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霜端着清粥退出房间。她自是知晓主子是有意回避她，虽有些好奇，可一个杀手，最忌讳的就是好奇。
“看来，你还是没有适应。”
“清风，你怎么现身了？”寒霜一边走，一遍问道，“你之前不是暗中护卫吗？”
清风原本是想要提醒寒霜的，可被她这么一问，顿时尴尬不已。他总不能告诉她，是因为无论自己躲在哪里，总会有身着黑衣的兄弟将自己拎出来吗？这么丢脸的事情，他才不要承认呢！
“反正主子的意思就是让我护着郡主。既然如此，明里暗里，有何差别？”清风傲娇地别过头，“我在明，你在暗，不是更好？”谁能想到，堂堂一国郡主竟然会用一个杀手作为贴身丫鬟。
寒霜点点头，又沉默下去。
“寒霜，你……”清风想要提醒，可又不知如何开口，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些什么。就这样，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厨房。
厢房内，云管事的耳力极好，对于隐于暗处的那个小伙子识相离去，还是很满意的。毕竟他需要和少主好好聊聊。
说实话，他从未将自己视为镇国公府之人，对于镇国公府如何，他并不在意。这些年，除非有人想要对云氏不利，其他的，后宅之事他权当没有看见。虽然他名义上是云氏一族的，可终究他隶属于主人的战家军，是主人从小养大的，可不是云氏一族抚养的，这些年，护住云氏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不过现在少主子在意，那他自然也是关注的。
他从怀中掏出十万两银票递给黎清漪，笑着说道：“昨日老奴前去皇庄，见了祁王。与祁王说了少主子的安排，这是祁王让老奴交给少主子的，并且让老奴告知少主子，此番事情，多谢相助。”
黎清漪看他笑得诡异，鬼使神差地问道：“云管事，你不会让他误会了什么事情吧？”
云管事捋捋胡须，“老奴请求王爷万勿辜负少主子的一片真心。”
“咳！”黎清漪被他的话惊得呛了出来。“云管事你……”她能说什么？有一个爱操心的管家，真是……
“您还真是……童心尚在。”黎清漪除了这个，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夸奖这位默默为她做神助攻的管家了。
“有时候，有些事，老奴来做，比少主子亲自动手更容易令人相信。”云管事笑得与那老狐狸有得一拼。
“那清漪多谢云管事相助。”此刻，黎清漪也明白昨夜云管事为何拦住了寒霜。若是在昨夜祁王收到信件，怕是又要自负得胡思乱想。这样缓一缓，能够让他那颗聪明绝顶的大脑冷静一下。
“那还是让清风去送吧。”黎清漪眼眸一转，“毕竟寒霜已是我的贴身婢女，与外男相见总是不好的。”
“少主子高见。”
“哈哈……”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天凝地闭，刚泼出去的水已然成了冰滩，身后万籁俱静，身前热火朝天。在这寒冬腊月中，竟也脱掉了上衣，仅着衬衣在那里搬运物资，修建房屋。
“王爷，这天寒地冻的，您还是先行回庄吧。”皇庄管事本在工地上监工，督促这些临时招募来的民工尽快完成避难所的修建。可无意间瞧见一身白色大氅裹身的祁王，立刻快步跑过来。
顾晋摆摆手，“如此进度，明日便可大致完工了。”
“确实。”皇庄管事抬手擦拭了鬓角的汗水，“这处背风，距离山地又远，倒是个难得的避雪之处。”便是雪崩，也不会压到这里。
“各类物资可有按时发放？”
皇庄管事偷瞄了他一眼，“除了之前交给老哥的那几十匹防水料子，还未成型，其他的都已被分别安置。”
“接下来的事情，本王不会再管。”顾晋往南方眺望，望着乾城的方向，“护卫好这里。”
“诺。”确实，祁王这些日子的动作从未瞒过任何人，并且还是光明正大进行的。想必，乾城的某些人是坐不住了。
如他所想，不足三个时辰，刚用过午膳不久，就看见匆忙赶来的九皇子带着一队禁卫军，站在皇庄外。
九皇子顾司，斯文安静，算是皇族中仅次于六弟的闲散皇子。看似没有才能，有事也是第一个被推出来顶缸的，可在这张淡然的面具下，是什么心态……顾晋想起之前丫头说的话，也不想深究。
“九弟难得来看我，可否容我换身衣服？”他现在一身白，去见君父着实不敬。
九皇子被皇帝封为静王，一则是他母妃的封号便是静，二则是他在当今皇上所有子嗣中最为安静。
九皇子有些为难地点头，“还请四哥注意些时辰，父皇想要见你。”
顾晋看了他一眼。锐利的双眼，让九皇子不自觉地躲避他的视线。
“来人，更衣。”
顾晋毫无顾忌，命人在九皇子面前更衣，那些丫鬟手脚麻利地为他换去锦袍，披上玄色大氅。
不过半盏茶时间，确实不耽误时间。
“四哥，这边请。”九皇子并没有让顾晋做自己的马车，而是请他上了他的车驾。“还请四哥体谅。”
说得谦卑，顾晋也不在意。“哲成，车上可有书籍？”
“有些闲散读物，还请四哥莫要嫌弃。”好似有些不好意思，九皇子白皙的俊颜上带着一丝红晕。
“读得多了，看些散记也好。”
兄弟二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有时是对于散记中的几处用词，有时是对于上面记载的事项。
等到马车停下，外界已是星辰缭绕。
顾晋步下马车，抬头看着满天繁星，清冷的神色也不免带着一丝期待。“前些日子大雪封城，如今总算是下够了。”
“四哥如何得知？”九皇子询问道，“监正昨日还说今日是最后一日呢。原来四哥也精通天象之术啊！”
“不是。”顾晋摇头，“是前些日子在庄子里修养的时候，一名老农告知的。他说，等到天上的云层散去，看得到星光的时候，便是这场雪消散之时。”他故作恍然道，“原本还半信半疑的，此刻听九弟这般说，想必定是真的了。果真如前人所言，高手藏于民间。”
九皇子尴尬笑笑，“原来如此。还是四哥有福气。”
“祁王殿下、静王殿下。”成庆小步跑上前来，行了一礼便道，“皇上已在太极殿等候二位殿下多时。”
太极殿……?顾晋静默。原来，竟是要在诸位臣工面前，要求他自述清白吗？
“劳烦带路。”虽然这条路早已烂熟于心，可还得让成庆带头。
成庆明白规矩，走在二位殿下前面，也不言语。
建中立极——看着这巍峨的太极宫，除了比别的房子大些以外，真的没有别的区别。唯一令人心生畏惧的是，居住于此间的人。
随着成庆进了太极殿，看到众人皆等候在正殿之中。饶是冷静如顾晋，也不免有些诧异。
太极殿的正殿在父皇登基之后，甚少用到。基本只用于元旦大朝、大赦改元以及边防。
没想到，今日他竟有幸在此处被审问，也算是皇子中的头一份了。
太子着公服，戴远游冠，穿红衫单衣，白裙、短袄，皮带金带钩，假带，佩双瑜玉，方心衣，飘带，金线皮腰包，边长六尺四寸，宽二寸四，颜色如同绶带。
看着如此穿着正式的太子，顾晋微微勾起嘴角，“砰”地一声跪在殿中，“儿臣拜见父皇。”
皇帝面无表情地看着跪在殿中央的四儿子，看着他那云淡风轻的态度，想起这两日他的动作以及那封自陈书。
“祁王，今日是工部尚书孙卿家上奏。”皇帝从袖中掏出一份奏章，扔到了顾晋身边，“上面的罪责，你可认？”
顾晋带着优雅的笑意，一别以往的清冷面孔，翻开那厚厚的一叠，饶有趣味地看着上面的一条条罪状。
“儿臣认。”他双手举起奏章，“不过，儿臣希望父皇能够让北城那边继续下去。”
说到这个，他收敛笑意，一脸肃静，“儿臣确实有些劳民伤财，可也按时发放了薪酬，那些百姓也不曾抱怨。于儿臣不过半年薪俸，但与他们来说却是救命钱。”
今年大雪封城，城外百姓苦不堪言，作为帝王又如何不知。虽然已开仓赈灾，可收效甚微。还不如祁王现下以修建别院为名，交予物资，民心反而安定。
太子仁善，祁王聪慧。皇帝看着下面的两个儿子，终是心中的渴望战胜了慈父之心。
“天降雪灾，祁王不恤于民，罚跪宗祠三日，不得进食。”
“儿臣遵旨。”顾晋没有反抗。这一局，他赢定了！
太子对于这个结果很是满意，不过为了体现兄友弟恭，他还是出面为祁王求情。
“父皇，四弟自幼体弱，天寒地冻，如何能够挨过这三日！还请父皇三思！”
皇帝微微一笑，“太子无需多言，朕意已决！”说罢，起身。
成庆见此，立刻推了推一侧的太监，自己立刻跟上。
“退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