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豪杰侠彦齐聚真武道场 藏龙卧虎各显英雄本色
作者:尹漠然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50556

次日清晨,东方小白四人早早梳洗完毕,下楼简单吃了顿早饭,便往武当山紫霄宫武当派所在地进发。

武当山乃道教名山,北贯秦岭,南邻巴山,周围绵亘八百余里,终年山川秀丽,景色宜人,丝毫不逊五岳。山中名胜,更是举不胜举,其中最著名的当属主峰天柱峰上的金殿。金殿修建于明成组朱棣永乐年间,大殿通体采用仿木结构,铜铸鎏金,殿外叠檐复脊,意象如飞;殿内雕梁画栋尽显宏伟底蕴,案花井纹又皆般描摹得栩栩如生,重达十吨的玄天真武大帝的铜像赤脚拖发,傲然屹立于大殿中央,其洒脱不拘、顺其自然的仪态中半点不失威严与尊姿;殿下又有石城拥抱环绕,完全可谓一处瑶阕琼台含蓄缥缈虚无之境的天造地设之所。

这一路上层峦叠嶂,绿树环荫,却丝毫掩盖不了漫山遍野的人海,数十里山地内人头攒动,热闹非凡。前往紫霄宫的一众人等你挤我推,谁也不肯让谁,把整个崎岖不阔、峰峦起伏的山道堵塞得满满当当,简直难以下脚踏步。轻功好的,便耐不住困在大队人流当中缓缓向前蠕动,于是各自展开轻功玄法,尽拣着荆棘茂林危崖峭壁涉险抄道而行,东方小白和茵琴都是急性子之人,那里能够忍受这等被困在山间上不得动弹下不可挪步的窘境,好在东方小白脑子失忆轻功并未失忆,四人略一商量,便由东方小白背着茵琴,郭芾鸿抱起郭小叶,两人轻功尽展,逍逍遥遥地窜石跃崖,飞林伏壁,两人你追我逐,行动之快,身手之捷,好似两朵疾速飘动的白云,缥缈中一闪即逝,悬荡中勇往直前,早已将那上山的大队人马老远甩在后头。

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四人距离紫霄宫已只有百步之遥。但听四围笙歌齐奏,鼓浪大作,颇为振奋人心。紫霄宫上旌旗扑展,袍袖飘逸,好大的风。

武当派掌门人徐紫静徐道总早已率领门下十二名首席弟子列队恭候在门前,待与四人一打照面,便见那身着黑袍道衣、头顶道冠的徐紫静徐道总玄步幻移,亲自恭迎上来道:“啊呀,老夫脸上可大大贴金啦。郭老前辈屈尊驾临敝宫,足令武当派蓬荜生辉、浩气冲天啊。”

郭芾鸿拱手还礼道:“不敢,徐道总近来身体安健?”

“托老前辈的福,在下的身子骨还算硬朗。这三位是……”

郭芾鸿轻捋银髯道:“这位是老朽的从孙女儿,小叶子,快向徐爷爷问好。”

郭小叶低低地说了声“徐爷爷好。”声音低得像蚊子哼哼一般,也不管徐紫静听没听见。

郭芾鸿道:“小丫头真没礼貌,管教无方,教徐道总见笑了。这位是东方小白,这位是茵琴,他俩都是武林的后起之秀,徐道总自是不识啦。”

却听徐紫静惊骇一声道:“小朋友就是东方小白?”

东方小白愣了愣,并未答话,郭芾鸿便代他答道:“怎么,难道徐道总竟认识东方孩儿么?”

徐紫静低低地说道:“在下倒并不识得东方孩儿,只是江南大侠齐飞扬齐老剑客却识得他。”

郭芾鸿惊道:“哦?齐老剑客竟然尚在人世么?若然如是,当真是苍天之福,黎民之幸啊。”

徐紫静道:“七十年前,自老前辈的《武林榜》第一次问世到如今,江南大侠齐飞扬便始终排在第二位,齐老剑客的名字至今都未被老前辈的大笔抹去,难道不是冥冥中的天意么?”

郭芾鸿颔首道:“若然得有齐老剑客主持大局,也许魔域未必便能猖獗起来。”

徐紫静担忧道:“嗯,郭老前辈也预感到魔域一众邪子,已然开始蠢蠢欲动了?”

郭芾鸿悄声道:“老朽算计徐道总倾力扶植的这次武林新秀大会,意不在选秀,而在擒魔,是也非也?”

徐紫静一拍大腿道:“郭老前辈当真说到在下的心坎里去了。举办这次新秀武林大会是……”

徐紫静幻步凑到郭芾鸿耳边,低声道:“是江南大侠齐飞扬齐老剑客和少林方丈空虚大师与在下三年前于少林寺达摩院内共同商定下的伏魔降魔的大计,希冀能藉本届大会玄眼,遴选出几个可造可塑的武林奇才,做好共同抵抗魔域大举入侵的准备。”

郭芾鸿点头道:“东方孩儿应该算一个。”

徐紫静道:“齐老剑客也向在下极力推荐过东方少侠,既然郭老前辈也如此看好东方少侠,那自必不会错的。”

郭芾鸿叹气道:“只是东方孩儿因勇喝老朽为对抗魔域专门研制的散火御冰醉骨酒,耗得散失了浑身记忆,对此老朽也是黔驴技穷无计可施。”

徐紫静大吃一惊道:“齐老剑客果然料事如神,三日前他告知在下若然遇见突然失忆的东方孩儿,务必立刻带东方孩儿前往他现下的住所及时诊治。”

郭芾鸿也惊道:“有这等事?齐老剑客现下何处?”

徐紫静道:“齐老剑客和空虚大师皆在南崖宫寄宿。卿儿,快领东方少侠速往南崖宫医治。请郭老前辈留驾紫霄宫,待正午时分尚要请老前辈同往真武道场主持武林新秀大会的开局。”

但见十二名武当派弟子中走出一名年轻弟子,一掠拂尘道:“东方少侠,请跟我来。”

郭芾鸿道:“那些上山的宾客后生和各派掌门人陆续都要上来了,小叶子,你是留下来陪爷爷呢,还是随同东方孩儿一同前往南崖宫?”

郭小叶道:“陪你这个老古董,没地不把本小姐闷死呢,我和茵琴姐姐一道陪小白哥哥治病去。”

于是茵琴和郭小叶左右拉着东方小白,在武当派首席十二弟子陆卿的带领下,径往南崖宫奔去。

四人很快就来到南崖宫。但见宫外左进摆着石凳石椅,似有两人正在一边品茗一边弈棋。陆卿躬身上前禀报,待那背身而坐的蓝衣人旋身转过来时,居然把东方小白吓得侧身摔了个大跟头。

即在这时,东方小白只觉脑中电光频闪,彷佛近来所有发生之事尽皆在脑中徘徊翻转,浑然丢失的那些记忆已然历历在目了。茵琴伸手扶起东方小白,郭小叶帮着东方小白掸去身后臂上的泥土,却见东方小白惊异地道:“萧战神,怎么会是你?”

茵琴快乐地道:“太好啦,相公,你终于回复记忆啦。”

东方小白道:“嗯,我甚么都记起来啦,这些日子来,可真地辛苦琴儿你啦。”

萧阳微微点头,策步过来,一手搭着东方小白的左肩,一手搭着茵琴的右肩,沉声道:“西战神算得真是准啊,果真一见到我便能回复记忆,只可惜他已然……你二人男才女貌,果然是天生的一对啊。琴儿,爹爹交代你的事情,办妥了没有?”

茵琴道:“回爹爹的话,孩儿已将千年天山雪莲亲手交给了孙伯母了,相信东方……相信相公的父亲东方大侠很快就会康复了。有了他老人家的鼎立助阵,咱们灭除魔域也许便不是难事了。”

东方小白惊疑道:“琴儿,你和萧战神竟是……是父女关系?怎么你姓茵却又不姓萧呢?”

萧阳瞑目道:“冤孽,冤孽啊。”

却见一旁正襟危坐身披袈裟手捏棋子的老僧人旋然起身,放下手中棋子,叹了口气,双掌合十,叨念一声“阿弥托佛”,这才慢慢地道:“老衲少林寺住持,法号空虚,见过三位施主。东方施主,个中情节,萧战神不便亲自开口,就由老衲全权代为阐释吧。”

空虚大师接着道:“东方施主,你只道萧阳是你乌衣帮的北战神,却是丝毫不知未晓他的另一个身份吧?他即是当今《武林榜》上排名第二的江南大侠‘天地剑’齐飞扬齐老剑客。”

东方小白霍然骇道:“甚么?萧战神竟是‘天地剑’齐飞扬齐老剑客?”

空虚大师问道:“齐老剑客当年对东方施主你的生父东方永朔有所误会,这一段过节,不知东方施主可知晓否?”

东方小白道:“晚辈曾于江底泥洞听闻‘烂泥老人’化天石提及过,当时齐老剑客的爹爹江南大侠齐忠义在与我爹爹的决斗中突中暗器,以致后来身染剧毒,不治而亡。”

空虚大师道:“东方施主所闻确凿。自那以后,当时意气风发的齐飞扬便算与你爹爹傲世奇才东方永朔结下了梁子。在中原群豪怂恿下,由新江南大侠齐飞扬领衔的正道人士与东方盟会进行了几次激烈残忍的大火拼,双方伤亡人数年年叠增,尤其是长白山那一战,两边几乎战得全军覆没,幸存者寥寥无几,善哉,善哉,那一场生灵屠戮,实在太过血腥啦,阿弥陀佛。”

萧阳道:“空虚大师,还是我来说吧。长白山那一战,死伤不计其数,至今回忆起来,直教我追悔莫及,痛恨终身。那一战中你爹爹本有两次机会可杀了我,却都因由他的天生仁念而饶过了我,不幸的是东方大侠自己竟被属下敖乾坤突施暗算,打成重伤,好在当时的少林方丈虚无大师摒弃前嫌不惜耗费自身全部真力挽救,才保住了东方大侠的性命,但虚无大师却也因耗力过度精疲力竭而圆寂在长白山巅。唉,都怪我一时糊涂,冤枉好人啊。当年我确是错怪了东方大侠,并由此把东方盟会污蔑成魔教,十七年前我才知道当时对家父突施冷箭的另有其人,而这个人,我便是万万没有想到她居然就是我晚年邂逅的爱妻琴儿你的娘亲茵鸿。”

茵琴“啊”了一声道:“是娘亲……她杀了……我爷爷?”

萧阳道:“这事其实是你娘亲自己向我坦白的。她的真名其实不叫茵鸿,而叫茵月嫣。我才知道原来她就是昔年东方盟会的三大护法之一的婀娜尊使‘天凰地凤’茵月嫣。你娘她骗得我好苦。我几次狠心想一掌将你娘毙了,可是每每看见正在萌芽成长中的琴儿你,我便……我便下不了手。我费了你娘的武功,并把她赶出家门,发誓从此不再见她。琴儿,我只能这么做。”

茵琴泣道:“爹爹,你之所以给孩儿取名茵琴而不用爹爹你的姓,是不是因为对娘亲她寄托着爱恨交织的情感?”

萧阳道:“你说的一点没错。你娘她当年与信天尊使‘天冰地火’敖乾坤合谋盗走了东方大侠身边的宝书《天公地道》。这部书里包含了东方大侠昔日自创的‘紫阳神功’和‘幻无影化无形’,还有一份至关重要牵涉中原武林大运的航海图。许是你娘她良心发泄,后来居然将《天公地道》一书亲手交给了我保管,大概她也是忌惮着敖乾坤的伺机抢夺。东方贤婿,此事一了,岳父便将《天公地道》一书物归原主,还将于你。”

东方小白道:“萧……齐老剑客,孩儿有一事不明,想请教于前辈?”

萧阳道:“我还是喜欢你称我萧阳战神,但老夫更欢喜你直接叫我岳父,贤婿,有事请讲?”

东方小白老实不客气地道:“岳父大人,你和我的爹爹都是上百岁的老人了,为甚么你的年纪仍像个年过不惑的中年人似的,丝毫不显老态龙钟?”

萧阳笑道:“长白山激战,斗至最后关头,老天忽将红色冰雨,我们几个为数不多的喝了这些红色冰雨的人,便永远保持着年轻时的原貌啦。”

东方小白笑道:“那么有多少人喝了红色冰雨?”

萧阳道:“你爹爹东方永朔,我,敖乾坤,茵月嫣,施摘元,少林寺前任方丈虚无大师。只可惜虚无大师已然不在人世了。”

东方小白道:“原来如此。难怪娘说爹爹他依然年轻,依然英俊,依然魅力无穷呢。”

忽见郭小叶道:“天下居然有能保持青春的红色冰雨?我可从来没听爷爷说到过。”

萧阳俯身抱起郭小叶,揽在怀中兜了两兜,又勾指轻弹了弹郭小叶的下巴,笑道:“你这个小娃娃倒是一点也不认生啊。告诉我,你叫甚么名字?”

郭小叶伸手捏了捏萧阳红蓝相间的胡须,乐道:“我叫郭小叶。不过我喜欢人家叫我小叶子,大小的小,叶子的叶,叶子的子。郭芾鸿是我的爷爷。”

空虚大师道:“阿弥陀佛,老衲当真眼拙,六年前老衲见到小叶子施主时,她还只是个襁褓婴儿,只叹光阴飞逝,岁月如梭,小叶子施主已然长成小姑娘啦。”

萧阳道:“贤婿,这次的武林新秀大会意在物色抵抗魔域的尚武奇才,岳父希望你能在大会中好好表现一下,倒不是偏要你争夺甚么最终的秀主,而是要你务必留神观察,此次前来赶赴比武大会的颇多江湖中后一辈的奇人异士,更不乏魔域中暗自潜伏而来探底搅局之人,你要找寻拉拢能帮助我们的武林新秀,并设法阻住魔域妖邪的各种破坏毁灭活动,你的任务相当重,但你是百年唯一轮回的金星童子,这场边缘战斗的开路先锋与最终领导者,都得由你来承担。”

郭小叶道:“是呀。爷爷说过,只有喝下散火御冰醉骨酒而能生还过来的人,才有资格和能力领导这场抗魔的行动。小白哥哥喝了毒酒,并活了过来,这难道不是天意么?”

萧阳道:“如此甚好。对付魔域,光靠内力不行,还得需要灵力,也可以将其称之为御力。内力可以通过日日习武年年苦练来修炼,灵力则只有靠天生悟性并通过与万物众生的极限接触与沟通,才能逐渐得到升华。你喝下的散火御冰醉骨酒,只能算是打开了吸收万物灵力的天窗和入口,只不过接下来你如何吸取万物之气和你能够捕获天地多少灵力,则就要看贤婿你自己的悟性和造化了。这就好比习武之人因为机缘巧合完全打通了身上的奇经八脉,开始能够自如轻松提升丹田内息,但如果他自此放弃武功修行,并终日沉迷酒色诸般尘物,如此下去,不消半年,他的内力非但得不到提升,反而会较之从前大幅度下降衰竭。贤婿,你看万物众生,皆生得意态盎然,气象万千,可谓各具所长,各有千秋。但世间万物原属一物演化而来,这一物,前人有的认为它天生是有,也有的以为它地生是无,便形成了此物有无论之争,遑论它是有是无,那都并不重要,也没有必要把光阴浪费在这种无谓的争论上。岳父希望你能够明白的是,天地中的万物,并不是天生造出来仅供我们诸人享用的,万物不欠我们甚么,我们也不该毫无愧疚地去永久霸占毁灭它们。需知没有一样东西会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如果你要向万物进行索取,你首先就得付出对万物的无私给予,只有这种能量和力流在天地万物间的交互循环,才能使深明其理渊通其奥之人永远立在高处,领略天人合一的美妙化境。这一番话,希冀贤婿在今后的生活中去慢慢领悟和体会。琴儿,将你身上的参赛帖给你的相公,徐道总向武林各大门派发出了两百封参赛帖,没有乃帖,原则上是不准参加本届比武大会的。”

茵琴道:“爹爹,相公已经有一张参赛帖了。”

郭小叶道:“不错,我爷爷已给了小白哥哥一张参赛帖。”

空虚大师道:“真武道场那边已然放了烟火,老衲得赶去协助举行大会了。诸位,老衲先行一步。”

空虚大师话过人消,一转眼便隐没得无影无踪了。

茵琴道:“爹爹,女儿也想参加武林新秀大会‘。”

萧阳不悦道:“有你相公在,你一个女流之辈,还要胡闹干么?为父希望你能多多留意比武场外的动静,再说你比你相公的武功已然差了十万八千里,难道想出洋相不成?还有,郭芾鸿对你相公有恩,你必得好生照顾小叶子的安全才是。”

东方小白道:“岳父大人,你不去观战么?”

萧阳道:“我已邀约了‘天冰地火’敖乾坤三日后于天柱峰比武,现下必须休养生息,以备恶战。”

东方小白疑道:“岳父大人,到底谁是‘天冰地火’敖乾坤?我曾亲口过答应干爷爷化天石,一定要手刃那个大魔头的。”

萧阳道:“原来你还不知道敖乾坤是谁?岳父告诉你,敖乾坤就是金陵城大名鼎鼎的‘神捕飞侠’欧阳铭,你的那个好兄弟欧阳平的叔叔,好像贤婿你的启蒙武功也是敖乾坤教给你的吧。”

东方小白难以置信道:“怎么竟会是欧阳铭叔叔?他给我的印象一向很好啊,我心里一直都很崇拜他呢。”

萧阳道:“世间打着正义的旗号带着邪恶的面具去干那些为非作歹散尽天良之事的人恐怕还不在少数。我们看人要深入其里,而不能只流于其表。那日江心大战,贤婿还记得么,当时我故意输了一招给‘透心飞影掌’丁天凌,乍装重伤,就是为了引诱敖乾坤那个大魔头浮出水面。我只是没有想到那厮武功已然精进得难以用常理去揣度了,那日我斗他不过,更连累了乌衣帮近千号人众的无辜性命,幸得南战神‘浪里游’徐海涛死死缠住欧阳铭,才得以让我愧疚脱身。”

东方小白道:“岳父大人在与敖乾坤打斗时一定提及到了‘紫阳神功’的事情。”

萧阳惊道:“你怎么知道的?”

东方小白道:“那日我从江心泥洞返回乌衣帮时,看见南战神‘浪里游’徐海涛仍然一息尚存,我记得他临断气前对我说了这样的话,‘紫……紫阳神……萧战神重……敖乾……太……’。”

萧阳重跺一脚道:“唉!我当真该死,我早该想到徐战神会‘天痕闭气功’的,事后我若是回乌衣帮看看,也许就……唉!”

茵琴道:“爹爹,你又怎么知道相公他被打入江心后会安然无恙地回来呢?”

萧阳道:“你相公继任乌衣帮帮主的那天,我曾特请精通五行星相的西战神‘吊带书生’陈荣杨给你的相公补过一卦,卦象是大吉大利,那便自然不用杞人忧天了。贤婿,你过来,岳父赠你一些内力。”

东方小白要待拒绝,却已被萧阳一把拽过身畔,只见萧阳翘起左手大拇指,径往东方小白“灵台穴”上按去,又竖起右手小指,径往东方小白后背“天突穴”上按去。登时东方小白便觉浑身周遭本来就异常强劲的内息正一点一点地变得更加广博,真力渐渐充斥全身,游走百骸,几乎深不可测。须臾,萧阳收功吐气,躬身握拳垂了垂腰背,叹息道:“我外表虽然年轻,人毕竟还是老得很啦,唉,不中用啦。”

茵琴关心道:“爹爹,你没事吧?”

萧阳摆了摆手。

茵琴又道:“恭喜相公,贺喜相公,你的体内已然有四重外来的内力供你驱驰呢。”

东方小白随口问道:“那四重?”

茵琴道:“首先是冰蓝净桃的阴性内力,其次是琴儿我的阴性内力,接着是‘烂泥老人’化天石的阳性内力,现下又是我爹爹的阳性内力,阴阳互补,内息中和,更有助于你体内内息的调解与控制呢。”

东方小白哈哈笑道:“难道我的肚子是内力桶么?我以后可再也不接受别人馈赠的内力啦。”

茵琴道:“相公,我们得快快赶去真武道场,可别误了参赛时辰。”

萧阳叮嘱道:“女儿,照顾好小叶子,这娃娃还小得紧,需受不得大惊小扰。”

茵琴道:“知道啦。爹爹你好好休息养伤,我们去啦。”

东方小白道:“岳父大人保重,三日后孩儿定上天柱峰助岳父大人一臂之力。”

话分两头,欧阳平、施兰、刘德仁一行三人自芜湖起便改水道转走陆路,主要是为了方便欧阳平能抓紧打尖住店的间隙研磨武功心法。三人一路上过桐城,折孝感,抵襄樊,算起日程,两边本是同时出发,但欧阳平三人却较东方小白早了一天半抵达丹江口。

是日,三人夹杂在大队人流中,于崎岖迂回的山路中缓缓向紫霄宫挺进。刘德仁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早在途中易容改装,他现下已然变成了一个满脸虬髯,左颊上更有一块大青疤的猥琐头陀,那里还有半点“偷天大盗”的风范。论内力,他三人皆不是易与之辈,况且施兰和刘德仁都会用“灵猫幻步”,但他三人并未效仿一些急性之人展开轻功先行上山的做法,而是悠哉游哉地一边说笑一边欣赏武当山沿途秀丽迷人的风光。只是欧阳平连日来一直讷口少言,施兰和刘德仁皆看得出他是心事重重。好端端地从一个应天府的捕快突然辗转过了近一个月逃亡避世的生活,现下又要莫名其妙地去参加武林新秀大会,叔叔欧阳铭到底是个怎样的人,或者是妖亦或是魔?欧阳平的心里埋藏着一个又一个的问题与疙瘩,老大不是滋味。待三人折上梅子垭时,便见一块凸起的石坡上竖着一块醒目的告示牌,曰:“敬请四海宇内前来参加本届比武大会的侠少们直接赶赴真武道场演武殿核检参赛帖。”告示牌旁站立了四五名武当派的弟子,人人面待微笑,耐心细致地向上山前来的人等一一解释指路,但凡各派掌门人亲来观礼道贺的,会有山上派下来的迎宾弟子亲自将其领送上紫霄宫,武当道总徐紫静亲自守在紫霄宫外迎接还礼;若是仅为看热闹瞧新鲜而来的江湖各派各路人士,武当派也绝不怠慢,太子坡上有充足的茶水糕点供应,便请这拨人前往太子坡小憩,待武林新秀大会开幕时,再请移往真武道场,以便武当派维持道场秩序;至于前来参加比武大会的各派精英及其陪同者,就请按照告示牌上的指示,带上参赛帖,前往演武殿检验参赛帖的真伪。

三人看明告示,便折路径往真武道场出发。当巧半路上撞见了九华山丹顶观一清真人门下的一众弟子,其中自然少不了大弟子上官冲。

欧阳平和上官冲这么一打照面,周围气氛立即凝重起来,其他各派的弟子大都踯躅下来,也是想停下来瞧瞧比武前突发的一点热身花絮。

两人各自沉默半天,顷之,才见上官冲手按剑柄道:“欧阳兄台,你可是为了寻仇来的么?”

欧阳平道:“那日你随意用毒钉伤人,丝毫不顾忌周围百姓的安危,这难道是一个捕快该具备的素质与品德么?”

上官冲道:“那也用不着你来教训我,你比我可也好不到那去。你擅自离岗弃职,并与那案犯‘偷天大盗’勾结逃窜,这一个月来消失得无影无踪,可却闹得金陵城满城风雨人心惶惶啦。”欧阳平气愤地道:“上官兄弟今日不也擅自离岗,凑这个大会的热闹来了么?”

上官冲道:“武当道总徐紫静发出两百封参赛帖,家师一清真人有幸得到一张,并修书力荐我前来赴会,故而在下向六扇门告假半月,并非擅离职守。倒是欧阳兄台,却不知你身上有没有带参赛帖呢?哈哈哈,没有参赛帖,可是没资格参加比武大会的。”

却听施兰轻啐了一口道:“呸!像你这种下流胚居然也配当捕快?哼哼,你也别得意,你不过只有一张参赛帖,而我这却有两张呐。”

上官冲脸皮微微抽动了一下,恚然道:“你说谁是下流胚?看在你是纤纤女子的面子上,我不跟你计较。哈哈,我以前还道欧阳兄弟是甚么正人君子,想不到竟也是个寻花问柳的虚伪浪子罢了。”

施兰、欧阳平还待说话,却被刘德仁拉向一边低声道:“小妮子,欧阳小兄弟,只要你们一句话,刘某人立刻切下这个小杂种的项上人头。”

欧阳平低声道:“不可,刘前辈,不如请容我在比武大会中亲自将他打败,也好为你出口恶气,你说好不好?”

刘德仁哼了一声,并不答话。

上官冲却有点不大耐烦,大声道:“你三人在那边窃窃私语甚么,要打便打,若是害怕就别来耽误老子的时间。”

欧阳平应声道:“上官冲,咱们比武场上见。”

上官冲不屑道:“那好,我等着你。走!”

于是丹顶观的一众弟子重新上路,围观一旁的各派弟子本来冀望一场血腥的搏斗,却没想到双方只是闹得不欢而散,各自面露扫兴遗憾之色,一哄而散了。

三人渐渐缓下脚步,主要是不欲与那上官冲一干人等并驾齐驱,但过不多时也赶到了真武道场演武殿,此时道场外角角落落已是挤满了人,细观诸人神情,便见很多少年模样的子弟面露踌躇之色,显然是因为没有参赛帖而正在那发愁放难;又见东首边一棵大槐树下,一个长得歪瓜劣枣的黄衫汉子腰挎钢刀,瘦长的大手上扬着五张武林新秀大会的参赛帖,正在大声吆喝兜售,也许是因为需求的人多,每张参赛帖的价位已然飙升到一百五十两纹银,而且还有愈涨愈高的气势,看来黄衫汉子这笔买卖一做完,“黄牛”也要变“金牛”了;更见三五个小偷鱼目混杂在拥挤的人群中,不时伸展一下他们的“乾坤妙手”,一趟路挤过来,几人已是硕果丰收了。

欧阳平本欲阻止那几个无耻小偷的卑鄙行径,却被刘德仁拦住道:“欧阳小兄弟,你看这些来参加大会的,大都是阔绰有钱人家的子弟,荷包里损失点小钱对他们来说根本是小菜一碟,听刘某人一句,还是息事宁人,专心比赛,不要管这码子的事吧。”

欧阳平本来心情就不大顺畅,当下也还真无心跟这些小偷小摸者斗气,心想这些小偷日后必有恶报,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休了。

施兰却笑道:“这些小偷可也真呆,他们若是尽拣参赛帖来偷,然后再折价卖给那个黄衫汉子倒手卖掉,岂不大赚特赚?”

欧阳平道:“如此说来,兰兰你可要看好身上的参赛帖了。”

施兰道:“呵,想偷本姑娘身上的东西,只怕这群小泼皮还不够能耐。”施兰这话刚一说完,突觉不妙,她这才发觉腰间的香囊和洪泽湖买龙虾剩下的十几两碎银子已然全部不翼而飞了,施兰旋又一摸胸口,幸好参赛帖还在,差点没惊出一身冷汗。

欧阳平道:“兰兰,你怎么了,脸色那么苍白?”

施兰哼哼唧唧不好意思说出来,却听刘德仁催促道:“你二人别只顾卿卿我我,刘某人早就看见不少人进了演武殿了。”

“咚咚咚”三声铜锣响起,便听武当派一名弟子站在高台上大声喊道:“诸位陪同瞻观的客人们,请这就随着在下前往西边竞技道场,一炷香后,比武大会的第一轮比武就要开始了。”

于是大批人流在那名武当弟子的领路下,径往西首竞技道场涌去。这一拨人一走,演武殿四围便逐渐安静开阔起来。小偷们捞足了生意,已然高高兴兴地下山去了,黄衫汉子手中的五张参赛帖也已全部卖光,掂量着怀中十几块沉甸甸的银元宝,黄衫汉子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与天真了。欧阳平和施兰二人四处找寻了刘德仁片刻,却不知“偷天大盗”隐到何处去了。施兰拿出参赛帖,两人一同前往演武殿前的核检处。三名武当弟子仔细校验了两张参赛帖的真伪,便发给两人各一个号牌,欧阳平所领的号牌是甲子辛,施兰所领的号牌是戊戌癸,两人刚要踏进演武殿,欧阳平突觉有人在他屁股上轻轻踢了一脚,这一脚不但够快,而且够轻,欧阳平回头一望,简直高兴得要跳了起来,原来踢他一脚的不是旁人正是东方小白。

只见东方小白哈哈笑道:“好小子,你也来啦,好久不见啦。”

欧阳平上前拥抱道:“小白,我可想坏你啦。”

施兰道:“原来你就是平哥天天念叨的东方小白啊。”

东方小白笑道:“敢问平哥你的这位嫂夫人怎么称呼啊?”

施兰羞涩一笑道:“小女子施兰。小白哥哥叫我兰兰就可以了。”

欧阳平也笑道:“你瞎说我不打紧,可别损害了人家女孩子家的清誉。”

东方小白唯唯诺诺道:“是是,是小弟大大失礼啦。”

东方小白转身想把茵琴和郭小叶引荐给施兰,却已四下不见她二人的踪影,当下也不急寻找,交付了参赛帖,顺手也拿了个庚子辰的号牌。三人办完手续,一同绕过高屏,转进演武殿内,但见四下已然站满了英气勃发斗志昂扬的各派武林后辈子弟。在武当首席二弟子许国梁的主持下,众人开始摸组抽签。许国梁向众人解释得清清楚楚:“本届武林新秀大会共向各地发出两百封参赛帖,实到两百人。马上开始五人一组抽签,先分成四十组进行单循环初赛,每组头名进入复赛;参加复赛的四十人仍将再次进行抽签摸组,五人一组,一共八组,进行又一轮单循环复赛,每组头名进入决赛;最后挺进决赛的八名新秀进入八强淘汰赛,从而最终决出本届大会的武林秀主。”

于是抽签井然有序地进行,有条不紊地结束。

欧阳平被分在了苍龙组,与他同组的另四人分别是昆仑派的卫子期、雪剑派的张达壬、黄河水帮的卓飞檐和规矩堂的尹真琼。这四人中,欧阳平对尹真琼算是最为熟悉,因为两人皆在一月前参加过应天捕侠的招募考核活动,而且都竞级到了最后一关,当时欧阳平只是凭借良好细心的观察力才略胜一筹,挤掉了尹真琼和午彪二人。其实若论两人的武功内力,尹真琼倒未必便在欧阳平之下。

施兰被分在了玄武组,与她同组的另四人分别是天山派的雪梨子、豁达堂的殷正恒、天斧帮的李三抄、快意门的丁凌。

东方小白被分在了苍穹组,与他同组的另四人分别是天雅阁的慕容水仙、毒蛊教叶阳若若、万圣门的石闯和少林寺的一心和尚。

另外还有三股值得一提的势力。一个是分在苍狼组的上官冲,他算是欧阳平和施兰的死对头了,东方小白虽然没有见过上官冲,对他的名声倒也是颇为厌恶;另一个是昨晚夸下海口邀约东方小白决赛中相见的青衫客郭啸海,他被分在了轩辕组;还有一个身长一丈,身着一袭白衣的瘦高个,此人来历不明,脸色忽阴忽阳,神情或惊或定,端的是教人琢磨不透,他自报的姓名叫叶鹰。叶鹰到底是谁?其实只有茵琴和郭小叶心里才清楚,因为叶鹰就是她二人合力伪装成的一个人。叶鹰被分在逍遥组。

正午时分,红香烧尽。竞技道场主竞技擂台北侧中央,武当道总徐紫静拱手抱拳,恭恭敬敬地朝到场的宾客和各派掌门人作了个半弧揖,又面朝东南西三处诚诚恳恳地鞠了三躬,待众人喧哗声渐定,略略左顾右盼了几眼,踏前一大步,衣袂一抖,振臂高呼道:“诸位!诸位来自五湖四海三山五岳的好朋友!诸位名满江湖声噪一方的帮主、洞主、岛主、楼主、旗主、门主、香主、堂主、庄主!诸位年久历丰基业显赫的各派掌门人!诸位认识与不认识的英雄侠士!武当徐紫静在这里向诸位问安了。”

掌声雷动后,徐紫静接着道:“说句实在的心里话,今天,在下能有幸看到这样壮观的场面,当真激动得无言以对。这第一届武林新秀大会能否成功地开始圆满地结束,还要多多依仗诸位的包涵和抬爱。正所谓江山代有才人出,咱们这些老骨头,享福也享够了,希望也寄托了,是应该把更多的机会留给年轻一代来发展来创造的时候了,不知诸位以为然否?”

然声大奏,徐紫静继续道:“魔道猖獗,魔域觊觎中州武林久已。我们可以遗享天伦,却不能不为我们的子孙后代居安思危啊。本届比武大会,意在选拔一批武林后起新秀,斩妖除魔的艰巨任务恐怕不得不沉重地担负在他们身上。在场的诸位中已有不少是武林耆秀,却不知老夫的这番话诸位爱不爱听?”

当然没有人说句不字,徐紫静又道:“人老话便罗嗦,就此打住。空虚大师,就请你宣布本届大会的比武规则吧。”

空虚大师顿首捻珠,虚步上前道:“阿弥陀佛,老衲却之不恭了。比武大会,意在交流心得,望列为孩儿们比斗时须存仁义之心,点到即止。严禁恶意伤人之举;严禁使用兵刃;严禁私用暗器;严禁击人要害部位。被打下擂台者,输;身体不适,无力支撑,主动投降者,输;偷用兵器、暗器,恶意伤人残人者,虽胜亦输,更加严惩不怠。比赛时间上限半个时辰,若然胜负未分,则由当场负责评分核功的三人共同判定。”

话一说完,空虚大师虚步退回了原位。便听徐紫静道:“有请武林耄耋‘药仙’郭芾鸿郭老前辈,《武林榜》的始作俑者,宣布武林新秀大会的正式开幕。”

掌声再次雷动。郭芾鸿飘然上前,接过武当首席二弟子许国梁亲送过来的分组排序名单,朗声念道:“老朽宣布,本届武林新秀大会的揭幕比赛,对阵双方分别是轩辕组来自金陵的郭啸海和武当派的首席十二弟子陆卿,现在开始。其他三十九组的比赛,也在其余三十九个分擂台,同时展开。敬请武当派所有护场维序之人立刻各就各位,务必公正、公平、公允地执法各自组内的每场比斗。放炮!”

“咚咚咚咚”“隆隆隆隆”冲天的十二排礼炮齐时打响,旋又在蓝蓝的苍穹散变成形形色色的烟花,简直耀眼夺目,流光泻烂。

炮声礼毕,但听“当当”两声梆子敲响,郭啸海和陆卿两人已然立列在了主擂台上东西两侧。四围石级台阶山坡上一众看客纷纷奔走下来,川流不息,各自寻找自己比较感兴趣的分擂台停步观战。自然,主擂台旁观战的人数最多,几乎各派掌门人及其没有参赛的门下弟子都留在了主擂台四周观战学习。

双方互相礼貌地鞠了一躬,便各自退开五步,摆开架势,投入战斗。

陆卿是武当派首席十二名弟子中排行最末的一个,论武功,在十二名弟子中肯定不会排上最高,但却已被武当道总徐紫静视为武当派最为看好和值得提拔的武当后起之秀。

陆卿今年二十岁。但已练成了近四成的武当各项功法。郭啸海今年二十四岁,师承何派并不明了,武功深浅外人也自是不知。

但两人这一开战,郭啸海便立即飞身形抢攻,只见他右掌一晃,虚步前移,大概是要推拿陆卿的上盘,于是陆卿立即施展“玄武神功”,身形悬空,双掌平撑左右分击,掌式看似击打两侧,实则掌风一经旋到中空,便又迂回过来,飘飘扬扬,掌影幢幢,径往郭啸海身遭扑去。

那郭啸海确是神奇,只见他身形蓦地一晃,居然诡异般飘身来到了陆卿身后,陆卿身形悬在半空,情知身后风声欺紧,不及改变身形,立即丹田摧气,意传十指,双腕顿即后转,倏地幻出十道指光,罩洒郭啸海身遭几大要穴。那想陆卿身后的郭啸海只是虚幻之象,十指金光疾速射过,恰似射入水镜中一般,少数又返折了回来,多数穿象而过。陆卿当即心下陡然一惊,方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若不再集中意念,步步谨慎,恐怕就要败象昭然了。

两人又互相试探着对拆了二十几招。陆卿已知对方十分强大,无暇多忖,立即拆出二十四式“阴阳八卦掌”,首先递进一招“护身反阴掌”,稳住身形,吸胸纳气,接着打出“退肘式”,将身形踩入中宫,然后接二连三幻出“缩小雷电掌式”,“闪身掌式”,“华盖腿式”,“白蛇吐信截腿式”,“一掌劲式”……

蓦地里,但见东南西北角角落落掌影翻飞,掌风起伏绵亘,攻守之式,可谓平衡俱加。但陆卿只顾护住身形,自挥自砸,至于到底有没有击中郭啸海或者将之退避三舍,便是全然不知。顷刻,二十四式“阴阳八卦掌”已然潇潇洒洒演绎了一遍,年轻一代观者无不拍手叫绝,但即在陆卿微微喘息,幻掌变式的间隙,突觉肩胛上一阵轻痛,已然被郭啸海神呼奇技点捏了一下,这一下陆卿心里有数,对方是给足了自己余地,而并未用出多大内力来伤自己。陆卿心知郭啸海只消稍稍加重一点力道,自己右肩肩胛骨骨折便是再所难免了。

陆卿心存感激,了然自己绝不是这个神奇青衣青年的对手,于是再无念战之心,身形往后轻退了几步,拱手大喝一声道:“承郭少侠手下留情,在下技不如人,就此认输。”

这一声着实引来四周一片哗然聒噪。

有几个掌门人对陆卿豪无进取之心的态度颇为不满;也有几个武林耆秀好生替徐道总深感遗憾;点苍派掌门人甚至轻斥了一声“孬种!”

但徐紫静和空虚大师脸上却饱含微笑,空虚大师甚至会心笑道:“武当派有此胸襟大度之才,徐道总夫复何求?陆卿师侄资正品端,虽败犹荣。”

与此同时,苍龙组也开始了第一场比武。对阵双方分别是昆仑派的卫子期和规矩堂的尹真琼。

那卫子期便是昨日视他的同门郝杰受伤若无睹的那瘦红衣青年,昆仑派大弟子郝杰依然处在昏迷当中,现下留在山下一客栈中由两名昆仑弟子陪同看护。今日果然偿了卫子期的心愿,参加武林新秀大会“的资格,便是理所当然地由他来顶替了。

需知这次雄赳赳兴头头赶来参赛的两百名武林后一辈人才,大多还没在江湖上闯出甚么万声字号,即便略有不多几个已然身背绰号的,也必是他身边的朋友、师兄弟等吹捧抬举所自封自造。就好比尹真琼,他在规矩堂已经有了“真空刀”的称号,但这一称号只是在规矩堂内部流行,外人却多是不知。话说回来,那些已经在江湖上闯出名堂拼出字号来的人,那怕他再年轻有为,却是不大愿意来参加这等比赛的,看官不妨想想,万一若是在比武中折腰落伍亦或丢人现眼,岂不就此毁了刚刚建立起来的一点英名与声望?

闲话收起。论武功技艺,这两人可谓各有所长。卫子期拥有昆仑派的绝学“护身挡”,尹真琼则深谙他少年自创的九路“真空刀法”。是以这两人一经开打便尽抖各自绝活。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尹真琼以手化刀,抢身拆出一招“真空刀法”第三式“戴盆望天”,横掌猛斫卫子期颈部外侧的“天窗穴”。卫子期并非无能之辈,自然看穿了尹真琼这一招仅是虚招,但在权衡之下,他又不能不加防范,惟恐对方换虚变实,指那打那,便是遭殃,于是卫子期在运出昆仑派防御神功“护身挡”的同时,立即也化昆仑派剑法于指掌之中,回敬了尹真琼一招“大智若愚”。

尹真琼一技不成,立即退手绕圈,身形骤晃,猛地递出“真空刀法”第四式“反复无常”,幻起绵密的掌影再次网向卫子期颈部。卫子期适时还以一招“分挺抗礼”,双掌一扣一架,蓦地只听“啪”的一声,三掌相砸,双方各自退开三步。

尹真琼不给卫子期喘息机会,右腿倏拐,腰部或明或显地卖了一个破绽,其实已是使出“真空刀法”第八式“引狼入室”。卫子期心下大意,觑到如此良机,以为大有便宜可占,若不赶紧抢攻对方破绽,难得机会不免稍纵即逝,于是也不顾中宫盘位,贸然抢出一招“东鳞西爪”,这一招兼守并攻,遇险可退,遇惠则占,本来是一招两手准备的好着,但卫子期毕竟是中了尹真琼的圈套。

突见尹真琼蓦地身形一缩,腰肩打闪,登时掌芒暴起,掌风如刀,便是一招“真空刀法”第九式“活剥狼皮”打出,便见尹真琼手掌倏地一分,五指伸张,“哗”地一抓,已然牢牢扣捏住了来不及防御逃却的卫子期。

尹真琼将卫子期一把抓起,高高举旋在半空中,猛力晃了两圈,然后丹田提气,暴力将卫子期远远甩出,这一甩掷速度极快,力道极重,卫子期身子旋在空中不由自主地疾速坠落,已然无法亡羊补牢,好在他用“护身挡”稳住身形,尽管摔跌出了十丈开外擂台之下的青石砖上,却也丝毫没有摔断身骨,仅是擦破点了头皮手皮。

尹真琼当仁不让地赢得了这场比赛。

由于第一轮第一场施兰和欧阳平都没有比赛,是以他俩便一同驱步赶到了苍穹组观看东方小白和天雅阁慕容水仙的这场比斗。待他们赶到这边擂台附近,两人已然交起手来,但见那慕容水仙面带悦色,生得苗条纤秀,楚楚怜人,容貌自然还不比甚么天香国色,却是妖媚到了极点,她长着一张狐狸般的脸蛋,直教围观一众老少看得心猿意马各怀异梦。

东方小白本来倒也不是个定力很高的人,按理见到眼前的这个可人儿并吸到她身上徐徐袭来的体香本该有些无法自持,但事实上东方小白这当儿依仗了自身的两个优势从而并没有在脑海中生起任何胡思乱想分心乱意之绪:第一,他现下的武功内力俱是高高在上,深不可测;第二,他身边有一个美得实在无与伦比的俏佳人“粉面桃花”茵琴,茵琴的存在致使他对别的俏艳女子多少有些不大看在眼里了。

细观慕容水仙的脚步动作,只觉东倏西忽,左飘右荡,时而飘若鬼魅,时而飞若仙女,东方小白可是没将这种步法放在心上,倒是施兰连连吃惊道:“平哥,你看……这……这是‘灵猫幻步’啊。”

忽听一旁的青疤头陀小声道:“慕容水仙是蝴蝶山庄庄主的干女儿,她通晓‘灵猫幻步’并不希奇。”

施兰侧头一望,才发现跟他说话的正是消失了片刻时间的“偷天大盗”刘德仁。

于是施兰担忧道:“那姊姊既懂得‘灵猫幻步’,恐怕多少也精晓些‘紫阴神功’,这回恐怕小白哥哥要吃大亏了。”

刘德仁道:“刘某人好奇地跑过来就是想看看欧阳小兄弟时常挂在嘴边的这个神奇的东方小白究竟有多么神奇。”

也即在两人这么说话打岔的当儿,已然错过了最精彩最瞬间的一刻,三招还未拆完,慕容水仙便已被东方小白一脚踢出擂台,轻跌在地上。

东方小白胜了。

施兰不禁埋怨道:“甚么嘛。那个姊姊的‘灵猫幻步’比我使得要熟练多了,居然……居然……刘大响马,本姑娘上你的大当啦,居然学了这么个花拳秀腿的轻功。”

刘德仁冷笑道:“小妮子,‘灵猫幻步’练到上乘境界时完全能够攻防兼备,攻时若万马奔腾,守时若行云流水。唉!并不是‘灵猫幻步’不玄妙,也不是慕容水仙的武功低弱,实在是那个东方小白的实力太强大啦。”

与此同时,苍狼组传来了上官冲获胜的捷报,他仅用了七招半便制服了京城平如镖局的年轻镖师乔万里,迫使对方主动认输投降。逍遥组那身长一丈的白衣高个叶鹰更是了得,仅仅一招半便将崆峒派的龚志刚踢下了擂台。

须臾,便轮到苍龙组的欧阳平对战同组黄河水帮的卓飞檐。

那卓飞檐生得短小精悍,皮肤比欧阳平还要黑得多,在黄河水帮有个外号叫“飞鱼”,大概也就是抬捧他身形的灵活多变。欧阳平马马虎虎地习得了“小阴玄功”,又基基本本地赚学了“光子拳”,这两种玄异之功,那种使出来都是霸道绝伦至极,故而轻易之下欧阳平倒不便乱发轻使,否则极有可能重伤对方身骨,但若闲置不用,说老实话,欧阳平其他方面的武功并不够登大雅之堂,论内力高深则更是泛泛之辈了。

但见卓飞檐身形灵动,倏窜倏伏,招招采取攻势,先打一招“鱼目混珠”,劲扫欧阳平下盘,紧跟一招“鱼沉雁杳”,霍然间身形打闪,已然晃得不知所踪。若是旁人,无论硬吃还是软接“鱼沉雁杳”这招,都不免有些摸不着门道,因为对方身形已然在瞬间疾速消失,但欧阳平却有计较,他脑筋虽远远不及东方小白聪颖,敏锐的眼力却是常人非比,饶是“飞鱼”卓飞檐身形晃得飒急飒快,却已被欧阳平瞧出他此刻借着当头的红阳遁身苍穹,眼看就要破空而下,直袭欧阳平顶盘。

只见卓飞檐,脚上头下,架稳身形,双手如钩,爪意纵横,夺戳如锯,幻起盘旋劲风,呼啸紧凑,直罩欧阳平头顶“百会穴”而来,便是一招“鱼网鸿罹”,欧阳平情急之下,为求自保,登时暗运“小阴玄功”,意如五指,双掌蓦地朝天托去。

卓飞檐身形疾速下降之际,那里想到四周突然寒芒暴闪,寒意大盛,彷佛整个身子都掉沁在冰窖中似的浑身僵硬无力,奇冷无常,也即在卓飞檐犹豫摆动的瞬间,双手已然凝结了一层薄薄的冷霜,几乎冻得五指都无法灵活伸缩弯曲,当下也无心再忖偷袭,倏地鼻息一颤,大吼一声,赶忙拆出一招“鱼游釜中”,硬是将身形回架反拧了回去,欧阳平见对方窘迫,倒也并不乘人之危,放弃了反攻的绝佳良机,只卓立一旁静观其变。

卓飞檐身形反跃,大耗真力,全身刚一着地,便觉两股寒麻之意自脚跟生起,直刺脑部中枢,浑身上下又痛又冷,抖得直打哆嗦,口中兀自喃喃自语道:“‘紫阴神功’。我……我不是对手……我认输了。”

欧阳平立刻友好地跑过去丝毫不惜内力地反运“小阴玄功”,不一会儿便帮卓飞檐驱化掉了浑身上下的寒意。

自然,欧阳平也取得了当场的胜利。

被分在玄武组的施兰却是没有欧阳平那么走运,因为她倒霉地碰上了拥有帮众八万的中原第一大门派快意门清华堂的少堂主的丁凌。

玄武组的丁凌是被各派掌门人和各帮头领俱为看好的夺取秀主的最佳人选之一。需知快意门近十年来之所以称雄中州不仅仗着人多,更依着只有堂主资格才能修炼的独门神功“更上一层楼”。此神功心法招式并不繁复,其多端变化在于修炼的不同级数。

据说“更上一层楼”共分十级,但凡练至五级以上者可斟“达”境,达到刀枪不入的境界;练至六级以上者可斟“御”境,吞火御冰,直如家常便饭;练至七级以上者可斟“博”境,此时运功可将自身内力至少增加原先的十倍;练至八级以上者可斟“化”境,此时便可秀成奇门异种的“分身之术”;练至九级以上者可斟“破”境,可以神奇地使身体起死回生两次;练至最高十级者可斟“仙”境,此时腾云驾雾,翻天跃地,直不过游戏尔尔。

施兰曾经听她爹爹“天魂地魄”施摘元讲述过他三十年前曾与快意门门主丁迢一段打斗的情景,当时那一战施摘元凭借“光子拳”以险中夺胜,但那时的丁迢毕竟只把“更上一层楼”练到第七层而已,但据消息灵通人士透露,现下的快意门门主丁迢已然把“更上一层楼”练到第九级了。即是眼前这个清华堂少堂主丁凌,他是丁迢最小的儿子,也已经练到了“更上一层楼”第八级。

此言非虚,施兰袅袅婷婷地展开“灵猫幻步”,潇潇洒洒地于擂台左右上下,四面八方来回周旋游走,不时还会从意想不到的诡异角度偷袭出她的秀拳玉腿,直搞得丁凌耸立原地,头昏眼花,饶是丁凌纵身奋力推砸扫踢,却是每每抓不住施兰半缕身影。施兰发觉“灵猫幻步”一经展开,只要心意随和,便能自由发挥踩步,闪展腾挪之中完全可以不拘一格,变化万千,御风飘摇,恰似一缕仙风魔云,着实惹恼了无计可施的丁凌。

无奈之下,丁凌不欲再隐藏压箱底的玄功,当即运出“更上一层楼”,只见他双脚倏张,叉开马步,双臂横挺,竖起两根食指,身形疾速左旋,又疾速右旋,再疾速上旋,至疾速下旋,登时幻出红紫烟幕,待彩烟一散,众目睽睽之下,一个丁凌已分身成了两个丁凌。施兰被懵得莫名其妙,便在擂台四角游走,不敢贸然挺攻。但见丁凌如法炮制,继续使出“分身之术”,登时两个丁凌变成了四个丁凌,及至四个丁凌变成了八个丁凌。八个丁凌,又各再使“更上一层楼”第七级提升内力的玄功,封锁东南西北各个角度,天罗地网般地径直袭向施兰身形掠过之处。

即是台下观战的刘德仁和东方小白都纷纷看得瞠目结舌,目瞪口呆,一众围观的人等那里见过这样的招式打法,无不啧啧称奇。也有人怀疑“分身之术”的真伪,以为许是丁凌有几个与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同胞手足乘烟雾缭绕观众视线转移之际暗中上场故弄玄虚,但想想又不尽然,若是两三个模样相似,倒也不足为奇,这世上那里又能够找到八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同胞兄弟的道理,更何况这八个兄弟那能都有资质与天赋去修炼“更上一层楼”?

这八人同时突袭,立即吓得施兰方寸大乱,这“灵猫幻步”运使起来便不免大打折扣,加之她习练“灵猫幻步”本就不久,遇到突然的关卡和障碍还无法快速克服,也即在施兰一个旋身打闪,走错了体内穴道流向之际,只听“扑通”一声,施兰倒是没被那八个丁凌中的任何一个捉住,却是在“灵猫幻步”的失控下自己将自己旋跌下了擂台。

施兰输了。刘德仁为忌嫌疑,不便上前搀扶,倒是东方小白落落大方,飞身上前将施兰扶了起来,安慰道:“兰兰妹妹你不要伤心,我和欧阳平迟早要帮兰兰你报仇出气的。”

第二轮比斗,轩辕组的郭啸海和苍穹组的东方小白均在三招之内分别将点苍派的苏一衡和万圣门的石闯招安降服。逍遥组的叶鹰紧随其后,也获得了两连胜。欧阳平勇斗雪剑派的张达壬,直斗到第四十五个回合才将对方逼下擂台,但也获得了比武的胜利。施兰却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尽管她已将自身所能掌握的“灵猫幻步”发挥到了尽可能高的地步,无奈天山派的雪梨子所驾驭的“逍遥秋水幻踪步”居然与她的“灵猫幻步”有异曲同工之效,更加施兰头一场失利,气不打一处来,拼斗时头脑不免失了冷静与周详,对方亦是女中豪杰,讲心思缜密,绝不在施兰之下,三五招一激一挑,便教施兰着了道儿,招致败局。其实真论武功内力,施兰决计不会在天山派雪梨子之下。这一来,施兰连败两场,想以头名从本组出线,几乎已是天方夜谭了。

第三轮比斗,轩辕组的郭啸海仅以一招便击退黄山派的郭亮。苍穹组的东方小白以四招将毒蛊教的叶阳若若打下擂台。逍遥组的叶鹰再传佳讯,力克强劲敌手巫山派的金久武。三人皆获得了三连胜,特别是叶鹰,由于“他”所处的逍遥组其他豪杰的战绩皆是两负一胜,是以已然意味着叶鹰已从逍遥组率先竞升复赛。本轮欧阳平对阵昆仑派的卫子期,由于在合理的时间再使“小阴玄功”,从而遏制了对方的“护身挡”的功效,取得了当场胜利。但他与同组的尹真琼皆是三战三胜,究竟鹿死谁手还有待到最后一轮判定。施兰红颜勃怒,一气痛快地戏耍了天斧帮的李三抄,总算是给自己挽回了一局,也多少找回点面子。

三轮战罢,不知不觉中已快进入黄昏时分。三十九个分擂和一个主擂四围业已灯火通明,烛光映天。武当派从五湖四海临时聘请来的名厨们正在天柱峰和紫霄宫两处忙碌准备着上千人的丰盛筵席。本来按原计划,这初赛是要分两天进行的。那想本届武林新秀大会每轮比赛都进展地顺利又迅速,目下还没有出现过双方斗到半个时辰以上都相持不下的局面,更加各个擂台的所有工作与任务皆在武当派一众弟子的精心准备和武当道总徐紫静的运筹帷幄下,显得井然有序公平合理。

经郭芾鸿和空虚大师等几个武林前辈的磋商,也是为了更好地考炼参赛诸人的体力耐力,徐紫静道总于是宣布:“武当派众弟子听令,各擂台不要停下,继续进行最后一轮角逐,望各位看客朋友稍稍忍耐一下肚皮,希能多给各擂台的武林之星们寄以些许的关怀与点拨,在下多承感激。”

于是比赛安排较快的擂台已然开始了最后一轮的比武决斗。

轩辕组的郭啸海再次先声夺人,两招击退江南霹雳堂的雷马。逍遥组的叶鹰也是以十八招稳中求进地击败了来自吐蕃大昭寺的小喇嘛伦巴。郭啸海和叶鹰两人的出色战绩与表现已然引起了武当道总徐紫静和少林寺空虚大师的分外留意。

玄武组最后一轮比赛第二场,轮到欧阳平对战尹真琼,可能是大多数分组成员实力相差悬殊的原故,初赛的速战速决必然导致了鲜有几场堪得上精彩扣人的打斗,是以这一场比斗已被围观众人看作初赛中最具悬念的一场比武。

说老实话,没能当上应天府六扇门的捕快,尹真琼着实是憋了一肚子闷气,他是下定了决心要用自己的“真空刀法”向欧阳平找回面子。欧阳平自打比赛以来,一直不敢贸然使用威力绝不在“小阴玄功”之下的“光子拳”,但他的内心又有想试验此拳的冲动,当真有点彷徨不定。

双方摆开架势,便即开打。尹真琼率先递进一招,仍是“真空刀法”第三式“戴盆望天”。欧阳平撒步撤掌,立时还出他叔叔欧阳铭昔日授之的一招“金童献图”。尹真琼乍见对方拆出“金童献图”,熟知乃招的厉害,便是决计不敢再拆出“真空刀法”第四式“反复无常”,于是乘欧阳平身形架空立足未稳之际,立即抢出一招“真空刀法”第一式“与众不同”,指梢疾点,扣向欧阳平双腕。欧阳平顿时还以颜色,运用出施摘元过去传他的防守反攻之招“问心无愧”,兜手反捞尹真琼指节“八邪穴”。尹真琼见势不妙,身形凌空暴起,便是传统一招“鹞子翻身”。这一刹那,欧阳平颇为犹豫,因为此刻是他拆出“光子拳”将对方一举拿下的最佳时机,但这一项绝技欧阳平只发过一处,毕竟无法做到收控自如,是以心中即使有运功的念头,却没运功的决心,但这一分神便教尹真琼身形安然着地。

尹真琼也是心下暗自奇怪适才那一刻欧阳平为何不乘机对他进行突袭。但现下都不是两人琢磨问题的辰光,蓦地里,只见欧阳平身形倏一打闪,幻出一道螺旋光圈,劲扫尹真琼下三路。尹真琼见招拆招,还出一招“真空刀法”第七式“依葫芦画瓢”,效仿欧阳平的打法同样幻出一道螺旋光圈与之对撞而去。

两道光圈忽一相交,便听风声如雷,波流大作,两人纷纷退开几步,各运玄功,皆想将这两道混合光圈推向对方身遭,于是两人劲使浑身内力,无独有偶地加往那两道光圈气流。起初,那两道光圈气流只是悬浮在空中,忽上忽下,倏左倏右,飘摆不定;后来,双方内力交织缠杂,混合在光圈气流当中,将之卷缩得像是一团颇具杀伤力的小龙卷风。其实两人心里都甚明了,若然谁被这团光圈气流扫中,便也几乎意味着谁将失去本场比武的胜利,两人都晓得这团浑浊气流当中,至少含蓄了两人各六成以上的内力,其重创力,不啻于被当世武林高手拍上一记重拳的效果。

是以双方屏气凝神,各思良策。欧阳平不敢使出“光子拳”,但却对“小阴玄功”渐渐有了感觉,于是他在加大内力推往那团光圈气流的同时,也在暗暗摧出“小阴玄功”,混在内力当中一同发出。骤然间,擂台四处寒意大盛,就连台下观战诸人都觉凉爽无比。尹真琼那里知道双方内力相连,可以当作传导“小阴玄功”至阴寒气的媒介,两人这么僵持半天,尹真琼便渐渐觉得浑身汗毛倒竖,牙关打颤,骨骼瑟瑟抖动,身形也不由自主哆嗦不停。再过片刻,尹真琼已是脸色发青,嘴唇发紫,那里还能自如运使内力推往那团疾速旋转的光圈气流。

于是便见那团光圈气流夹带强烈的劲道正一寸一寸地往尹真琼所处之地移动靠近过来,尹真琼心里明白得紧,他此刻已处在胜败悠关的紧张一刻,若不急中生智想出办法及时脱身再作打算,那便又要名落孙山,打道回府了,尹真琼心里好不甘心。

弹指间,尹真琼身心已倍受“小阴玄功”摧残,四肢百骸冻苦不堪,眼见那团强烈宏大的光圈气流就要扑面而至,尹真琼只觉浑身内力渐驱冷冻,丹田好似凝固一般,越是强劲自丹田往外摧力,反越是使唤不出半分真力。

即在这紧迫时刻,但见欧阳平恒静意念,左掌右掌倏举齐发,蔼蔼暮光下立刻暴出两束疾如电光火石的拳气,便见两束拳气疾速追上那团光圈气流,只听震天价“轰隆隆”一声巨爆,“光子拳”所造成的互相湮没气能短瞬间已将那团威力可观的光圈气流冲击得烟消气散,幻化为空。

欧阳平松了松紧张的心境,适才他生怕自己因“小阴玄功”使用过度而造成对尹真琼的伤害,是以情急之下赶忙急中生智运出把握甚小但威力却甚大的“光子拳”出来,意图毁灭破坏两人真气相拼造成的“杰作”。

这一阵喘息得以教尹真琼恢复元气,少年人本就身强力壮,更加尹真琼不住激发身遭潜在的真力,并缓缓地将体内的寒气阴流经七窍逼出体外,消封的内力便又重新开始集聚归元了。这一方面也正说明了欧阳平的“小阴玄功”练得并不到家,否则别说尹真琼能自行将寒流逼出体外,即使江湖中一等一的武林高手出面帮其驱寒化冻,也未许要捉襟见肘,有力无处施,有忙无法帮。

此刻,欧阳平卓立原地,凝神不动,既可以大度地容对方得以调息复原,又可当然地为自己提供了恢复内力思索招路的机会。欧阳平只觉得“光子拳”的威力实在是超乎了自己的想象范围,只那么轻轻一发,便有如此大的破坏力度,看来当真不可轻易动用。

尹真琼毕竟是规矩堂中年轻一代较为卓越的人才,仅仅片刻功夫,便已基本恢复了元气,开始重新投入比斗。只见尹真琼收步弓身,向欧阳平客客气气地行了一礼,以示手下留情之谢,当即振作起来,拉风撒掌,脚踏中宫,猛吼一声,向前递出一招“真空刀法”第二式“不如归去”。这一式“不如归去”是尹真琼自创的九路“真空刀法”中唯一饱含三招的招式,也可谓“真空刀法”中最最厉害的一式三招。第一招叫作“不识抬举”,此招含蓄挑、点、架、崩,可主攻击对方“大包”、“天突”、“膻中”三穴;第一招收尾之际,第二招“不修边幅”又紧随其后,连绵拆出,此招在第一招力主“快”字诀的基础上更加强调了一个“乱”字诀,可谓拳乱、腿乱、身乱、法乱,惟有心念不乱;第二招未完,第三招“不同凡响”接邻而到,此一招端的是不同凡响,其招路在兼收前两招的精华上并蓄了江南规矩堂的无上秘功“原子双裂斩”。

这一式三招一经尹真琼玩命般拆出,欧阳平那里还能自由招架,只见欧阳平左躲右闪,上窜下突,不时东吃一拳,西吞一掌,南挨一脚,北受一肘。欧阳平心里好不叫苦,短瞬心道:“好你个尹真琼,大家一同来自江苏,我敬你是个好儿男,每每出招都给你留了分寸,你却招招跟我玩命拼狠,嘿嘿,我可坚决不能败给你。”

一念之间,欧阳平只觉左右两肩压力巨增,眼中幻象陡生,恰似有两缕各有七尺多长的殷红色刀锋正劈波斩浪般地向他两肩削来,这两缕刀锋是真是假,是幻是实,欧阳平可是已无法完全依靠自己的超人眼力来判断了。

且说句公道话,以欧阳平目前的内力而论,其实较尹真琼还要稍逊一筹。论应对突发事变的能力,也还远远不及施兰和东方小白。但好在经历了一个月的刻苦磨练,欧阳平在刘德仁苦心孤诣的“冷嘲热讽式”调教训导下,脑子里渐渐长了些机灵,增了点智慧。常言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欧阳平现下自然不知道尹真琼使出的是甚么诡异招式,但已隐隐感觉到那两缕亦真亦假的红气刀锋的刚猛霸道,于是冷静头脑之下,赶紧矮身蜷躯,一骨碌滚向身后,滚出四丈开外。便听“哐当”两声,石飞砖溅,擂台砖地上已然多了两道约一寸深两寸宽五尺长的裂缝。看来“不如归去”这一式三招果然厉害非凡。

欧阳平拧身站稳,本欲急忙招架对方乘胜追击的狂招,那想尹真琼嘴角撇出一记善意又颇失望的微笑,只见尹真琼摇身踏步,安然走向擂台边缘,然后两脚轻送,走下了擂台。这便表示尹真琼已然主动弃权认输了。

欧阳平当即不解地抱拳请道:“尹兄留步,方才兄台分明有机会胜我,为何不乘热打铁,将我拿下?”

尹真琼颔首还礼道:“欧阳兄台能这么说,尹某心里已经很畅怀了。我们规矩堂的人做事向来最最看重规矩。适才你已救我一着,我怎能再恩将仇报?那样纵然我是在武功上赢了欧阳兄台,却要在人格上大大输于你,尹某可就更加不甘心了呐。欧阳兄台,请你务必别要荒废武功,日后尹某还会找寻阁下挑战的。后会有期,有空记得一定到规矩堂来做客。”

“后会有期。”欧阳平有些惘然地道。

刘德仁悄悄将欧阳平拉向身边,又赞又贺地道:“欧阳小兄弟,与人对峙,切不可手下容情,你处处为他人着想。日后难免要吃苦头。不过,大哥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你的人品那是没话说,大哥早就佩服得五体投地啦。”

欧阳平问道:“大哥,兰兰人呢,你有没有看见她?怎么没见她在玄武组的擂台附近?”

刘德仁道:“小丫头输了两场,那还有心思再打比赛?她连跟豁达堂的殷正恒照面都没打,便气嘟嘟地弃了权,跑去观看别组的比斗去了。”

欧阳平道:“哦,小白那边怎么样,他竞级复赛了么?”

刘德仁道:“走,一齐看看去。”

且说东方小白迎战少林寺一心和尚这一场比斗。虽然说四围观看的人众并不甚多,却多是老一辈的武林鼻祖。武当道总徐紫静在场,少林方丈空虚大师在场,“药仙”郭芾鸿在场,即连乌衣帮北战神“无敌手”萧阳亦是昔年的江南大侠齐飞扬也偷偷易了容化了装跑来观战。

一心和尚是少林寺达摩院年轻一辈中最出类拔萃的两个少年人才之一,今年才十七岁,比东方小白还小了半岁。据说少林寺一脉相传的七十二项绝技已然被他通晓了近二分之一,这在少林寺建寺的历史上可是未曾遇过的奇闻。需知少林功夫最讲究循序渐进,练就任何一项绝艺都无法凭高悟性深智慧来寻求捷径。少林功夫强调精、气、神,筋、骨、皮的样样兼达,更加某些武功的修炼非得在前种武功修到一定火候基础上时,才能酌情修行,设若急于求成,贸然贪练,轻则损筋败骨,重则瘫痪终身。

但也不知真心和尚是否达摩老祖转世,自他六岁入少林后,三年内便练齐了扫地、烧火、挑水、贴墙、吊壁、插沙……等各项基本功,十岁进入罗汉堂,十三岁进入戒律院,去年又被达摩院首座空灵大师调入达摩院潜行参研各类佛经和武功秘本。按照达摩院首座空灵大师的说法,现下的一心和尚已然臻化到了空灵大师自己在六十五岁时才达到的境界。是以这一场比斗,除了萧阳是胸有成竹地笃定东方小白可获胜外,其余诸人即连“药仙”郭芾鸿,都是有些偏向于一心和尚的。

两人这么一交上手,便各显出了少年一辈中难得一见的上乘功夫。但见一心和尚率先平臂戳指,登时幻出一道乳白气线,直穿东方小白“气海穴”,这一招便是少林七十二绝技中的“一指禅功”。东方小白微微一笑,迅疾撤步扫腿,腿上弹出一记蓝色月牙弧光,纵劈那道乳白气线,但见气光相交,“波”的一声,一心和尚“一指禅功”发出的气线已被月牙弧光尽数吞没,散天而去。

一心和尚玄身凌空,蓦地身形猛一后仰,额头暴出一蓬金光,倏然间身如电掣,以额当锤,直袭东方小白小腹,正是少林七十二绝技中的一招“铁头功”。两人中间间隔了一丈左右的距离,东方小白心忖一心和尚身手即是再快,也不可能瞬间就撞向自己小腹,是以当下并没有作出任何防御腹部的措施,便自顾自地拆出了“千堆万影掌”。

这“千堆万影掌”也的确是神乎其神,一经幻出,便见排山倒海般的掌潮此起彼伏,错落绵密,掌影流灿,幻翻如雨,便听“啪啪啪啪”声音连响,即在东方小白硬吃一心和尚一记大力铁头之际,一心和尚的背上已然被东方小白拍中了九百一十八掌。

亏得一心和尚对“铁布衫”功夫掌握得比较扎实到位,浑身上下骨骼可谓坚实如铁,兼则东方小白为探虚实,几乎没用多大内力夹在掌中,是以一心和尚尽管被击中近乎千掌,伤得倒还不如硬吃了一记铁头的东方小白严重。东方小白腹部被一心和尚这么激烈一撞,只觉两眼发花,金星乱冒,腹部缩胀剧烈,丹田内息一提就痛,简直根本无法再从丹田提取内力了。

一心和尚不愧是少林寺出身,当下并不急于反攻,东方小白骤然想起郭芾鸿跟他说过的话:“……你需记着,往后他人运气丹田,你却可或择其一,或双择之。也即是说,你既可从丹田运气,也可从金星聚穴点运气,或从两处同时运气。丹田之气饱满,你可将内息真气散之于金星聚穴点;若然丹田缺乏真气,亦可向金星聚穴点补充求助。反之亦然。若是同时从丹田与金星聚穴点运功提气,由于耗费两分内力,其杀伤威力自然要增强一倍。若是同时从丹田与金星聚穴点推宫散气,这只在对付魔域诸强情况下使用,那就要将金星聚穴点之内息散于督脉,将丹田之内息散于任脉,以使全身猝达空灵境界。”

此刻东方小白丹田受腹痛牵连,已然无法正常运气,于是立即照着郭芾鸿所说的方法,试探着缓缓从“命门穴”金星聚穴点运气。那想只那么稍稍一提,便觉浑身真力旋又充沛起来,赶紧将金星聚穴点内力真气汹涌冲向丹田,便即打通了腹部被封的几大穴道,这一下与丹田内息融会贯通,腹部虽然仍旧疼痛,丹田之气却又可以自如提运了。

一心和尚本以为自己使出近五成功力的全力一击会教对方无法支撑再战,那想片刻功夫东方小白已由紫中带青的脸色转成容光焕发,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无巧不巧地表露在东方小白细白的面皮上,看得直教一心和尚诧异万分。

“阿弥陀佛,施主神掌厉害,内力精湛,小僧适才可小觑了,罪过,罪过。”一心和尚一面说话一面向东方小白再次挺进过来。

东方小白武功不可谓不高,内力不可谓不强,却不得不承认东方小白所学的武功招路十分有限,除了“烂泥老人”化天石传他的这招“千堆万影掌”和他自创自造的一些腿上活儿外,东方小白并不精通其他诸派诸门的武功,何况孙袭韵交给他的秘本“幻无影化无形”他也没来得及修炼。就此着而论,一心和尚要比东方小白强上许多,毕竟一心和尚凭借修行于达摩院的优势,得以有机会参研到天下各门各派的公开武功。

但见一心和尚飞身幻步,骈起右手四根指头,紧紧并拢,耀出四道指影,劲扫东方小白“手三里”、“足三里”、“大包”、“日月”四大穴道,这一招正是一心和尚改良“仙人掌功”后的变形掌法,其功效在于指到掌到,先用四指封扫对方穴道,然后陡翻掌心,幻出犀利尖刺的仙人掌掌法,攻对方一个猝不及防。

但东方小白吃了大意失荆州的教训,这回是倍加小心提防,而且他依照自身的特殊优势,从丹田和金星聚穴电同时摧功提气,瞬间打出了夹带无穷内力的“千堆万影掌”。

这“仙人掌功”也许并不瓤于“千堆万影掌”,但一心和尚的内力与东方小白却是存在天壤之别。但见东方小白闪幻掌影,东倏西忽,角角落落,掌掌俱到,莫说一心和尚的“仙人掌功”早已无法再向前递进半寸,此刻就是想从东方小白的掌网中脱身,也是天大难事。

猛地里,一心和尚身遭不住中掌,身形已然跌仰摔浮不定,忽地“噗哧”一声,口中吐出一弯鲜血,当即坠地昏迷过去。其实不是东方小白故意心狠手辣,欲致对方于死地,实在是“千堆万影掌”一经幻出,便若长江浪涛,连绵不绝,若想收回,却是艰难万分。待东方小白意欲强行收掌停步的当儿,一心和尚已被发出的翻飞掌影拍得七零八落遍体掌伤了。

东方小白见自己出掌太过冒失,悔意顿起,当下很是过意不去地抱起一心和尚,赶忙将他抬到郭芾鸿的身边,恳求“药仙”及时医治,又立刻跑向少林寺方丈空虚大师身前跪膝赔礼道:“晚辈该死,一时收手不住,重伤了贵派弟子,还请方丈责罚。”

空虚大师手捻佛珠道:“阿弥陀佛,东方施主,你是无心,他是命中注定该受此劫。怪不得你,怪不得你。”

郭芾鸿道:“老朽也没想到东方孩儿你的内力会如此强大。你且宽心,有老朽在,一心孩儿的伤便不在话下。”

东方小白道:“如此有劳郭老仙翁了。”

郭芾鸿道:“东方孩儿,老朽有事问你,你有没有看见我那个宝贝从孙女儿和你的茵琴丫头,怎地自正午到现下我便一直没有看见她们。”

东方小白也奇道:“我也特别奇怪着呢,她们到底跑到甚么地方去了?”

却见欧阳平狂奔过来,问道:“小白,你可看见兰兰了么?”

东方小白摆手以示不知,更回问道:“平哥,你可看见茵琴和她身边的一个六岁大的小娃娃了么?”

突然刘德仁和萧阳彼此撞了个满怀,尽管双方都易了容化了装,却已互相把对方认了出来。

只见萧阳微笑着朝刘德仁点头道:“跟我喝一杯去。”

刘德仁更不打话,老老实实地便跟着萧阳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