己方的军兵如同被镰刀割到一般，成片的躺倒。

而百济军第一排设计完毕后，蹲下安装火药，第二排已经在旗长的指挥下，开始射击。那些平地冲来的贼军，忽然发现距离越近，敌军弹药的威力越大，有时明明看到前面的人倒下去，心中还在庆幸有人帮自己挡了子弹，可是却感到胸口发疼，低头看时，自己的胸膛也被击穿成一个大洞。

四排火铳的连续击发，将贼军的第一轮攻势打压了下去。这一轮冲锋，就让敌军当场阵亡了两百多人，而即使是冲到百济军最近距离的贼军，仍然还有六七十步的距离。弓箭兵临时前射出的少量弓箭，毫无力气地落在百济军的阵前，根本造不成任何有效的伤亡。

贼首已经意识到眼前的这个方阵，是一个绞杀人名的机器，不过事已至此，硬着头皮也要冲杀，他改变策略，第二次冲锋，以骑兵为主，步兵随后，希望以牺牲少量骑兵为代价，换取步兵能够冲入敌阵。可是他又一次低估了火铳的威力。四排火铳的射击，就让此次冲上来的两百名骑兵几乎全军覆没。骑兵的目标更大，一旦马匹被击中，带来的伤亡更大，一匹马倒下，往往带来周边大批的步兵和骑兵的伤亡。在牺牲了骑兵之后，步兵压进到五十步的距离，终于能够将弓箭射出足够远的距离了。可是这些弓箭兵也暴露在火铳的火力之中。

这一轮弓箭，也给百济军带来了不小的麻烦，当场被射死十几人，另有二十几人受伤，有些坐在马上的骑兵也被弓箭射落在地，倒下的军兵被军医迅速抬到中间空地上。

这一轮冲锋，仍然没有达到冲入敌阵的目的，不但所有的骑兵损失殆尽，更是让不多的弓箭手几乎报销。没有了快速机动的骑兵，有没有了远程攻击的弓箭手，拿着刀枪往火铳里冲，简直就是送死，这一点贼首很快就明白过来了，两千人经过两次冲锋，已经剩下以前两百多人，正让他的心理接近崩溃的边缘。

之前从巨鹿城下来支援从平乡逃回的友军时，他还在想，一个小小的平乡，居然让五千人只剩下一半的人回来，真是一群饭桶。如果说攻城难度大，这次追击之敌只有区区四百人，而且还是野外作战，对方根本无险可守，一个冲锋就将其拿下。当平乡逃回来的友军一再叮嘱他务必小心，这次的追敌有些特殊的时候，他还在嘲笑这些狼狈的人，特殊？难道会有三头六臂？

可是他现在已经知道了特殊的含义。正当他举棋不定，考虑是否在这么大的伤亡下继续进攻还是撤回巨鹿城下之时，四面的人马不断有人来报：“东侧出现一直四百人的官军。”

“西侧有一支四百多人的官军正在推进。”

“南面有大批人马出现，队伍之中还有火炮跟随。”

“北侧的退路被切断……”

“被包围了？”贼首有些紧张，不过他粗略一估计，包围自己的差不多也就一千多人，等数量的双方，而且在平原之上，所谓的包围简直是笑话。他立刻打定主意，全军向北突围。

可是当他带着剩余的人马冲出两里地之后，却遇到了同样猛烈的火力阻击。这次对方的阵型不再是方阵，而是一字排开，前后两排，轮流射击。而且更让人头疼的是，这些官军射击的同时，还不断地向前压进，将自己的人马不断向后推动。

而当他指挥人马要反身向后时，才发现方圆五里之内，似乎都有官军的踪影，整个平原之上，已经摆下了一个大大的网，而且这张网正不断地收缩，逐步压制他们能够活动的空间。

李澈坐在马上，看着只剩下方圆二里的范围内，几百人的贼寇正在不断的奔逃，而秦天晓的火铳兵已经集结在自己的身侧，和巾帼旗一起向上压进。

经过多次的试探，这批贼寇发现东侧的官军居然不是火铳兵，这让他们开心不已，更多的人纷纷如同潮水般往东侧涌去，登时让东侧围拢的王猛刀盾营感到空前的压力。所有的贼军如同看到了救命的稻草般，再也不管不顾，拼命朝着东面开进。

王猛见大批的敌军想自己这边涌来，心中豪气上涌，哈哈大笑一番后，对着身边的人道：“弟兄们，看见没有，这些贼寇认为我们最好欺负，所以都朝我们过来了。我们怎么办？”

手下人纷纷喊道：“给他们厉害常常，然他们知道我刀盾营是最不好欺负的。”

“大人看着我们呢，我们不能丢人。”

王猛大笑，将精铁盾牌扔在脚下，跳下马来，双手持刀，雪片落在刀刃之上，又迅即被风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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