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厄运降临
可是，未等抓到刘天飞、万红等犯罪嫌疑人，苏泰生的厄运就提前来了。
嘉陵市纪律检查委员会早已开始了对他“问题”的审查。
早在二○○一年春节期间，市纪委、市检察院及反贪局就收到过检举苏泰生问题的函件，随后又陆陆续续接待或收到过不少揭发他曾强奸过妇女、贩过毒、收受过贿赂、刑讯逼供等问题的人和资料。同时，从省里和市委、人大、政府、政协也转来过不少类似的检举信,说他有这样那样的严重“罪行”。一时间，苏泰生成为了嘉陵市“十恶不赦的大坏蛋”，成为了危害一方的“恶魔”。而在这些转来的检举信中，或多或少都有领导机关的批示，其中最有分量的批示算是市人大，直接批到反贪局，要求快查严办，及时给“全市人民”有个“满意”的交待。
市反贪局有些领导好似捞到了稻草，立即根据人大的建议成立了“苏泰生涉嫌受贿案专案组”。但不知为什么，却要先让市纪委出面，在五月二十九日以开会的名义，将苏泰生禁闭起来，名曰“双规”。
“苏泰生，根据群众检举，‘专案组’查证，你犯有严重的问题，组织上决定对你实行‘双规’！”市纪委副书记、监察局局长何劲松宣布完纪委决定后，市反贪局局长任永华得意洋洋地抚着山羊式的小胡须，神情里泛起难以掩饰的诡秘。
记得反贪局刚接到市人大转来的检举苏泰生“有收受贩毒分子贿赂”的信函时，他就与“大舅子”（妻兄）何平长谈过一夜。“我们今天接了一封检举苏泰生的材料。”他有意停顿了一下，偷眼窥视何平：“你怎么看这个问题？”
何平坐在任永华家里的沙发上，一动不动悠闲地品尝着他妹妹何华为他精心泡好的蒙山嫩尖，不作一声，眼睛仍停留在电视屏幕上那一对男女在海边游艇上望来望去的无聊镜头。
任永华看着他那毫无反应的态度，心里猜出了七八分。老婆何华经常在他耳边吹嘘过她这位哥哥的心胸城府，说他是城隍老爷出天花——鬼点子多；连老丈人何劲松也经常在他面前夸妻弟有“孔明心计，韩信心肠”，有些主意特别地狠毒，一条可帮他定乾坤。过去，何平在家庭聚会时曾不止一次地说过苏泰生，说他狂妄自大，有违纪、违法行为。今天出现这个机会，他焉能轻易放过呢。可是，任永华仍然按捺不住欲知的心理，直截了当：“你到底想把苏泰生怎么办？”
何平理了理油光的头发，慢慢冒出惊心动魄一句：“吸他的血，食他的肉！”
任永华格外诧异：“你和林柬波是一伙的？”
何平“噗”一声奸笑：“他有资格与我同坐一条凳子吗！”
任永华不解：“那为什么？”
何平说：“为我自己！”
任永华忙问：“如果是这样，不值得生那么大的气嘛！”
何平说：“值！否则，我们有多少人要进监狱啊！”
他那一副“仗义执言，树正气压邪风”的样子，让任永华一时摸不来其思想活动的深浅，追问：“信是不是你写的？”
何平诡秘地说：“何用我来写，想收拾他的大有人在，包括你的外甥万红。”
任永华“啊”了一声，半天没有言语……
这起案子他完全可以推给市纪委先去应付。但市人大胡主任与他在大龙宾馆共进晚餐的时候，鼓励他要在这个案子上负起责来，一定把苏泰生拿下来，并许愿说，立了大功就提名让他当市检察院的检察长。
胡主任与他同乡，也是多年的老关系，这么一说，联想起妻弟何平那咬牙切齿的态度，他就变了，变得面目全非，变得没有了正义与真理。他自告奋勇来到临时拼凑起来的“苏泰生‘问题’专案组”：“这是政治任务，是政治就大于一切，一切都要服从政治；这也是提升我们局声誉的难得机遇，我们一定要给市领导和群众一个期盼的答卷……”他滔滔不绝地动员起来。
前两天，胡主任利用开会，又催他快点上马，否则，嘉陵、广南两市不知有多少干部要栽倒在苏泰生的手里。并暗示他：苏泰生手里有一份材料，是林柬波近期写好要他代交到省纪委的，要他尽快设法把这份材料弄到手……
一个星期后，任永华又利用老丈人何劲松做六十大寿的机会，再次与何平谈及此事，两人又继续密谋了许久。
“你爸对这件事是怎么看？”任永华试探性地询问市纪委的态度。
“市纪委可能也收到类似的材料。只是爸接近退休，无力再去抓这个案子罢了。你如果要行动，我让爸多配合你一下，如何？”何平满足了任永华的要求……
苏泰生在会议室里诧愕地凝望着与会的所有领导。
“接受党组织的审查是每个党员的义务，我没有什么意见，但是，我有一个请求，现在能否不‘双规’我，我正在负责办一起特大毒品案件，已到最关键时期，现在离开专案组，将是罪犯最高兴之时。也罢，一个月以后我一定到市纪委报到，任你们怎么处理，好吗？”苏泰生恳求着。
在场的人员个个诧愕，多少有些动心。
参加会议的局纪委副书记张晓炜感动了。她了解苏泰生的为人。在调查看守所林红梅自伤一事中，她触摸到“林案”背后的黑幕。她坚信苏泰生不是收受贿赂的那种人，在大案上的敏感程度他应该是有的，不会犯那种愚蠢的错误。可是，面对这种突然袭击的“审查”方式，她也少了应对的办法。
“不行！这个地球离开了你就不转了吗？你也太看高自己了吧。我明白告诉你，这个毒品案子你就不用管了，目前你应该反思一下，好好交待自己的问题！”任永华抢先发言，毫不留情地驳回了苏泰生地请求。
“我爱人到外地出差还未回来，儿子还有七天就要参加今年的高考，是否再过几天‘双规’我，行吗？”说到动情处，苏泰生差点为与会人员跪下了，带着泪珠再次乞求：“七天后，我一定来，自觉来你们那里接受审查。”
纪委和反贪局大多数同志投去了同情的目光。
“这又不是谈判！要谈判你可找错地方了。带走！”市纪委副书记、监察局局长何劲松抽动着脸上的老皱纹，用他那老驴子似的声音下达了最后一道命令。
张晓炜连忙上前要过苏泰生住宅钥匙，紧紧握住他那满是汗水的大手：“老苏，儿子生活、高考的事情你就放心吧，多保重自己，啊！”
两辆车在市内转了几个圈子后，径直把苏泰生拉到了都京坝区委招待所，开始了他人生中的第一次严峻考验。
那天，苏泰生的头发一下子白了许多，满头的乌发变成了黑白相间的花发。
“双规”后的第四天，苏泰生才被正式、而且是第一次接受反贪局和纪委联合办案人员的“谈话”。
任永华说：“老苏，你要认真交待你的问题，至于案件那边的事嘛，你就不要多操心了，有些没有办完的事情可以写个条子让他们去办。有些材料可以委托给我们，或者暂时为你保管，或者转交，或者上交。”
最后这一句话一下提醒了苏泰生。
他开始用警惕目光审视眼前发生的一切。
何劲松书记和任永华局长软硬兼施要他写出“交待材料”，他没有照办，倒静下心来，前前后后地回忆了一遍“林案”侦破的前前后后。忽然，一个可怕的结论慢慢地浮出他的脑海，难道……
“这哪里是在接受审查，这分明是一场斗争吗！”他自言自语：“是‘林案’的继续吧？对，是继续！”
看守他的两位人员听见，敏感地马上问：“什么继续？什么斗争？”
他向他们摆了摆手：“你是个棒槌，不懂！”
“什么不懂！”两名看守急了：“赶快写检查，写好以后我们好交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