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皇商第一把火
作者:弓子      更新:2020-03-09 21:34      字数:4523

车队行驶一天,早已人困马疲。

我在马车上晃荡一天,虽然也有些疲惫,不过精神还好。而这一天,苏络青都没有回应什么。临晚上,终于回了金陵。

城门前,苏络青想下车送我,被我拦在马车上。

“你说的那些话,不就是想让我知难而退吗,其实,你不必说那些话。因为,就算你说了,我仍然不会退缩。”我坚定的看着他。

苏络青皱眉看我,欲开口。

“你不用说什么了,那些话,说了于我也没有用的。多谢苏庄主,不用送了,你那么想撇开我,现下再送我回去,只怕会让人误会,那就误了苏庄主的初衷了。”我淡淡道,甚至语气间有几分冷意。

说完,我就推开车门,跃下马车。

“等等,回妆府不要走前门。”苏络青掀开窗帘,唤道。

我却不知哪来的骨气,硬生生没有回头看他一眼,决然离开。

我看了苏络青这么多年的背影,现在,能让他也一尝,望背影的心酸也好。

我走到回妆府的巷口停住,虽说苏络青让我别走正门,可是我偏要看看,这前门来了说什么豺狼虎豹。

妆府的大门前停着两列威风凛凛的黄家军,台阶下停着一辆奢华的官轿。

我寻思着难道这两天我不在金陵,来了新上任的知府,来拜访妆家,而我刚好不在家?可是,如果真的调任知府来金陵上任,祁孝廉虽然生我气,但这么大的事,总会跟我通气的。所以,情况未名,确实不好走前门。

思及此,我打算灰溜溜的拐到妆府后门。

这时大门开了,安哥率先出来,身后跟着一个湖蓝色立领长袍,披着软毛织锦大氅的男子,骚包的走进轿子中。

原来是柳知宜。

等那群装腔作势的人走了后,我才悻悻的回了妆府。

安哥回头看到我,一脸嫌弃:“小姐那些风花雪月的事情办妥了,提前回来了?”

我白了他一眼:“别打趣我,说说这柳知宜蹬咱这三宝殿干嘛。”

“还不是新官上任三把火。”

“所以这第一把火,烧到妆家来了?”我嘲讽。

“是啊,不过这火,势头很足啊。”安哥调侃:“把丞相大人也烧着了,昨儿个赶过来,现在在祁老那。估计他很快能得到你回金陵消息,赶过来。”

我不解:“谁敢给他消息!”

安哥好笑的指了指空荡荡的长廊:“你刚刚没看到璎珈那丫头看到你后,往后门跑了?”

这丫头。我无奈的解开外衣抛给安哥,揉了揉酸痛的脖子往后院走:“我先去沐浴,一会你派人去趟安县把杨姨接回来。”

安哥应了声跟上来:“别急着走啊,这事还没解决呢,柳知宜借着给朝廷进贡丝绸的名头,要扩充染坊,妄想用四千两的银子让咱长庆街的荣月楼挪走!”

我回头摆摆手:“急什么,你不都说是’妄想’了。一会祁孝廉到了再商量。”

晚上妆府的灯笼刚刚挂上,我抱着暖炉坐在长廊边喂鱼。挂盏灯在水边,水中的锦鲤被灯光吸引而来。

“祁孝廉捧着一本志明论挑灯阅读,一点开口的意思也没有。

我打了个哈欠,起身准备会绣楼睡觉了。

“荣月楼被柳家收购的事,到底是谁的事,你倒一点不关心,吃定我会替你解决是吧。”祁孝廉见我要走,倏的站起来,几步拉住我,怒道。

我挣扎了几下发现挣不开就放弃了,委屈道:“这妆家每年的收益都分你祁家一半了,凭什么什么事都是我妆家来做,你拿的钱一点不比我少。”

祁孝廉心虚的放开我的手,怒意不减:“别以为你这么说,我就能原谅你,当初我千里迢迢赶来金陵,你是怎么放狠话来着。”

“奇了怪了,我也没求着你原谅啊,你自作多情干嘛呢。”我不知趣的拆台。

祁孝廉瞪着我,抬手作势要拍我,最后落在头上化为轻轻触碰:“算了,不与你这小孩子家家计较。当初我们设计陷害柳知宜杀了苏文方后,他明明被下狱判刑,却又活生生出现在皇宫的皇商竞选,并且夺冠了,你说,他的后台是谁。”

“当时来调查苏文方案的人好像是……难道是吕端?”我问道。

“除了他,说说谁还有这个一手遮天的本事。”祁孝廉叹道。

“那如果柳知宜是吕端的人,他上任后拿妆家开刀也是情有可原,谁叫人家真正要对付的是当今右相呢。”我怼道。

“说来说去,还是怪我!不就是想把事情推我头上,给你解决吗?今儿个我就不吃这套了。”祁孝廉说完,直接走人。

我估计他也是在玩欲擒故纵,等着我留他,我偏不给他这面子,让他下不来台,又不愿真的离开。

可是等我回头时,他真的走了!我搓着腮帮子往后门方向走去,一路上也没有哪个角落躲着那个,固执的贪官。

心里有些失落,好歹也是这么多年的伙伴,说不管真的不管了?

第二日,璎珈急急的将我从被窝里拉出来,说是柳知宜带人将荣月楼围住,让其闭门停生意。

我慌忙套上长裙往长庆街赶。

长庆街上,荣月楼门前,又是一列黄家军将荣月楼团团围住。柳知宜坐在临时搭建的茶棚边,不惊不乍的喝着茶水。安哥弯腰在一旁说着什么,他手里捧着一直黑匣子,显然是行贿。

我皱了皱眉,走上前招呼道:“柳大人这等小事,怎么劳烦您亲自来督促,不就是将荣月楼挪了扩充给您的炫彩染坊么,大人开口了,小民自然照搬,只是一时没找好搬迁的好地段,大人再宽限几日么。”我这番话可谓拉低姿势,足够给他面子了。安全过了今天,在软磨硬泡让祁孝廉出面。

柳知宜理了理袖子,将空茶盏放回桌面:“妆掌事说笑了,本官也想念着往日生意来往的情分给你宽限,可是上头不给本官时间了,上元前,得交货啊。”

我狗腿的上前给他满上茶水,虽说见不惯他这副狗仗人势的模样,可是现下他是官,我是民,不得不服从。

“是,是,不敢延误大人交货的时候,这样,明日,就让人搬走。”我继续拖延道。

“今日和明日没什么区别,拖久了,反而容易让事情有变故不是?”他意有所指:“听说祁相爷莅临金陵,呵呵。”

我深吸口气,冷漠道:“好吧,可是这价钱实在需要好好商量。”心知他今日是不会让步了。

“不过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妓院,这些钱已经足够给人情了,妆掌事就不要纠缠了,落个阻拦朝廷贡品交期的罪不值得。”柳知宜威胁道。

我看着靠近的黄家军,与安哥对视一眼妥协道:“好,那就听凭大人安排了。”

“早这样识趣多好啊,说不定已经成了皇商夫人。”柳知宜嘲讽道。

我默不作声的退开,看着荣月楼的金漆牌匾落下,楼里的姑娘简单收拾了贵重行礼躲在一旁的狼狈模样。妆家,确实不如以前了,今天是荣月楼,明天呢?鸿泰茶楼还是红颜馆。

“姑娘们,一会我安排人送你们先去红颜馆小住几日,等荣月楼重开再接你们回来,到时候在你们中间挑选新的掌柜。”我这话几分安慰几分诱哄。

姑娘们安份的点头,交头接耳的议论这什么。

柳知宜不时得意的看向我,眼里全是嘚瑟。

不一会车队来了,带着荣月楼的姑娘往城北红颜馆去,我凑到安哥身边嘱咐:“你亲自带她们去,我担心风琴不会给她们好脸色。另外放出消息,月底红颜馆的头牌争夺是荣月楼和红颜馆姑娘竞争花魁。”

安哥点头,交代我不要跟柳知宜起冲突,拉了匹马跟上车队。

我颓废的往南走,绕过小巷,站在祁清风养老的院子门前,定定的看着敞开的院门,犹如预知有客来。

祁孝廉一身浅灰色罩衫,气定神闲的浇着院里几盆兰草。

我走进去,院旁一张木桌上摆着一盘残局,白子明显压倒黑子的势头。

“你算定了我会来是吧。”我没有疑问,而是肯定。

祁孝廉放下水壶,走到一旁的水井旁,就这木桶的水洗了洗手,拿过帕子边擦边走过来,坐在我对面。

“以前只要你有什么事,我必定火急火燎的赶来解决,我始终觉得这是我该做的,原因是亏欠你的,觉得你早晚会感动。

可是这么多年,你对我已经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经过你从延福宫逃出的事后,我回去认真想了想。我若是还像以前一样任劳任怨的替你解决所有事,你还是不会感激我,更不会对我动分毫心思,所以我决定了,以后,不会再替你做任何事。”

他说得平淡,我听着平静。

“而且,你以后若是求我,是需要代价的。”他缓缓道出目的。

我觉得好笑,问道:“代价?什么,以身相许?”

祁孝廉皱眉,扔掉手中的手帕拽住我的手,微怒:“要了你又怎样,我为你这么多年,等了这么多年,早已经没有耐心了!”

我没有挣扎,冷笑道:“我觉得奇了怪了,难道你祁家的男人都是这样吗,既想要做别人眼里的君子,又掩饰不住原本的虎狼之心!说什么任劳任怨,我难道没给你回报吗,每年四万万两黄金存进苏家钱庄,再派人从京城分庄取出,送到你相府库房的是破铜烂铁吗?”

“是,我是一副理所应当,那是我该理所应当!拿人钱财,□□。这是最基本的规矩,我早就说过我不会嫁给你,你偏要纠缠,回头还指责我忘恩负义,祁大人,是你自己搞错了吧,我们即便做不成兄妹,也绝不会成夫妻的。”我冷冷的说道,嘴角勾着笑。

祁孝廉忽然扇飞桌上的棋盘怒道:“你以为我父亲当初真是因为面子,没有娶你母亲吗?”

他的失控我所料未及,我皱眉开始挣扎,想挣脱他手离开。他忽然越过木桌,一把抱过我,吼道:“是因为我,我不愿他娶你母亲,我不愿你成为我妹妹!”

有一刻的安静,让我以为他的情绪平静了。我推了推他,他反而抱得更紧,我隐隐看到他侧脸的泪痕,想仔细看时,他忽然将我的脸埋进他怀里。

“我自幼克制,一心只想将圣贤的书背熟,让父亲满意。如果你不来祁府,你长得没那么动人,脾气再差一点,磨人的本事没那么厉害,亦不会拿着我偷偷作的曲子哼唱。或许,拜相之后,我就尊从圣意与南阳完婚了。”他嗓音沙哑,低沉。

我不知道说什么,又或是哪些话能劝他放弃我。毕竟,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除了高高在上,虚伪做作的官场老手之外,另一番脆弱的模样。

我平时很讨厌哭泣的人,大概是因为我自己没有眼泪。可是祁孝廉的眼泪,我却并不讨厌,因为它代表的是,爱,他真的爱我。也许这世上,我多了一个为数不多爱着我的人。

“依依,嫁给我好不好,让我光明正大的假公济私帮你处理生意上的纠纷,也让我保护你不再受到伤害,让我替你报了南阳当年的侮辱之仇。”许久的平静后,祁孝廉声音平稳的说道。

如果我在知道,我在他心里这么重要,前几日也不会说那种狠话逼他离开。只是我见惯了风月场所里的逢场作戏;也得到很多母亲与那些情人之间,信誓旦旦的矢志不渝,不过是一个转身就能对别人说出同一番话的教训。

“祁孝廉,我,还是想嫁给爱的人。”我坚定的说道:“我并不爱你,我们相识近十年,我都没有爱上你,以后,更不可能。可是我想嫁给我喜欢的人。”

我知道这番话在此时说出来意味着什么。祁孝廉慢慢松开了我,他的眼神早已波澜不惊,甚至冷漠。

我转身拾起散落一地的棋子,放回桌上,按照方才的棋局摆好。

“我今天来,不是求你的,只是想告诉你,我们之间,就这样了,以后妆家和祁家再无关系。妆家的事,我自己会解决的。”

恭恭敬敬的朝他行了一个跪拜礼,转身离开时,不忘拉上院门。

他不会再给我妆家任何帮助,甚至会落井下石。对于一个面对强敌觊觎的家族,没有后台相护,简直是自取灭亡。今日柳知宜的所作所为,无非就是在试探,妆家背后的水有多深。明日一早,发现妆家仍旧没有行动,他便可以肆无忌惮的蚕食鲸吞妆家财富。

如果今日,我想祁孝廉妥协了,或者虚与委蛇的应承他。妆家的燃眉之急解了,可妆依依就永远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