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认识。”甄俊伟难得的正经起来，毕竟人家是在跟他说正事，“还是你们跟我说，我才知道有这么个人。”

“你不认识？”李江怀疑地看着他，“可是据周民仁交代，他前天下午还跟你在一起，并且呆了不短的时间。”

“前天下午？”甄俊伟略一思索，很快想起前天下午自己都干什么了，“那天下午我呆在我的相馆，哪都没去，不过这期间倒是有几个客户上门。”他想起那个姓周的客户来了，心里一动：难道是他？

于是他马上把那个周姓客户的相貌为李江描述了一遍。

李江听完点头道：“你的描述与这个周民仁的外貌非常吻合。”

甄俊伟奇怪地问：“这个周民仁杀人了，可是他怎么会说是我指使他干得呢？”

“你那天是不是给他的母亲相过面？”

“对啊，那天他是带了一张他母亲的照片，来找我为他母亲看寿相。这与他杀人有关系吗？”

“那你是怎么断他母亲之相的？”

“至寿之相！”甄俊伟非常肯定的回答，他现在还记得清楚那老妇人的相貌特征。

李江唉了口气：“问题就出在你的这番断词上了。”

甄俊伟惊讶的问：“怎么说？”

“周民仁经营着一家公司，近来因为负债而导致资金周转困难，眼看就要被法院宣布破产了。他之所以杀了他母亲，就是因为他母亲买有两份巨额人身意外伤害保险。只要他母亲‘意外死亡’，那么他就可以得到大笔的保险金，从而用这笔钱挽救他的公司。你明白了吗？”

甄俊伟听得是目瞪口呆。弑母骗保，这种没有天良的儿子都有！怪不得自己那天见到这个畜牲时，就对他没有好印象，就是这个道理。

“我也只是依书直言，这事跟我可没关系。”神棍决定把自己的责任撇清。

“这是当然。其实周民仁在动杀死自己母亲的念头之前，曾经拿着她的照片去找过很多相师，你不过是最后一个罢了。你们都断周民仁母亲的寿长很高，所以他最后才会铤而走险。”

神棍叹了口气，心说：这是什么世道？但这样一来，他本以为是自己的“胡说八道”，而助推了这起子弑母人间惨剧的惶然心情一扫而空，脸上也恢复了嬉皮笑脸：“我当时就觉得这个周民仁相貌可憎，不是什么好人，这下真被我说中了吧。”

李江没理他的茬，而是递给甄俊伟一个透明袋，里面正是神棍的那张两百万元的支票。因为银行劫案神棍也有嫌疑，所以这张支票也被当成证据给警方扣押了。现在证实神棍与此案无关，那么自然要如璧归赵了。

“怎么，我可以拿回来了？”神棍飞快地接在手里，取出支票反复看着，生怕上面被人做了手脚。这可是他的第一桶金啊，今后要想大展拳脚还得靠这笔横财呢。

“谢了，李队长。没事我可就走了，但愿以后都别见了。”支票回到自己这里了，甄俊伟就准备走人了，毕竟好人还真没几个喜欢呆在警察局的，当然好警察除外。

“等等！”李江叫住他。

神棍以为他又要玩什么花样，不高兴了：“我说你们有完没完？”

李江倒是不在意他语气里的不敬：“我已经把昨天把你踢伤的那位同志叫来了，让她当面给你道个歉。”

“这种态度才像话嘛！”甄俊伟高兴了，同时也觉得这个李江倒也是个挺实在的人，有机会的话倒是可以深交。

可是，当那名女警以飞机场的身材，恐龙级的面孔出现在神棍面前时，甄俊伟好悬没有尖叫着逃开——这完全不符合他想像中的“制服的诱惑”，大倒胃口之余更是大失所望。瞥见李江一副“坏坏”的笑，就明白是他故意搞的鬼，竟然找来这么个“侏罗纪母恐龙”来恶心自己。

甄俊伟目光一凝，诡计就有了，笑着对李江道：“大哥，要不要兄弟我为你相上一面？”

李江心里不自禁就是一哆嗦，他知道这神棍一旦开了口大概就没好话了。却来不及制止，只听神棍紧跟着说道：“我观两道白气笼罩大哥命门、甲匮两处，此主大凶之兆也。相书中‘白色吉凶歌’有云，命门甲匮凶来急，看来大哥你近日就将有血光之灾哦！”神棍神情笃定，仿佛胸有成竹。

李江听了却是哈哈大笑：“甄俊伟，你不要再在这里胡说八道了。干我们刑警这行，经常跟一些穷凶恶极的歹徒打交道，危险是肯定会有得，难免也会受伤，这是不是正应了你所说的血光之灾啊？”

见自己的伎俩被拆穿，甄俊伟心里别提多腻味了，心想这警察倒是不好骗。可面上却装出一副惋惜状：“唉，真是好良言难救该死鬼啊！无量寿佛，可惜，可惜！”说着还不住的摇头，好像为不能挽救李江而感到惋惜不已。

李江瞧了心中好笑，毫不客气地道：“甄俊伟，还无量寿佛呢，你以为花几百块到清云观挂个的名，就能成为真正的道家弟子了？我告诉你，你的底子我们警察已经全部掌握了，今后你要是还敢造谣撞骗，迟早会栽在我们手里。自己好自为之吧！”

自己的底细被查了个底朝天，这一点是甄俊伟早就料想到得，这时也不害怕：“大哥，我承认我们这行里是不少不学无术、招摇撞骗的神棍，可兄弟我不是这样的人。客户每次来找我咨询，我都是依相直断，据书直言，绝无虚假啊！”睁着眼说瞎话乃是神棍必修之功课，以至于现在他的谎言已经不需要经过大脑加工，就能滔滔不绝。

“客户？咨询？”李江听了真是有一种大笑的冲动，这都哪跟哪啊！

甄俊伟正色道：“对啊，其实兄弟我经营的是文化事业。既然打开门做生意，那上门者当然是客户了，而他们来找我也只是咨询某些文化问题而已。兄弟可是诚信守法，合法经营。”

“歪理可有一大通。我问你，你那‘文化事业’交过税吗？”

“交了，当然交了！”甄俊伟可逮着理了，“按时、正当纳税是每个合格公民都应尽的义务和责任嘛，这个我懂。每年我那文化事业都要为国家创造不少税收呢，你要不信，去税务局一查就清楚了。”对这一点神棍非常有底气，同时也对Ｙ市的税务工作者不辞辛劳，不畏炎寒，每月按时登门收税的工作态度感到非常“满意”。就自己那破“文化事业”每月交也要１５０￥。当真是刀刀见血，拳拳到肉啊。

李江还真没料到这神棍竟然也会照章纳税，愣怔了一下，才不耐烦地道：“什么了，别美得你了。没事了吧，没事就赶紧走，我们刑警队可没工夫招待你。”

甄俊伟早就想走了，心说要不是你们硬“请”我来，我会吃饱了没事干到这来玩？想到吃，他这会觉得肚子饿了。早上只喝了两碗稀饭，这时候都中午了，能不饿吗？于是他笑嘻嘻地问李江：“大哥，大老远把兄弟我请来，你们这连顿饭都不管吗？”

“管你的头！要不要吃几顿号饭再走？”李江本来脾气很好，是个不容易发火的主，可这回真被这无赖可搞得火冒三丈，额头上青筋直突突。

甄俊伟眼见得他气得不行，心里得意，心想终于报了先前之仇。可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他是牢记得，两个健步就已经窜到了门旁，拉开门走之前还故意回头冲李江龇牙一乐：“大哥，你工作忙，我就不多打扰了，有空去兄弟店里坐坐。记住，血光之灾啊！”

李江张嘴想骂，神棍已经跑得没影了，想骂也找不着对相了，只得悻悻算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心说：血光之灾？

这时郑大山一头撞开会议室的门：“李队，有情况。”

李江马上把脑子里刚升起来的念头压下去，神情严肃地问：“什么情况？”

“刚才有群众打来报案电话，说是有关于‘5.13案’劫匪现在住处的线索。”郑大山兴奋地说出了一个本城西效的地点。

“5.13案”就是昨天甄俊伟碰上的那起银行劫案，因为案发于5月13日，所以就被定名为“5.13-行武装抢劫杀人案”，简称“5.13案”。这起案子连同上个月发生的另一起“4.9Ｄ行武装抢劫杀人案”，都是最近以来刑警队主抓的特大案件，甚至在公安部都已经挂牌督办了。李江作为Y市刑警队长，对这两起案件可以说是十分头疼。现在听说有这案子的线索，当然高兴。

李江精神也亢奋起来，吩咐郑大山：“我现在就打电话请示李局，请他协调武警方面。你马上让队里集合待命，等李局那好了我们就行动。如果这个情报是真得的话，那么无论如何我们都不能让那些王八蛋跑了。”

郑大山答应着去了，李江也拿起电话打了起来。

离开市刑警队，甄俊伟直接就去了附近的-行。当这个-行营业部主任听说有张两百万的支票要立即兑现时，顿时把他惊动了，马上就把神棍直接请进了贵宾室好茶招待。

甄俊伟喝了一口好茶，真是满口芳香，不由赞了一声：“好茶！”拿眼瞥着对面肥头大耳的主任，心想这家伙大概是腐败分子，不然能喝得起这种好茶？

主任自我介绍叫齐自明，当问到甄俊伟是不是办个存折把这两百万存进去时，神棍的回答让他哭笑不得：“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２００万有多少，所以就想着要把钱摆面前让自己好好看看。”

“甄先生，因为两百万是个大数目，所以我们要多一些时间准备。这样吧，您先在这里休息一下，顺便由我来为您介绍一下我们银行最新推出的一款理财计划……”

可是，任凭这位肥头大耳的齐主任如何鼓唇弄舌，甄俊伟始终保持着一副冷淡的样子，因为他的魂已经不知道飞到什么地方去了。他正想着待会那两百万到手，自己应该怎么花的重大问题。

是买房还是买车？

甄俊伟心底里计算过了，如果在市区比较好的地段买套新三居室，大概要花１２０万左右，加上一般的装修怎么着也要超过１６０万了。剩下的钱还能买辆很不错的中档轿车。不错，不错！他心里美：看来自己只做了一宗买卖，就能把房把车搞定。要是再多做几宗，那自己还不要提前三十年退休，下半辈子过起富家翁逍遥自在的日子？

不过，他很快想起欠豪哥的那笔钱了，心情有如坐过电梯般直降而下。接近３０万的数额，那可是一辆中档轿车的价钱。心里唉了口气：看来车是没指望了，那还要不要买房呢？要不把先买套两居室，把余下来的钱买辆车开开？

越想心里是越烦，神棍最终还是决定先看着钱再说，于是就不耐烦的打断了齐主任的话：“钱还没弄好吗？”

“就快好了。”齐主任见说了半天甄俊伟并没有动心，却还是不气馁地继续卖弄着舌头，“甄先生您别着急，一下子要取两百万现金，本来是要提前申请得，现在您临时要，所以慢了一些。不过您可以在这休息，顺便听听我为您介绍我们银行的……”

甄俊伟不客气的挥手再次打断他的话：“说白了吧，我对你们的那些理财计划啊，基金什么的没有兴趣，我只喜欢看见真真实实的钞票。”

完全没有一丝对甄俊伟不良好态度的不满，齐主任仍然再做着努力：“甄先生，您的想法我很理解。为每位客户提供最好的服务，正是因为我们银行最希望做到得，而最新推出的这个理财计划真正做到了贴近客户，能够帮助您……”

甄俊伟对这位肚大腰圆，看上去“腐败”的够可以的齐主任真是刮目相看。就他这种对客户锲而不舍的追求精神，完全值得他们银行为他颁发一块“最佳营销员工奖”。但是，这并不表示神棍被说动了。他也是靠着一张嘴混饭吃得，要是能轻易被言语打动，那也不能从大富豪杨成祖那赚来两百万了。

当两百万元钞票被一辆小推车送进贵宾室，摆在神棍面前时，这家伙做了件令在场的包括齐主任、两名银行职员，外加一名保安在内所有人意外的事。那就是非常没有风度的大叫一声扑了上去，与那堆钞票一起滚到了地上。

躺在钞票上睡觉这曾经是神棍曾经的一个梦想，今天终于做到了。左手拿起一沓钞票狠命亲了一口，心想真不枉自己拿命去搏！

他这里逍遥自在了，其他却是面面相觑，到银行提钱的人多了，可像这位如此一番作为还真没有见到过，大家都觉得新鲜，就当看大戏吧。

神棍就这么折腾了十来分钟，最后还是他自己意识都有多么失态，好在他向来脸皮厚，也不在乎这些。从钞票上爬起来，他就对齐主任说要开个户头，把钱存进去，不过要取３０万现金，而且全部都要一分的硬币。这笔钱是他打算用来还豪哥得，之所以全部要一分的硬币，则完全是要达成他另一个心愿：用钱把豪哥埋了！

“一分的硬币？”齐主任生怕自己听错了，主动问了一句。

“嗯，一分的，全部！”甄俊伟摸着光滑没长胡子的下巴嘿嘿乐着，他已经在想像到时候豪哥看到那些一分硬币时，脸上的表情有多么精彩了。

齐主任心里哀嚎一声：他妈的，这小子从哪冒出来得，这不是在玩自己吗？

因为中国经济发展迅速，这几年分币在社会上的使用越来越少，所以各家银行对分币都实行了只进不出的规定，而收进的分币也都集中到了省行统一保存或销毁。齐主任马上把这个情况解释给甄俊伟知道。

神棍倒也爽快，马上就道：“那就都整１角得。”

齐主任此时脸上的颜色真是精彩，红一阵白一阵。咬着牙对自己的部下一挥手：“照办！”这下可辛苦那些一线的点钞员了，她们得对着２０万枚１角硬币数数，这可绝不是一件轻松的活儿。

就这么着折腾了几个小时，从中午时分一直弄到下午六点多钟，甄俊伟才满意地从齐主任这里提走了１０只又大又沉的皮箱。顺便说一句，这神棍不是一个人走得，他还打了１１０要求警察保护自己回家，毕竟这是携带了３０万元“巨款”，也怕被人打劫。当两名警察乘一辆巡逻车到达现场，见到那些大皮箱，并得知那里面都是一角硬币时，顿时惊得目瞪口呆，连忙呼叫支援。最后还是用一辆小货车才将皮箱全装上，再由两辆警车押着完成这趟特殊的出警任务。

正如甄俊伟所料想的一样，当他将全都装着１角硬币的十只大皮箱打开，展示在豪哥面前时，这位债主爷的脸色真是精彩绝伦，短短十几秒内就转换了四、五种表情，堪称变脸大师，最后定格在极度震惊上了。

神棍故作无奈地朝豪哥摊着双手：“豪哥，真对不住你了，银行那没整票，只能还你这些角币了。不过不要紧，反正都是钱，整票角币都能用，你说是不是？”

豪哥的脸色倏地变得涨红，瞪着甄俊伟的三角眼更显凶狠，不过在看到“保护”神棍的那几个警察之后，他还是非常理智的选择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皮笑肉不笑地道：“小甄啊，看来你真是发了大财，以后哥哥我还要你多照应照应。”

甄俊伟当然把他眼中的凶光看在眼里，虽然有些害怕，但此时报复得逞的快感充斥了神棍的全身，几年来心中积下对豪哥的怨恨都在这一刻发泄而出：“豪哥，咱们谁照应谁还不一定呢。”一指那些贴着银行封条的皮箱，“这里是三十万整，足够还我的那笔债了，多的那部分我也不要了，就当送给豪哥你了。别的话不多说了，把我妈的戒指还有那份借据还给我吧。”

豪哥倒也光棍，知道两人之间没什么交情可攀，就不再多说什么，立刻把东西全都拿来了。

甄俊伟仔细看过借据没错后，取出打火机就把它烧了。而那枚戒指他倒是小心的贴身放好了，这是母亲留给他唯一的遗物了。

做完这一切，神棍转身就离开了。

离开豪哥那后，甄俊伟哪都没有去，而是直接回了自己的家，躲到被窝里手中紧紧攥着母亲留给他的那枚戒指，闷着头痛痛快快大哭了一顿。这是自从十六岁他母亲死后，他第一次哭泣。因为他知道即使流再多的泪也不会改变自己的困难处境，所以他一直硬挺着走到了现在。今天他终于可以痛痛快快把自己心中的苦楚发泄出来，从现在起他是个有钱人了，以前那种不是人过的苦日子就要和他永别了。

这一夜甄俊伟不停地做着各式各样的梦。其中有好梦也有噩梦，但他一觉醒来之后都统统不记得了，只觉得全身上下一阵轻松自在。是啊，除非没心没肺的主，身上如果背着几十万债务，是个人都会觉得无法轻松得起来。

神棍盘腿坐在床上，想着手头上得这笔钱到底应该怎么花。除开还给豪哥的那三十万，他手头还有一百七十万。他本来是考虑买房买车，过过有钱人的瘾再说。但过了一夜想法又有了些改变，他觉得要都把钱花了，万一自己又一时赚不到钱，岂不是要过回以前的苦日子？要知道像杨成祖那样的冤大头不是那么好找得！

搞什么来钱快？金融投资！甄俊伟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股票期货。可细想之下还是放弃了，股市期货这玩意他虽说不懂，可也知道就这一百来万扔进那里面，大概连个水花都溅不起来。水太深太混了！转念又想到昨天在银行听那个齐主任介绍那么多什么基金、理财计划什么得，他多少还是有听进去点，心说：要不试试这个？不过那个来钱不怎么快！

甄俊伟想了一个多小时，都没有决定怎么用这笔钱，心里不禁犯急：唉呀，真是烦啊！都说钱生钱来得快，可自己手里攥着大笔钞票，却不知道怎么让它们才能生出儿子来，真他妈让老子吐血！

他正着急上火之时，忽然想起一个人来，心想这个人一定能帮自己参谋参谋。于是赶紧跳下床来，连脸都不洗，牙也不刷，翻箱倒柜找了套干净的便装穿上就走。至于那些道袍什么的是他“工作”时的行头，平时是不穿得。要是上街的时候也那玩意，岂不是免费让人看“猩猩”？

“CS网吧”开在顺外街中段，与甄俊伟的相馆兼老窝在同一条街上，两地相距也就两三分钟的脚程。甄俊伟一脚跨进网吧，就冲门口收银台那正无聊打着哈欠的周正杰招了招手，见他看见了自己，接着又把脚撤了回来。

周正杰三十出头的年纪，满脸都是书卷气质。他收到甄俊伟的招呼，飞快地瞥了眼身旁正在上网的老婆，见她没有注意到自己，于是轻手轻脚不引人注意地跟着出了网吧。两人离着网吧走远了点才站住，周正杰问：“找我什么事？”

甄俊伟神秘习习地凑到他面前，小声地问：“周哥，想不想发财？”

周正杰眼皮往上翻了翻：“废话，哪个不想发财？这不是没有机会嘛！”

甄俊伟掏出一张百元大钞：“一百块买你个点子，想要啵？”

周正杰的眼都直了：“你小子哪来的钱，该不会是假钞吧？”他知道甄俊伟欠着豪哥几十万的，通常情况下这神棍身上的钱不会超过二十块，这回竟然一拿就是百元。有问题，很有问题！

“别瞎说，凭我也会去干违法的事？”甄俊伟一脸的不满，“至于钱哪来得你先别管，待会我再告诉你。先说说，想不想要这一百块？”

“这还用说？”

周正杰眼神都不对了，看着百元大钞就像见到了情人般炙热，伸手就要去夺甄俊伟手里的钞票，却被神棍一缩手躲开了：“我说了，一百块买你一个点子。”

这回轮到周正杰不乐意了：“我说小伟子，周哥对你可不错啊，你小子不能这么不地道。想想，快想想清楚，这几年是谁让你到网吧白玩白上得？还有，是谁隔三差五自个掏腰包给你改善改善伙食得？是我，是我，还是我！你可不能见利忘义，有好处也不分哥哥我一份啊！”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叫我小伟子，听起来像是个太监似得。”甄俊伟非常不悦，“要是以后有MM跟我交往，说不定就让你这声把人家给吓跑了，到时候你包赔我的损失还是怎么得？”

周正杰满脸不屑：“别忘了你还欠着豪哥几十万呢，就你这大富（负）翁，还有MM能看上？肯跟着男人挨穷受苦的女人，这个世界上已经不复存在了！”

甄俊伟抓住他话里的错处，反守为攻道：“唷，听你这么一说，看来嫂子也是受不得苦，挨不住穷的‘那种’女人喽？”

向来“敬”妻如虎的周正杰没想到一时失言，被人抓着小辫子，不禁后悔不迭，连忙软了下来：“哎呀，小甄，早上吃了没有啊？没有的话哥哥我请你吃早点，你最喜爱的生煎馒头，怎么样？”也不看看这什么钟点了，都快１１点了，有这么“早”的早点吗？

“切！”这就是甄俊伟的回应，并且还配合着竖起了右手的中指，亮与周正杰的眼前。

“为何？”周正杰见状不由得容颜变色，心想：平时要是说讲吃生煎馒头，小伟子这家伙都是喜笑颜开，高兴得不得了，怎么今天如此？

孰不知咱们的神棍已经今非昔比，昨日能吃上生煎馒头都已觉得是美味的他，现在可是打算用鱼翅漱口的主。用神棍自己的话来说就是：“生煎馒头？鸟！”

甄俊伟潇洒地将手一摆：“走，咱们上肯德基搓一顿！”

周正杰再次大惊：“肯德基？”

“然也！”

“不行！”周正杰断然拒绝。

“为何？”甄俊伟诧异地问。

周正杰理直气壮地答道：“不为其他，只因兜里银两不足也！”

“我倒！”甄俊伟做倾倒状，挥了挥手中的大钞，“今日本大少爷请客，你只管吃就行。”

“这样啊。”周正杰听说不用自己掏钱就能捞顿洋快餐吃吃，觉得挺不错，再看看那张钞票不像假得，“要不把你嫂子也叫上吧。”真是个好老公啊，时时刻刻不忘其老婆。

“我再倒！”甄俊伟以手抚额，不住的摇头叹息，“周哥，我看你什么都好，就是有一点不好，那就是离不开你老婆。”

“哪有！”周正杰反驳着，只是底气似乎并不那么足。

甄俊伟也不想跟他多在这上面争论：“得得，今天就不叫上嫂子了，就咱们哥俩好好聚聚。等改天我专门再请你和嫂子吃一顿，怎么样？”

“那成。”为了表示自己并不是离不开老婆，周正杰挺着胸膛答应下来。

“好嘞，目标肯德基！”甄俊伟喊完，招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两人钻进车内，由车载着往最近的一家肯德基店驶去。周正杰在路上一直在打听甄俊伟是不发横财了，不然哪有钱请自己开洋荤。甄俊伟却总是说笑而不答，把他的胃口吊得高高得。

这里简单说说这两人的关系。周正杰这人的心肠挺好，正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知道甄俊伟的身世之后，这几年来的确挺照顾神棍的。像神棍去他网吧上网，白玩白上从来是不收钱得，不时还请神棍去吃吃喝喝，也算是改善他的生活。这人是在甄俊伟最困难的时候，少有的几个能雪中送炭的好人。所以甄俊伟从心底来说，是把周正杰当成值得相交的好朋友的。

抚幼路上的肯德基店内，此时的上座率已经接近七成，其中一半是带着孩子来吃的家长们——学生，尤其是孩子们可是撑成了洋快餐的半壁江山，而另半壁江山不用多说大家也都知道——情侣们也为洋快餐在中国大赚特赚，立下了汗马功劳。

“我说，你几天没吃了，像个饿死鬼似得？”问甄俊伟这放时，周正杰嘴里塞得满满得，所以听起来含糊不清，他消灭起自己面前食物的速度丝毫不比甄俊伟要来得差。

甄俊伟横了他一眼，嘴里的食物刚咽下肚，又塞了不少：“操，本大少爷七年没吃过这玩意了，今天当然要吃个痛快。”七年前他家正好家道中落，接着就流落得快成乞丐，就是后来被老神棍收养，身上还背着几十万的债务，债主豪哥是登门天天催，日日要，当然没那闲钱来消费这种贵得要死的食物。

“切！”周正杰没有风度的嘘了一声。两人再不说话，而是心无旁骛地吃起食物来。

“操，吃不下了！”

在整个快餐店顾客都用一种极度震撼的目光注视下，历时二十七分五十七秒，最后再灌了一口汽水，甄俊伟的肚子终于达到了无法再塞进食物的程度，这时他已经消灭了三又二分之一个“家庭装”。而他对面的周正杰果然为他自己正了名——是个猛男，竟然在同样的时间下吃下了整整四个“家庭装”，令甄俊伟佩服不已，打着饱嗝赞道：“呃！周哥，你果然是猛男啊，大概嫂子在那方面也很难满足你的胃口吧？”

“那是！”周正杰也已经吃不下了，把背靠在椅背上弄了个舒适的姿势，毫不觉得脸红，“这方面你周哥还是有些能耐得。”

“佩服，佩服！”

“那里，那里。”周正杰还假意谦虚上了，“革命尚未成功，同志能需努力！”这都哪跟哪啊？

甄俊伟给了他个大大的白眼：“说你胖，你还真就喘上了？要不要将你刚才的这番话，讲给嫂子听一听啊？”

周正杰怕老婆这是人所共知的，心想这要是让自己老婆知道了，那还得了，晚上还不得跪一夜搓衣板？赶紧嘿嘿笑了几声转移话题：“咱们不说这个了，说说你发了什么大财吧，光这顿就花了４８０了。”

甄俊伟哼了一声，算是放过了这小子，接着就把自己怎么发得大财都讲给周正杰听了。当然，那段遇上妖精的情节他有意删去了，主要是说了怕对方也不信，那多没意思啊。

作为一个听众，周正杰是十分合格得。在甄俊伟详述当中不断地发出惊叹之声，让神棍非常有成就感。特别是说到杨成祖一下子就给了２００万当作劳务费时，更是抱着脑门深深的叹息了一声：“我操，你小子太不地道了，那天也不知道把我也叫上，不然也能捞个三万五万得，哪像现在连口汤都没能喝上！”不过说归说，他的目光清澈，并没有为这些钱迷惑，显出此人并非一个贪财之人。

甄俊伟不屑地哼了声：“早就叫你跟着我混了，你还不干，非守着你那破网吧。你说说，就你那破网吧，要挣够２００万得到什么时候去？小农意识！”

“去！”周正杰反唇相讥，“好像某某某在昨天以前还是个富（负）翁吧，怎么现在说话就么牛逼呢？”

反正甄俊伟的脸皮够厚，根本就不会红脸：“我这叫厚积薄发，懂啵？”

两人闹了一阵，甄俊伟终于想想自己该说正事了：“对了，我今天找周哥，就是想让你给我参谋参谋，看看怎么才能让这些钞票生出儿子来。今儿早上我头都快想破了，就是没能想到什么好门路。”

周正杰斜着眼瞧着他：“不是吧，大佬，你这可真是吃着碗里得，看着盘里得，想着锅里得啊。典型一得陇望蜀！”

“说什么呢，谁会嫌钱多了烫手？我本来是想着买房买车来着，可一想这些钱也不够这么折腾啊，所以想着要把钱拿来投资。这第一桶金算是有了吧，可之后怎么办就是个问题了。”

周正杰哼哼两声：“你就拉倒吧！多少白领干一辈子也挣不到这个数，更别提广大工农兄弟了，你还不满足？真是人心不足蛇呑象！”

甄俊伟不乐意了：“跟你说正经得，帮我参谋参谋，咱哥俩一块发大财。”

周正杰夸张地做了个难以置信的表情，打趣道：“唷，这么说你还打算带着你周哥，一起发家致富奔小康喽？”

甄俊伟拍着手道：“哎呀，我的好哥哥，要真有什么好财路，到时还说是奔小康了，就是过上富裕的生活那也没有问题。”

“炒股怎么样？”周正杰随口说道。

“那玩意是咱能玩得吗？”甄俊伟头摇得飞快，“别说一百来万了，就是一个亿扔进那个无底洞，也溅不起什么水花来。咱玩不起！”

“要不就开个公司。”

“开什么公司？是玩高科技，还是走传统路线？”

“这个嘛……”周正杰思索了一阵，“皮包公司怎么样？无本买卖，空手套白儿狼，这买卖做得！”

甄俊伟给了他两只大白眼：“大佬，认真点好不好？”

周正杰一改刚才的轻浮，正经地道：“说实话吧，我要有好财路早就自己先干了，还能轮得到你？”

甄俊伟不死心：“再想想，使劲想想，也许只要周哥你灵光一闪，一个绝世发财大计就想出来了呢？”

周正杰没好气地道：“你都说是灵光一闪了，那不是拿本字典随便翻翻都是字。灵光，灵光，是能使劲想出来得吗？得要有机缘巧合，懂不懂？”

听他这么一说，甄俊伟算是彻底死了心，哀叹一声：“都说钱生钱快得很，可到我这咋就这么难产呢？”

周正杰见他垂头丧气，心有不忍安慰道：“你别这么想，要知道这笔钱你省着点花的话，这辈子大概是吃喝不愁了，比起你周哥来可是强多了。再说做生意也不容易，当年我就是栽在这上面，把家底赔光了。”说着唏嘘不已，显然是想起了当年不愉快的事。

本来是安慰甄俊伟的，弄到后来他自己心情也不好起来。甄俊伟见状，连忙道：“周哥，真对不起，让你想起以前的事了。”

“没事，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什么都淡了。”周正杰强颜一笑，“怎么样，心情好点了吧？”

泄气了一会，甄俊伟马上又缓过来了：“其实做生意风险是挺大得，我看还是继续干我的老本行，只要以后再让我碰上几个冤大头，那也同样是发了。”说着嘿笑不已。

周正杰却劝道：“小甄，老是招摇撞骗也不是长久之计，你这次的运气好骗了人家一回，可长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道理。要是哪天被别人识破，搞不好会出大事得。”

甄俊伟却满脸不在乎：“没事，凭我这三寸不烂之舌，绝对出不了事得。”

周正杰还想再劝，见他的样子却也知道劝也没用，于是也就不再开这个口了。

甄俊伟正要招呼他走人，刚把屁股抬起来，却正巧听到旁边一台两个中学生模样的少年在边吃边对话，他马上又坐下了细耳听下去。

“小丁，你家那套旧房子卖了没有？”

“卖了，二十七万。”

“哇，旧得一室一厅也能卖到二十七万？”

“听我爸说，我家那房子因为在市中心，地段好，再加上房屋面积大，所以房子卖得也贵。”

“二十七万耶，那能买多少鸡翅吃啊？”

“你就知道吃，怪不得这么胖了。不过那二十七万我家也没全拿到手，听我爸说除去交税的那部分，房产中介拿了不少。”

“真得啊，那他们拿了多少？”

“不清楚，好像是一万多吧。”

“哇，这么多啊！”

甄俊伟听得两眼直冒“￥”光，心想：妈的，中介一下就能进账一万多，这生意也太能赚了吧？岂不是暴利？

周正杰见他这样不知道怎么回事，用手一捅他：“小甄，怎么了啊？”

“周哥，我想我找到一条发财的路子了。”甄俊伟如是说道。

周正杰一听高兴地道：“快说来听听！”

甄俊伟反而拿起了架子，吊着他的胃口道：“天机不可泄露也！”说完从兜里掏出一个小镜子，对着自己的脸照了起来。

周正杰闹不明白这小子又要搞什么鬼，故意出言讥讽道：“你小子变性了，大庭广众之下，一个大男人拿着面镜子化妆？”

“切！”甄俊伟以此回应挑衅后，无论周正杰怎么说，他也不管，只是专心打量着镜中自己的面容，好半天才放下镜子。

周正杰等了半天，终于盼到甄俊伟开口了：“周哥，你看看我这张脸，看出什么了吗？”

周正杰连看他半秒钟都工夫都欠奉：“不用看了，我知道你小子今天肯定没洗脸，好大两陀眼屎！”

“谁让你看哪个了，看看，仔细看看，是不觉得我今天特别容光焕发，特别神采飞扬，特别光彩夺目，特别……”

“停！”周正杰打断了甄俊伟的无限自恋，“你到底想要说什么，就直接点，别拐弯抺角的。”

甄俊伟邪邪笑着：“还是周哥你了解我——生我者我母亲，知我者周哥你也！”

周正杰哪会吃他这套：“别给我戴高帽子，到底说还是不说？不说我可走了！”说着假装欲起身离去。

甄俊伟赶紧把他按回座位：“别啊！”

“那就快说！”

甄俊伟应了声：“周哥，我刚才仔细为自己相了一面，突然发现兰台、月角两处被紫气所笼罩，这可是主大发之兆啊！”

周正杰听完却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淡淡地问：“就这个？什么意思？”

甄俊伟急了：“什么意思？周哥你没听我说我要大发了？”

“就你这神棍相的面也能当真？”周正杰可是对甄俊伟知棍知底得，“再说了，相人者不自相这不是你们这些神棍经常挂在嘴上的‘禁忌’吗？”

“你怎么能不相信我的专业知识呢？”甄俊伟显得一本正经，“相人者不自相并不绝对得，就像今儿我。”

“得了吧，把你那神棍的一套收起来，别跟你周哥耍这些。说实话，到底你想到了什么发财之道？”

甄俊伟也不兜圈子了：“周哥你刚才没有听到隔壁两个小孩的对话？”

“没有。”

“那你可真是可惜了。”甄俊伟就把刚才听到的对话，对周正杰学着重复了一遍。

周正杰可是个聪明人，他还没等听完就明白甄俊伟的意思了：“你是说想去搞房产中介？”

甄俊伟昂首道“然也！”

“还然也呢！”周正杰被他气得不行，“你知道房产中介是搞什么吗？”

“知道，不就是为房地产交易双方牵线搭桥，提供服务、促成交易，然后收笔中介费的公司嘛。”

“那你知道房产中介市场竞争有多激烈吗？你知道开办房产中介公司需要什么资质吗？公司开业之后应该如何运作，公司又是如何赢利？”周正杰一连串的质问把甄俊伟问了个哑口无言。最后他语重心长地劝道：“小甄，我是过来人，知道做生意的难处。即使是你看上去很赚钱的行业，只要你经营不善，也是无法赚到钱，甚至要赔个一干二净的。”

见甄俊伟还有些不服气，又道：“就拿我们Y市来说吧，去年全市二手房租赁面积约2912万平方米，租赁户数约为300万户，平均租赁价格为30．9元／平方米；二手房成交面积为107万平方米，成交套数为11569套，市场平均成交均价为3312元／平方米。据Y市房屋交易中心中介科数据统计，目前Y市有资质的中介公司约为716家，取得从业资质的人员约为4000多人。按照市场规律，交易量的一半是通过中介公司来完成的，以这样的统计数据，平均每家中介公司的年度成交业务量仅为10多套，平均每个有资质的从业人员每年的业务量仅在３套左右。而目前成交一套二手房平均利润在３％左右，房产中介的正常收入应该在１万元左右。这对于一年成交量在１０多套左右的公司来说，其利润连维持生存都困难。”

甄俊伟听说一套房子中介能赚１万，顿时来了精神：“一套如果能赚一万，那十套不也有十万吗，这也赚不少了，怎么会生存不下去？”

周正杰真是服了这个神棍了：“大佬，房租、押金、水电、员工工资，还有其他一些必要的开销都是要花钱得！如果你只是想搞个街边那种两三个平方米，就敢称房产中介的地摊公司，那我也不会拦着你了。”

“哎呀，真是麻烦，搞得头都大了！”甄俊伟开始打起退堂鼓，不过他见周正杰讲起房产中介来头头似道，顿时起了兴趣，“周哥，你看起来好像对这方面很熟啊，是不是有干这行的想法？要真有的话，我出钱，你出力，咱们哥俩一起搞个公司玩玩。”真是好大的口气，也不怕闪了自己的舌头。

周正杰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点了头：“早两年这行风生水起的时候，我就有过兴趣。”

甄俊伟奇怪地问：“那为什么当时不做？要是当时你就入了行，也许现在都已经是个大老板了。”

周正杰唉了口气，却不再说什么了。

细想一下，甄俊伟就知道原因了：“是不是钱方面的问题？”

“也不全是。”周正杰神情忧郁，“主要是你嫂子希望我安定下来，不要再去折腾了。毕竟当年我生意失败，她伤心了好一阵子，现在好不容易也算稳定下来，也就不想再替我担惊受怕了。”他在内心对妻子是有深深的愧疚感，认为自己没有让她过上好日子。

“嫂子怎么能够这样！”甄俊伟急了，“周哥你难道真想守着那个小网吧过日子？我记得那个网吧是嫂子娘家出钱开得吧，这不等于变相吃软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