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无端
作者:长恨小公子      更新:2020-03-01 16:23      字数:5634

新生的蛇灵第一个想见的人是那位天生的阴谋家狼公子——长恨。如若胡狂的话是真的,那他要纠结一会了,毕竟当你在长恨不知道小小孩到底是什么的情况下救了下来,后来所有人都误以为是蛇灵的后人,长恨也没有放弃,只不过那少年之力护不住他。

真是个矛盾的孩子,他在筹谋的一切,心里设定的结局应该不是整个蛇妖一族的灭亡,所以他那么爱惜那个小小孩是因为愧疚吗?还是别的?当年的少年到底是何模样,蛇灵实在好奇,说起来,还有几分思念了呢……

……

哈迪斯根本没有耐心等着天黑,别忘了,九泉城的天黑得太晚了,刚吃过晚饭他就拉着阿蒙和路易去了旧监狱。

这次他没有莽撞,先是礼貌的轻轻敲了门,他心想万一莱斯特在呢?他要保持莱斯特喜欢的样子,看到这样乖乖敲门的哈迪斯,门上停的山鸦都觉得意外,都忘了迎客长啸了。

敲门没有回应,哈迪斯这才推门进去,他推门也是悄悄的,他先一步走至屋里转了一圈,过了一会路易就看到哈迪斯垂头丧气的出来了。

“别这样,哈迪斯,莱斯特要回来也是夜晚回来,九泉城的太阳这么厉害。”路易出言安慰。

听起来也有点道理,哈迪斯没再抱怨什么了。

然后他们两跟着阿蒙进入那个地下室,这个地下室入口造在屋外,就像是地面上凭空多了扇平行的铁门,位置还很显眼,路易心想为什么自己来了那么多次都没往这看。

“这是怎么回事?”阿蒙走到记忆中的铁门出看到上面堆了一大片碎砖瓦,他用手杖划拉了两下,说:“我们得先把这里清理了,才能打得开门。”

这堵墙是哈迪斯一拳打碎的,他自是不好意思说这事的,只得依言行动,大手一挥这些障碍物在他的怪力之下被清理得干干净净。

路易惊叹一下冲哈迪斯竖起大拇指,“书灵大人,真了不起,那就再劳烦你打开吧!”

这扇门看样子就挺沉的,路易掂量着自己是拉不开的,周围还有些锈住了,阿蒙也不用考虑了,他除了不是人以外,身体素质还不如自己。

哈迪斯让两人先往远了躲躲,这门很久没拉了,怕打开的瞬间有铁锈屑飞溅伤到他们眼睛。

这门一开,讨厌的金属摩擦声尖锐的钻进他们耳朵,纷纷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灰不算重,等个几秒就散光了。

“你们去找蜡烛来。”阿蒙道,地下室里头黑漆漆没有任何光源,他也只能看得清楚面上的两阶台阶,往下就跟深渊一样,阿蒙把耳朵凑到洞口,凝神细听,有些凉丝丝的风从地下浮来上来,同时他分辨出一些细微的涟漪声,看来刚刚哈迪斯开门的动静震动了里面原本的寂静,水波荡漾开来,空气凌乱起来。

路易和哈迪斯取来了三个烛台,每个烛台上都有两根蜡烛,阿蒙拿出火柴点燃。

“我们下去吧!”阿蒙先往洞口照了照,确定台阶一直往下蔓延的这才动脚往里走。

路易觉得差不多走了得有三四十阶了才落到地面上,没想到这个地下室挖得如此之深,眼睛稍微适应了环境,他能看到的距离就更远了,这个地下室之前是做什么他无法想象,只是墙壁粗糙,更像半成品,看大小应该跟上面的旧监狱面积差不多了,只不过里面什么都没有,他拉着阿蒙的手往中间走去。

“这里以前是做什么的?”哈迪斯道。

“莱斯特跟我说过,这里以前准备做地下牢房和用刑地,刚挖好不知什么原因就进行不下去了,可能没钱继续吧?”阿蒙说。

哈迪斯张望两圈,大步走到最近的墙面前,用手指点了点墙面,然后落下好多干土,哗啦细碎的声音在这个环境听得特别清楚,甚至还有回音,让人联想到自己头顶是不是也要开始落沙,就跟地震里脆弱的建筑物那样。

只见哈迪斯开始抠刚刚到地方落下更多的东西,“我觉得不是没钱,应该是因为这个……这些土是之后又糊上去的。”

闻言他们两也举着烛台走了过去,路易刚把蜡烛举到刚刚哈迪斯挖出的缺洞那里,不由得呼吸一滞。

那个缺洞里是两颗人头骷髅,下面应该还连这身体,路易隐约看到了颈椎骨,他举着烛台往墙上画了个大圈圈,道,“难道这整面墙里面全是这些东西?”

哈迪斯握着拳头往墙上一锤,整面墙的土皮全部震掉了,激起好大一片尘埃,路易放下烛台一边捂着自己口鼻一边把阿蒙的头往自己肩膀上按,两人连连后退出好多米。

“哈迪斯,你口头说就好了,何必全弄出来。”路易道,跟他预料的一样,整面墙全是白骨,都是完整的,墙皮震掉以后它们却没有掉下来,一墙的白骨晃了晃,响起头皮发麻嘎吱声,“哈迪斯,你看看,他们是不是被什么吊起来的?”

刚刚只有哈迪斯若无其事的站在原处,另人怀疑书灵是不是用不着呼吸的,哈迪斯大大咧咧的掰开一具白骨坚持一下,说:“好像都是植物的根,可能长一块去了吧!”

九泉城因为湿度的关系,大都植被都是贴地生长的,为了存活只能把根越来越往下蔓延,就在这过程中凑巧把这个尸体裹起来了。

路易没有看到可疑的影子,看来确定是完全没有鬼魂的死物了,“怎么都集中在这里啊?”

阿蒙拍感觉外衣的灰,道,“这里毕竟是死刑犯监狱,进来的都要死,有些无主的尸体就随便挖个坑埋了,大部分都集中在一片地方,所以这才一下冒出来这么多。”

“那为什么又在这么深的下面,当年挖个乱葬坑还这么大动干戈?”路易问。

“地壳运动。”阿蒙给出一个打着科学幌子的敷衍解释。

虽说他们不怕这些,但是想到那些施工中的工人一下见到一片死尸,搞不好还有没腐烂的,确实能把魂都给吓没了,也就能接受为什么放弃施工了。

不知为何,路易觉得这里无法继续施工还是件挺好的事情,至少行刑地没了,要知道人类发明的酷刑,没有一个是单纯的皮肉疼,他在阿蒙的书房翻到过这类书籍,粗看了看,不忍细究。

“那这几面墙是不是也是?”路易虚点了点周围。

哈迪斯道,“没有,就这里有。”说完他捡起地上的烛台让阿蒙重新点上,“我们去看水吧?”

几人走开,那面白骨墙又没入黑暗里看不见了,看不见也好,总比几个人聊天的时候背景是无数骷髅要舒服得多。

他们果然看到阿蒙说的那水潭,它与地面是平行的,路易看到波纹来回,道,“这水真是活的?”

“应该吧,要不然怎能如此清亮。”阿蒙道。

三人把烛台都往水面上照,果然清澈见底,阿蒙口中的那尊雕像也在,白色的大理石女性雕像,光影的折射看不出水到底多深,只知这雕像肯定落在底下的。

这水潭不大,最多两米的直径,路易感觉雕像的头就是挨着水平线的,于是他伸手想去摸,半道被阿蒙拦下了。

阿蒙道,“摸不到的,我以前就试过,这水比我们想象的要深很多。”

“这是谁啊?”哈迪斯问。

这是个短发女孩,发尾翘起紧贴着两鬓,看衣着打扮有点像莱斯特的风格,双手交叉下垂,她微微的扬起脸,像在眺望远方。

“这是我的纪念品。”

听到声音三个人一齐像后看去,只见莱斯特同样举着烛台在他们身后不远处。

哈迪斯自是第一个跳了起来,忘了何为优雅何为礼仪,他自知道自己太思念莱斯特了,于是扑上去用力的抱了抱他。

动作太大,莱斯特手里的烛台晃悠一下,蜡油滴到他是手背和袖口,他皱了皱眉头,论身形哈迪斯要强壮得多,这娇撒起来,莱斯特实在不想消受的。

阿蒙笑了笑,上前拉开哈迪斯,然后把莱斯特的烛台接过来让哈迪斯拿着,随后从口袋拿出手帕沾了沾潭水仔细的给莱斯特擦拭干净。

哈迪斯看到自己造成的狼狈,很不好意的红了脸,小声的道歉,“对不起,我只是太想你了……”

莱斯特温柔的看着阿蒙一点点的帮自己清理干净,道,“怎么想起来这里了?”

阿蒙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哈迪斯。

莱斯特轻叹口气,收回手,看着身边不安的哈迪斯,“没事,我不生气。”

哈迪斯眼睛一亮,不确定的追问,“所以,你不会不喜欢我了,对吧?”

莱斯特笑着摇摇头,“下一次你会温柔点,对吗?”

“嗯!”哈迪斯笃定道。

然后莱斯特又同路易打了招呼,几人告别了地下室回到地上。

地下待久了,星光都是明亮如白昼的,莱斯特在老地方让大家坐下。

“我只是去帮朋友一个小忙,不是让山鸦说过了吗?”莱斯特道。

哈迪斯眼睛灼灼,一刻都离不开他,路易就逗他,万一莱斯特回来了,又被他看没了怎么办?他这才不情愿的收回视线老实坐好。

随后,路易又将哈迪斯今天一天怎么闹情绪的跟莱斯特告了一状,当事人很不满的用眼神瞪路易,路易假装看不见。

“你能说你去做什么了吗?”阿蒙道,“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都很想你。”

“蛇灵重生了,我把灵魂给他送过去。”莱斯特悠闲的喝着酒。

“那个坏家伙重生了?”哈迪斯道,当时蛇灵把戚戚的鬼魂吸收了以后,他就认定这是个讨厌的家伙。

“所以老电视台下面,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吗?”路易问。

“没有了。”莱斯特又简单的说了蛇灵重生的一些事情,“以后九泉再也起不了风沙了。”

“连风沙都没了,岂不是死城了?”路易道。

阿蒙温声说:“在那之前,我们应该都会离开的。”

巨婴又开始多愁善感,“如果离开了这里,我还能跟着你吗?”

到底是哈迪斯的情感单纯,莱斯特也只是一笑笑,还难得的安抚了一句,“那是后面的事情,我不会赶你走,可以了吗?”

看到莱斯特哄哈迪斯的样子,路易开始猜测他当年带大阿蒙的慈爱模样,阿蒙一眼看穿路易的心思,道,“我小的时候,莱斯特比现在温柔多了。”

路易,“……”你这是在攀比吗?

“我还是跟你们说说那个雕像的事情好吗?”莱斯特说,“我记得阿蒙小时候还给它起过名字。”

阿蒙点头,道,“我叫它无端。”

“无端?”路易问,“什么意思?”

“你可以理解成字面上的意思,不过,我当时只不过是在古诗文书籍上看到这两个字,觉得好就起了这么个名字。”阿蒙举杯虚碰了捧莱斯特的酒杯,随后抿了一口,“好像这个雕像有名字,只是太绕口,没记住。”

“对,它实际上是按照一位漂亮的大小姐来塑造的,那位小姐来自一个古老的家族,名字实在有点绕口,还不如阿蒙叫她无端好记。”莱斯特说,“这是我从我家乡带来的。”

“难怪你说这是你的纪念品。”哈迪斯已经学会了慢慢的品这一杯酒,他几乎的完全照搬了莱斯特的动作,只是因为自身气质关系阳刚了几分,莱斯特是绅士,哈迪斯就是将军。

“嗯……但是不光是这样,这是我从一个人变成现在的莱斯特,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第一件东西。”莱斯特放下酒杯,十指交叉置于腿上,道,“我记得我再次醒来实在黄昏,第一眼就看到了无端,这尊雕像我看过无数次,它就在我家后花园里,是我祖父买回来的,可是这次我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世界似变未变,它似活未活,我能从石头结构里察觉她的目光,哦……对了,它其实是黑的,上面的白色是后来的人加工的,我试图将她恢复原貌,只是这样可能会破坏形态,于是作罢。”

“黑色的石雕?”阿蒙说,“少见,那你将它至于水中是希望那白色的多余自行褪去吗?”

“我确实这么打算的,那是用大理石粉做的外衣,想来慢慢的也能掉落吧……我很期待她原来的样子。”莱斯特也说了,正因为地下有那潭水,所以感受到水汽的根系们才都往那挤。

“那你知道无端究竟是谁吗?”路易问。

“我当时被它吸引,感到好奇,便去找寻关于无端的故事。”莱斯特停下来看了看三双期待的眼睛,他撩了撩额前的头发,“我知道了她的故事,那是个很可怕的故事。”

“无端是战乱中幸存下来的难民,他们所在的小国家艰难的抵抗了三天的入侵,最后还是被攻破了,胜利者毫无仁慈,开始屠城,当时无端七岁,在家午睡,屠城开始时,她的父母抱起她往外面跑,无端家族还算富有自然成了重点攻击的对象。”

“实在走投无路了,无端的父母把她藏在家门口的一堆死人下面,七岁的无端已经知道了很多事情,她知道残忍,知道父母即将死别,她父亲告诉她一定要活着,她是家族最后一个孩子了,然后母亲拿出一块丝巾包住了无端的眼睛,告诉她就躺着别动,不要看也不要听,无端遵从了。”

“她在死人堆里僵硬了躺了四天,期间饿晕过几次,意识有些不太清醒,脸上蒙的丝巾也不见踪影,腐烂的臭味已经使嗅觉麻木了,她看上去真的像是一个死人了,眼睛睁开只会让人觉得她是死不瞑目而已,她虚弱的连动一动眼球都办不到。”

“她看到有人骑着马身着华服的走到她家,她家是这里最漂亮的房子,她以前可骄傲了,眼看,这要易主了,虚弱缺水的身体是没有眼泪的,她就那么定定的在尸体堆里注视着那些人,为首的人看到了尸体堆,很为光火,于是大家加快了清理尸体的动作,无端身上那些笨重发臭的尸体一个个被拖走,就在她也要被丢上尸体拖车时,有个人发现了她,说她的眼睛不像死人。”

“说话的人好像刚刚从马上下来,他走到无端身边,无端看清了这个居高临下看着她的男人,这个男人长得很好看,这是脑海里唯一的印象,然后她睁着眼睛晕了过去,那个倒影就像是被刻进了她的瞳孔。”

“无端是在被强行灌米糊的过程中醒来的,她知道自己在哪里,这是她家……她曾经的家的地窖,她曾经在这个地窖下吓唬过父母,开过玩笑,每一次她闹情绪了,也会躲在这里,她记得这里有很多藏酒,都是父亲的心爱之物……她没有死,她被带回了家……”

“抱着她给她喂米糊的是个陌生的女人,她不知道无端是谁,只告诉她,这里关了很多人,现在的主人需要一些仆从,所以年轻的男孩女孩都被关在这里等待分配,无端艰难的扭动脖子看了看周围,果然看到十多双无助无声的眼睛,她这才知道,抱她的女人也不过比她大六岁,无端是这里最接近死亡的一个人,出于好心她才给她强灌了食物……一开始,无端以为是自己无法吞咽所以才吃米糊的,后来才发现这个地窖里的伙食就是米糊,只要保证不死就行……过了好多天无端才能开口说话,这些可怜的孩子们依靠在一起度过寒冷的夜晚,无端听到来自自家宴会厅的歌舞声,自己七岁的生日刚过,生日礼物是一架黑色的钢琴,现在别人在弹奏着,她偷偷的哭了,这一次终于有眼泪了,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她给自己编了个假名字,年级也说成五岁,她从小个头就小点,再加上饿了好多天,看上去又小又瘦,确实就是四五岁的样子,也没人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