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正道安忧频出室外高人 魔域耸动搅翻武林大会
作者:尹漠然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3640

须臾,武林新秀大会初赛最后一轮比武悉数结束,四十名入围复赛的豪杰俊彦一齐登上竞技道场主竞技擂台,接受来自四面八方的武林中人的赞叹与道贺。待一径礼仪完毕,在武当众弟子带头引路下,慕名而来的四海豪客被纷纷引向天柱峰露宿厅饱餐;其余诸派的领袖人物和一众参加武林大会且尚未悄然离去的新秀们,则在武当道总徐紫静和少林寺方丈空虚大师的陪同下,一齐列席紫霄宫。于是两处众人胡乱吃喝,开怀畅饮,直闹到三更半夜,方才歇止,就此按下不表。

且说萧阳领着刘德仁各展轻功,漫无目的地纵跃了近半个时辰的山路,直觅到一处罕无人至的山坳,才见萧阳停下脚步道:“听说,你最近的名声越来越不好啦。”

刘德仁打了一个哈哈,恭恭敬敬地道:“回老前辈的话,朝廷无道,官府昏庸,刘某人名声虽然狼藉,做的却大多是替天行道的事。”

萧阳冷哼一声道:“替天?你以为自己比天还大么?你可是想只手遮天么,刘大响马?”

刘德仁道:“在下决无此意,刘某人只是想做个逍遥快活,时而可以闲云野鹤时而可以兴风作浪的江湖游士。”

萧阳不悦道:“那么,你置天下苍生百姓安危于何等地位?”

刘德仁惨笑道:“哈哈……天下苍生与我何干,百姓安危与我何系!前辈,刘某人并不是个冷血动物,但凡教刘某人看到的不平之事,刘某人自会倾力相助,只不过天下苍生何止千万,刘某人帮得了一人,却帮不了十人,帮得了十人,却帮不了百人。帮了这些人,那些人便会找你麻烦;帮了那些人,这些人又会对你产生误解。试问人心之私,何其过也?”

萧阳笑道:“原来你还多少有点觉悟。我……已是过百岁之人,本不该在你面前聒噪叨唠,只是,目下魔域即要大举入侵,难道你竟完全无动于衷么?”

刘德仁也笑道:“老前辈,在下只想问一句,盛衰之理,在于人事还是在于天命?”

萧阳道:“年轻时我一直觉得应该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但盛衰之理,其实不过是万物循环本源的规律而已。”

刘德仁道:“也就是说,这个世界到底是由魔来统治,还是继续由人来耕耘,不过是一种无法改变的规律?”

萧阳道:“至少,我以为如此。”

刘德仁道:“那又为何如此执着?倘若魔域的首领能比我们的天子更加勤善爱民,治道有方,我们为何又要反对他们的入侵呢?”

萧阳道:“可是,自古正邪不两立,人魔也不例外。若是人魔相通,是非混淆,这世间岂还能再有安宁太平之日?我的意思,是希望你能好好考虑考虑,看看是否可以协助东方小白他们年轻一辈,合力抵御魔域的大举入侵?”

刘德仁道:“老前辈一番话,刘某人并非不想好好斟酌,只不过刘某人以为,一切还是顺其自然得好。”

萧阳道:“看来这码子事,你刘大响马是不欲插手了?”

刘德仁道:“人各有志,还望老前辈不要强人所难。”

萧阳道:“可不是我在强求你啊,而是希望刘大响马能看在天下苍生的情面上,略微出一点薄力,难道连这你都不愿意?”

刘德仁诚恳地道:“昔日刘某人得承老前辈教诲点拨,才得以习会‘紫阴神功’诸般玄功,此恩此德,在下莫齿难忘。但刘某人早已对天地对众生失去信念与希望,请恕在下不能从命。不过,在下倒可以推荐一个人,他应该可以和东方小白一同担负起这项重任。”

萧阳道:“谁?”

刘德仁道:“欧阳平。”

萧阳道:“嗯,欧阳平是个人才,但他的玄眼未开,潜力尚未开发出来。”

刘德仁道:“在下打算即刻离开武当山,这里是‘紫阴神功’诸功的心法口诀和刘某人自创的‘浮光掠影偷天换地’一十三式剑谱,在下欲留赠于欧阳小兄弟,还请老前辈代为转交于欧阳小兄弟。”

萧阳道:“你这就要走?那么……若是有朝一日,你的欧阳小兄弟出了甚么危机,你会出来救援么?”

刘德仁道:“刘某人的命是欧阳小兄弟救的,欧阳小兄弟的命就是刘某人的命。老前辈,后会有期,刘某人这便告辞了。”

待“偷天大盗”刘德仁遁身远去,消逝在树林深处之时,萧阳不禁感慨道:“唉!蝴蝶山庄出来的人才,总是那么古里古怪的。罢罢罢!”

次日群豪又欢闹了一天一夜。参加复赛的四十名武林新秀则被约束安排在真武道场天客殿休息静养,旨在恢复体能和心态,以便诸人好整以暇地应对明日复赛之战。

待得第三日上,竞技道场主竞技擂台上早早举行了分组抽签仪式,号牌为庚子辰的东方小白被分在了光明组,与之同组的有原先苍狼组的上官冲、腾达组的北宫秦明、凤翔组的周一跃和西域组的博载承。

号牌为甲子辛的欧阳平被分在了未央组,与之同组的有原先玄武组的丁凌、逍遥组的叶鹰、轩辕组的郭啸海和汪洋组的诸葛伟。

其他六组分别是玄天组、绝地组、混沌组、无极组、真武组和八卦组。

正所谓不是冤家不聚首,光明、未央这两组成员算是八组中实力最最强劲的两组。是以今日观战诸人都将焦点聚合在了这两组的比武当中。

未央组率先开打,首先轮到逍遥组的叶鹰对战玄武组的丁凌。这场比斗,诸人皆看好来自快意门的丁凌,毕竟他习握了“更上一层楼”这门可以一身变八人的玄功,初赛中就已让观者诸人瞠目结舌,大开眼界。然而玄功虽玄,却也不易轻易妄使,否则大耗内力不说,万一久使之下教对方瞧出了甚么门道破绽,便是大大不妙,是以初赛中丁凌仅在对阵施兰时使过“更上一层楼”第八级分身玄功和第七级升力玄功。

这当儿进入复赛,丁凌自是心知能够闯进复赛的皆是初赛时各个小组的头名领尖人物,端的是那个都不能小觑了。况且丁凌自旁人口中打听到这个身长一丈面相怪异的白衣高个委实在初赛中出尽了风头,绝不是个好轻易打发的主,是以两人倏一开斗,丁凌便尽出杀着,力图击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前文笔者已作交代,叶鹰是茵琴和郭小叶两人合力假扮而成,她俩拿着参赛帖偷偷报名参赛,难怪教东方小白和郭芾鸿东找西寻,就是不得下落。巧在初赛时逍遥组“中都是些易打发的酒囊饭袋,否则以茵琴和郭小叶的胡搅蛮缠,未必便能如此轻易便闯将到复赛中来。

施兰自初赛中连输两轮后,便开始将好奇重心渐渐转移到那个行为异常的白衣高个叶鹰身上来,她发现叶鹰这人行动十分诡异神秘,最后一轮比武打斗中所使武功亦是无章无法,似乎怕被别人看出“他”本来掩藏的招式门路似的。于是昨日施兰偷偷跟踪了叶鹰一天,终于发现叶鹰是由两个姑娘假扮而成的秘密,茵琴和郭小叶硬磨软骗,希求施兰务必保守秘密,待施兰得知茵琴便是东方小白的艳遇知己后,不仅答应保守秘密,更加为她二人出谋划策,于是三人诡谲笑定,明日比武,改由两人组成的叶鹰变成三人组成的叶鹰。

施兰站在最下面,上面托着茵琴,郭小叶则用活结滑轮缠绕在茵琴和施兰身后,负责随时观察对手细微动向,如果上盘遇到危险,就教郭小叶移游到下盘来由施兰护着;设若下盘遇到危险,同样可以教郭小叶移游到上盘来由茵琴护着。

可是这样一来,原来身高一丈的长人居然一夜间又长高了三尺,变成一丈三尺的巨人,如此大摇大摆地耸立在丁凌面前,直看得对方无心生出一些惧意出来。

且说丁凌集中思想,排除杂念,立时拆出一招“大处落墨”,夹腿劲扫长人叶鹰腰部。那想叶鹰使出“灵猫幻步”,一晃便纵跃到了丁凌身后,郭小叶对茵琴轻声耳语,告知丁凌左臂弯曲肘部时有轻微破绽,可以突袭,于是茵琴登时幻出“圣手劫”来,白袖一抖,衣袂带风,指尖已切向丁凌肘部“曲池”、“少海”、“足三里”三穴。

丁凌再也没有想到对方幻步出手皆在一线间完成,由于使出“更上一层楼”的级数越高,其间需要停顿的时间也越长,是以在来不及拆出“更上一层楼”五级以上玄功之下,只得立时来了个“铁板桥”,将身形尽数向后方弯折过去,施兰知道她下着要来“鲤鱼打挺”,于是在与茵琴心意相通之下,即刻由茵琴幻掌继续抄其上盘,施兰则递出“追魂逐魄十八腿”劲封丁凌退路,郭小叶则通过钮扣小孔负责仔细观察丁凌脸色神情的一变一化,好让三人及时应对策略。

这一下着实教丁凌大为匪夷所思,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对方如何能在猛出双掌的同时还能平稳疾速扫出双腿。而且掌上、腿上力道皆是刚中带柔,阴险无比,更加对方掌握一门稀奇古怪的轻功,自己身形退缩到那,对方便跟定到那,一个犹豫之间,便已被施兰的“追魂逐魄十八腿”和茵琴的“婀娜百裂掌”纷纷扫中背部和胸口,身形腾地便被强烈的拳气、腿气带扫出去,足足摔出一丈开外,这才重重落地。

三人合计之下,不敢贸然抢攻,再者郭小叶兴奋之余不幸滑了一跤,一头跌在施兰的屁股上,搞得叶鹰体内进行了一场激烈的挣扎活动,但在一众看客观来,只以为叶鹰正在剧烈扭动身躯,大概是要拆出甚么诡异离奇的玄功出来。丁凌落地的瞬间,只觉浑身内脏翻滚,喉头立时涌上一股腥气的血液,眼看就要喷出,幸而被丁凌强行摧力将这口血注咽退下去。丁凌赶紧旋身坐起,运功打坐,他深知对方只要能给自己喝一口茶的功夫调息,便能立时缓过劲来,但若对方此刻强行猛攻上来,只怕自己绝杀未出,即要折北而去,如此今后回到快意门中,是必难以服众。

即在丁凌心念杂沓,分心失意之下,那想叶鹰突然袭至,两腿齐发,其实是六腿奇发,一举将丁凌蓦地蹬向苍穹。丁凌本来强压在吼管中的一弯血注,此刻再也按捺不住,“呼哧”一下狂喷出来,登时只觉脑中一阵眩晕,眼前蓦地一黑,已然晕厥过去,但他在神智丢失前一刻脑中尚有这等疑问:“为何我防住对方两脚,居然还有四脚重重踹在我的身上?难道对方竟有六只脚?我他妈的真倒霉!”

叶鹰的意外获胜着实教众行家大声哗然。唯独“药仙”郭芾鸿满脸晦气,一副悻悻神色,只在一旁低声自语:“胡闹,简直胡闹。”

却见空虚大师张开手掌,轻轻拍了拍郭芾鸿的老背道:“呵呵,老衲以为,这三位女施主若是好经调教修炼,将来联手起来,当真天下无敌。”

郭芾鸿叹气道:“方丈大师眼慧,看来早就看出其中端倪了。”

空虚大师道:“不,不,老衲眼拙得紧,老衲眼拙得紧。”

郭芾鸿道:“一心孩儿没事了么?”

空虚大师道:“得蒙吃下郭老仙翁的跌打神药,现下早已恢复如常,我已令他先行下山回少林寺休养去了。”

就在两人说话同时,光明组的东方小白已将来自南沙诸岛的周一跃拍出擂台。

这边厢又轮到未央组欧阳平与郭啸海对战了。

其实欧阳平和郭啸海两人皆来自金陵,但彼此却竟不曾相识。武当道总徐紫静已驻足这场比斗,意在细心考察此二人的综合实力究竟几许。

那晚郭啸海对东方小白许下决赛中见的豪言,看来的确不是吹牛,且观其初赛战绩,除武当首席十二弟子陆卿之外,还没有人能和郭啸海对拆超过五招。

话虽如此,欧阳平的“小阴玄功”其实也在初赛中大大露了脸。内行人士都知道“小阴玄功”、“大阴玄功”和“混沌均匀手”以及“灵猫幻步”是蝴蝶山庄“紫阴神功”一书中的四大玄技法宝。普天之下能够有幸学得“紫阴神功”当中秘学的人,简直屈指可数,是以围观诸人倒也有为欧阳平喝采助阵的。

欧阳平观望擂台四处,却是那里都找不到“偷天大盗”刘德仁和施兰的踪影。说实在话,若有刘德仁和施兰在一旁观战助威,欧阳平心里便多少有些主心骨,然而此刻两人皆是不在,复赛中又严加规定不同组成员不允许胡乱窜组交流,以免有失比赛公允,故而东方小白虽然此刻并无比赛,却也无法过来帮自己的好兄弟欧阳平鼓勇打气。

郭啸海见欧阳平神色乖张,以为其正在思忖甚么诡异招式,是以一时还不敢像初赛般贸然强攻,于是倏地幻身绕着欧阳平游走一圈,伺机寻找对方破绽。有几刻两人四眼视线相交,郭啸海只觉对方眼球好似鹰隼一般,自己眼球流盼到何处,便能立时教对方猜出心意,本来信心百倍无所畏惧的郭啸海,此刻竟有些愚愚不动了。

即在此刻,郭啸海突觉身遭四围寒意大盛,即连衣服上的汗渍也已然冻成一层薄冰,郭啸海劲抖衣袂,便听冰晶洒地之声“哗啦哗啦”响起,郭啸海听说过“小阴玄功”的厉害,今日见此神功,心下不由得佩服当初创此神功之人的匠心独运、旷世奇思。

欧阳平的“小阴玄功”使出来虽然绝比不上刘德仁那般威猛霸道,但却已渐趋熟练了,他铭记刘德仁曾经说过的话,“‘小阴玄功’的修炼非常看重‘意念’二字诀,”是以摧出此功同时,是绝对不敢再存任何杂念乱思的。

郭啸海暗念口诀,哼哼唧唧出一些别人根本听不懂的语言,可令人奇怪的是,他浑身上下彷佛被困在油锅附近炙烤一般,不住大汗淋漓,周围一众看客只觉在欧阳平“小阴玄功”的“庇护”下,使得炎炎夏日中多了一块人工清凉避暑之地,照理这爿地面本该越来越凉快才是,偏生郭啸海身遭不住淌汗,尤其是手心,就像下雨一般汗水狂滴。最令人奇怪的是,这些汗水在欧阳平“小阴玄功”强力催动下,丝毫没有冻成冰块的迹象,即连郭啸海原先衣衫上冻结的一些冰晶,也大多融化成水了。一众看客唏嘘不已,更有人啧啧疑叹:“乖乖隆里冬,这是那门子的功夫?”

欧阳平也是大感疑惑,他只觉自己越发加劲使用“小阴玄功”,郭啸海身上的汗水便流得越多,欧阳平不禁心下纳闷:“为甚么他身上的汗水没有凝结成冰呢?难道是我的‘小阴玄功’学得还不到家?”随即便想起一件事情,那是十年前的一个冬天,东方小白和欧阳平在白鹭洲玩耍,当时因为天气寒冷,湖面早已冻结了两尺厚冰,两人在冰块上跳来蹦去,玩得兴高采烈,后来无意间打闹追逐到一片石山附近,偶然中觅到一条正涓涓流淌的小溪,两人于是按溪索踪,终于发现一处不断循环流淌的冰泉所在,两人褪下衣物,当时便在冰泉里泡起澡来,欧阳平记得当时自己还傻傻地问了句:“小白,你说天这么冷,为什么这里的水却没有被冻住呢?”当时东方小白“哈哈”踢了欧阳平一屁股道:“傻蛋,一则源头蕴涵热量;二则流动中的水怎么可能冻起来?平哥,你怎么如此不开窍?”

欧阳平这么一分心,虽然知道了郭啸海让汗水不停流淌从而破解“小阴玄功”的法门,但本来凝神集中的意念却分散开来。意念一乱,“小阴玄功”便无法源源使将出来,否则若然再能坚持片刻,郭啸海恐怕不免因身体失去盐分过多导致而虚脱了。

郭啸海喘了口气,立时横起一肘,直撞欧阳平“肩井穴”,欧阳平大骇之下,飞身频退了十几步,一个趔趄,差点没摔出擂台。郭啸海缓过劲来,可是得理不绕人,立刻双掌交互缠绕,越缠越紧,越缠越快,蓦地洒出一道菱形气波,直追欧阳平身遭而去。欧阳平赶紧侧身凌空,闪电般避过直袭而来的那道菱形气波,那想身形还没落地,那道直冲蓝天的菱形气波居然自行转折回来,再次猛力扑向欧阳平身遭。

欧阳平无暇多忖,当即发足狂奔,只觉背后锋芒锐利,劲风大起,饶是欧阳平上伏下纵,东荡西闪,那道菱形气波便像恶鬼一般死死跟在他的身后,紧缠不放。如此这般消耗下去,恐怕过不了片刻便要教欧阳平筋疲力尽。

欧阳平狂奔倏跑当中,留眼观察了一下郭啸海的动向,只觉他右手无名指不住晃动画圈,好似正在指挥着这道菱形气波的行动走向,当下真是气急得哭笑不得。于是欧阳平一面绕擂台跑圈逃窜,一面思忖对策,无可奈何之下,只得暗暗举出双臂,小摧丹田之气,汇聚周遭万物可以汲取之能,蓦地身形一个回转,双掌齐发,幻出两道气注,同时射向那道菱形气波,只听天崩地裂一阵爆炸声响,擂台中心偏左方处已被炸出一个茅屋般的大圆坑,欧阳平由于与那菱形气波靠得太近,尽管及时发出“光子拳”摧毁了那道菱形气波,却不免被这场气流大爆炸震伤了右臂、烧伤了肩部,即连远在旁边的郭啸海也被气流震得虎口发麻,两耳发烫。

这一着着实令郭啸海大吃一惊。他本来是想留着这招“回旋追日波”在决赛中对付东方小白时才抖搂出来的,实在是因为欧阳平所掌握的“小阴玄功”太过诡异,郭啸海生怕自己也像丁凌那样,还没来得及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便即着了对方门道,是以便狠心使将出来,那想对方居然也有隐藏招术,况且其威慑杀伤程度,实在更加石破天惊。

武当道总徐紫静立即飞身上台,关切查问双方能否继续再战。郭啸海自是没有问题,欧阳平跌跌爬爬地从大坑旁爬了起来,身形摇摆了两下,终于站定坚实道:“我也没有问题。”

徐紫静不便强阻,飘然下台,于是两人继续再战。需知郭啸海这招“回旋追日波”是非常耗费真力的一种不为外人所知的异功。而欧阳平的“光子拳”虽然威力不逊“小阴玄功”,却是在内力上较“小阴玄功”要节省许多,因为“光子拳”惊人的湮没力大部分取之于附近的自然万物,小部分取之于丹田之气,只消天地之气存在,便可随意随地调取挥使,这一点实在是其他诸般玄功异术不能觊觎和比拟的。

蓦地,只见郭啸海架开马步,左腕前伸,右腕后曲,每每阳光掠过郭啸海身遭,便能隐隐见到他手中好似正握着一柄略显蓝色的长枪形状的气注。只见郭啸海半转马步,目视枪尖,左手外旋,右手内旋,无形枪尖陡然向外划了一道小弧,刹那间便听见这道无形小弧卷起“哗哗”声响,直袭欧阳平面门而来。

若是旁人,恐怕便要方寸大乱,胡乱躲藏了。但欧阳平凭借自身惊人的眼力,信手一捞,便将这道疾速旋至的弧形小气刀立即冰冻成了一弯有形有状、弯刀也似的小冰弧。

郭啸海知道对方神功厉害,当下也不再图谋试探,当即右手提腕,仰过头顶,左手便即滑降枪把,枪尖朝下,凝枪不发。然而他手中并没握真枪,是以这几下空虚动作在旁人看来当真无法捉摸。

欧阳平知道对方不是一般角色,自己若想与之对拆,除飞也能幻出一道无形气注出来当作兵器使用,但这一招欧阳平却是不会。倏然间郭啸海爆发而起,双手劲握无形枪把,力达枪尖,立时弓步崩枪,打出一式“追星望月”。

欧阳平只觉枪尖寒意森森,寒气大奏,好似与自己的“小阴玄功”竟有异曲同工之效,一时不知如何应对,便即闪身退向右边,这一着正中郭啸海下怀,只见他陡转无形枪尖,歇步劈枪,横扫出一式“流星赶月”,枪把直挂欧阳平左腰侧部。

欧阳平本已使出“小阴玄功”与郭啸海的无形枪把形成对抗,那想对方手上这柄无形长枪在“小阴玄功”阻挡下非但威力不减,反而大增声势,眼看就要拦腰扫中欧阳平身遭了。欧阳平知道这一下若被扫中,新添内伤况且不说,至少要使自己浑身大半截被即刻冻住,如此便要教对方可以对自己随意使招发难了。

这一危机关头,欧阳平突然想起了刘德仁那日在松树林里一剑将一棵苍松劈成十三段,又想起了洪泽湖中刘德仁一剑刺入湖中,旋又取出,却教湖水平静如常,不波不动,脑中立刻想起“幻剑成渊”的各种纷繁式子,情急之下,潜智陡升,暗运口诀,于是竖起食指,一指戳向那杆无形长枪的枪尖。这一戳便听见“波波”两声闷哼,光华四射,不住有碎裂的冰槽往地上剥落,溅出类似玻璃坠地的刺耳声音。郭啸海惊得目瞪口呆,赶紧闪身退开两丈多远。

两人这一系列动作,看在四围观战诸人眼里,更觉既莫名其妙又糊里糊涂。毕竟鲜有高人能看出适才郭啸海以冰寒之气造了杆气注长枪,更鲜有人能猜出欧阳平适才还以对方颜色的一招正是刘德仁自创的“浮光掠影偷天换地”一十三式剑招中的第一式“幻剑成渊”。这真是弄巧成拙,欧阳平苦学学不来的玄异剑招,竟在千钧一发的刹那中被他顿悟了。

郭啸海第一次遇到如此劲敌,直是颇为踌躇,不免心道:“临出山时乐极师父曾叮嘱我要留心东方小白,说他是百年唯一轮回的金星童子转世,也是将来灭除魔域的最佳领导人才,但这个欧阳平,师父却是对我只字未提。唉!难道我这就要将自己的杀手锏显露出来么?师父对我说过,浩瀚天宇,能量守恒,只消在一定的介质下使自身的内力与周围的万物力能形成流动平衡,循环往复,那么仅凭自身的内力便可以臻于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之境。而这一介质,便是师父嘱我切不可外传的‘永动波’。”

欧阳平见对方迟迟不上来反攻,又见“小阴玄功”已然奈何不了对方,当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不错,“光子拳”是好使,但是威力实在太大,弄不好连自己的小命都要搭上,是以欧阳平已对“光子拳”渐渐产生畏惧之感了。

郭啸海权衡思量之下,终于还是抑制住了运出“永动波”的冲动,但对方实在是诡招频出,未许还有甚么看家本领没使将出来,想到自己此行是带着使命出山,是以也就不再犹豫,集念凝神,登时又幻出一杆无形长枪,两手抱把,向外一拨,随即旋身转体,划圈绕弧,疾如陀螺的点点枪光直往欧阳平身遭旋来,这一招叫作“痴星绕月”。

欧阳平本欲再拆“幻剑成渊”进行还击,顿觉右臂肩部撕心裂肺般疼痛起来,原来是欧阳平适才被“光子拳”余威烧伤身体,初来不以为然,这当儿已是强烈发作起来,直痛得欧阳平脸色惨白,牙关紧要,身形已似不倒翁般摇摆起来。郭啸海赶紧撤招撤步,飞身上前,暗运玄功,不惜耗费大量真力运出寒气替欧阳平冰敷疗伤,欧阳平斜躺在郭啸海的怀中,眼睛忽闭忽睁,神智半情半醒地对郭啸海道:“郭兄,在下是没办法再支撑下去了,在下认输了。”

郭啸海一面认真替欧阳平冰诊伤口,一面正色道:“不,你没输。你是被自己的拳法伤到的。还有,你若是将那神奇拳法径直对我身上使用,恐怕输的人该是我了。”

欧阳平苦苦地道:“我没有完成兰兰要我打进决赛的诺言,我真没用。”

郭啸海道:“不,欧阳弟台,你有一颗善良的心,这就足以保证你将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欧阳平道:“郭兄的功夫实在厉害,居然还能将枪法融在玄气当中,小弟实在佩服……佩服极了。不知郭兄那套枪法叫甚么名字,可否见告?”

郭啸海道:“星月枪法。”

欧阳平道:“绝好枪法。”

郭啸海道:“弟台抬举了。”

与此同时,光明组也展开了代表九华山丹顶观出战的上官冲和来自西域方外的博凯承这一战。

蓦地里,只见上官冲丹田沉气,真力灌注全身,登时掌拳翻飞,光影幢幢,紫气冉冉,已是使出一清真人的绝学“紫气东来”。

博载承微微一笑,左手轻扬,带起雄浑沉厚的掌风,往前一个劲退,便将上官冲徐徐逼过来的紫烟真气封在半空踯躅不前。

上官冲微微一声冷笑之后,便即飞出一招“连环踢挂腿式”,登时腿影纷飞,犹如千锤百锥,直戳博载承身遭要穴。

博载承右腕上提,虚晃一式,掌中已然多了一颗越聚越大越大越亮的金黄色火球,简直就像一个小太阳一般刺眼非常。

上官冲连环摆腿,刚欲疾速抢步狂攻,怎料对方掌中暴出一个新奇古怪的玩意,略略冷笑几声,于是腿芒扫到中途,赶急收腿架步,拆出一招“安如磐石”,准备应对博载承闪电般的进攻。

那博载承一面培养掌中渐渐增大的金黄色火球,一面暗运口诀,嘴角挂出似阴又阳的狡狯微笑,闲置的左掌还不住向上官冲招手挑衅,大概是想激怒扰乱对方心智。

忽见上官冲平撑双臂,两眼突然暴睁得有平常两倍还大,双眼热光大耀,火红如炭,两耳渐渐膨胀,短瞬间扩张成两个半瓢形状。

两人的骇举异象直让围观诸人惊恐万分,就在众人疑惑不定之际,博载承身形猛一后仰,大力掷出掌中那颗金黄色火球,初来众人还以为博载承要将这颗金黄色火球往上官冲身遭抛去,那想火球刚刚旋出三尺,便即陡然转向,直袭西边厢擂台周遭正在聚集观战的人群。这一变故实在来得太快,西边厢一径围观之众,只有几个反应快的疾速闪身纵跃,拼命往远处逃避,其余诸人皆在还没缓过神来的情况之下,便被那颗疾速射来的金黄色火球直接炸中。只听“霹雳”“轰隆”之声此起彼伏,西面这一片擂台已然炸得乌烟瘴气,砖崩石飞,惨叫声叠加交错,模糊血肉浑浊阴霾烟雾,整个竞技道场登时陷入迷乱混杂之中。

其余擂台诸人都还不知道这边厢发生了甚么事情,但多数已听见了来自西面的惨叫救命声音,于是武当道总徐紫静、少林方丈空虚大师、“药仙”郭芾鸿和其余几个大门大派的掌门人,纷纷运功纵往出事地点。

其实事发之时,东方小白正巧身处西边厢那一众围观者最多的石级看台当中,他自己也差点要莫名其妙地遭受到那威力绝不亚于五十包炸药的金黄色火球的骤然一击,好在他内力深厚,一见火球袭来,立时暗运玄功,闪身飞跃,这才逃出惨绝人寰的劫难。

倏见擂台之上,上官冲拔出腰中隐藏的软剑,连连大笑道:“阿莫落托,魔主天下。顺魔者猖,逆魔者亡。博魔友,少林方丈和武当道总那两个老杂碎,你一人可拿得下么?”

博载承笑道:“阿莫落托,小菜一叠。上官魔友,你赶快将那些无能的中州零碎铲平,魔师交代过,有几个小杂种还挺难对付的。”

两人还待交流,便见武当道总徐紫静和少林方丈空虚大师已然抢身飞向擂台。

只见空虚大师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魔域终于按捺不住了,你二位无辜荼毒生灵,将来轮回做人,定要遭报应的。”

博载承笑道:“报你妈个头。老秃驴,废话少说,老子倒要领教领教你少林功夫究竟有没有传说中那么神奇?”

忽见徐紫静飘身上前一步道:“妖魔,休得猖狂,且由老夫会你一会。”

但见徐紫静幻动身形,意守丹田,立时幻出武当绝学“太极拳”。“太极拳”一经徐道总纵横捭阖般拆出,当真变化无穷,时而有若长江黄河,滔滔不绝;时而有若行云流水,绵亘不断。更加徐道总对太极“八门五步”拿捏得非常到家,其行动轻灵沉着,其掌力刚柔相济,如此神功,足可位列当今一流高手之列,然而徐道总左打右追,上袭下突,居然丝毫无法向博载承身遭欺近半寸。

徐紫静只觉博载承身遭含蓄一股异常强大的魔力屏障,一则正保护着他的身躯,一则同时侵蚀着徐紫静心意合一的意念。“太极拳”本来就不主进攻,目下对方却又似坐以待毙般等着徐紫静驾临,无奈武当道总徐紫静怎么提打、击打、按打、冲打、肘打、进步打、退步打、截气打、借气打……每每距离博载承尚有一尺距离时,便似遇到无穷阻力般无法再往前递进半寸。空虚大师在一旁看得焦急万分,生怕徐紫静道总遭遇甚么闪失,当下也顾不得以多欺少的不雅身份,飞身抢向博载承身遭,幻开掌影欲助徐道总一臂之力。

与此同时,东方小白早已截住上官冲的去路。他二人本来并不相识,是以上官冲自然没把东方小白当一回事。于是并没有使出魔域的“御血大法”已提升魔性。上官冲本来以为自己身遭有魔云缠绕护身,常人根本无法与之靠近,那晓得东方小白早已喝过百魔不侵的散火御冰醉骨酒,体内也多少有了一点灵力,是以当东方小白幻出“千堆万影掌”当头袭打过来之时,上官冲仍是一副毫不在意的表情,火红的双眼中更含蓄了对东方小白的轻蔑与嘲讽。

蓦地里只听“啪啪啪啪”之声连响,上官冲再想收身还击,已是来不及了。顷刻之间,便见上官冲身遭连番中掌,他掌中之剑也在慌乱中飞弃一旁,七窍不住往外喷血,喷出之血居然全都是紫黑之色,教人看了怵目惊心。即在这时,欧阳平也旋身赶到,突见上官冲张开血盆大口,冲上前来,朝着东方小白的胳膊就是一阵猛咬,疼得东方小白哇哇直叫。欧阳平为救兄弟,情急之下,顾不得肩臂上的重伤,立时激发浑身潜力,聚气凝神,尽可能地汲取万物自然之能,刚要运出“光子拳”,直照上官冲身遭射去,却被郭啸海飞身一把拦住道:“你这么一出拳,即算能消灭上官冲那个魔头,也不免要将你的好兄弟炸得魂飞魄散了。”

欧阳平犹豫之际,却见郭啸海已然抢身上前,右拳紧握,拳光绚烂,幻出丝丝银虹,骤然间光华四起,寒芒打闪,拳气已是捣向上官冲小腹。这一记重拳看似波澜不惊,其实却正是郭啸海适才与欧阳平对战时强忍不发的神功“永动波”。这一击可了不得,就见上官冲身形立时被强烈的气流射向蓝天,嗷嗷叫唤中直冲云端,蓦地便听苍穹里一声奔雷也似的惊天骤爆,魔性大发的上官冲已然在苍穹中炸得四分五裂,体无完肤。

东方小白捂住胳膊,勉强站起身道:“那上官魔头可死了么?”

郭啸海道:“我也不知道,师父曾对我说过,魔性高的魔头,只要身体内部有一个器官尚存,便能重新组织身体,起死回生过来。”

东方小白道:“管不了那么多了,我们得快去救援方丈和徐道总。”

三人骤一转身,这才发现武当道总徐紫静已然斜躺在碎砖地上,口角不住喷出淤血,身体僵硬般地抽搐了几下,便立时气绝身亡。少林寺方丈空虚大师袈裟尽破,浑身是血,仍在力战来自魔域的博载承。

饶是空虚大师深谙《易筋经》和《洗髓经》两部少林独门秘功,少林各路拳法也都使得淋漓尽致,游刃有余,却是一点也伤及不了博载承的肌肤,倒是博载承时而倏对空虚大师突袭一把,便是立竿见影地在空虚大师身遭留下道道血槽。

东方小白刚欲抢身上前救助,却被“药仙”郭芾鸿猛力阻住道:“东方孩儿不可鲁莽,那魔头博载承魔性比上官冲高出十倍不止。现下空虚大师可能已被那厮魔云缠上,播种了魔力,只消旁人上来相助,空虚大师立时就会离奇般吐血身亡,适才空虚大师就是不明其中之理,才导致徐道总浑身筋骨暴烈,突然死亡的。”

东方小白道:“这怎么办?郭老仙翁,难道我们就眼睁睁地看着空虚大师被那个大魔头打死么?”

此时武当众弟子已然蜂拥群起,一百多名武当弟子已将魔头博载承包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六圈。竞技道场内早已秩序打乱,一众看客和前来参赛的武林新秀们能逃的早已溜之大吉,留下来的却在突然间一齐遭受到不知何人何方暗中莫名阴狠的突袭,立时间死的死,伤的伤,哀号声东传西荡,惨叫声南旋北应。看来除了上官冲和博载承外,竞技道场内仍然埋伏着魔域的不少伏兵。

力战之下,空虚大师看上去业已快接近油尽灯枯,只是老人虽面临死境,但慈祥的面目上依然浮现着平和宁静般的微笑,直看得博载承都有些胆寒了。

郭芾鸿立时道:“欧阳孩儿,你可还有劲使出‘小阴玄功’么?”

欧阳平一面回答,一面已强忍住疼痛,运出浑身可以调用的内力,化在了小阴玄功当中道:“郭老前辈,我已准备好了。”

郭芾鸿似乎已看出了郭啸海师出何门,于是立即道:“速速将空虚大师冰冻住了,许还能救他一命。东方孩儿,你赶快拦住四围的一众武当弟子,叫他们不要轻举妄动。郭啸海,你在欧阳平发出‘小阴玄功’的同时,运出三道乐极真人的绝杀‘永动波’,劲打那魔头‘印堂’‘人中’‘气海’三穴,记住,出招一定要快。”

即在欧阳平运出“小阴玄功”冰封住了空虚大师的同时,郭啸海依言发出三道“永动波”,直打博载承身遭三大要穴。但此刻博载承掌中已然又培养出一颗比刚才那金黄色火球还大两倍的银红色血球,只见那颗激烈酌烧的血球表面血浪滚滚,不时淬发出极其血腥难闻的味道,闻在诸人鼻中,教人直想呕吐。

立刻,空虚大师顺利地被欧阳平的“小阴玄功”即刻冻住,郭啸海飒快非常地向博载承射出的三道“永动波”,但却被博载承神乎其神地化在掌上银红色血球中吸收掉了。

那边厢武当弟子正由分散阵势由东西两向聚集起来,意欲合力攻向魔头博载承,群情激愤之下,东方小白实在力劝不住,百余名武当弟子已然就要向博载承的方位冲击过来。

只见博载承哈哈一笑,顺手甩出掌中那颗银红色血球,那颗银红色血球一经升天,便即野蛮流窜,但见血球掠过之处,滴下点点粘稠滚烫的血斑,但凡血点血斑一经滴在武当众弟子身上,便是立时教诸人皮开肉绽,腐烂生烟,众人皮肤旋又在刹那间风化蜕变,四下里短瞬间便横七竖八倒下一大片。

这百余名武当弟子当中,只有首席十二弟子陆卿依仗一串缠在胸口乃武当鼻祖张三丰流传下来的“真武太极链”,这才安然无恙,躲过此劫,但陆卿看见同门师兄弟们遭此惨变,一时间声泪俱下,冲动之余,拔剑就要自刎,幸而被叶鹰幻出“灵猫幻步”,及时将他掌中之剑弹掉,这当危急之下,叶鹰终于现出“原形”。便听茵琴裹身护住郭小叶,竭力躲避开天上的血雨,慰劝陆卿道:“君子报仇,十年未晚。你这么一死了之,武当复兴重任,却由谁去扛当?”

陆卿只觉浑身发软,身形就要跌坐于地,登时便被施兰抢身拦住道:“小心啊!地上有毒,那银红血球毒性极强,常人只消沾上一滴,便是腐身烂骨,性命难保。”

却听郭小叶道:“我适才望见陆哥哥身上已然滴上数滴毒血,怎地竟一点没事呢?”

陆卿抚摸了几下胸口那串银光闪闪的“真武太极链”,想起这条“真武太极链”正是武当道总徐紫静不久前刚刚赐赠于他的生日礼物,不禁潸然泪下,沉默不语。

只见天幕中那颗银红血球所到之处,便立时传来地下诸般疼痛哀号的呼叫之声,众人被毒血所侵辣,少数不能自已的突然受魔血所驱,魔心大法,竟然挥刀劈剑地自相残杀起来,死伤人数短瞬间不计其数般递增。

那颗银红血球在空中盘旋飞舞,到处泼洒毒血,逍遥猖獗至极。突然间东北角处闪出一道粗若碗口般的绚烂极光,像一道天柱一般直射那颗银红血球。蓝蓝苍穹之中只见那颗银红血球在那道极光阻挠之下强烈挣扎扑腾,剧烈抖动中泼洒下更多带血毒液,分散落向周遭远处山林,那些滴洒下来的毒液一经落在林中树木枝叶之上,便教受到毒染的树木立即腐败得枯萎如槁,漆黑如炭。

只见东北角落一块突兀的大岩石上,北战神“无敌手”萧阳正激发全身真力试图毁灭那颗害人的银红血球,也不知那颗银红血球魔性太盛,还是萧阳力不从心,渐渐地,眼看那颗银红血球就要冲破这道极光的封杀,继续旋窜祸害众人万物。即在这千钧一发之刻,说时迟,那时快,西南角一道白影倏然闪现,登时幻出又一道碗口般粗壮的透明冰柱,直罩那颗银红血球而去,两人齐心协力之下,便见那颗银红血球再也无法兴风作浪,先是陡然间速冻成一块冰球,然后便被萧阳的那道“无敌极光斩”穿破暴烈,炸得一干二净。

萧阳浑身频出虚汗,长吁了一口气,暗运内力以“天波传音”道:“你没有教我失望,昨晚恕我错怪你了。”

刘德仁卓立西北角落,叉起双臂,御气传音笑道:“刘某人回来只是担心欧阳小兄弟的安危,并无其他意图。”

萧阳也笑道:“刘大响马若能弃恶从善,定是苍生之福了。”

刘德仁回敬笑道:“刘某人只消不弃恶从魔,便已是苍生之福了。”说完便遁身消失了。

即在那魔头博载承飞出掌中红色血球的同时,业已被郭啸海、东方小白和欧阳平三人团团围住。博载承心忖这三个少年可能皆是身负当今武林中罕见的奇门怪异绝学,想要从他三人身上捞到便宜,恐怕不是易事,当即心下不禁担忧起来:“魔师迟迟未到,那边厢又多出了个更为难缠而且还是《武林榜》中榜上赫赫有名的‘天地剑’齐飞扬。老子就是再有三头六臂可也是双拳难敌四手,上官魔友现下生死未卜,潜伏在人群中的慕容魔友和雪梨魔友也是踪影不见,老子还是脚底抹油,开溜为妙。”

博载承适才所指的慕容魔友便是初赛中与东方小白邂逅过的天雅阁的慕容水仙和与施兰教过手的天山派的雪梨子。适才混乱之中,群豪莫名无故伤亡,便是拜她二位魔女所赐,只不过这二人较之上官冲和博载承相比,魔性尚低,是以只能暗中搞些刺杀放毒的活动。

博载承陡然间失去众魔友支援,他一魔势单力孤,自然不敢独撑下去,但眼下伺机逃离,却是难上加难。武林人士纵然接连死伤一大片,却还是有个把年轻力壮的少年精英幸存了下来。此刻,规矩堂的尹真琼和快意门的丁凌也已纵身赶将过来,与东方小白三人一齐并肩而战,形成五人夹击博载承一魔的局面。

博载承连续发了两颗魔球,身遭魔力、魔性皆是大减,他此刻才知道自己今日想离开重重包围恐怕已没有可能,于是当机立断,决定引爆自身,想与众人来个同归于尽。

郭啸海、东方小白、欧阳平、尹真琼和丁凌五人心领神会,眼见博载承神色诡谲,恐怕即刻便有异动,不给那魔头喘息破坏的机会,五人同时幻出各自看家本领,便见“千堆万影掌”、“真空刀法”、“光子拳”、“永动波”、“更上一层楼”五种玄功杂烩贯通,一齐罩向博载承身遭。

这一击着实出乎博载承和五人意料之外,那博载承还没来得及爆身同归于尽,便已被五种玄功联手兼容之下冲击成一片浮灰烟烬,简直片骨不留。

烟消灰散之后,竞技道场立时陷入死一般沉寂之中,武当百余名到场的弟子只有陆卿一人幸存于世,群豪看客更是死伤得难以计数,满片硝烟狼藉背后,时而隐藏时而浮现着残缺不全的断臂残腿,腐烂的肝肠更是遍地可见,崩裂的脑浆亦是到处可寻,这一番凄凉景象,实在太过血腥残忍了。

郭芾鸿老泪纵横地抚摸着小叶子的辫梢,啜泣道:“唉!这场武林新秀大会‘,难道真地应该举行么?”

萧阳欺身上前道:“如果没有今日的牺牲,也就无法换来明日的安宁。我们是在为中州武林中原百姓的安危存亡而战,终有一天,相信天地会还我们一个公道的。”

郭芾鸿道:“齐老剑客,这一场牺牲的代价,未免太也惨重了吧。”

萧阳道:“所幸我们身边还有这些不怕死不惧魔的武林新秀存在,他们是我们战斗下去的希望与支柱。郭老,万万不可散失信念。”

郭小叶道:“爷爷,你怎么越老越怕事啊?”

郭芾鸿苦笑不答。

萧阳道:“平儿,你过来。”

欧阳平不知道萧阳是在说自己,东张西望了几下,见没有人上前,这才用手指疑问地指着自己的鼻尖,望向萧阳。

萧阳道:“欧阳平,你过来。这是刘大响马昨夜托付我留给你的‘紫阴神功’秘笈和他自创的‘浮光掠影偷天换地’一十三式剑招的剑谱,你要好好珍惜,刻苦修炼,切莫辜负了刘大响马对你的一片希望与寄托。”

欧阳平接过两本用白布抱着的旷世奇书,心中涌动着说不出的辛酸与难受。

“东方贤婿,你也过来。”萧阳道。

东方小白快步奔向萧阳身前。

“这本《天公地道》,里面包含了乃父东方永朔年轻时自创的‘紫阳神功’、‘幻无影化无形’和一张遥通西国的航海图。你拿着好好保存,切莫落入坏人之手。琴儿,你也过来。”萧阳道。

茵琴手抚鬓角,也走到了萧阳身前。

“为父从小没太关心过你,这些年来着实委屈女儿你了。你此生命中注定要遭受一次生死大劫,无论何时何地,你要坚定对自己和对你夫君东方小白的信念,也许便有可能逢凶化吉,创造奇迹。”萧阳沉沉地道,“东方贤婿,你尚要做好暂时失去妻子的心理准备。”

一听此言,东方小白和茵琴皆是愕然一惊。

萧阳顿了顿,才道:“东方贤婿,琴儿,届时无论峰顶发生甚么异变,你们谁也不许上来,听见没有?”

东方小白和茵琴皆是沉默不答。

施兰刚欲对欧阳平小声耳语,却见他爹爹“天魂地魄”施摘元已然飘身而至道:“听见没有?不仅东方小白和茵琴不准上峰,为父也不准你和平儿上峰。以为父和萧战神二人之合力,倒也可与那大魔头‘天冰地火’敖乾坤抵死斗上一斗。”

萧阳转身对郭啸海道:“你是不是乐极真人的徒弟?”

郭啸海见对方直陈自己家门,当下也不便再作隐瞒,于是便道:“老前辈法眼雪亮,没错,家师正是乐极真人。”

萧阳道:“他老人家在珠穆朗玛峰上住得可好?”

郭啸海道:“峰上虽寒,所幸天地保佑,他老人家身体依然康健,就是脾气越发古怪得难以教人捉摸了。”萧阳道:“人老性情定要大变,倒也并不奇怪。郭贤侄,老夫托付你一件事情,不知你愿不愿承担下来?”

郭啸海道:“前辈请说。”

萧阳道:“今日逃走了两个魔头,一个是天雅阁的慕容水仙,另一个是天山派的雪梨子,你务必尽快找到她们,消除他二人身上的魔性,也许那两个本性善良只是被播了魔种的姑娘还有药可救。”

郭啸海道:“晚辈一定不负齐飞扬老剑客所托,师父他老人家此行令我离开喜马拉雅山来到湖北参加本届比武大会,即是为了协助解救被魔域俘获控制的无辜善男信女。”

萧阳道:“如此甚好。可你又如何知道我的原名?”

郭啸海道:“是家师乐极真人告之在下的。”

萧阳笑道:“我原以为乌衣帮萧战神乃‘天地剑’齐飞扬所扮是一个不为人知的天大秘密,却没想到这世间高人太多,根本没有任何秘密可以隐瞒。”

郭啸海告辞道:“如此小侄先行上路了。东方弟台、欧阳弟台,来日方长,在下可是还要找机会向你二位讨教武艺的。”

郭啸海告别诸人,便即闪身下山而去。

施摘元道:“平儿,兰兰,你两个赶紧将空虚大师送往嵩山少林寺,少林寺内颇多玄异高人,救活空虚方丈,想必不是难事。”

萧阳道:“东方贤婿、琴儿、小叶子,你三人也将陆卿护送往少林寺暂住,陆卿那孩儿受的打击太大,需在少林寺中好好调养,恢复元气,将来振兴武当大业的重担,还得由他来挑呢。”

郭芾鸿道:“尹真琼、丁凌两位孩儿,你二人速回规矩堂和快意门总部,将今日之事原原本本告知你二位的堂主和门主。你二人这就速速下山吧。老朽权且拼上这把老骨头,上山观战,静候‘神捕飞侠’欧阳大捕头的大驾光临。”

尹真琼和丁凌见久待下去也无意义,当即便与众人告辞离开。

待两人脚步渐渐行远,萧阳赶紧道:“郭老不可如此。你若遭逢甚么意外,今后《武林榜》却该由谁来发排?况且武林安危大计必得有你这样德高望重之人在背后扶持运筹啊!”

郭芾鸿道:“齐老剑客,你老年岁比我还大,我向来很尊敬你。可是这一战,你若不让我亲自观战,却又教我明年如何重列《武林榜》的排位呢?”

萧阳、施摘元略一斟酌,便不欲在违拗郭芾鸿的决定,于是三人力劝东方小白、欧阳平携诸人赶紧离开这等是非残忍之地,此时陆卿已然昏厥过去,郭芾鸿给他灌下一颗丹药,命令东方小白道:“东方孩儿,你们速速离开武当山,一切从长计议,这里的残局,由我三老负责料理收拾。”

东方小白坚定道:“我绝不离开,我曾在江底亲口答应干爷爷化天石要手刃‘天冰地火’敖乾坤那个大魔头的,琴儿,你且带小叶子和平哥、兰兰她们先行下山吧。”

茵琴小嘴一撅,似娇又亲道:“相公不走,琴儿也不走。相公到那里,琴儿也到那里。”

东方小白无奈道:“那么平哥,你和兰兰带着小叶子和陆师哥赶快下山吧。”

欧阳平立刻摇头道:“不,我也要留下来验证一件事情。”

“你们这些凡夫俗子争论吵闹半天,不就是想决定谁先死谁后死么?教我看,何必这么麻烦,今日在场的诸位,一个也别活着离开就是啦。”便见苍穹中一袭红衣人高高遁身而来,他掌中一柄长剑扬得雪亮冰芒,英英生威。

欧阳平不禁大叫一声:“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