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晋军哗变
作者:杜辉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7499

秃发乌孤三弟兄,出生在陇右。

说到他们是鲜卑胡人,可他们三弟兄,随着爷爷辈以及父亲辈,到了陇右(今日甘肃南部)定居下来。若是说起祖上,可远着了,比张绍将军的蓟中(今日北京)还要靠北,远在大兴安岭山脉,乃是史书上说的有名的“阿尔泰语系”的游牧民族,从西汉歼击匈奴时期,就开始一路南迁,到他们这一代,扎根在了陇右凉州一带。寒冷的北方草原,和游牧民族的生活习性造,就了他们硕壮强健的身体。

秃发乌孤兄弟的父亲,名叫秃发思复鞬。

秃发思复鞬,生卒不详。公元365年,秃发思复鞬的父亲去世,由他接替掌管族人。

秃发乌孤,死于公元399年,生年不详。公元397年,秃发乌孤兄弟在凉州武威郡建立五胡十六国中的南凉政权,一度控制着丝绸之路的河西走廊,先与吕光合而分裂,后拒姚兴,再后为北凉政权所取。

鲜卑族人有一个显著的特征,便是黄头发黄胡须,阳昧侯晖看到一二的便是。用现代话说,他们是亚洲的欧洲人,金发碧眼的白种人。东晋的皇帝晋明帝,因为其母亲是鲜卑人之后,晋明帝除了被称作“燕代人”之外,也被冠以“黄头鲜卑奴”的外号。应该说,喜欢给人叫外号的坏习惯,就是由东晋开始的。

要给阿朵说明一下,凉州一带丝绸之路的起点,与四川蜀中的中心成都,距离是比较近的。只是通往蜀中的蜀道之难,栈道不能一下通过大量骑兵,自古以来,蜀道便是汉中通往成都的要道,如今成都都在秦军手里,骑兵早就能过来。不过,仅仅是在成都平原上的冬季,才是他们发挥的时间,也就是现在,李焉若选择渡江北上,遇上秦军的骑兵大队,只有死路一条。

秃发兄弟的父亲,正在成都都督府等待前方传报,他带着一部骑兵给吕光大人在看守成都。吕光手下的前将军姜飞,也是精良骑兵数千。而他们兄弟带领的一只精锐,在夜色中悄然渡过长江。

这里的僰道郡(今四川宜宾市),乃长江与岷江汇合处。宜宾市以下的长江上游,另外被叫做金沙江,因为江水是金色多沙子。秃发兄弟带领的精锐胡兵,根据指定任务的下达,渡江之后便须行动。在白天,黄头发很容易被敌人发现,于是夜晚渡江,立即前进,等对方发觉,他们已做好布置。

秃发兄弟渡江之后,便由徐腐周胜舆派来的投降者接应,带领他们沿着夜色,接近了农民军的背后。天明之时双方一见到对方,便是交战之时。而情况按照最初布置有变。

接应者说,农民军决定明日开拔,应该不会选择渡江。所以,便放弃最初沿路埋伏的布置,改成另一接近农民军主力的方案。秃发兄弟自视猛士,手下个个是不怕死的敢死队,人数虽少,可战斗力非常强,抵得上数倍的农民军和别的晋军。

接应者有反贼的素质。看来徐腐周胜舆做投降者具有天份,很快就与秃发的部队取得沟通,一边派人回去通知徐腐,一边带着黄头发的秦军精锐赶到一处有利地形。上半夜就到了,下半夜刚刚开始,却见接应者带着另外几人抱头窜而来,一见秃发兄弟,便说大事不好,李焉捉住徐腐、周胜舆失踪,已经完全明白江阳郡的布局,也不向朱提郡(今云南昭通地区)的退路退回越嶲郡,改为退向了数郡交界的牂牁郡平邑。

这可是姜飞将军多次强调的最差结果之一。农民军主力退回到越嶲郡山中,或退向牂牁郡山中,都是在成都都督府的军事会议上确定了的,叫做军事行动失败。如果出现这样的情形,便要由吕光以下,一级一级追究责任。得蜀望巴,再望长江中下游,这是北人的战略,与南人的得蜀望陇是样,事关两国命运的外围战斗。很像二次世界大战,北非沙漠上的角逐。

秃发乌孤听带头的晋军投降兵和向导兵一说,立即下令,一面派人渡江回去禀报姜飞将军,一面全队集合,由秃发兄弟训话。让他们拿出敢死队的所有精神,不惧山高林密,前往农民军退却的山谷一带拦截阻击,只要在两路大军赶来前截住农民军,就是大大功劳,升官发财讨大老婆娶个小妾,都在天亮之后。部下被年纪在不到二十岁的秃发乌孤说得热血沸腾,一路急行军,就要赶到农民军前头。

娜加索提带着族人,正由农民军驻地,向江阳郡而去,一路沿着山林奔走,想在天黑之前赶到江阳郡。距离江阳郡数余里外,行走在山林中,娜加索提迎面却见过来奔跑一人。不是阿朵却是哪个!

娜加索提远远见到,认出来对面与自己一样裹身葛布麻衣,束胸包头巾的人,大喊道:

“桑幼阿朵!”

阿朵正从叙永邑山林中走出,趟过永宁河(关于这条河作者有些迷惑,是否就是红军四渡的赤水河)。

沿着山道而行,迎面一对人马,为首一人喊叫自己。尽管对方穿着与自己一样,可阿朵立即想通了昨日今日想到的,对方正是娜加索提,自己在苗山中交到的好朋友。还是带着杨春巴几个,数年前打猎时遇上的,应该在牂牁郡的纳苏族一带吧。对,就在哪里,黄果树大瀑布下,两人相遇。娜加索提也带着两名少年女子,阿朵清楚记得,娜加索提、她的同伴涅儿贴,还有铁而聂。

这么一回想出来,阿朵也高兴地喊道:

“娜加索提、涅儿贴、铁而聂。你们好啊。”

娜加索提与阿朵,甚为热情拥抱在一起。一别数年,数年前匆忙的相遇,互相还是一般,一见便能认出。

阿朵与涅儿贴和铁而聂分别拥抱,娜加索提就拉着阿朵的手,问她杨春巴几个呢?阿朵这才知道,若是杨春巴回到平邑之前,知道娜加索提在这里,说不定就要排凤娌回去了。

杨春巴与涅儿贴、铁而聂也是非常要好,偏偏最近没有提及,阿朵昨日今日的恍惚,便无人提醒。这一下当面想到,心里十分高兴,虽然知道就要见面的,阿朵以为要晚上和明日了。若是晚上遇见李焉和娜加索提的农民军,还不见得好相认。

才走出姚兴张绍的军帐不到半日,便意外相逢。两人登时惊喜不已,都急于将知道的对方情形说出来。娜加索提先说,说见到阳昧听阳昧说了,还以为阿朵正在江阳郡或者回了平邑。娜加索提就是担心阿朵回平邑,若是如此,相见便要不知哪日。

阿朵则要说得更多,还没有见到李焉、阳昧,答应姚兴参军李阿道长的事情,也一时不知道从何说起,自己还是穿越过来的。阿朵想,这可不是隔阂!阿朵比过去更喜爱自己的朋友,正是自己想从一场恶仗中搭救的,便问过娜加索提,一听娜加索提要赶路到江阳郡,阿朵便在想,自己同她一起前去如何?

不行,要让娜加索提听自己的。阿朵便将江阳郡是一个大陷阱,投降晋军关标与秦军将领彭晃、姚赏正在江阳郡里头说了,假扮晋军右手腕上一小块白布。捉到京兆尹之子邓景由阿朵叔叔押送到平邑,而秦军的姚兴张绍,带着不少人马正潜伏在叙永邑。再说僰道郡埋伏的姜飞大军和秃发乌孤兄弟,说他们打算明日便要进攻农民军。娜加索提对徐腐和周胜舆本来就没有太多好感。自己与李焉大哥,有一段感情,这才答应李焉,带着泸沽湖边的古老部族的勇士,来帮助农民军。

阿朵听娜加索提说出徐腐的名字,当即便告诉娜加索提,那徐腐是杨春巴家里的大仇人,他跟农民军在一起,只会陷害李焉。娜加索提一听,倒是个直性子冲动的女孩,就要带队回去收拾徐腐。阿朵道她也要去。

不仅要收拾捉拿徐腐,还要对付那叫什么周胜舆的周仲孙手下。让李焉的农民军脱离周仲孙,阿朵早就一路想了很多,如果李焉不同意脱离周仲孙,自己一定要制止,哪怕李焉误会她。而李焉如果能看清周仲孙与秦军的阴谋,一切都好说,那就是只有带兵退往牂牁郡平邑一条路。阿朵愿意在李焉和姚兴张绍之间搭成协议,以后互不交兵。李焉也不进攻成都,姚兴也不进入牂牁郡。

劝说李焉放弃兵权,简直是笑话,阿朵早想到,李焉若是一个农民,不会存在放弃兵权这个说法。只有官逼民反,没有兵权。答应的李阿道长,那李阿道长看来就不是什么好鸟。还有乌当堡的曹家和道士,曹老二在雷山只字不提,几乎就是在隐瞒阿朵,迟早弄清楚他们底细。

李焉如果不愿意脱离晋朝,阿朵还觉得好商量,只要先脱离周仲孙就好。而脱离周仲孙,就要先避开秦军的进攻。阿朵愿意出力阻止秦军的进攻。不管李焉是否愿意放弃带兵,那是他平安进入牂牁郡之后的事情。

阿朵以为李焉手下可能有好几千人,心里还在想,他们进入平邑之后,如何帮助他们解决粮食的问题。没有想到的,娜加索提告诉她,李焉的农民军竟然有两万多人。这么多人,一下进入牂牁郡,谁能养活?

想到这里,对娜加索提说出她知道的秦军布置,还在想周仲孙是个什么样子的人,阿朵还没有证据认为他是一个大坏蛋。阿朵便问娜加索提,那徐腐和周胜舆的情况,都有多少人?事不宜迟,一路上阿朵便听娜加索提布置。

看来娜加索提久经战事,变得作风果断凌厉。只听她对族人宣布,徐腐周胜舆出卖李焉大哥,准备立即战斗!现在回头向农民军与徐腐周胜舆晋军联合驻扎的山林出发,族人到了附近便停留下来,等候娜加索提带阿朵回去见捉拿徐腐和周胜舆,要注意动静,插入李焉驻地和徐腐周胜舆驻地之间,随时对付晋兵,接应娜加索提。

而娜加索提让铁而聂通知李焉大哥,自己带阿朵直入徐腐周胜舆驻地,一场厮杀稍后,再介绍阿朵与李焉大哥认识。阿朵见朋友如此精干,看在眼里十分欣喜。一路上听娜加索提说明了徐腐和周胜舆的驻地,娜加索提知道徐腐功夫稀松,便让涅儿贴收拾徐腐的手下,一定要捉拿他给阿朵。她带着阿朵要对付周胜舆,娜加索提告诉阿朵,周胜舆的武功,与她不相上下,加上阿朵,便能迅速制服周胜舆,这样的快速处理,有利于农民军的稳定。

阿朵便跟着娜加索提涅儿贴,随娜加索提一行潜入晋军的驻地。穿过树林,躲开无数站岗的晋兵。娜加索提叫族人埋伏起来,等娜加索提与阿朵动手,便加入战斗。接近到徐腐周胜舆居住的农舍外,屋里亮着油灯,屋外有两名晋军把守。娜加索提示意阿朵一人负责一个,两人悄悄上去,将两名晋兵打晕,互相笑望一眼,便贴着门口偷听里头对话。

娜加索提告诉阿朵了,徐腐周胜舆的晋兵,一共有两千多人。只听里头人数不少,听起来都是带兵伍长,徐腐对周胜舆正在商量道:

“周兄,那便说好。下半夜全军向江边靠拢,一边接应姜飞将军,一边阻断李焉去路。”

周胜舆道:“众位兄弟,可听好。勿要以半夜出兵难行为由,一战成功,周大人自有奖励,否则有奖有罚。”

这些伍长早就被二人带得机警,也不回答,都只是点点头而已。哪知门外三人在门缝和窗外看得分明,正好一网打尽。娜加索提一脚踢开大门,吼道:

“出卖李焉大哥,呸!想得美。”

徐腐周胜舆一见娜加索提闯进来,不是在江阳郡的路上或进了城么?有些慌张,周胜舆到底是带兵的,对屋里说道:

“秦军接应已渡过长江,咱们现在就动手,杀了她,乘夜撤到后山去。”

命令伍长冲上去去杀死娜加索提,自己则想从后门溜走,徐腐想从窗口爬出来。涅儿贴躲在窗户后,一棍子打在徐腐后背,徐腐还不知道被谁打,便晕倒在地,涅儿贴背起他,对娜加索提说声:“捉到徐腐,押到李焉那儿。”便朝李焉驻地的茅舍而去。

伍长哪是娜加索提对手,被娜加索提用她特制的一根藤鞭,打得一个个佩刀落地,鼻青脸肿的。娜加索提连打带踢,族人听声冲进屋里,擒拿一个个逃散的晋兵伍长,周胜舆带着两亲信,想从后门溜走,哪知阿朵正从后门听到娜加索提的喊声闯来。两亲信也是急于逃命,抽刀对阿朵猛扑过来,阿朵见两人较为凶悍,不得不使出重手,先是夺过一名亲信的刀子,将他的刀**他的胸膛。

另一个犹自不退,门口狭小,差点砍到阿朵,刀深深剁进门框拔不出来。周胜舆朝阿朵背后,扔来一把飞镖,阿朵早知道他会使阴,躲开时将那亲信抱起来就地一滚,滚地时用了柔道寝技中的固绞术,亲信的小腿被活生生地折断,躺在地上乱喊乱叫。阿朵不理亲信,跟着周胜舆冲出门外紧追他不放。夜晚的山林里有如狩猎时的锣鼓喧天,附近的农民军晋军都被惊动醒来。

这里晋军驻扎较多,晋军早就在休息,醒来的反而没有农民军那么快。可是徐腐周胜舆逃走的手下已跑回营地,一个个吵醒点兵出来与娜加索提的族人发生打斗。晋军驻扎的地方,虽然靠在农民军后,可这里是一条山谷,农民军十倍与晋军,只有逃出山谷,才能不被农民军消灭。

打斗中,有领兵的伍长已在喊叫,先撤出山谷,再等徐腐周胜舆大人逃出来做打算。晋军便要朝山谷之外蜂拥而去。逃在前面的周胜舆,也是一路像个丛林战里美国逃跑大兵狂奔,一边还在对靠近的士兵喊道:

“挡住她挡住她!,撤退到山谷外集合。”

阿朵见他还在指挥晋兵,发起狠来,拦住她的士兵被她猛甩出去,手上的长枪飞到一边。周胜舆眼看他无法与部下回合,只能向山上跑去。不断有晋兵拿长枪刺向阿朵,阿朵见周胜舆跑得远了,便夺过一竿红缨枪,当作运动健儿项目里的标枪投出去,正好投在周胜舆背后,只听他啊一声,滚下山去,在茂密的灌木中却不见。

阿朵跑进灌木中,不见周胜舆,只见红缨枪被他拔出来扔在地上,人却没有踪影。阿朵捡起红缨枪,枪头上的血滴下来,便拿着红缨枪四处打草,还是不见周胜舆,搜寻半天,农民军已经占领山头,将两千多晋兵大半封锁在山谷里。听到娜加索提和她的族人在茅舍外喊叫她,便回头向娜加索提走去了。

李焉没有睡觉,坐在油灯前。他觉得今夜是难受的一夜,总有一种羚羊被老虎盯上的感觉。他担心娜加索提在江阳郡遇上秦军,又一直反复在想,成兴公会发现什么情况,周仲孙为什么不发粮食,只催促进兵,自己的驻地和山谷里的农民军弟兄,今夜是否安全。正等着娜加索提派人报信,却见门口的部下说铁而聂来了。李焉弹簧搬的跳起来,铁而聂一进屋,就说:

“李焉大哥,娜加索提在江阳郡外遇见桑幼阿朵,桑幼阿朵说江阳郡的晋兵是秦军假扮,叙永邑埋伏大量秦军,而大江对面也有大量秦军,明日要一起进攻咱们。娜加索提说徐腐周胜舆出卖大哥,已带着族人去捉拿他们。”

李焉一听,他的军旅生涯造就的反应,登时让他一身冷汗。幸好今日没有进兵江阳郡,更没有渡江北上,要不然,两万多农民军兄弟的命就要葬送在他手上,幸好他连陪着阳昧叙旧的想法都早压下去了。

此刻容不得他反省过错。他立即下令手下,召集近处的头领。头领住在李焉茅舍周围,李焉将他们带的有些正规军的模样,很快聚集而来。李焉刚要说话,徐腐周胜舆那边已传来晋兵的喊叫声。

李焉立即下令,各头领必须随时派人回报他,无论发生什么,不得令手下士兵慌乱甚至跟晋军哗变。

头领回去带着所有部下,按照日前部属,就地警惕搜查秦军,保持一级战备,遇敌便战阻击同时报讯。

而杨万和另一李焉得力的头领,带领各自部下四千多人,驻扎得与晋兵最近,跟着李焉,从李焉驻地出发,堵死晋兵撤退的路线,封锁山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