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腊子沟打狗
作者:杜辉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8859

颖儿,还有一伙孩子,都在溪边,将杀掉的野猪内脏洗干净。部落在此定居有些年头,这里是生活的地方,寨子设在此地,就着溪水,每年都要将剩余的猎物,制作成干肉。

出售猎物,换回盐巴种子,是部落里一项重要的收入来源。除了兽栏,还有熏肉场,这个部落,还在沿袭集体狩猎集体生产,场面都是很热闹的。部落里缺乏牲口的概念,每次屠宰猎物,孩子都会瞧热闹,熟悉野兽的结构,也是将来迟早做一名猎手。

其实这溪沟并不安全,附近山头的豹子,时常在清洗时闯入,倒是山里孩子没有城市中娇惯的,遇见也不惊慌,大人带领着驱赶就是,山里孩子们的喜乐,就在这沟里。今日只杀掉一头野猪,孩子们早就按部就班,帮颖儿洗干净内脏。凡是一点不弃,野猪全部内脏都要吃的。孩子们已经在溪水边玩耍了,颖儿叫他们上去却不肯,只好陪着他们呆一会。

阿朵在木楼见到的溪水,从两个山包之间下来,流到沟里,这峡谷几十里长,沿途好几处瀑布,都是女人洗澡的出处。每到屠宰之际,沟水染上颜色,下游的其他部族就会发现,西边的仡曲部族,去年就来偷袭寨子一次,抢夺猎物走了。而北边部族垦田多些,雷山部族又在秋季,从北边的净王部族手里抢到一些器具种子。凡是在水源地,争夺是难免的,实际上,水源还是通道,部族之间,因水通道而悄然固定下来,雷山部落,在这方圆几百里山中,算得上赫赫有名。

阿朵见颖儿正合手掬起沟水洗手洗脸,叫声颖儿,上前洗去自己身上的污垢。躺下这些天,早就要搞个人卫生。见阿朵这种举动,保洞哈觉得阿朵受伤之后,今日倒漂亮,不禁唱起山歌。孩子们听见山歌,纷纷跑来,都是部族里的武士孩子,学着保洞哈,一起斯斯文文唱起情歌来,其中一个最小男孩,以为是唱打猎歌,手舞足道,唱的是漫天锣鼓,惹得阿朵跟颖儿哈哈大笑,保洞哈停下,一样哈哈笑,抱起小男孩就甩飞机,小男孩不明白,还在不停地喊着,把一句情歌调子,还在反复地喊唱,就像川江的船夫号子。

颖儿见阿朵高兴,也跟着顽皮起来,掬水就泼向阿朵,也不管冬天冷不冷。阿朵让开了,站到沟上,看着沟里,这样的地形,是有娃娃鱼的,不知道这些天吃到鱼粥,是不是这种,现代中的阿朵,还没有吃过,以前的阿朵,吃了却不知道名称,管它什么鱼,山里都新鲜着,鱼是招待贵宾的,北边的净王部族已经那样做习俗,雷山还暂时没有,部族里很难从山外卖到干鱼。

阿朵想,这里真是世外桃源,以前的阿朵,在部族武士的鼓动下,令弟弟洛卡赌气出去,也是要向阿娘阿假说的,尽快和他回来,莫让他走出山里,闯入汉人的战场。以前的阿朵隐约听到什么,汉人使者进入苗地,敦促各部落派出武士,无非是为了各自利益,等问明其它部族的情形,就帮助雷山和其它部族做出正确的决定来。阿朵想着,听到林子里传出孩子的呼叫,两个孩子玩耍得远了,遇上野狗,连野狗的嚎叫都听见。

阿朵反应敏捷,比保洞哈和颖儿快,立即拔腿跑去,在林子间穿插蹦跳,跑到沟水对面的山包。这两孩子,手里捡到树枝做棍子,依住一片岩石,靠背挡住野狗对峙着。这野狗山里并不多见,十分嚣张,无论人或者别的猛兽,都敢攻击。两孩子遇上外来经过的,嗅到宰杀的野猪气味,躲在一旁伺机而动,阿朵和保洞哈下来,在沟边唱歌,惊动这几条,这才向两个落单的孩子冲去。

有一个孩子,右腿给条野狗抓到,麻布短裤抓破,短裤下面流了血。阿朵看见一共五条,对那领头的一条冲去。野狗见一高个子来,本就畏惧,见其余四条围住两孩子不退,而阿朵手里并没有东西,掉头就对阿朵狂叫着。阿朵就是伤并未彻底好,遇上阿凡达里的超级猛兽,都不一定会产生恐惧,何况区区红红眼睛的野狗。野狗被阿朵的气势压住,嚎叫惊骇不到阿朵,忍不住一跃,对阿朵肚子扑上去。阿朵向左一扭身,跟紧它的落点,伸左手按背右手按头,用出柔术里的绞技,蹲在地上,右腿卡住。绞不到野狗的骨节,顺手扯住后颈提起来,呼的就是一摔,野狗哀叫一声,没等它喘息,阿朵接连拿住野狗身体,连摔几下,野狗便动弹不得,只有进气没有出气。

阿朵站起来,另几条野狗已被跟上来的保洞哈和颖儿吓跑。再看野狗,觉得还不轻,看来阿朵的身体十分好用,潜质比黄小芸大多了。保洞哈知道阿朵能制服野狗,却没料到这么快,开始担心阿朵去碰黑熊是多余了,而且阿朵擒拿技术是没有见过的,手里拿着抽出的短刀,憷在一旁寻思。其余的孩子都捡到树枝跑来,和颖儿围住野狗,它想叼走一个六七岁的女孩,却被阿朵给叼住,另一个男孩昨日在木楼见过的,年纪大顽皮的那个,他带着女孩玩上山包,还好先发现野狗,奋力呼叫,这才保住小女孩未被咬伤。他的右腿兀自还在滴血。保洞哈回过神,让颖儿背起男孩,自己扛起野狗,便与大家下去。

到了沟边,两个守卫从对面下来,也是听到刚才的野狗狂吠,见野狗被打死,甚为高兴。山里面将野兽为食物,野狗也不例外,阿朵见他们腰后抽出和保洞哈一样的砍刀,就要宰杀野狗,却有些担心,怕这野狗让部族染上狂犬病,制止住了。让大家拿好野猪肉一起回寨,带着受伤的男孩,赶紧上去找杨先生。颖儿已上去叫喊杨先生了,看杨先生让男孩在他茅舍里坐下,从厨房拿出一块石头,让保洞哈去磨粉,又从一个木箱拿出纱布。阿朵知道,应该用肥皂水清洗伤口,这山里哪有。

叫住杨先生,命颖儿端来野猪内脏,让杨先生找出野猪胰子,阿朵记得,以前就是将胰子当肥皂用的,管它能不能当肥皂水洗伤口,总比光用盐巴好。搽了胰子,将男孩右腿的伤口洗干净,将磨粉放在铁锅烧火,冷却洒在右腿上,痛的男孩挣扎乱叫,被杨先生与保洞哈两人按住,杨先生在用纱布将男孩的腿一层一层裹好。阿朵看杨先生那木箱里,没有装云南白药那样的瓶子,知道雷山上药品很匮乏,这里的部落没有保障,鼻子发酸。这男孩若被染上,那定是治疗不得。想起她知道的病理,拉过杨先生,问道男孩父亲,一位年老武士可在寨子,却是狩猎去了。

阿朵向杨先生说,送到家里,叫她阿娘不要外出了,吃饭让阿朵安排,专门看护男孩,至少一个月不许他出门,盯着他,看他有没有吐白沫,痉挛抽搐,想要咬人。如果那样,让他阿娘注意别被咬到。杨先生也是一样,过几天给他换一次纱布,止住血就行。阿朵还交代,被野猫、蝙蝠、狐狸咬到,都要这样处理,用动物胰子清洗,别只顾采摘制作那些止痛的药物。杨先生点点头,看来略知一点,见过被狗咬到发疯死的。阿朵继续叮嘱杨先生,等一个月后,告诉那孩子一家人,今后别让那男孩咬人。

至于那条野狗,被两个守卫拿去,要吃也没有办法,阿朵叫住他们,叫他们将野狗头砍下不许吃,与不要的内脏,一块交给阿朵喂黑熊。野狗肉两家分了,也不许请别人吃。野狗是阿朵亲力打死的,两人哪有不听,点点头,拱着野狗,到熏肉场那边去了。

阿朵回木楼找到阿娘,一边吃午饭,一边对阿娘说出刚才的事,又说让那男孩母亲照顾孩子,家谁来给做饭,阿娘见阿朵一好起身,便打死闯入寨子的野狗,高兴着道:

“阿娘去说,就让杨夫人一起做了。”

那男孩家,与杨先生本就熟悉,男孩阿假叫南挚并,是阿朵的一个姑爷,部族里以他最瞧不起杨先生,这南挚并仗着是部族里的勇士,欺负杨先生的生习惯了,这次阿假去狩猎,杨先生留下,他便闹跟去,男孩的阿娘是阿朵长辈,体弱留下守寨干活。阿朵接着告诉阿娘,明天要去阿假那里,给阿假帮手,阿娘却有些担忧着,不许阿朵去。

阿朵:“阿娘,阿朵这不能打野兽了。”

阿娘哪里肯依。

“不让去。阿娘知道你,连虎豹都打得死,可你受伤刚好,阿娘不让你明天就去,你要再出状况怎么办!”

阿朵:“那我在寨子里,能帮阿娘做些什么?”

“做衣裳,做嫁妆”。

阿朵心里波动。

“好啊,就跟着阿娘做嫁妆,阿娘要让阿朵嫁人了。”

阿娘叹气起来。

“以前阿朵可从不答应嫁人的。”

“现在不是以前了,阿朵早不是小孩子”。

“嗯。感谢尤神,咱阿朵懂事了。你阿假回来,要让他在寨子里祭拜咱雷山尤神一次,还要请上邑里的大族、净王和仡曲部族的来,让他们决定,你嫁不嫁人。”

阿朵顺势问明几个部族之间的关系。贵州境内邑里的大族,以曹姓孙姓刘姓为主,曹姓是其中首领,他们皆为汉人,与三苗之人百世遑耶,贵州山水之间。而曹家孙家邑中位于几百里水陆要道,凡是必经之地,云南建宁州的寮人各部族,与益州、荆州和湘州的汉人商贾来交易物品,就是到达此地。阿朵经过与阿娘聊天,估计这邑里应是今黔东南州与黔南州一带,汉人苗人,在这一带垦山屯田种麻酿酒,五谷六畜放牛牧羊。邑里与雷山部是很近的,脚力一个昼夜便可到达。除了通婚而定居下来的汉人,净王部在黔东北,重庆一带,邑里向东还有鸠王寨的一部,部首名叫勾波鸠王,而寨子坐落在镇远县古城。

镇远县古城,有书可查,乃宋代修筑黄平城至今。夜郎兴衰之前,镇远县便有一只尤公先人部族从中原遗落而来,再此与夜郎土著的先人建立罗施国,鸠王寨便在罗施国镇远县的舞阳河边,石屏山下。鸠王部卡在云贵咽喉上,守住蜀人楚人欲通云南之路,与汉人大姓世代互相依存。上午杨先生也曾提及,阿朵老家,湖南的张家界和湘西都为鸠王部所及。而净王部则位于贵州铜仁地区和今日重庆湖北一带,过去叫巴濮之人,阿假祖上从那里下来迁移到雷山。净王部族却不奉着布夷祖先,说是要听大鬼主的。而大鬼主,是这时互相都当作名义的一种称号。

雷山部与净王部失去姻亲不讲血缘了,生计匮乏管不了那么多,通过鸠王寨领地深入净王部去抢夺物资。而西边的仡曲部,差不多住在贵州西南,与居住在贵州西部西南部地区的寮人,群山之间,有小道通着云南的建宁州,既是今日云南的曲靖地区。阿娘家中为曲靖地区的寮人一部,从那边过来嫁给阿假。去年,寨子给这仡曲部乘隙偷袭,凡是比雷山部的游猎净王部,性质严重多了。阿朵是个冲动的女孩,拉着排日打与保洞哈就要带着部族勇士反击,人都带出去,才给醒悟的阿娘和杨先生制止。

阿朵的记忆里,雷山部以这个寨子作为据点,信奉雷山尤公神的,除了周围各山头散落的垦荒村民,还控制着其他几个寨子,势力到了如今的广西和湖南的边界上。离广西最近的寨子,快抵达归属于东晋王朝的桂林郡,伸出湖南的寨子,与属于湘州的营阳郡接壤,营阳郡首府在湖南的道县。阿朵记得,曾经与保洞哈到过一处寨子,那个寨子为保洞哈出生地,现为他的阿假管辖,他的阿假是雷山部下的第二大首领,这保洞哈到雷山寨子来,做武士只有几年,那一年营阳郡守向雷山部征收税赋,保洞哈的阿假不服,阿朵跟着父亲一起去和营阳郡对峙。阿朵并不清楚,放在现代,保洞哈与黄小芸都算是湖南人,黄小芸是湖南人,没有去过营阳郡,而阿朵是贵州人,却去过了湖南道县。

那一年,阿朵有没有杀过人,这是一个问题,以前的阿朵,无论对于王法,还是现代法律,都是茫然不知。阿朵想到这里,饭都吃不下去,自己不会是一个杀人魔王吧。杀人像吃菜一样,都是每日功课,这种征讨杀戮的生活,阿朵可不爱,要让阿朵给自己和部族里做衣裳,还差不多。阿朵是人是兽,都不见得可怕,可怕的是两个阿朵不能融合在一起,阿朵可穿越到古代,可不想生存不下去而发疯,更不想病死饿死被人杀死。

吃完饭,阿娘叫阿朵去找杨夫人和颖儿过来。阿朵家的木楼后面,在溪水傍有三间茅舍,做纺织缝衣裳用的。阿朵进去看了,前两间是个大棚子,用竹子搭起来,盖上茅草。第一间当中是一个青石大池子,竹管铺着连接溪水,以前阿朵知道,这是漂洗葛藤和大麻纤维而砌的。第二间里面,一半堆满葛藤,一半支着三角竹竿,专门晾晒。第三间是泥巴茅舍,里面摆放着一点蚕丝,更多的是一团团葛麻纱线,供女人在做细活,阿朵很有兴趣,不用回现代做工人,这里就是一个车间。

可两个阿朵都难以理解,这车间,该有工人不停运转才好。阿朵知道杨家后的几间偏舍,是寨子的蚕房,以前阿朵是乎讨厌那毛茸茸的蚕宝宝,杨家女儿除了颖儿,都有帮杨夫人喂桑拾茧。倒是阿朵常常干扰养蚕,把杨春巴几个从蚕房中拖出去,陪她射箭习武。

阿朵读高中学到魏晋南北朝概括,益州还在延续生产蜀锦,但不如刘皇叔诸葛孔明时兴盛。江南烧青瓷传入中原,中原又烧出白瓷,吴中晋室,以建业和扬州形成造纸中心。冶炼方面,以生铁和熟铁合练成钢,制成军刀,称为灌钢法。这个时代,民族融入,江南流域得到开发,南北经济发展形成平衡。而道教到达顶峰,佛教信徒也在偷偷兴建寺院。总结游牧民族生产特点写出的《齐民要术》的作者贾思勰,大约还未出生。复习一次高中,阿朵问杨夫人:

“去年的蚕养了几次?”

这雷山雾瘴,天气阴湿,方圆群山,皆为卡斯特溶石,桑树生长不起来,阿朵并不抱着希望。

杨夫人回道:“两次。养了几年,只有十棵桑树,春收夏伐,能得的桑叶太少”。

阿朵:“今冬可曾温着蚕虫卵?”

杨夫人:“曾。”

阿朵:“杨夫人从成都来,原来可曾知道蜀锦作坊?”

杨夫人面有忧色,道:“是的。”

阿朵:“杨夫人为何不乐,告诉阿朵。先生为何得罪恶人徐迂?”

杨夫人:“妾夫再宗一家庶族,傍在织坊,以私塾教导邻里后代为生,妾嫁入杨家,邻里族中和睦相处数年,当年既由族里推荐至织坊为工。奴家身怀春巴一月,还在出工,不料那徐家掌管着织坊,徐家二少爷到坊中巡视,垂涎妾家,狎亵调戏。妾家回府禀告相公,第二日便辞了工。谁知那二少爷乘相公未在府中,偷入进来猥琐于妾。妾不从,叫喊邻居,才令其退去。相公闻后大怒,奔走别家士族相告。那徐家士族都不是好人,徐迂记恨于心,回家计谋。徐家长子正与郡守官绅勾结,为害一方,被徐迂唆使后,迫害之心昭然若揭。相公一族,因妾而致祸,妾百死不足。”

阿朵上午安抚杨先生,此刻安抚杨夫人,便说些能不伤心的话,劝着杨夫人。杨家得罪徐家后,杨先生寻思迁出成都,以杨春巴满月回娘家为名,携杨夫人以及春巴,到江阳郡去觅得安家之所,没到江阳郡,便得好友报信,族人被灭。杨再宗火冒三丈,想回成都找徐家拼命,好友苦苦拦住,劝他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不要以卵击石。

谁知徐家查到杨再宗行踪,追杀到江阳,好友舍去性命,才让杨再宗夫妻双双逃走。逃入雷山暂时安顿妻小,杨再宗孤身一人又潜回成都,无奈徐家势大,几次无功而返,幸好逃的人掉。阿朵想,这杨先生一家忑地可怜了,雷山部现在还不能强大到帮杨先生报仇。与其报仇,还不如让杨夫人一家过好生活。

嘴里却说:“阿朵上午听杨先生说了,要帮夫人报得此仇”。

颖儿在一旁,也是大愤:“押勾,颖儿一定将徐迂大卸八块,押勾要帮忙的啊。”

阿朵“阿娘,现在我们做什么,是不是缫丝?”

阿娘:“嗯,就这两天正好”。

一起走入第二间棚子内,颖儿杨夫人已将蚕茧从蚕房里带来,满满两竹背篓。放下背篓,颖儿就去打火烧汤,柴火堆在竹棚里,也是现成的。不一会,大铁锅里烧出热汤,杨夫人倒入半篓蚕茧,熟水熨一阵,浮茧、半浮茧、沉茧各有一些。阿娘将浮茧用木瓢子舀出来,放入两个木盆里,一起动手,就开始抽丝成柄。水煮过的蚕茧,变得柔软,稍加留意,找出起头,阿朵,颖儿两人尽管地耐心,绕在木柄上的断头仍要多多。看得出,这抽丝,杨夫人速度却不如阿娘,手臂力气、耐心还有眼力,必不能少,方能做生产能手。阿朵想,杨夫人先生二人能知道蜀锦工艺流程,这寨子部落,哪有大量桑麻,派不出杨夫人的大用。建立一个锦绣作坊那是不可能,能够这样将缫丝做成,拿出去是能够出售的。

阿朵想到妹妹,嫁给排客布,与妹夫一起住在了排家。雷山寨子里的武士队,交给排日打来带领。这次出猎,排家孙家也是姻亲,他们要组出一队的,互相早就划好界限,排孙家猎户没有雷山人多,按照分区要猎到雷山来,这几日说不定便能顺便来寨子看望阿娘。妹妹需要操心一些部族之间的事情,排孙家住一寨,离曹家刘家寨子近得很。那一带汉苗混居多年,武士变农人,人少些田地多些,日子稍微见到安排。排孙家,还有附近的寨子,都不比雷山小,修建起来的防御,也比雷山坚固,像鸠王寨一样,分别卡住水路,不说占山为王横收买路钱,过往行旅,还是初现一些交易。

就拿这杨夫人采桑背的竹篓来说,雷山哪有人会编制,竹子还是移植来得不易,能有多少年头,哪里就有竹篾匠人,专做各种竹器。竹背篓,是排家通过孙家与曹家换得,连同寻的铁锅,转赠送给雷山两个。而曹家,则是托着北方下来的行旅,连竹子品种一块捎带。竹子属于此地不产的东西。在苗家,铁锅和竹背篓代表着身份。也只有曹家刘家孙家,他们才种出一些能派用处的竹子,雷山地少,葛藤茅草多,还没有竹子。缫丝成柄,要卖出,凡是通过排孙家,才能与等着行旅售出。春蚕到死丝方尽,雷山春蚕吐丝,阿朵抽丝,抽丝也是不尽。山里人的艰辛,哪是平原上可以知道。阿朵觉得,以南方的开发,山野瘴湿,地仄心偏,比较河网沼泽,瘴热水患,那是各有道理,洪水无情,沼泽最然可畏,但毕竟容易登上平原,而崇山峻岭,正是地缘贫瘠,人心才真正不测。

阿朵这苗族女孩,宿命中就是山中之蚕,除开雷山部族,还不知道将为谁,呕心沥血吐尽春丝。忘了这世代苦难,半日缫丝,正好缫完半篓,手柄上的蚕丝,阿朵估量一下,三四两左右,以四人为工,两日下来应得五六斤,就是雷山一年蚕桑所得。还有吴中所产八辈之蚕,阿朵一时还没有想明白高中课本,在旅游学校,并未继续去学中国历史,所谓正史,到高中为止。

以后有机会要不要从那边弄点蚕卵过来培育,带回雷山来,找些本地植物试验一下,还是有条件的。

阿朵想,穿越到东晋,可风流不起来,我这个学历是自己发奋得来,给部族外出办事,出差还是行的,至少能做阿假的导游。

说曹操,曹操就到。快到黄昏时,妹妹桑渣花与妹夫排客布,进了寨子。

阿娘让大家停下抽丝,阿朵一家,杨夫人一家,另外叫上保洞哈,一块吃顿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