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哲看着墙角的破烂，抽出一根麻绳，回到自己下树的地方，用麻绳兜住树干，双脚蹬在树干上，双脚得力，双手麻绳就用力往上一甩，接着再双脚用力，以此往复，竟然爬到了树顶端，这个法子是从电视里消防队员的学来的。

他再看看2米外的那堵围墙，又往高爬了一点，脚上蹬住一个有力的枝桠，身子往外一探，另一只脚也找了个可着力的位置，身子往回一缩，全身好似弹簧一样，猛的往外扑了出去。

只听啪的一声，李哲双手刚刚够着了墙头，身子重重的摔在墙壁上，感觉就好象悬挂在墙壁上的一颗老玉米，他暗自叫了声庆幸，不过也顾不得思考什么，心中一沉双手开始爆发全部的力量，竟然翻过了围墙。

突围成功，李哲长呼了一口气，接着小跑回车间。又将工作服脱掉，换上便服，接着再将现金卡等放到自己的口袋中，帐簿又被塞进了怀里。接着将工作服掸掸灰，批到夹克衫外面，换了副手套。

他跑到厂门口的二车间，在里面找到自己进厂的第一个师傅，本地人苏荣，苏荣大李哲4岁，不过因为是本地人吊儿郎当，经常要李哲帮忙代班，甚至计件不够，工资要被克扣时，还要李哲帮忙凑数，不过，也算是不错的一个哥们了。

不过名义加班的苏荣却已经躺下睡着了，他躺在2张板凳上施展着少林功夫－－－－腰部悬空已经酣然入睡，机器还在空转。

李哲将配件挪开，空出一点空间，这样他就越俎代庖的开动机器，一个个配件从地上的货架被送到机床上，经过处理被送到另一边。

他刚刚入室打开车间主任的保险柜，拿走了这一大笔钱，心里忐忑不安，思绪夹杂着担心和忧虑，想起黑账本上的明细，自己被剥削的情形，心中不住的给自己找着借口。

终于他回过神，将注意力集中到手上的零配件上。

开始专注的李哲手感特别好，精力集中之下，手上的零件在传递中犹如粘粘在李哲的手上，轻盈而迅捷，尤其是装配、下件、摆放这几个关键动作一气呵成。操作动作娴熟姑且不说，单说他动作的连贯和紧凑，真正的可以说没有浪费一秒钟，李哲活干的痛快，对刚才的所作所为也就不再胡思乱想了。

窗外的天已经放亮，喧闹的车间渐渐安静了下来，通宵加班的同事陆陆续续的放下手中的活，开始整理准备下班。

苏荣如弥勒一样侧躺着，眼睛盯着李哲，李哲回头说道：“醒了啊。”

苏荣打了个哈欠，“嗯。几点过来的。”

李哲说道：“后半夜。”手上的活也不停。

苏荣看着地上的成品，数了下说道，，我日了，你干了半宿啊。李哲听着一愣，看看手上的成品一边码好，心里暗自嘀咕，这2个多小时怎么效率如此之高？！

苏荣连声说谢，要请李哲吃饭，李哲笑而不语，心里还在盘算着这2个多小时的效率。

不过苏荣也是个人精看着李哲不说话就说：“是不是遇到啥事了。”

李哲想着瘦猴那帮人，就叹了口气，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自然屏蔽了这凌晨发生的事情，末了就朝苏荣借钱。

李哲的心思很缜密，自己一向扣吧的很，最近被骗赌，日子过得更加的恓惶，突然把钱还给了瘦猴这帮人，就算旁人不起疑心，万一车间主任许正元知道了，像他这样的人精难道不会怀疑。

所以自然就想着先找苏荣借点钱，然后过2月再还给他，这样就把钱给洗白了，也不会有人怀疑了。

苏荣不是个怂人，他一听李哲诉说的经过，2眼立刻瞪大了，说道：“你怎么不和我早说，日tmd，早知道爷煽不死他。”

李哲连忙说：“我不想惹事，也怕把事闹大，最后丢了工作，那就得不偿失了。毕竟赌博的事说到哪里都不是好事情。”

苏荣颇不以为然，但李哲的忙还是要帮。

他个性虽急，但大多数的时候但点子也多，转身2人去食堂吃早饭时，苏荣就已经计上心来。

苏荣说：“中午我们一起去小食堂，那三傻鸟搞了钱十有**都会去小食堂加餐，只要去了小食堂我就当着大伙的面让你先还给他们1000块钱，然后我就说，我欠你钱，剩下的钱我来替你还。让他们以后直接来找我，他们要真敢要的话，爷煽死丫的。”

稍微一停顿，苏荣又补充说道：“这几天你就别回宿舍了，到我家住几天，我爸爸妈妈出去旅游了，我家就我老婆和她妹妹。熬几天过去他们也就淡了心思。也就算了，就算拖吧。”

苏荣又说：“等会我先取1000块给你，你放好了。怎么说你，谁让你和瘦猴那帮人闹一块去了啊，你和谁去折腾不行，非要找他们。”

这一阵数落。李哲只是尴尬的笑笑，心里却是一阵感激。

李哲到车间打好卡，然后又溜回宿舍，将钱和账本藏到自己枕头里。这才松了口气。回车间路上心里万分的后悔，原来就说拿个3000块度过难关就完了，怎么脑子不好使，拿了4万块还拿了存折银行卡出来，这些还不算，还把许正元的账本拿了出来，这不是找死吗？

“晚上回去就想法子吧账本给毁了，留在身边是会出大事情的。”李哲打定主意。

中午在小食堂，正巧保安科长封凯也在，他本来就对瘦猴一帮人讨厌的很，看平时老实巴交的李哲还钱就猜了**不离十，看着苏荣说话，他也跟着说了句，“不要为难李哲，外地人不容易”之类的话。

瘦猴虽然心里不是很在意这个保安科长，但是他也不敢公开得罪封凯。转过脸看着李哲的眼睛都快冒出火了。

一场对于李哲来说犹如头顶悬刺的利剑的困难，被苏荣、封凯几句话就化解了，当走出厂区，这种如释重负的轻松让他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是啊，对于外地人来说，生活就犹如夹缝中的荒草，你不知道下一秒是不是就会被铲掉。”

“生活也还是一个问题叠着一个问题，一个困难接着一个困难。”

车间里小组长孙成迎面就问：“上午你损品多少？”

李哲略一思索说道：“没在意，应该没有拖后腿吧。”

他说的拖后腿就是损品率不能高于1%，100次加工只能有1个损品.

孙成说：“小子一上午搞了150多个啊，一个损品都没有，效率超高，你是不是有啥窍门啊？”

上午时李哲就已经发现自己的在操作中查看物件时似乎感应度更高，更加清晰的看到机器在运转中的每个动作，而自己的手上动作也是灵敏了许多，装配零件的时候对于机器运转间歇的把控和零件衔接感觉超乎异常的好。

每次机器高速运转时，李哲能清晰看到配件转动中表盘上的商标标志，甚至连其中的sn号码也是一清二楚，他自己琢磨只能用熟能生巧来解释这一切。

当孙成问道这个情况时，李哲并不傻，昨晚他确认车间里克扣工人工资并不是谣言，那么之前传言的工人做的优秀反而工资拿的低的事情也就顺理成章，

想来因为优秀员工超额完成任务后，此时车间组长、主任就会提高任务标准，新的任务标准高的离谱，那么反而任务达成率没有普通工人高，也就会被扣钱了呀。

至于之前的加义务班，帮组长的亲朋好友干活，帮他们拿到高考核高工资。李哲也是心甘情愿的做过，以前不觉得什么，现在看来不也是变相的剥削吗？

李哲说：“没有那么多，昨天还有一些成品没有送到成品库去，落在机器边了。”

孙成呵呵一笑，也没有继续深究，而是说道：“那要记得及时把成品送到仓库，不要耽搁了。”

李哲站在机器旁边，双手举到眼前，仔细看了看十指，转手看看手背，也没有感觉双手变的灵巧多少。

因为怕自己的工作效率提高成了工作负担，李哲一下午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节奏。

此时他就觉得眼前的动作好像慢镜头一样，一格一格的展现在他的面前。

一直到下班，李哲才松了口气，将工作单及成品交到仓库，结束了一天工作，和同班组的同事打了招呼，就回宿舍了。

苏荣打来电话，要李哲去他家吃饭，另外要他今晚就暂且住那边，回避下瘦猴那边人，不过李哲觉得保安科长都已经开口，应该就没有问题了吧。

苏荣呸了声：“你以为瘦猴那帮人有谁拿封凯的话当回事，尤其是面对李哲这样的外地人。”

李哲觉得苏荣话说的有理，于是回到宿舍捡了一个小包，将换洗衣服放好，又将赃款和账本、卡折塞到包里，赶紧的出了门。

还好直到上了公交车都没有碰到瘦猴这帮人。

苏荣父母都是退休教师，家里的房子有一套在市区，但苏荣结婚后房子感觉太小就在郊区按揭买了一套大房子，市区的房子就租了出去，租金就可以付了月供，一家人过得轻轻松送。

公交车一直到底站就是苏荣家的小区，小区门口站着一名保安，这保安也没有理睬李哲，自顾自的哼着小调，心思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一只苍蝇始终在这保安大盖帽上盘旋，不时的落在大盖帽的边沿，犹如蜻蜓点水一样。

保安没有察觉到头顶大盖帽上的苍蝇物语，嘴上的小曲哼的格外愉悦。

李哲抬眼看去，大盖帽上的苍蝇还在飞窜，定睛再看，大盖帽上长久没有清洗散发的发黑的颜色似乎正在往外蔓延着一道道空气流，隐约还有一点头皮、发臭，苍蝇在这些气味流中穿梭，发出的嗡嗡声似乎是一股愉悦的呻吟。

李哲泛起一阵恶心，连忙转移视线，往苏荣家走去。

苏荣老婆丁茉莉和双胞胎妹妹丁蔷薇坐在客厅看电视，丁茉莉带着6个月身孕，没有起来招呼，而是让妹妹去把饭菜热一下，苏荣从鞋柜上拿了双拖鞋，李哲有些犹豫说脚有点臭。

不料苏荣还没有说话，坐在沙发上的丁茉莉就哈哈大笑，说道：“臭男人，臭男人，男人不臭就不叫男人了，把袜子也脱掉，然后去洗手间洗个脚就成了。”

丁蔷薇帮李哲热水器调好水，将蓬头递给他。

瞧着漂亮成熟的丁蔷薇，李哲红透了脸，仔细的洗了脚才进屋，饭厅不大，四人围在一起，一顿家常餐而已，因为丁茉莉大着肚子所以就没有喝酒，大家一边吃一边聊。

苏荣似乎也告诉了她们李哲被骗赌的事情，丁茉莉就说：“李哲太实在了，怕他们什么，大不了就鱼死网破，一定要让他们进班房待几年。”

不过丁蔷薇接口说道：“姐，你说的轻松，他一个人在外，又没有亲戚的，还不是想好好上班，怎么会想去惹事呢！不过男人嘛，遇到些事也是正常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也不用害怕。”

苏荣不说话，只是给李哲夹菜。

听他们说了几句，李哲就将自己去赌钱的全过程说了出来，四个人一分析起来，厂子里要好几个人都是瘦猴的帮凶，受害者也不知道有几个，看起来都应该是外地人。

丁茉莉骂道：“tmd，这帮缺德玩意。”

苏荣连忙说：“你发什么火，你又不是我们厂的，着什么急。”

蔷薇也劝姐姐，这边也对李哲说：“我姐就是个急脾气，小时候就是个假小子。”

苏荣一听就乐了。

刚才郁闷的气氛一扫而空。

丁家姐姐的热情，丁家妹妹的温柔体贴，苏荣的豪爽，还有这近乎与家的温暖让李哲格外的感动，他最后吃完，看着三人说：“谢谢师傅，谢谢嫂子，谢谢小丁。”

他还想说，如果有一天自己发达了，一定不会忘记他们，但话怎么也说不出来，只好不停的说谢谢，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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