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之卷·中
作者:崔西西克曼和玛格丽特魏丝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99454

第七节

随著你的心灵歌唱,

歌颂你恍惚的双眼,

其貌不扬的阿珍变成美丽的阿花

夜空中六个月亮齐放光芒。

歌颂水手的勇气,

张开双臂高歌,

红宝石停靠在你的港湾中,

迎著大风再敬你三杯。

心如琴弦般高唱,

对著锺爱的苦艾酒高歌,

对著摇晃的道路献上一曲,

也不漏掉路边的狗狗和他的每根毛。

所有的女人都爱你,

所有的狗狗都是你的朋友,

你说得都是你想的,

迎著大风再来上三杯。*

到了傍晚的时候,卡拉蒙醉的口齿不清的大吼大叫。

泰索何夫和噗噗正好赶上看见大汉站在路中央,喝乾最后一滴的矮灵酒。他仰起头,试著把瓶子里的每一滴酒都倒出来。当他最后终于心不甘情不愿的放下瓶子后,接下来的动作竟然是失望的往瓶子里面看。他脚步蹒跚,持续的摇晃著瓶子。

「喝光光了,」泰斯听到他不爽的低声说。

坎德人的心沈了下去。

「现在完蛋了,」泰斯伤悲的自言自语。「我没办法告诉他那个旅馆消失了。现在他这样告诉他根本没有用!我只会让事情更糟糕!」

但是,在他走上前拍了拍卡拉蒙的肩膀之前,他还不知道事情到底有多糟糕。大汉醉醺醺的转过身来。

「什么?是谁?」他飞快的打量著暗下来的森林。

「是我,低头就可以看见了,」泰斯小声的说。「我-我只是想说我很抱歉,卡拉蒙,还有-」

「喔?喔...」卡拉蒙踉跄的往后退,看了他几眼,然后傻笑了起来。「喔,你好啊,小家伙。是个坎德人」-他的视线转向噗噗-「还有一个溪-溪-溪-溪谷矮轮,」他口齿不清的说。他行了个礼,边问,「你们的大名树?」

「什么?」泰斯反问。

「你们的大名树?」卡拉蒙自傲的重复一遍。

「卡拉蒙,你认识我的,」泰斯迷惑的说。「我是泰索何夫。」

「噗噗是我,」溪谷矮人眼睛一亮,回答道,很明显的希望这是另外一个游戏。「谁是你?」

「你知道他是谁的,」泰斯不耐烦的说,但是当卡拉蒙插嘴的时候,他差点吓得把舌头给吞了下去。

「我是雷斯林,」大汉摇摇晃晃的鞠躬,故作严肃的说。

「在下,在下是一名伟大又很厉-很厉-很厉害的法师。」

「喔,拜托不要,卡拉蒙!」泰斯厌倦的说。「我说过我很抱歉了,你不要-」

「卡拉蒙?」大汉张大了眼睛,随即精明的眯起眼。「卡拉蒙死了。我杀了他。很久以前在-在大华酥之塔。」

「天哪!」泰斯觉得透不过气来。

「雷斯林才不是他呢!」噗噗不屑的说。然后她停了下来,怀疑的看著他。「是他吗?」

「不-不是!当然不是,」泰索何夫忍不住了。

「这游戏不好玩!」噗噗坚定的说。「他不是对我好的漂漂人,他是胖醉鬼。噗噗回家。」她看著周遭的环境。「哪条路回家?」

「噗噗,现在不要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泰斯自怨自艾的想。他搔搔自己的马尾巴,用力的拉一拉。有那么短短的一瞬间,他以为自己是睡著了,四周都是一个梦境。但是他痛的流出泪水来,松了一口气。可惜,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太过真实了。至少对他来说是这样。对卡拉蒙来说可能就没有这么真实了。

「你看,」卡拉蒙不停的摇动著,边严肃的说。「我要施展法术罗。」他举起手,嘴里模糊不清的喃喃自语。「灰和尘,老鼠窝!不拉!」他指向一棵树。

「噗,」卡拉蒙自言自语的走向前,「烧起来!烧!烧!烧!火焰包围,烧光光...就像那个可怜的卡拉蒙一样。」他摇摇晃晃的往前走。

「所有的女轮都爱旅,」他高唱。「每只狗狗都是旅的朋友。旅说得都是旅想-想的-」

泰斯扭搅著双手,急忙追上去。噗噗蹒跚的跟在后面。

「树树*没有*烧起来,」她对泰斯认真的说。

「我知道!」泰斯哀号著道。「只是...只是他的幻想而已-」

「他是烂烂法师。换噗噗。」噗噗在那个常常绊倒她的大袋子里摸索了许久,最后发出了一声胜利的低呼,抽出了一只死的非常非常久的老鼠。「噗噗,现在不要-」泰斯开始觉得自己残存的理性开始慢慢的崩溃。前头的卡拉蒙不再唱歌,开始大喊著要用蛛网把整作森林掩盖起来。

「噗噗要说秘密魔法咒语了,」噗噗说。「泰斯不可以听。听了就不秘密了。」

「我不会听的,」泰斯不耐烦的说,试著要追上前面的卡拉蒙。他虽然满口胡言乱语,脚下的速度却丝毫没有慢下来。

「泰斯在听吗?」噗噗气喘吁吁的跟上来问。

「没有,」泰斯叹著气说。

「为啥不?」

「是你告诉我不要的!」泰斯无助的大吼。

「但是泰斯如果不听的话,怎么知道什么时候不该听?」噗噗生气的质问。

「泰斯果然要偷秘密魔法咒语!噗噗回家。」

溪谷矮人立刻停了下来,转身小跑步离开。泰斯急忙停下脚步。他看见卡拉蒙正扶著一棵树,从声音判断可能是在召唤一群恶龙。大汉看起来可能一段时间之内还不会出什么差错。坎德人压低声音咒骂,转过身去追赶溪谷矮人。

「别走啊,噗噗!」他狂乱的大喊,抓住了一驮他误认是肩膀的破衣服。「我发誓,我绝对不偷你的秘密魔法咒语!」

「泰斯已经偷走了!」她对他挥舞著死老鼠,边尖叫著。「泰斯刚刚说出来了!」

「说什么?」泰索何夫脑筋一片空白。

「就是秘密魔法咒语!泰斯刚刚说了!」噗噗愤怒的尖叫著。「泰斯看!」

她拿出死老鼠,指著前面的小径,开始大喊,「噗噗现在要说秘密魔法咒语了-*秘密魔法咒语!*你听。现在就可以看到一些超强的魔法了。」

泰斯双手抱头,开始觉得天旋地转。

「看!看!」噗噗用胖胖的手指指著前面,兴奋的大喊。「看到了吗?噗噗升了火。秘密魔法咒语从来不失败。嗯,他真是烂烂魔法师。」

泰斯看著眼前的小径,忍不住用力眨眼。小径前方*的确*出现了火光。

「我一定要回坎德摩尔养老了,」泰斯自言自语。「我要买座小屋子...或者和老朋友一起住几个月,直到我觉得好一点为止。」

「谁在那里?」一个清澈,如同水晶般明亮的声音问道。

泰斯何夫立刻感到无比的轻松。「那是个营火!」他高兴的快要疯掉了。还有那个声音!他急忙跑向前,在黑暗中往那一线光明跑去。「是我-泰索何夫.柏伏特。我已经-哇!」那个哇的一声是因为卡拉蒙用强有力的臂膀把坎德人举了起来,并且捂住了他的嘴。

「嘘-」卡拉蒙在泰斯的耳边说。他喷出的酒气让泰斯又开始头晕。「那边有人!」

「呜呜哼哼哼!」泰斯拼命的挣扎,试图挣脱卡拉蒙的双手。坎德人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果然就是我猜的那个人,」卡拉蒙低声说,边点头对自己表示同意,手开始更用力。泰斯眼前开始冒出各种各样的火花。他奋力的扭动,用尽全身的力气试图拉开卡拉蒙的双手;但是,如果噗噗没有突然出现在卡拉蒙的跟前,泰斯短暂而精彩的一生可能就此结束。

「秘密魔法咒语!」她尖叫道,边把死老鼠凑到卡拉蒙的眼前。远方的火光在老鼠空洞的双眼中反射出光芒,白森森的牙齿也反射出阴冷的寒光。

「妈呀!」卡拉蒙大叫著把坎德人丢了下来。泰斯重重的落在地上,不停的喘气。

「发生了什么事?」一个冷冷的声音说。

「我们...我们是来救你...」泰索何夫晕头转向的站起来。一个穿著白色袍子,披著白色毛皮的人出现在他们眼前的小径上。噗噗怀疑的抬起头来。

「秘密魔法咒语,」溪谷矮人对著帕拉丁的神眷之女不停的挥动著死老鼠。

「如果我看起来没有非常感激的样子,相信你们会谅解的,」克丽姗娜小姐那天晚上对著坐在营火边的泰索何夫说。

「我知道,我很抱歉,」泰索何夫缩成一团,可怜的说。「我让很多事情变得一团糟。我一向都是这样,」他忏悔道。「有很多人常常说我会把人逼疯-但是这是我第一次真的把人弄疯掉!」

坎德人吸吸鼻子,不安的看著卡拉蒙。大汉坐在营火旁边,瑟缩在自己的披风中。他现在依旧还没摆脱矮灵酒的影响,有时扮演卡拉蒙,有时担任雷斯林的角色。当他是卡拉蒙的时候,他狼吞虎咽,拼了命的把食物往嘴里塞。接著他又开始唱起一些十分低俗、露骨的民谣;噗噗高兴的打起拍子,荒腔走板的应和著。泰斯内心有股冲动,想要跟著疯狂的大笑,不然就是找块石头躲起来,羞愧的慢慢死去。

但是,坎德人打了个寒颤,他决定要让卡拉蒙脱离这种介于雷斯林和卡拉蒙之间的荒唐状态。那转变十分的突然,当歌正唱到一半的时候,卡拉蒙突然垮了下来,开始咳嗽。并且抬起头,眯著眼打量众人,冷冷的命令他们闭上嘴。

「这不是你造成的,」克丽姗娜小姐对泰斯说,边冷静的看著卡拉蒙。「是他喝的酒。他不但疑肥、愚笨而且还缺乏自制力。他让他的欲望控制了他。他和雷斯林是双胞胎,真奇怪,不是吗?他的弟弟是那么的有自制力、聪明、是经过千锤百练的天才。」

她耸耸肩,「喔,这个家伙当然毫无疑问的值得同情。」她站起身,走到她系马的地方,并且从马鞍上将被卷给卸下来。「我会替他向帕拉丁祈祷的。」

「我很确定帮他祈祷不会有什么坏处的,」泰斯怀疑的说,「但是我更确定现在给他一些咖啡会更有帮助。」

克丽姗娜小姐转过身,责难的看了泰斯一眼。「我想你不是要有意的亵渎。所以我不会对你所说的话多做联想。但是,麻烦你下次看事情的时候认真一点。」

「我*是*很认真,」泰斯抗议道。「卡拉蒙需要的真的只是几杯浓浓的咖啡而已-」

克丽姗娜小姐的眉毛陡然扬起;即使泰斯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惹恼了她,他还是闭上嘴静静的开始卸下自己的睡袋。他的心情可说是处在有史以来的最低点。他感觉自己彷佛又和佛林特一起坐在龙背上作战,那些龙不停的飞高冲低、旋转俯冲。有好几分钟,天空在他的脚下,大地在他的头上,然后-呼的一声,一切都消失在白茫茫的云雾中。

他现在的感觉就像那个时候一样。克丽姗娜小姐竟然欣赏雷斯林,瞧不起卡拉蒙。泰斯不是很确定,但一切看起来都相反了。然后眼前又是卡拉蒙,卡拉蒙又忽然不是卡拉蒙了。前一分钟酒店还好端端的,下一秒钟就消失了。他要听了那段秘密魔法咒语才会知道什么时候不可以听那个咒语。然后他做了一个绝对符合逻辑的建议-要弄杯咖啡-竟然被当作亵渎,还被人家骂的人仰马翻!

「毕竟,」他拉著毯子对自己说,「帕拉丁和我是非常*亲近*的朋友,*他*绝对会明白我的意思的。」

坎德人叹著气,把卷起的斗篷当作枕头躺了下来。噗噗-现在很相信卡拉蒙就是雷斯林-躺在大汉的脚边呼噜呼噜的熟睡著。卡拉蒙自己静静的坐著,眼睛闭著,哼著小调。他偶而会咳嗽,甚至大声叫著坎德人把魔法书带给他,让他阅读他的魔法。但是他似乎已经平静下来了。泰斯希望他慢慢的会筋疲力尽,最后能够睡著。

营火渐渐的变弱了。克丽姗娜小姐将被卷铺在刚刚她收集来,为了隔离潮湿的松针上。泰斯打了个哈欠。她看来心情已经比较平复了一些。她选择的扎营地点十分的内行,既靠近小径,附近又有一条清澈的小溪流过。而且她也知道不要踏进这片黑暗、阴森的森林里-阴森的森林...这让他想到了什么?泰斯发觉自己的意识开始模糊起来。阴森的森林。阴森...和阴魂交谈..

「闇黑森林!」他警觉的坐起身。

「什么?」克丽姗娜小姐正准备和衣躺下来,不耐烦的问道。

「闇黑森林!」泰斯紧张的重复道。他现在完全的清醒了。「我们现在很靠近闇黑森林。我们是要来警告你的!那是个很可怕的地方。你可能会不小心走进去。也许我们现在已经在里面了-」

「闇黑森林?」卡拉蒙睡眼迷蒙的问。他有些神志不清的看著四周。

「胡说,」克丽姗娜小姐舒服的躺下来,边调整一个脑袋底下的小枕头。「我们不在闇黑森林里,至少还没到。大概还要五哩左右。明天我们就会看到一条通往闇黑森林的路。」

「你-你*想要*去那边!」泰斯吃了一惊。

「当然,」克丽姗娜小姐冷冷的说。「我想要去那边找森林之主帮忙。即使骑马,从这边要到威莱斯森林也要好几个月。银龙和森林之主一起住在闇黑森林里。他们会载我到我的目的地去的。」

「但是那些鬼魂,古代死去的国王和他的手下-」

「-当他们回应召唤,对抗龙骑将的时候就已经不再受到诅咒了。」克丽姗娜的口气很尖锐。「你应该好好的读一下战史,特别是当你在其中扮演重要角色的时候更不应该错过。当人类和精灵准备夺回奎灵那斯提的时候,闇黑森林的幽魂们和他们并肩作战,因此打破了他们所受到的诅咒。他们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再也没有人看过他们。」

「喔,」泰斯感觉自己有点蠢。在四下打量一阵子之后,他又坐回睡袋上。「我和他们说过话,」他若有所思的说。「他们非常的有礼貌,虽然有些来去匆匆,但是非常有礼貌。想到他们这样就有点伤心-」

「我很累了,」克丽姗娜打断他。「我明天还要赶路。我会带著溪谷矮人,继续往闇黑森林前进。您可以带著你醉醺醺的朋友回到-回到他有希望能够找到帮助的地方。你现在可以回去睡觉了。」

「我们之中应该有人要...守夜吧?」泰斯迟疑的问。「那些猎人们说-」他突然住口,那些猎人是在一间消失的酒店里遇到的。

「胡说。帕拉丁会守护我们的,」克丽姗娜小姐尖锐的说。她闭上眼,开始喃喃的念著祈祷文。

泰斯吞了一口口水。「不知道我们认识的是不是同一个帕拉丁?」他问,脑海中浮现费资本的影像,感到被一阵孤寂所包围。但是他把声音压得很低,不想要再被指控为亵渎或是讽刺。他躺下来,设法挤进毯子里,却无法感到舒服。他最后只能清醒的靠著一棵树坐了下来。春天的夜晚十分的沁凉,但是并不会让人感到不舒服。夜空清澈,没有晚风来打搅众人。树木们的枝叶摇动著,彷佛是在彼此交谈,享受著生命力穿过他们在寒冬后复苏的枝枒。泰斯的手抚摸著地面,感觉绿草从腐败的树叶之下钻出头来。

坎德人叹了口气。这是个美好的夜晚。为什么他会觉得不安?是因为声音的关系吗?那是树枝折断的声音吗?泰斯吃了一惊,转过头来,并且屏住呼吸好让自己听的更清楚。没有,什么都没有。抬头看著天空,他看见了帕拉丁的星座,那只雄壮的白金龙,绕著吉力安的星座-平衡的天秤旋转。在帕拉丁的对面,彼此监视的是黑暗之后-塔克西丝,邪恶的五头龙。

「你在天上好远的地方,」泰斯对白金龙说。「你有整个世界要照顾,又不只我们。我很确定你应该不会介意由*我*来照顾他们。当然,我没有不尊敬的意思。我只是有个感觉,上面还有"其他的人"也在看著我们,我想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坎德人打了个寒颤。「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感到这么奇怪。也许是因为这么靠近闇黑森林,而且-我很明显的要为每个人负责!」

对坎德人来说这是个很不舒服的想法。泰斯很习惯只要管好自己的生活,但是当他和坦尼斯等人旅行的时候,队伍中总是会有其他的领队。他们都是强壮,熟练的战士-那是什么声音?他这次绝对听到了什么!泰斯跳起来,静静的站著,瞪著眼前的黑暗。起先一片寂静,然后一阵骚动,接著-一只松鼠,泰斯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既然已经起来了,我不如再加些木柴到火堆里,」他对自己说。他急忙的走过去,看到卡拉蒙的时候不禁感到一阵心痛。如果卡拉蒙像以前一样可靠的话,要在这一片黑暗中守夜就简单多了。但是,现在这个战士闭著眼睛躺在地上,张著嘴,满口酒气的打著鼾。噗噗趴在他的脚边,鼾声和卡拉蒙的鼾声混在一起。在他们的对面,克丽姗娜小姐离他们尽可能的远,安详的睡著,光滑的双颊枕在自己的双手上。

泰斯颤抖的叹著气,把木柴丢进火堆中。看著火焰慢慢的升起,他坐在火堆旁边看著,仔细打量著四周漆黑的树林。现在树林的扰动在他的耳中听起来有些阴森诡异。接著,怪声又出现了。

「松鼠!」泰斯立刻低声说。

有什么东西在阴影里面移动吗?有很明显的折断声-那绝对是树枝脆断的声音。松鼠不可能做到的!泰斯的手在包包里面搜寻著,直到找到一柄小刀为止。

整座森林在移动!树木靠了过来!

泰斯试著要大声警告众人,但是一个细瘦的树枝抓住了他的手臂...

「啊,」泰斯尖叫著用小刀刺著抓住他的树枝。

接著是一阵咒骂声和呼痛的声音。树枝松了开来,泰斯呼了一口气。他以前没遇过会叫痛的树木,这代表他们遇到的是活生生的敌人...

「有人偷袭!」坎德人踉跄的后退。「卡拉蒙!救命哪!卡拉蒙-」

如果是两年前,壮硕的战士这时已经站了起来,一手握著剑柄,随时准备作战。但是此时,泰斯努力的背对著火焰,手上的小刀是唯一的武器,唯一的希望卡拉蒙却醉醺醺的翻了个身。

「克丽姗娜小姐!」泰斯看见黑暗的阴影从森林中窜出,开始狂乱的大叫。「大家快醒来!拜托,赶快醒来啊!」

他现在可以感觉到火焰的热度了。他斜眼看著步步进逼的阴影,一边弯下腰抓起了一根木柴-希望是没著火的那一端。他举起柴火,往前盲目的刺出去。一名敌人突然冲了过来。泰斯拿著小刀挥舞,将对方逼了回去。就在那一瞬间,当他跳进火光的范围内时,他看到了对方的外型。

「卡拉蒙!」他尖叫道。「龙人!」

克丽姗娜小姐现在醒了过来;泰斯看见她坐了起来,睡眼惺忪的看著四周。「营火!」泰斯赶忙对她大喊。「快靠近那堆火!」坎德人跨过噗噗,踢了卡拉蒙一脚。「龙人来袭!」他再度大喊。

卡拉蒙睁开了一只眼,然后是另一只。他迷糊的看著四周。

「卡拉蒙!感谢上天!」泰斯放下了心头大石。

卡拉蒙坐了起来。他看著四周,完全搞不清楚状况。但是他体内稀薄的战士血液让他依稀可以感觉到危险。他步履不稳的站起来,握住剑柄,顺便打了个嗝。

「什么素?」他喃喃的说,试著将视力聚焦。

「龙人!」泰索何夫尖声大叫,像是头小恶魔一样的四处乱跳,疯狂的挥舞著手中的小刀和柴火,几乎成功的将敌人们给阻挡住了。

「龙人?」卡拉蒙喃喃自语,不可置信的看著四周。然后他在渐渐熄灭的火光中看到了一张扭曲的蜥蜴脸。他张大了眼睛。「龙人!」他大喊。「坦尼斯!史东!来我身边!雷斯林-赶快施法!我们把他们料理掉。」

卡拉蒙从剑鞘中抽出剑,踉跄的走向前,接著摔了个狗吃屎。因为噗噗还抓著他的脚。

「喔,不妙!」泰斯哀号道。

卡拉蒙躺在地上,不停的眨动眼睛,试图搞清楚到底是什么打中了他。被粗鲁吵醒的噗噗坐在地上开始号啕大哭,最后狠狠地在卡拉蒙的脚踝上咬了一口。

泰斯正准备往前帮助卡拉蒙-至少将噗噗从他身上拉开,却正好听到了一声尖叫。克丽姗娜小姐!该死!他把她彻底忘记了!他飞快的转过身,看见牧师正和一个龙人剧烈的挣扎著。

泰斯飞也似的冲向前,疯狂的刺著龙人。对方尖叫一声,将克丽姗娜松了开来,步履不稳的往后退,最后在泰斯的脚边化成石像。坎德人刚好在尸体石化之前抽出了武器,避免小刀被卡在尸体内的厄运。

泰斯拉著克丽姗娜泰斯拉著克丽姗娜,一起跌跌撞撞的走向倒在地上的卡拉蒙。卡拉蒙正在尴尬的试图甩掉缠住他大腿的溪谷矮人。

龙人开始缩小包围圈。泰斯焦急的四处张望,却看见周遭被龙人包围的滴水不漏。但是为什么他们不全力抢攻呢?他们在等待什么?

「你还好吧?」他抽空询问克丽姗娜。

「还好,」她说。虽然她的脸色非常苍白,但她外表看起来依旧非常冷静,即使她有些受惊,却还在控制的范围之内。泰斯看见她的嘴唇移动了几下-也许是默念祷文。坎德人觉得自己的嘴唇一阵抽动。

「小姐,拿著」他把柴火塞到牧师的手中。「我想你等下可能要一边祈祷一边战斗了。」

「伊力斯坦能,我也能,」克丽姗娜说,她的声音只是微微的颤抖。阴影中传出了叫喊的命令。那声音并不属于龙人。泰斯分辨不出来声音的主人是什么样的人。他只知道光用听的就让他全身起鸡皮疙瘩。可是他没有时

间胡思乱想,龙人们已经开始吐著舌头冲向他们。

克丽姗娜笨拙的挥舞著柴火,但是也足以让龙人有片刻的迟疑。泰斯依旧徒劳无功的试图将噗噗从卡拉蒙身上拔下来。但是,最后帮了他们大忙的反而是一名龙人。他将泰斯推开,爪子碰上噗噗的背。

全克莱恩都知道溪谷矮人是以懦弱和彻底不可靠的战斗力著称。但是-当他们被逼到无路可退的时候,他们可以像狂暴的老鼠一样攻击。

「吞吞族最厉害!」噗噗愤怒的尖叫著放开了卡拉蒙的脚踝,她对著龙人的脚一口咬了下去。

噗噗没有多少牙齿,但是剩下的牙齿都相当的尖利。而且她对龙人的攻击威力又加上了没吃晚餐的渴望,因此威力不可小看。

龙人发出可怕的叫声。它举起剑,准备把噗噗的小命就此结束-卡拉蒙却正好乱挥著剑试图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意外的将它一只手给砍了下来。

噗噗坐了回去,舔舔嘴唇,似乎饥渴的准备挑选下一个目标。

「呀呼!卡拉蒙干的好!」泰斯高兴的欢呼,他的小刀如闪电一样不停的出击,攻击著敌人。克丽姗娜小姐边呼喊著帕拉丁的圣名,边击中了一个龙人的脑袋,龙人倒了下去。

现在泰斯眼前只剩下两个还是三个的龙人,坎德人开始燃起了希望。敌人们躲在火光照不到的地方,打量著踉跄站起的高大战士。如果只看他的影子,他依然和以往一样的骁勇善战。在红色的火光下,他的刀锋闪耀著邪异的光芒。

「卡拉蒙,杀光他们!」泰斯尖声大叫。「打烂他们的脑袋-」

卡拉蒙缓缓的转过身来面对他,脸上带著奇异的表情,泰斯的声音卡在喉中。

「我不是卡拉蒙,」他柔声的说。「我是他的双胞胎弟弟,雷斯林。卡拉蒙死了,我把他杀了。」大汉低头看著手中的剑,彷佛受到刺激一样的将它丢掉。「我握著冰冷的钢铁干什么?」他沙哑的问。「我握著剑和盾就不能施法了!」

泰索何夫呛住了,紧张的看著龙人。他可以察觉对方交换著阴险的眼神。他们开始慢慢的进逼,不过还是没有将眼光从战士身上移开,也许是提防某种陷阱。

「你不是雷斯林!你是卡拉蒙!」泰斯绝望的大叫,但是毫无作用。大汉的脑袋依然摆脱不了矮灵酒的影响。他的理性完全的消失了;卡拉蒙闭上眼举起手,开始吟唱。

「蚂蚁窝银灰书虫,」他前后摇动著喃喃自语。

龙人奸笑的脸孔出现在泰斯的眼前。一阵刀光闪过,坎德人觉得自己的脑袋疼痛的爆了开来...

泰斯躺在地上。带著暖意的液体流下他的脸孔,让他一只眼睛睁不开来,也顺势流进了他的口中。他尝到了鲜血的滋味。好累...好累...但是他实在痛的受不了。根本睡不著。他不敢移动自己的头,深怕自己一

动就会让脑袋裂成两半。所以他动也不动的用一只眼看著四周的景物。他听见溪谷矮人不停的尖叫,像是只饱受折磨的动物,然后尖叫声突然间中止了。他听见了低沈的呼痛声,一声强忍著的惨叫声,以及一个庞大的身躯倒在他的身边。那是卡拉蒙,他的嘴角流著血,双眼无神的看著远方。泰斯感觉不到任何的悲伤。除了脑中剧烈的疼痛之外,他已经完全的麻木了。他看见一个高大的龙人俯瞰著他,手中的利剑高举。他知道敌人下一步就是要挥出致命的一击。泰斯一切都不顾了。结束我的痛苦,他恳求著。快点结束。

接著有白色的身影一阵晃动,一个清澈的声音呼喊著帕拉丁。龙人伴随著匆忙的脚步声消失在森林中。白袍人跪在他的身边,泰斯可以感触到对方轻柔的抚摸他,接著又听到了帕拉丁的名号。然后疼痛消失了。他抬起头,可以看见牧师的手碰触卡拉蒙,大汉的眼睛眨了眨,陷入安详的沈睡中。一切都没事了!泰斯兴奋的想。他们都走了!我们再也不会有威胁了。然后他感觉到自己的手在颤抖。当牧师的医疗能量流过他的身躯之后,他的感觉开始慢慢的恢复。泰斯半坐起来,用一只尚称完好的眼睛看著四周。有什么东西靠近了。是那个东西召回了龙人。那个东西现在正走入火光中。泰斯试著警告大夥,但是他的声音发不出来。他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有那么一瞬间,他太过害怕而无法清晰的思考,觉得有人把冒险的剧本在他身上搞混了。

他看见克丽姗娜小姐站了起来,白色的袍子扫过他脑袋旁边的泥土。她慢慢的往后退,那个东西则是步步的进逼。泰斯听见她开始向帕拉丁祈祷,但是僵硬的嘴唇再也无法挪动。

泰斯绝望的试著闭上眼睛。恐惧和好奇心在他的小小身躯中不停交战著。最后好奇心胜利了。泰斯用那只完好的眼睛偷看,瞥见那个恐怖的身影不停的靠近牧师。那个身影穿著索兰尼亚骑士的盔甲,但是它的盔甲烧的焦黑。当它越来越靠近克丽姗娜小姐的时候,那个身影伸出了一只手,肢体的尾端并不是人类的血肉之躯。它说出来的话语也不是出自于人类的血肉。它的眼睛燃著橘色的火焰,透明的双腿踏过火焰的灰烬。它被诅咒永远待在现世的身躯中散发出难以想像的寒气,泰斯觉得连骨髓都被冻结了。

泰斯害怕的抬起头。他看见克丽姗娜小姐慢慢的后退。他看见死亡骑士慢慢,毫不迟疑的走向她。

骑士举起右手,缓缓的举起一根苍白、透明的手指。

泰斯突然感觉到一阵难以控制的恐惧攫住了他。「不要!」他全身颤抖的大喊,虽然他无法明白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恐怖的事情。

骑士开口了。

「灭。」

就在那一瞬间,泰斯看见克丽姗娜小姐举起手,抓住她挂在脖子上的护身符。他看见一阵白色的闪光从她的手指中流泻而出,接著她彷佛被那支骷髅手指穿心而过一样,全身无力的倒了下来。

「不要!」泰索何夫听见自己的叫喊声。他看见那双橘色的眼睛目光灼灼的转向他,一阵带著寒意的黑暗,像是墓穴中的阴影一样,将他的双眼盖住,同时也掩住了他的嘴...

第八节

达拉马戒慎恐惧的走进法师的研究室,手指紧张的沿著黑袍上所绣的咒语移动著,脑海中还不停默念著几个防护性的咒语。一名年轻的学徒在靠近自己黑暗、强大的师父所居住的内室时,小心一点算是非常正常的。但是达拉马小心的程度远远超过一般人。因为他有自己的秘密要保护,这个世界上让他最感到害怕的莫过于那双金色的沙漏状瞳孔。但是,在恐惧的深层,当达拉马站在这扇门前时,总是会感觉到一股兴奋的情绪流过他全身。他在这间研究室里面看过太多美妙的事物...美妙...恐怖的...

当他在门前站定之后,达拉马举起右手,在空气中画著复杂的图形,并且念了几句咒语。没有特别的反应。那扇门上面没有任何的魔法。达拉马的呼吸平顺下来,听起来也许像是失望的叹息。他的师父并没在施展任何可怕、强大的魔法,否则雷斯林必定会在门上施展固定的法术。黯精灵低头看著门缝,并没有看见任何跃动的光芒从厚重的木门底下迸射而出。除了平常的香料和腐败的味道之外,并没有任何异常的味道。达拉马将他左手的五指张开贴在门上,耐心的静静等待著。

黯精灵吸了一口气,门内就传来柔声的命令,「进来,达拉马。」

达拉马将自己安定下来,随著眼前缓缓打开的门踏进门内。雷斯林坐在一张巨大、古老的石桌旁边,这张桌子巨大到可以让居住在米萨斯的高大牛头人躺上去,甚至还可以留有余裕的空间。这张石桌,包含整个研究室,都是雷斯林将帕兰萨斯城的的***师之塔纳归己有的时候所发现的布置。

这个巨大,阴暗的空间比塔本身所能够容纳的空间还要来得大许多。不过,黯精灵从来无法确定,到底是房间本身变大还是他自己一进去就变小了。这里就像法师的书房一样,四壁都是书籍。符咒和如蜘蛛一般的文字写在它们布满灰尘的书背上。各种奇形怪状的玻璃瓶罐放在房间四边的桌子上,里面鲜艳的内容物彷佛有著隐藏的力量一般,不停的沸腾。这里,就在这个研究室中,强大、威猛的法术曾经被施展。就在这里,三种袍色的法师-善良白袍、中立红袍以及邪恶黑袍-联手创造了龙珠,也就是雷斯林所拥有的那个神器。在这里,三种袍色的法师聚集起来,参与一场最终、绝望的战争,意图拯救它们的高塔,最后的堡垒,免受伊斯塔教皇和暴民的摧残。在这里,他们吃了败仗;即使身怀能毁灭世界的法术,他们还是只能忍辱负重的留下来。

法师们被迫离开这座塔,带著魔法书和其他的物品前往深藏在威莱斯的魔幻森林中的***师之塔。当他们舍弃这座塔的时候,也同时对这座塔下了诅咒。

修肯树林成长为这座塔最强的捍卫者-直到,如同预言所说得一样-「掌握了过去与现世的强者回归为止。」

强者确实回来了。现在他坐在古老的研究室中,靠在一张在不可计数的古老年代中从海底托起的巨石所雕成的桌子。桌子上面刻著许多隔离的咒文,让它得以不受外界任何会影响到法师工作的力量影响。桌面本身打磨的如镜面一般光滑。达拉马可以看见桌上深蓝色书册的影像在烛火下摇曳,反射在桌面上。

桌上散布的是各种各样、兼具恐怖、奇特风格的物品:法师法术的药材。这也是雷斯林目前正在专注的努力的目标,他正读著法术书,低声念诵著咒语,边用纤细的手指捏碎药材,让碎片流泻进手中的小试管。

「夏拉非,」达拉马用精灵语的「师父」来称呼雷斯林。

雷斯林抬起头。

达拉马感觉到那对金色的眸子如同利箭一样的穿透了胸口,带来一阵剧痛。恐惧的浪潮将他掩没,*他知道!*这几个字在他的脑海中不停回汤。但是心理上的起伏从他的外表一点都看不出来。黯精灵英俊的外表依旧保持冷漠,没有丝毫的改变。他的双眼毫不退让的回应雷斯林的目光。他的双手遵照礼仪收在袍子内。

这个卧底的任务危险到-当*他们*觉得有必要派出一个间谍混入的时候-没有人愿意主动要求任何人加入,他们都怕弄的满手血腥,只敢徵求自愿者。

达拉马立刻接下了这个任务。

魔法是达拉马唯一的归宿。他原先出生于西瓦那斯提,但是现在他不承认自己属于这高贵的精灵族,而族中也彻底的否认曾经有过这个人。出生在低阶层的家庭中,他只学到了一些最粗浅的魔法知识,更高等的魔法知识是保留给那些贵族的专利。但是达拉马已经尝到力量的滋味,这变成他渴望的目标。他秘密的努力著,拼命的吸取那些禁忌的知识,阅读那些保留给高阶精灵法师的书册。黑暗之道最吸引他,因此,当他穿上了任何正统精灵都不敢多看一眼的黑袍时,他从此被永远的赶出了他的国度,他的家园。因此,他变成了黯精灵,远离永恒之光的人。起初,达拉马对此甘之如饴,因为他知道,黑暗中才有力量。

因此达拉马接受了这个任务。当有人问他为什么愿意冒生命的危险,他冷冷的回答,「为了能够和我辈中有史以来最伟大的法师学习,我连灵魂都可以不要。」

「你的所作所为可能真的是在出卖自己的灵魂。」一个悲伤的声音回答。那个声音常常在某些特殊的时刻出现在达拉马的脑海中。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塔内比外界还要漆黑。这个声音就会出现。达拉马硬把这个声音赶出脑海。

「有什么事?」雷斯林柔声问。

法师的声音一直是温文有礼的,有些时候甚至像是在耳语。达拉马在这个房间中曾经目睹过强烈的暴风。可怕的行雷闪电让他一连好几天都听不见任何声音。当法师从更高或是更低的空间中召唤来生命体供他使唤的时候,达拉马也在现场;他们凄厉的尖叫、号哭和咒骂声在他的恶梦中不断的重演。但是,在任何的状况下,他都不曾听过雷斯林提高声量。他耳语般的轻柔话声总是能够穿透一切,将混乱镇压下来。

「外界的状况出现了变化,*夏拉非*,需要您的分神。」

「是吗?」雷斯林的头又低了下来,专注的工作著。

「克丽姗娜小姐-」

雷斯林戴著兜帽的头迅速扬了起来。这景象让达拉马想起了毒蛇抬头注视猎物,使他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

「什么?快说!」雷斯林的话声中带著嘶嘶声。

「您-您应该来看看的,*夏拉非*,」达拉马开始结巴。「活物报告说...」

黯精灵讲话的对象不见了。雷斯林一秒都不耽搁的消失了。

黯精灵颤抖的叹气,喃喃的念出会将他立刻传送到师父身边的咒语。在***师之塔之下的地底深处,是一个用魔法由高塔基石所雕凿出来的空间。***师之塔原先并没有这个房间。这个被称为监视之间的地方是雷斯林一

手建造的。

在这个冰冷的房间正中央是一池黑色,静止不动的水。从那个邪异,奇特的池子里面窜起一柱蓝色的火焰。火焰的高度直达屋顶,日夜不停的烧著。而在火焰之旁,永远坐著的是活物。

虽然已经是克莱恩上现存最伟大的法师,但是没有人比雷斯林更清楚,他的力量还不够完备。当他走进这个房间的时候,他总是被迫承认自己力有未逮-这也是他尽可能避免此处的原因。因为这里留著的,就是他的失败最明显证据-活物们。

这些活物是被失控的魔法所创造出来的生物,他们被监禁在此处服侍他们的创造者。这个房间地板遍布著不停流血的生物组织,而他们就在池子旁爬行著,受著永恒的煎熬。他们湿漉漉的身体替石板地铺了一层恶心的地毯,只有当他们让路给创造者的时候,外人才有可能看见被他们黏液所弄湿的地板。

但是,虽然他们受著永不止息的痛苦,活物们却没有任何的抱怨。因为他们远远比在塔中漂荡,被称为死物的家伙要幸运多了...

雷斯林彷佛是黑暗中出现的影子一般,突然从虚空中出现在这个房间里。他的衣服上所缝的银线映射著蓝色的火光。达拉马出现在他身边,两人并肩走到那池漆黑、静止不动的水边。

「在哪里?」雷斯林问。

「主-主人,这里,」一个活物用畸形的触手指著,边口齿不清的说。雷斯林急忙走到活物身边,达拉马寸步不离的随侍在侧。两人的袍子在地板上拖行出细微的声音来。雷斯林凝视著池水,示意达拉马跟著做。黯精灵凝神看去,有一瞬间只看得见蓝焰的反光。然后蓝焰和池水合而为一,在两者分开之后,他就出现在一座森林中。一个穿著不合身盔甲的高大人类男性,正在低头看著一名穿著白袍的年轻人类女性。一名坎德人握住女人的手,跪在她身边。那个男人的话声清晰的如同达拉马就站在他身边一样。

「*她死了...*」

「*我-我不确定,卡拉蒙。我想-*」

「*相信我,我看过死人很多次了。她死了。这都是我的错...我的错...*」

「卡拉蒙,你这个智障!」雷斯林咒骂道。「发生了什么事?出了什么差错?」当法师说话的时候,达拉马看见坎德人突然抬起头。

「*你刚刚说了什么吗?」坎德人问那个正在挖土的人类。*

「*没有。你听到的是风声。*」

「*你在干什么?*」

「*挖座坟。我们得安葬她才行。*」

「安葬她?」雷斯林苦涩的乾笑几声。「喔,当然,你这个白疑!你只想的到这样!」法师气冲冲的说。「要埋她?!我一定得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转向那个活物。「你看到了什么?」

「他-他们在树-树林里扎营,主-主人。」唾液的泡沫不停的从活物的嘴角往外涌,他的声音几乎很难分辨。「龙人杀-杀-」

「龙人?」雷斯林惊讶的覆述。「靠近索拉斯?他们是哪里来的?」

「我-我不知!我不知!」活物害怕的缩成一团。「我-我-」

「嘘,」达拉马出声示警,将他师父的注意力转回到池子里,坎德人正在努力的争辩。

「*卡拉蒙,你不能够埋葬她!她还-*」

「*我们没有任何的选择。我知道这样不妥当,但是帕拉丁会超渡她的灵魂的。我们不敢搭一座火葬堆,因为龙人在附近出没-*」

「*可是,卡拉蒙,你真的应该来这边看看她!她的身上一点伤痕都没有!*」

「*我不想要看她!她死了!都是我的错!我们要把她埋在这里,然后我就可以回去索拉斯了,回去挖我自己的坟墓-*」

「*卡拉蒙!*」

「*去找些花来,不要烦我!*」

达拉马看见大汉空手挖起地上湿润的泥土,满脸泪痕的往外扔。坎德人站在女子的尸体旁边,迟疑著,脸上沾著许多乾涸的血液;他的表情则是混合了悲伤和怀疑。

「没有瘀青,没有伤口,突然出现的龙人...」雷斯林若有所思的皱起眉头。接著,他突然跪在生者旁边,那丑陋的生物禁不住害怕的往后退。「说!告诉我一切。我一定要搞清楚才行。为什么没有早点叫我进来?」

「龙-龙人杀-杀,主-主人,」生者的声音痛苦的发抖。「但是大汉也杀-杀。后-后来大-大黑-黑来了!火焰眼-眼睛。我-我害怕。我-我害怕就跌-跌到水里...」

「我发现这个生者躺在水池的边缘,」达拉马冷静的报告,「当其他生者告诉我有奇怪的事情发生之后,我就立刻赶到这里往池子里看。我知道您对这个人类女子有特殊的计画,我想您-」

「你做的很好,」雷斯林喃喃的说,不耐烦的打断达拉马的解释。法师金色的眼睛眯了起来,薄薄的嘴唇紧抿著。可怜的生者感应到主人的怒气,使尽全身力气爬行,想离法师越远越好。达拉马也屏住呼吸。但是雷斯林的怒气并不是针对他们而来。

「"大黑,火焰眼睛"-索思爵士!我的好姊姊,你出卖了我,」雷斯林低声说。「奇蒂拉,我闻到了你的恐惧!你这个胆小鬼!我本来可以让你成为这个世界的女王。我本来可以赐给你无法估计的财富和力量。但是这一切都成了泡影。毕竟你只是一只柔弱,低能的小虫!」

雷斯林静静的站著,看著眼前的水池,思绪不停的转动著。当他再度开口的时候,他的声音十分的柔和、却带著威胁。「我亲爱的姊姊,我不会忘记这件事的。你的运气很好,我目前有更紧急的事情得处理;不然你就只能和你手下的那个幽灵王一起作伴了!」雷斯林瘦削的拳头紧紧握起,接著-经过很明显努力-让自己放松了下来。「但是,现在要怎么处理呢?在我老哥把牧师埋进泥巴之前我必须想个办法!」

「*夏拉非*,发生了什么事?」达拉马鼓起勇气探询。「这个-女人。她对您有什么意义?我不了解。」

雷斯林恼怒的看著达拉马,似乎准备要处罚他的无礼。但法师迟疑了一下。他金色的双眼闪出一阵光芒,让达拉马在回应那双眼睛平板、威逼的眼神之前退缩了一下。「当然当然,徒弟。你应该知道所有的事。但是首先-」

雷斯林停了片刻。另外一个人影走进了他们观察许久的这片森林。那是名溪谷矮人,身上裹著一层又一层鲜艳的衣物,当她走路的时候,一个大包包拖在她身后。

「噗噗!」雷斯林低语道,难得一见的笑容出现在他的脸上。「好极了。小家伙,你将再度有机会替我工作。」

雷斯林伸出手碰触那静止的池水。池子周围的生者们都害怕的惊呼-因为他们看过许多的同伴跌进这黑色的水中,随后立刻枯萎起皱,变成一缕轻烟,随著一声尖叫飘向天空。但雷斯林一点也不受影响,他只是喃喃的念著咒语,缓缓的抽出手。他的手指白的如同大理石一样,一阵疼痛的神情划过他的脸孔。他急忙将手塞进袍子中的口袋里。

「看,」他得意的低语。

达拉马瞪著水面,看著溪谷矮人走近那女子僵硬、毫无生命迹象的躯体。

「*噗噗帮忙。*」

「*不行,噗噗!*」

「*泰斯不喜欢噗噗的魔法!噗噗回家。但是噗噗先要帮漂漂小姐。*」

「天杀的,这是怎么一回事-」达拉马喃喃自语。

「看著就好!」雷斯林命令道。

达拉马看著溪谷矮人的小胖手伸进她的大包包里。在摸索了几分钟之后,掏出了一个恶心的东西-一个死掉的僵硬蜥蜴,脖子上绑著一串皮绳。噗噗靠近那个女子,当坎德人试图阻止她的时候,她把蜥蜴对著他的脸上一送。坎德人一脸血污和哀伤,斜眼看了疯狂挖地的卡拉蒙一眼,叹口气退了下去。噗噗跪在女子毫无生命迹象的躯体旁边,小心的将蜥蜴放在她动也不动的胸口上。

达拉马倒抽一口冷气。

女子的胸口开始上下起伏,白袍微微的抖动。她开始平和的呼吸。

坎德人尖叫出来。

「*卡拉蒙!噗噗治好了她!她活过来了!你看!*」

「*什么-*」大汉停下手边的挖掘,踉跄的跑过来,看著溪谷矮人的表情露出恐惧和惊讶。

「*蜥蜴药!*」噗噗得意的说。「*每次都有效。*」

「没错,我的小家伙,」雷斯林脸上的笑容没有效师。「如果我没记错,它治疗咳嗽也很有效。」他对著静止的水挥舞著双手。法师的声音变成柔和的吟唱声。「现在,睡吧,哥哥,免得你做出愚蠢的事。睡吧,坎德人,睡吧,噗噗。克丽珊娜小姐,也睡吧,安心的待在帕拉丁保护你的天堂里。」

雷斯林边吟唱著,边比了个手势。「出现吧,威莱斯森林。当他们睡著的时候轻巧的来到他们身边。对他们唱出你的魔幻之歌。诱引他们踏上你的神秘之路。」

法术结束了。雷斯林站起身,转向达拉马。「徒弟,你也来」-他的声音中带著一丝嘲讽,让达拉马打了个寒颤-「来我的研究室。我们该好好谈谈了。」

第九节

达拉马坐在法师的研究室里,正好就是奇蒂拉来访时所坐的那张椅子。黯精灵比奇蒂拉当时的感觉还要不舒服,还要缺乏安全感。但是他的恐惧被自制力精准的控制住。他的外表看起来十分的自在,冷静。他精灵特有的苍白脸色上出现了红晕,这也许可以当作他有幸进入师父的研究室,喜不自胜的结果。达拉马常常进入这间研究室,不过都不是在师父待在里面的时候。雷斯林傍晚会独自一个人在研究室里阅读,研究书架上无数的书册。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打扰他。达拉马只在白天的时候进入研究室,只有在雷斯林在别处忙碌的时候才有机会。在这些时候,这名黯精灵徒弟被允许-不,应该说是必须-阅读这些魔法书,不过只有其中的某些部份。深蓝色的魔法书是他绝对不能够碰的。

当然,达拉马也曾经碰过一次。那封面感觉起来冰的几乎冻坏他的手掌。不顾疼痛,他依然翻开了封面;但是只看了一眼,他就立即阖上书册。里面的文字他一点也看不懂,书上面还有强力的结界。任何没有关键法术的人只要看了太久就会陷入疯狂中。

雷斯林注意到了达拉马冻伤的手,于是便询问他是如何受伤的。黯精灵冷静的表示是由于不小心打翻了调配的强酸所导致的。***师笑了笑,没有再多说什么。两人都能够了解。但,现在,他在雷斯林的邀请下进入他的研究室,能够和他平起平坐。再一次的,达拉马又感觉到那熟悉的恐惧夹杂著兴奋的感觉。

雷斯林坐在面前一张雕工精致的桌前,一只手放在厚重的深蓝色法术书上。***师的手指下意识的抚弄著封面,顺著银色的符咒游移著。雷斯林的眼睛定定的看著达拉马。黯精灵在那道锐利、专注的目光下并没有退缩。

「你接受试炼的时候还非常的年轻,」雷斯林突然柔声说。

达拉马眨眨眼睛,这不是他所预期的问题。

「并没有像您那么的年轻,*夏拉非*,」黯精灵回答。「我那时九十岁,换算成人类的年龄约莫是二十五岁。我记得,您在接受试炼的时候只有二十一岁。」

「的确,」雷斯林喃喃道,一阵阴影掠过法师金色的皮肤。「我那时...二十一岁。」

达拉马注意到放在法术书上的手突然因为痛楚而握紧拳头;他看见金色的双眼中暴射出光芒。年轻的徒弟并不因为这样的情绪外露而吃惊。每个想要迈入一窥魔法师庙堂之美的人都必须接受试炼。试炼本身举办的场地是在威莱斯的***师之塔,试炼的内容则是由三个袍色的法师所决定的。因为,很久以前,法师们就明白牧师所不能明了的一件事-如果要维持世界的平衡,天平就必须能够自由的在三者-善良、中立和邪恶-之间摆汤。让任何一个拥有太大的力量-没有例外-都会让世界的规范倾斜,导向毁灭。

试炼是很无情的。在高阶的魔法中,真正的力量的泉源里,没有笨拙之人的容身之地。试炼的目的就是要永远的淘汰这些人;失败的惩罚就是死亡。达拉马的恶梦中常常会出现自己试炼的回忆,他很能够理解雷斯林的反应。

「我通过了,」雷斯林低声说,双眸看著那段已经逝去的过往。「但是当我离开那个可怕的地方时,我就变成你现在看到的样子。我的肤色泛金,我的头发雪白,我的眼睛...」他回到现实世界,定定的看著达拉马。「你知道我的这双沙漏之眸能够看见什么吗?」

「不知道,*夏拉非*。」

「我看见时光对一切事物所造成的影响,」雷斯林回答道。「人类的血肉在我面前衰老,花朵凋谢死去,岩石在我眼中风化成灰。我眼中所看到的尽是冬天。即使是你,达拉马」-雷斯林的双眼紧紧的将徒弟攫住-「即使时光的流逝对他们来说就像春雨落入大地一样的精灵们-即使是在你年轻的脸孔上,达拉马-我也看到了死神的印记!」

达拉马打了个寒颤,这次他再也隐藏不住自己的情感。他不由自主的往椅子内缩了缩。防护的咒语很快的出现在他脑中,同时-克制不住的-一个攻击用的魔法也蓄势待发。愚蠢!他嘲笑自己,很快的恢复控制,我手中有什么魔法可以动*他*分毫的?

「的确,没错,」雷斯林喃喃道,像往常一样回答了达拉马内心的疑问。「克莱恩上活著的生物没有任何人有能力伤害我。当然更包括了你,徒弟。但是你很勇敢。你有勇气。你常常在实验室里随侍在我身旁,毫不退缩的面对那些我从其他空间召唤来的形体。你知道只要我的呼吸稍有误差,他们就会迅速的挖出我们的心脏,狂暴的吞食著,而我们只能无助的痛苦死去。」

「这是我的光荣,」达拉马喃喃自语。

「的确是,」雷斯林心不在焉的回答,他的思绪流窜到其他的地方。然后他挑起一边的眉毛。「你也应该知道,如果真的发生这种事,我会先救自己,而不是你。」

「当然,*夏拉非*,」达拉马毫不犹豫的回答。「我明白,这是我自愿冒的危险」-黯精灵的双眼隐隐生光。他忘记了自己的恐惧,渴望的将身体移向前-「不对,*夏拉非*,是我主动争取这些危险的!我愿意牺牲一切,只为-」

「魔法,」雷斯林替他说完。

「是的!一切都是为了魔法!」达拉马喊道。

「还有它带来的力量。」雷斯林点点头。「你很有野心。但是-我很想知道,多有野心呢?也许,你想要统治你的同胞?或者混入某个王国,将国王挟持做傀儡,享受他的财富?或者是和某个邪恶势力合作,就如同不久以前的恶龙军团?举例来说,我的姊姊奇蒂拉就觉得你很有吸引力。若是能让你待在她身边,她会很高兴的。如果你有床第之间专用的魔法那就更好-」

「*夏拉非*,我不会亵渎-」

雷斯林略挥了一下手。「开玩笑的,徒弟。但是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这其中有你的梦想吗?」

「呃,当然有,*夏拉非*。」达拉马迟疑片刻,感到有些疑惑。这到底有什么用意?也许可以提供一些他可以利用的情报,但是他得剖析自己到什么程度?「我-」

雷斯林打断他的话头。「是的,我已经快要说到重点了。我早就发现你的野心是什么了。难道你从来没猜过我的目标吗?

达拉马感觉到一阵狂喜流窜过他全身。*这*就是他被派来的目的。年轻的法师缓缓回答,「我常常想,*夏拉非*。你那么的强大」-达拉马指著面前的窗户,帕兰萨斯城夜晚的光辉流泻进来-「这座城,索兰尼亚的土地,这片安塞隆大陆随时都等你取用。」

「整个*世界*都可以是我的!」雷斯林微笑著,嘴唇微张。「徒弟,我们曾经看过沧海之外的土地。当我们看著那片火红的大海时,我们可以看见那块大陆和居住在上面的居民。要控制他们可说是轻而易举-」

雷斯林站起身。他走到窗户边,看著眼前广阔、闪耀的夜景。达拉马感应到师父的兴奋,站起身跟在旁边。

「达拉马,我可以把王国赏赐给你,」雷斯林柔声说。他拉开窗廉,双眼流连著那比天上星辰更温暖的光芒。「我不只可以让你统治你可悲的同胞,更可以让你控制克莱恩上每一个角落的精灵。」雷斯林耸耸肩,「我还可以把姊姊赐给你。」

雷斯林转过身,看著露出焦急神色的达拉马。

「但是我根本不在乎这些」-雷斯林手一挥,让窗廉落回原处-「这一切对我来说都没意义。我的野心超越了这些俗世间的事务。」

「但是,*夏拉非*,如果您连这个世界都不屑一顾,没有多少其他的东西了呀。」达拉马结巴的说,不明白师父的用意。「除非您已经看过那些我视力所不能及的其他世界...」

「其他的世界?」雷斯林沈思著。「有趣的想法。也许我以后会考虑这个想法的。但是,现在我不是这个意思。」法师暂停片刻,以手势示意达拉马靠近些。「你看过实验室最后方的那扇大门吗?那扇钢铁的大门,上面有著内镶金、外镶银的符咒?那扇没有锁的大门?」

「是的,*夏拉非*,」达拉马回答,他感觉到一阵寒意直入骨髓,即使是身边雷斯林所散发出的奇异热度也无法抗衡。

「你知道那扇门通往何处?」

「是的...*夏拉非*。」声音几不可闻。

「那么你知道为什么它打不开吗?」

「*夏拉非*,因为您打不开。只有强大的魔法和真正圣洁的力量结合在一起才能打开-」达拉马闭上嘴,他的喉咙被一股恐惧的感觉扼住。

「没错,」雷斯林喃喃道,「你也明白了。"真正圣洁的力量"。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需要*她*了!现在你知道我野心的深度和广度了!」

「这太疯狂了!」达拉马喘息道,随即羞愧的低下头。「原谅我,*夏拉非*,我没有不敬之意。」

「没关系,你说得对。以我有限的能力来说,这的确是*疯狂的行为*。」

法师的声音中隐含一丝苦涩。「这也是为什么我准备要去旅行。」

「旅行?」达拉马抬起头。「去哪里?」

「不是哪里-而是何时,」雷斯林纠正他。「你听过我提到费斯坦但提勒斯吗?」

「*夏拉非*,我听过许多是,」达拉马说,他的声音中几乎带著敬畏。「吾辈中最强之人。这些深蓝色封面的就是他的法术书。」

「不完全正确,」雷斯林喃喃道,一只手比著整间书房。「在过去的几年中,我已经将它们从头到尾的读过许多次了,自从黑暗之后将解读这些书的关键交给我之后就没有间断过。但是这些书只让我感到非常的挫折!」雷斯林紧握瘦削的手。「我看过这些法术书,在其中发现了许多的散逸-一整卷的书册都消失了!也许它们是在大灾变中被摧毁了,或者是在其后的矮人门战争-也是费斯坦但提勒斯的演出-中被摧毁了。这些失散的书卷,这些他散逸的知识,将会给我所需要的力量!」

「所以你的旅程将会带您-」达拉马不可置信的停下来。

「回到过去,」雷斯林冷静的接下去。「回到大灾变之前的日子,当费斯坦但提勒斯能力正值顶峰的时候。」

达拉马感到一阵晕眩,他的思绪迷惑的翻搅著。*他们*会怎么说?在他们那么多的推测当中,可绝没有包括这一项啊!

「稳住,徒弟。」雷斯林柔细的声音似乎来自很远的地方。「这吓坏你了。要喝些酒吗?」

法师走到桌边。他从水晶瓶子中倒了一小杯血红的液体,将它递给黯精灵。达拉马感激的接下杯子,惊讶的发现自己的手微微的颤抖著。雷斯林也为自己倒了一小杯。

「我不太常喝这么烈的酒,但是今晚似乎应该来场小小的庆祝。敬-该怎么说?-一个拥有真正圣洁力量的人。那么,就敬克丽珊娜小姐吧!」

雷斯林啜饮著杯中的酒。达拉马一口喝乾。火热的液体烧灼著他的咽喉,达拉马忍不住咳嗽起来。

「*夏拉非*,如果活物报告的是正确的,索斯爵士对克丽珊娜小姐施展的是死亡术,但是她却还活著。是您让她复活的吗?」

雷斯林摇摇头。「不是,我只不过是让她身上出现可见的生命迹象,好让我亲爱的哥哥不会埋葬她。我不确定发生了什么事,但要推测出结果来还不算困难。在看见死亡骑士之后,她知道自己的命运如何;神眷之女用她仅有的武器对抗这个法术,这个武器非常的强大-帕拉丁的神圣护身符。天神保护了她,把她的灵魂转移到神明居住的次元去,让她的躯壳留在人间。这世界上没有人-即使我也不行-能够让她的灵魂和身体再度结合。只有帕拉丁的高阶牧师才有这种力量。」

「伊力斯坦?」

「嗤!那家伙生病快死了...」

「那么您就失去她了!」

「没有,」雷斯林轻声说。「徒弟,你还不明白。由于我的大意,我失去了控制。但是我很快就重新掌握了情况。不只是这样,我还会反过来利用它。当我们谈话的时候,他们正在前往***师之塔的路上。克丽珊娜本来要去那里寻求法师的帮助。当她抵达的时候,她将会找到适当的协助,我的哥哥也是一样。」

「您*想要*让他们帮助她?」达拉马迷惑的问。「她准备要消灭你啊!」

雷斯林静静的啜饮杯中的酒,仔细的看著年轻的徒弟。「达拉马,多想想,」

他柔声说,「再多想一下你就会了解。但是」-法师放下空杯-「我占用你太多的时间了。」

达拉马看著窗外。红月努林塔瑞正开始往山脉崎岖的边缘缓缓落下。时间已经快到半夜了。

「你必须赶快踏上*你的*旅程,并且在我明早离开之前赶回来,」雷斯林继续道。「除了我必须让你保管的许多东西之外,临别前我也必须要交代一些事情。当我离开的时候,你理所当然的必须管理这个地方。」

达拉马点点头,随即皱起眉。「*夏拉非*,您刚刚提到*我的*旅程?我没有要去任何地方-」黯精灵突然住嘴,想起他确实必须要去某个地方,报告重要的情报。

雷斯林沈默的看著年轻的精灵,达拉马脸上恍然大悟的表情反射在他镜般的双眸中。接著,慢慢的,雷斯林走向年轻的徒弟,黑色的袍子摩擦著脚踝发出柔细的声音。达拉马惊吓的无法动弹。保护的魔法从他的脑海中流失。他的脑中一片空白,什么也看不见,只剩下一双平板,冷漠的金色双眼。雷斯林慢慢的抬起手,轻柔的放在达拉马的胸膛上,五只手指尖微微接触到达拉马的黑袍。

疼痛几乎难以忍受。达拉马的脸色死白,双眼圆睁,挣扎著呼吸。但,黯精灵无法脱离这只恐怖的手。达拉马被雷斯林的眼光控制的死死的,连尖叫声都发不出来。

「一字不漏的告诉他们我对你透露的,」雷斯林耳语道,「以及你所推测的真相。也替我向伟大的帕-萨理安致意...徒弟!」

法师抽回手。

达拉马倒在地上,抓著胸口哀号。雷斯林跨过他的身体,看也不看一眼。黯精灵可以听见他离开房间,黑袍摩擦的声音,大门打开关上的声音。在剧痛之下,达拉马扯开了袍子。五条血红、隐隐生光的血痕从他的胸口往下流,浸湿了黑袍;五个流血不止,深不见底的血孔烙印在他的胸口,彷佛是场邪异的恶作剧。

第十节

「卡拉蒙!醒醒!醒醒!」

不要。我躺在自己的坟墓里了。地底下很暖和又安全。你吵不醒我的,你碰不到我。我躲在泥土里,你找不到我。

「卡拉蒙,你一定得看看这个!快醒来!」

一只手拨开黑暗,拉扯著它。

不要,提卡,走开!你会让我又活过来,又要继续受苦。在伊斯塔血海底下你应该让我永远沈睡的。不过,现在我在这里终于找到了安宁。我要在自己挖的坟墓里安息。

「*嘿,卡拉蒙,你最好醒过来看看这个!*」

这些话!好熟悉。当然,是我说的!是好久以前我对雷斯林说的,当他第一次来到这座森林的时候。现在我怎么会又听到这些话?除非我*就是*雷斯林...啊,这太-有只手在拨他的眼皮!两只手指试图撬开他沈重的眼皮!这碰触让恐惧混入了卡拉蒙的血液之中,让他的心脏开始急速的跳动。「啊!」卡拉蒙警张的大吼,试著要爬回泥土中;因为那只被硬生生打开的眼睛看到了一张巨大的脸-溪谷矮人的脸!

「卡拉蒙醒来了,」噗噗回报。「拉著,」她对泰索何夫说,「你拉住这只眼睛。我打开另一只。」

「不要!」泰斯急忙大叫。泰斯把噗噗从战士身上拉开,悄悄的把她推到身后。「呃...你去弄些水来。」

「好主意,」噗噗蹒跚的跑开。

「没-没事了,卡拉蒙,」泰斯跪在大汉身边,轻拍著他。「那只不过是噗噗。我很抱歉,但是我在-呃-在注意其他的...你等下就会看到...我忘了看住她。」

卡拉蒙呻吟著用手捂住脸。他藉著泰斯的帮助缓缓的坐起身。「我梦到我死了,」他低沈的说。「然后我看到那张脸-我知道完蛋了。我在地狱深渊里了。」

「你可能会宁愿现在是在那边,」泰斯闷闷不乐得说。

卡拉蒙注意到坎德人不寻常的严肃态度,立刻抬起头。「为什么?你是什么意思?」他沙哑的问。

泰斯避开这个问题,问道,「你觉得怎么样?」

卡拉蒙皱起眉。「如果你真的想知道的话,我头很晕。」大汉喃喃道。「我真希望没有这种感觉。就这样。」

泰索何夫若有所思的打量了他一阵子。接他慢慢的伸手进包包里面,拿出一个装在小皮袋子里的瓶子。「拿著,卡拉蒙,」他静静的说,「如果你真的需要。」

大汉的眼睛一亮。他机口的伸出颤抖的手,一把抢走瓶子。他拔开瓶塞,嗅了嗅,露出笑容,把瓶口凑到嘴边。

「不要这样瞪我!」他愠怒的命令泰斯。

「对-对不起。」泰斯脸红了起来。「我-我去看看克丽珊娜小姐-」

「克丽珊娜...」卡拉蒙放下瓶子,嘴里感觉不到任何味道。他揉揉惺忪的双眼。「对啊,我忘了她了。好主意,你去看看她的状况。事实上应该要把她带离这里。你和那只全身都是臭老鼠的溪谷矮人也一样!快滚,不要来烦我!」卡拉蒙再度高举起瓶子,猛灌一大口。他咳了片刻,放下瓶子,用手背擦乾嘴角,愣愣的看著泰斯,「快滚!全部给我滚!不要烦我!」

「对不起,卡拉蒙,」泰斯静静的说。「我真的很希望我们可以。但是我们无能为力。」

「为什么?」卡拉蒙大吼。

泰斯深吸一口气。「因为,如果我没记错雷斯林告诉过我的故事,现在威莱斯的森林已经找到我们了。」

有那么片刻,卡拉蒙瞪著泰斯,满布血丝的双眼圆睁。

「这不可能,」片刻之后他说,他的声音几乎和耳语一样。「我们离那边还有好几里!我-上次花了我和小雷...花了我们几个月才找到威莱斯森林!***师之塔还在离这边很远的地方!照著你的地图来看,它甚至要过了奎灵那提。」卡拉蒙怨恨的看著泰斯。「这该不会又是那张说塔西斯还靠海的旧地图吧?」

「有可能,」泰斯急忙把地图卷好,藏到背后,迟疑的说。「我有好多张...」

他忙乱的转移话题。「但雷斯林说这是个魔法森林,所以我猜它可能主动找到我们,如果传说没错的话。」

「这*的确*是个魔法森林,」卡拉蒙喃喃的说,他的声音低沈而颤抖。「这是个恐怖的地方。」他闭上眼,摇摇头,突然,他抬起头,脸上露出狡猾的神情。「这是个骗局,对吧?想骗我不喝酒的骗局!哼,这不会管用的-」

「这不是骗术,卡拉蒙。」泰斯叹口气,指著附近。「看看这里。这就是雷斯林对我描述过的地方。」

卡拉蒙转过头,看见了眼前的景象以及关于弟弟的痛苦回忆,不禁打了个寒颤。

他们所扎营的草地原先是离道路有一段距离的空地。四面环绕著枫树、松树、核桃木,甚至还有一些白杨树。这些树正开始发芽。卡拉蒙在挖掘克丽珊娜墓穴的时候曾经抬头看过这些树。那时枝枒在晨光中闪动著春天翠绿的光芒。野花在树根附近茂密的生长著,都是早春会盛开的花朵-报春花和紫萝兰。现在,当卡拉蒙四下望去的时候,他依旧可以看见这些树木包围著他们-至少在三个方向上是的。剩下的一方-南方-树的类型改变了。

这些树大多已经枯亡,肩并肩整齐的排列著。当旁观者更仔细的观察时,他会看见在许多角落还有几株未枯的树,彷佛将军监视著沈默的部队。阳光无法穿透这座森林。浓密的毒雾环绕著树木,遮挡了光线。这些树本身看起来扭曲、变形,巨根像是挖入地层的兽爪。没有微风拂动它们枯死的枝叶。但是-最让人不寒而栗的是-森林里有东西在移动。卡拉蒙和泰斯眼睁睁看著森林里的阴影在空洞的树干、荆棘间无声的流动。

「哪,你看这个,」泰斯说。坎德人不理卡拉蒙的警告,笔直的跑向森林。当他这样做的时候,树木让了开来!一条小径打开来,通往森林黑暗的中心。「很难相信吧!」泰斯高兴的大叫,在踏入森林之前急停下来。「当我后退的时候-」

坎德人往后退,树干又再度合拢,形成一扇浓密的屏障。

「你说得对,」卡拉蒙声音粗嘎的说。「这的确是威莱斯森林。它当初也是在某一天的早晨出现在我们的面前。」他低下头。「我不想要进去。我试著要阻止小雷。但是他根本不害怕!树木在他面前让开,他就这么进去了。"走在我身边,哥哥,"他告诉我,"我会让你毫发无伤的。"我对*他*说过多少次这样的话?现在他根本不害怕!我怕的不得了!」

卡拉蒙突然抬起头。「我们赶快离开这里!」他狂乱的用颤抖的手抓起睡袋,一不小心将瓶子里的酒撒在毯子上。

「没用的,」泰斯简单的说。「我试过了。看。」

坎德人背对树林,往北走。树木没有移动。但是-无法解释的-泰索何夫变成往森林走去!不管他怎么努力,怎么乱转,最后他总是毫无选择的走向迷雾环绕的可怕森林。

泰斯叹口气,站到卡拉蒙身边。坎德人面色凝重的看著大汉满是泪痕的脸、红肿的双眼,慢慢的伸出手,放在战士曾经强壮的臂膀上。

「卡拉蒙,你是我们之中唯一来过这里的人!你是唯一知道路的人。而且,还不只这样。」泰斯指著前方。卡拉蒙转过头来。「你刚刚问我克丽珊娜小姐怎么样了。她就在那边。她还活著,但是却又好像死掉了。她的皮肤冰的吓人,眼神僵直。她还在呼吸,心脏也在跳动,可是给人的感觉却好像在她身体里运送的是精灵保存尸体的防腐剂!」坎德人颤抖著深吸一口气。

「卡拉蒙,我们一定得帮她忙才行。也许那边」-泰斯指著森林深处-「那些法师们可以帮助她!我抱不动她。」他无助的举起手。「我需要你,卡拉蒙。她也需要你!我认为你算是欠她一次。」

「她受伤是我害的吗?」卡拉蒙气冲冲道。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泰斯说,边揉著眼睛。「我想这不是任何人的错。」

「不对,的确*是*我的错,」卡拉蒙说。泰斯抬头看著他,听见卡拉蒙的声音中有种他已经很久很久没听过的特质。大汉愣愣的站著,看著手中的酒瓶。「是该面对现实的时候了。我之前都把责任推到其他人的身上-雷斯林、提卡...但是其实我内心一直都知道,是我自己的问题。我做过一个梦,梦到自己躺在墓穴里,我才知道-这*已经是*谷底了!我不能再堕落下去了。要嘛我就只能躺在那边等其他人把土倒在我脸上-就像我埋葬克丽珊娜的那个样子-不然我就只能自己爬出来。」

卡拉蒙长长的叹口气。接著,他突然下定决心,把软木塞回瓶口,酒瓶交给泰斯。「拿著,」他柔声说。「我可能要爬很久才能回到地面,可能也会需要很多帮助。但是,我不再需要这样的帮助了。」

「喔,卡拉蒙!」泰斯把手臂拼命伸长,尽量的抱住大汉的水桶腰。「我并不真的害怕这个阴森森的地方。我刚刚只是想我要怎么自己一个人穿过这片森林。更别提还要带著克丽珊娜小姐-喔,卡拉蒙!我好高兴你恢复正常了!我-」

「乖,乖,」卡拉蒙尴尬的红著脸,轻柔的将泰索何夫推开。「没事了。我不确定我能够帮上多少忙-我第一次来这边的时候快要吓死了。但是,你说得对。也许那些法师可帮忙克丽珊娜。」卡拉蒙脸色一正。「也许他们也能够回答一些有关小雷的问题。那个溪谷矮人到哪里去了?还有」-他低头看著腰带-「我的匕首呢?」

「什么匕首?」泰斯轻巧的溜开,注意力都集中在森林上。

卡拉蒙脸色凝重的伸出手,抓住了坎德人。他的视线移向泰斯的腰带。泰斯也跟著低头看去。他惊讶的睁大眼睛。

「你是说*那支*匕首吗?天哪!不知道这个匕首是怎么跑到这里来的?你也该知道,」他若有所思的说,「我敢打赌是你在打斗的时候不小心弄掉了它。」

「是啊,」卡拉蒙喃喃的说。他自言自语的拿回了匕首,正准备放回腰间的时候,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他警觉的转过头,一大桶的冰水不偏不倚的浇在他头上。

「卡拉蒙醒过来了,」噗噗把水桶丢在一旁,骄傲的宣告。

卡拉蒙一边试著把衣服晾乾,一边观察著眼前的树木,过去的痛苦回忆又涌上心头。最后,他叹了一口气,站了起来,检查武器,穿好护甲。泰索何夫立刻跑到他身边。

「我们走吧!」他迫不及待的说。

卡拉蒙停下脚步。「走进森林吗?」他绝望的问。

「废话,当然罗!」泰斯惊讶的反问。「不然还要去哪里?」

卡拉蒙双眉深锁,叹口气,缓缓的摇摇头。「不行,泰斯,」他沙哑的说。「你要待在这边照顾克丽珊娜小姐。没错,你看,」他赶忙设法塞住坎德人一连串的抗议声,「我只不过要稍稍走进森林里去-呃,看看状况。」

「你认为里面有东西,对吧?」泰斯指控道。「这也是为什么你不想让我进去的原因!你打算要自己走进去,里面将会有一场大战,你会杀死它,而我会错过所有的好戏!」

「我可不这么认为,」卡拉蒙喃喃的说。他担心的看著被雾气笼罩的森林,下意识的把剑绑紧一些。

「至少告诉我你认为里面有什么嘛,」泰斯说。「而且,你看,假设万一*你*被*它*杀死了之后我该怎么办?那个时候我可以进去了吗?我应该要等多久?它-这么假设好了-五分钟杀得死你吗?十分钟?我不是认为你一定会被打败啦,」他看见卡拉蒙的眼睛睁大,急忙加上一句。「但是我真的应该知道,我的意思是说,因为你准备让我负责剩下的事情...」

噗噗怀疑的看著眼前邋遢的战士。「噗噗觉得-两分钟。两分钟就会干掉他。要不要打赌?」她看著泰斯。

卡拉蒙恶狠狠的瞪著两个人,又叹了一口气。毕竟泰斯只是实事求是而已。「我不确定会有什么状况,」卡拉蒙喃喃的说。「我-我记得上次,我们...我们遇到一个...一个怨灵。它-小雷...」卡拉蒙沈默不语。「我不知道你们该怎么做,」几分钟之后他说。他垂头丧气的转过身,慢慢的朝森林走去。

「我想,你们只能尽全力吧!」

「噗噗猜里面有好大蛇,噗噗觉得只会撑两分钟,」噗噗对泰斯说,一边不停的翻弄著袋子里的东西。「泰斯准备拿什么做赌注?」

「嘘,」泰斯看著卡拉蒙走开,柔声说。接著,他摇摇头,小跑步到克丽珊娜身边坐下来,后者躺在地上,双眼无神的看著天空。泰斯温柔的把牧师的白色兜帽拉起,盖在她头上,避免阳光直接照在她脸上。他徒劳无功的试著把克丽珊娜的双眼阖上,但她的肌肤彷佛变成了大理石一般。

在森林里,雷斯林彷佛紧紧跟随著卡拉蒙。战士几乎可以听见弟弟红袍摩擦的声音-在以前它还是红色的时候!他可以听见弟弟的声音-永远都细柔、低微,但是却都带著对朋友们的嘲讽。但是卡拉蒙以前都不觉得这有什么特别。他觉得自己能明白-或者以为自己明白。

随著卡拉蒙的靠近,森林里的树木突然移动起来,就如同坎德人之前靠近的时候一样。

就像我们以前靠近的时候一样...那是多少年前了,卡拉蒙这样想。七年?只有七年吗?不对,他伤悲的想。这已经过了一辈子,对我们两个来说都有一辈子那么久。

当卡拉蒙来到森林边缘的时候,大雾沿著树根流了出来,从脚踝渗进那种冰冷彻骨的寒意。树木静静的瞪著他,枝枒痛苦的扭曲著。他想起了西瓦那斯提变形的树林,这又带回了许多关于弟弟的回忆。卡拉蒙呆站了片刻,看著眼前的森林。他可以清楚的看见等待著他的黑影。这次,这次没有雷斯林可以帮忙抵挡这些阴影了。

「在我进入威莱斯森林之前,我从来不害怕任何东西,」卡拉蒙低声对自己说。「上次我会进来只是因为你和我在一起,弟弟。是你的勇气让我继续往前走。没有你,我要怎么走进去?这是魔法。我根本不了解魔法!我根本无法和它对抗!这里有什么希望?」卡拉蒙举起手挡住眼睛,试图避开这些可怖的景象。「我没办法进去,」他可怜兮兮的说。「这对我期望太高了!」

他将剑抽出鞘,握在手上。他的手不停的发抖,几乎没办法握稳剑。「哈!」他自暴自弃的说。「看到了吗?我连小孩子都打不赢这对我要求太高了。没希望,没有希望了...」

*「战士,在春天的时候,当天气温暖、树木翠绿的时候,很容易就可以找到希望。在夏天,当树林里撒满金色阳光的时候,也很容易找到希望。秋天,当枫红片片的时候,也很容易找到希望。但是,在冬天,当寒风凛烈,天空灰暗的时候,树木会全部枯萎吗,战士?」*

「是谁在说话?」卡拉蒙大喊著,疯狂的看著四周,颤抖的手紧抓住剑。

*「战士,当大地冰封、陷入黑暗的时候,树木会怎么样?它们会往下扎根,战士。它们会不停的往下挖,直到根部深入温暖的地心。在那里,树木可以找到维持它们渡过阴暗冰冷的动力和养分,让它在春天有机会重新复苏。」*

「那又怎么样?」卡拉蒙质疑道,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打量著四周。

*「你正处在生命中最冰冷的寒冬,战士。因此你必须要深深的往下挖,这样才能找到让你渡过冰寒黑暗的力量。你已经没有春天的生命力和冬天的活力。你必须从自己的心、灵魂中找到能够帮你的力量。最后,你才会像森林一样,在春暖花开的时候重生。」*

「你说得可好听-」卡拉蒙皱著眉说,打从心底不相信这些有关春天和树木的废话。但话还没说完,一口气就突然卡在喉中。

森林在他的眼前慢慢改变了。

原先扭曲、变形的树枝在他的眼前挺直起来,指著天空,不停的长大、长高。他把头不断的往后弯,几乎站立不稳,但还是看不到树顶。这些就是白杨树,在恶龙大肆破坏之前索拉斯所种植的树。就在他的眼前,奇迹发生了,已死的树枝迸放出生命来-绿色的小芽慢慢长大,绽放出闪闪发光的绿色叶子来,再缓缓的转变成夏天金黄的颜色-他深吸一口气的时间,季节就在他的眼前转变。

毒雾消退了,树根旁盛开的花朵中发出了甜腻的香气。树林中的黑暗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照在摇曳枝枒上的阳光。当阳光撒在树叶上时,婉转的鸟叫声随著花香飘送。

休息吧,森林,休息吧,绿色的家园

我们将不再生长,不再腐败,树木永保长青,

熟透的水果永不落下,清澈的流水静止不动

如同玻璃一般,如同在此处静谧之心一般澄澈。

在这些枝枒下,一切都陷入永恒的静止中,

虫鸣鸟叫、人世爱恋,都留在森林之外

跟著热情、失去的记忆一起尘封。

休息吧,森林,休息吧,绿色的家园

光中有光,如同黑暗一样不肯罢手的光

枝枒底下没有阴影,因为阴影已经

被遗忘在光的暖意和绿叶的香气之中

我们将不再生长,不再腐败,树木永保长青,

这里无比的静谧,音乐也无法打破这寂静,

在这世界想像的边缘,纯净

充满了所有的知觉。我们终于有了安身之所

熟透的水果永不落下,清澈的流水静止不动

泪,乾在我们的脸上,或是

安详的停滞下来,停滞在这个充满光的园地里

如同枫一般,如同在此处静谧之心一般澄澈。

休息吧,森林,休息吧,绿色的家园

我们将不再生长,不再腐败,树木永保长青,

熟透的水果永不落下,清澈的流水静止不动

如同玻璃一般,如同在此处静谧之心一般澄澈。

卡拉蒙的眼中充满泪水,这首歌的情境美的如同利剑一样穿透了他的心。

还有希望!他可以在森林里找到所有的答案!他会找到他需要的帮助。

「卡拉蒙!」泰索何夫兴奋的跳上跳下。「卡拉蒙,棒极了!你是怎么做到的?你是在听鸟叫吗?我们快点走,快点!」

「克丽珊娜-」卡拉蒙缓缓转过头。「我们得做个担架才行。你得来帮我-」在他把话说完之前,突然惊讶的瞥见两名白袍人从金黄的树林中走出。白色的兜帽遮住了他们的面貌,卡拉蒙什么都看不见。两人在他面前微微行礼之后,走到克丽珊娜躺著的草地。两人轻易的将她扛起,走到森林边缘,同时停步,期待的看著卡拉蒙。

「我想他们是在等你先走,卡拉蒙,」泰斯兴奋的说。「你先走,我去把噗噗拉过来。」

溪谷矮人站在草地中央,疑惧的看著森林;卡拉蒙看著眼前的白袍人,突然也有了类似的感觉。

「你们是什么人?」他问道。

他们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的站著,等待著。

「谁理他们是什么人啊!」泰斯不耐烦的拉住噗噗,一路拖过来,她的包包也跟著拖了过来。

卡拉蒙皱著眉。「你先走。」他对白袍人比著手势。对方依旧沈默,动也不动。

「你们为什么要等我进森林?」卡拉蒙后退一步。「去啦」-他比著手势-「把她带到塔里去。你们可以帮助她。你们不需要我-」

对方依旧没有回答,但其中一人举起一只手指著前方。

「快来啦,卡拉蒙,」泰斯急切的说。「你看,他们好像在邀请我们耶!」

*弟弟,他们不会管我们的...不,我们受到了邀请!*这是雷斯林七年前说的话。

「这是法师的邀请,我不信任他们。」卡拉蒙柔声的覆诵七年前的回答。突然,空气中充满了奇怪、阴森、如同耳语一般的笑声。噗噗害怕的抱紧卡拉蒙的大腿。连泰索何夫看起来也有点心不在焉。然后有个声音出现了,和卡拉蒙八年前听到的回答一模一样。

*包括我在内吗,亲爱的哥哥?*——

第十一节

可怕的幽灵越来越靠近她。克丽珊娜被她从未曾经历过的一股恐惧包围了,这种恐惧她以前绝不会相信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当克丽珊娜瑟缩在这恐惧之前时,她有生以来第一次面对死亡-自己的死亡。这不是她以前一直盼望的飞往应许之地时那种被祝福的死亡。这是惨烈的痛苦和不停嚎叫著的黑暗,被迫要永远日日夜夜忌妒活物的诅咒。

她试著呼唤他人的帮助,但是她发不出声音。反正也不会有任何人会来帮助她。酒醉的战士倒卧在自己的血泊中。她的医疗神技保住他一条命,但却必须睡上好几个小时才能恢复。坎德人不可能帮的上忙。没有任何人可以帮助她对抗这...

那黑影继续不断的往前走,越来越靠近。快跑!她的脑中不停的尖叫著。但是她的四肢都失去了移动的力量。她只能够勉强往后爬,似乎她的身体靠著自己的意志在移动,完全不受她的控制。她甚至连要把视线转移开来都做不到。橘色闪烁的光芒,紧紧的攫住她的视线。他举起手,一只幽灵爪。她可以看穿这只手;事实上,她甚至可以看穿他整个人,直接看到背后的阴影。银色的月亮高挂在天空,但是漆黑的索兰尼亚护甲所反射的却不是天上的光。这个邪恶的灵魂似乎靠著腐败的能量散发出自己的光芒来。他的手越举越高,克丽珊娜明白,当他的手举到和她的心脏一样高时,她就会死去。

透过因害怕而僵硬的嘴唇,克丽珊娜喊出了一个名字,「帕拉丁,」她祈祷著。恐惧依旧没有离开,她依旧无法将视线扯离这双橘红的火眼。但是她的手还是慢慢的移到脖子上。她一把抓住脖子上的护身符,把它扯了下来。她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在缓缓的流失,意识慢慢的模糊;克丽山娜举起手。白金的护身符捕捉了索林那瑞的光芒,散发出蓝白色的眩光。那邪恶的灵体说了-「灭!」

克丽珊娜感觉到自己慢慢的往下落。她的身体撞击到地面,但是又穿透过去。不停的往下掉...往下掉...闭上眼睛...睡著...做梦...

她出现在一个全由橡树所构成的树林里。死白的手紧握著她的双脚,渴望鲜血的大口对她嘶吼著。黑暗彷佛永无止尽,树木嘲笑她,摇动的枝枒发出毫不留情的笑声。

「克丽珊娜,」一个轻柔的声音说。

这会是什么?会是什么东西从橡树的阴影中呼唤她?她可以看见这个身影站在空旷的地方,披著白袍。

「克丽珊娜!」那声音又出现了。

「雷斯林!」她感动的啜泣。克丽珊娜踉跄的逃开橡树林,步履不稳的躲过那些可怖的骷髅爪,最后终于感受到他支持的臂膀。她甚至还可以感觉到纤细手指的热度。

「不要害怕,神眷之女,」那声音温柔的说。克丽珊娜在他的臂膀中颤抖著,安心的闭上双眼。「你已经通过了考验。你安全的通过了这个树林。没什么好帕的,你有我给你的护身记号。」

「是的,」克丽珊娜喃喃的说,手抚弄著他亲吻过的前额。接著,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刚刚经历过的景象,而且自己竟然在对方面前失态,于是立刻把法师的手推开了。她往后退了几步,冷冷的看著他。

「你为什么要用这么可怕的东西来把自己团团围住?」她质疑道。「你为什么会需要这些...这些守卫呢?」她的声音中带著些许无法控制的颤抖。

雷斯林轻松的看著她,金色的双眼在法杖的光芒下隐隐生光。「你又是用什么方法来保护自己?」他问。「假如我踏上你们的圣地,我将会受到多少的折磨?」

克丽珊娜本来准备毫不留情的反击,但是话到口边又吞了回去。的确,像神庙这种奉献给帕拉丁的圣地,如果有任何敬拜黑暗之后的使徒踏上这些土地,他们就会知道触怒帕拉丁的下场。克丽珊娜看见雷斯林微微一笑,嘴唇稍稍的抽动。她感觉到自己的脸开始变烫。他怎么胆敢这样对待她?从来没有人胆敢这样的嘲弄她!从来没有任何人让她陷入这样进退两难的处境中!

自从那天傍晚,她在阿斯特纽斯的家中和雷斯林会面以来,她就再也没有办法将他的影像赶出脑海。她开始期待今天拜访这座塔的行程,却又忍不住感到害怕。她把和雷斯林之间所有的对话都告诉了伊力斯坦-除了,除了他赐给她的“护身记号“之外。不知道为什么,她没有办法告诉伊力斯坦雷斯林碰过她,甚至亲-不,还是不要让他知道比较好。

伊力斯坦已经够低潮了。他认识雷斯林,他很久以前就认识他了-法师就是当初将他从帕克.塔卡斯,猛敏那的监狱中救出来的英雄之一。伊力斯坦从来不喜欢,更别说信任雷斯林了-不过,本来也就没有任何人信任他。听说法师换上黑袍时,伊力斯坦并不感到惊讶。克丽珊娜转述帕拉丁的警告时,他也不惊讶。他惊讶的是克丽珊娜竟然要和雷斯林会面。他惊讶-而且更提高警觉-的是克丽珊娜竟然被邀请前往***师之塔拜访雷斯林。这座塔现在可以说是全克莱恩上邪恶的中心。伊力斯坦其实不愿意让克丽珊娜前去,但是诸神的教诲训诫他要尊重别人的自由。

他告诉了克丽珊娜他的想法,后者尊敬的聆听。但是她依然被一种自己无法明白的力量吸引-虽然她告诉伊力斯坦这是为了「拯救世界」。

「这世界运转的好好的,」伊力斯坦神情凝重的回答。

但是,克丽珊娜并没有听进去。

「进来吧,」雷斯林说。「小酌几杯会让你忘却这可怕的经历。」他专注的打量著她。「你很勇敢,神眷之女,」她从他的话中听不出任何嘲弄的意味。「很少人能够逃过这恐怖的树林。」

接著他转过身,克丽珊娜感到十分庆幸。她感觉自己因为他的称赞而双颊泛红。

「靠近我,」他走在前面,边回头说,黑色的袍子发出轻柔的摩擦声。「待在我法杖的光芒之下。」

克丽珊娜照著指示做了,同时注意到自己的白袍在法杖之光下彷佛冰冷的银月一样,正好和雷斯林黑色天鹅绒袍子底下所隐藏的温热成对比。

他带领著她穿过了可怖的大门。她好奇的看这两扇门,脑海中浮现了邪恶法师将自己穿刺在门上,并且用最后一口气诅咒这座塔的恐怖故事。她可以感觉到身边有某种东西在移动。不只一次的,她回头一望,感觉到冰冷的手放上她的脖子。不只一次的,她从眼角看见了什么东西,当她转过身要看的时候,却又什么都看不见。呛鼻的浓雾从地面升起,雾中混杂著腐败的味道,让她感觉到一阵寒意。她开始不由自主的发抖,就在此时,当她回头一看,一双漂浮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她。她急忙跑向前,抓住雷斯林的手臂。

他好奇的打量著她,脸上微微带著的笑意让她的脸又红了起来。

「没有害怕的必要,」他说,「我是这里的主人。我不会让你受到任何的伤害。」

「我-我不是害怕,」虽然她知道雷斯林能够感觉自己在发抖,但她还是不愿意承认,「我...不过是...没踏稳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请恕我大意,神眷之女,」雷斯林说;克丽珊娜不确定他现在的话声中有没有讽刺的意味。他停下脚步。「让您自己在这块不熟悉的地方摸索真是失礼,我应该要帮您忙才对。您现在觉得好走一些了吗?」

「不烦您操心,已经好多了,」在那奇异双眼的注视下,她羞红了脸。

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笑了笑。她低下头,不敢面对他,两人就这样继续的走著。在两人抵达塔的大门之前,双方都没有开口。那扇不起眼的木门上刻著一些奇异的符号。雷斯林没有说话,也没有做出任何克丽珊娜能察觉的动作,但是-两人一靠近-门就慢慢的打开了。光线从里面流泻而出,克丽珊娜感觉这股光带来了暖意,紧张的情绪开始放松,一开始的片刻,她并没有看见光芒中有一个隐约的身影。

当她看见的时候,她停下脚步,警觉的往后退。

雷斯林用瘦长、炽热的手指碰碰她的手。

「那不过是我的徒弟,神眷之女,」他说。「达拉马是活生生,有血有肉的-至少现在还是。」

克丽珊娜不了解他最后一句话的用意;因为她根本没有用心听,所以根本没发觉他声音中隐藏著的嘲弄。竟然有活人住在这里的事实让她太过惊讶。我怎么这么笨,她埋怨自己。我把这个人当成什么样的怪兽?他只是个*人*,不过如此而已。他是人类,有血有肉的人类。这想法让她放松下来。她对著那学徒优雅的伸出手,就像接受新进神职人员的致意一样。

「这是我的徒弟,达拉马,」雷斯林指著对方。「这位是克丽珊娜小姐,帕拉丁的神眷之女。」

「克丽珊娜小姐,」学徒语气沈重的说,同时微微鞠躬,将她的手凑到唇边。接著他抬起头,原先遮住他面孔的兜帽落了下来。

「精灵!」克丽珊娜吃了一惊。她忘记收回自己的手,依然放在精灵的手中。「但是,这不可能,」她困惑的说。「精灵不可能服侍邪-」

「神眷之女,我是黯精灵,」学徒说,她注意到了对方语调中带著一丝伤感的意味。「至少,我的同胞是这样叫我的。」

克丽珊娜尴尬的喃喃道。「我很抱歉。我不是故意-」

她结巴的说不出话,一时之间感到手足无措。她几乎可以听见雷斯林暗地嘲笑的声音。她又再一次的在他面前惊慌失措。她生气的把手抽离学徒冰冷的手,同时另外一只手也放开了雷斯林。

「达拉马,神眷之女刚才完成一段非常疲累的旅程,」雷斯林说。「请带她到我的研究室,倒杯酒给她润润喉。请您原谅,克丽珊娜小姐」-法师点头示意-「我必须先去处理一些事情。达拉马,这位小姐有任何的需要,都马上照办。」

「当然,*夏拉非*,」达拉马尊敬的回答。

雷斯林离开之后,克丽珊娜没有说什么,压力消失之后,一阵倦意随即涌上。这一定和与死敌搏斗的战士获胜之后所感觉到的疲惫一样。她静静的随著学徒走上一连串的楼梯,悄悄的观察著。

雷斯林的研究室和她想像中的完全不同。

我*期待*什么?她自问。当然不是这间静谧,放满各种书籍的小房间。家具精巧而且舒适,壁炉中燃著温暖的火焰;这正是刚离开修肯树林的人最需要的东西。达拉马倒给她的酒也非常的香醇。当她啜饮著美酒时,暖意似乎慢慢的渗进她的身体中。

达拉马搬来了一张小巧,雕工精致的桌子,放到她的右手边。桌上摆著的是一盆新鲜水果和冒著热气的香软面包。

「这是什么水果?」克丽珊娜拿起一粒水果,好奇的打量著。「我以前从来没看过这种水果。」

「当然没有,神眷之女,」达拉马微笑的回答。她注意到,这年轻学徒的笑意和师父不同,它们会反射在双眼之中。「这是*夏拉非*从米萨斯岛上运来的。」

「米萨斯?」克丽珊娜惊讶的说。「但是这几乎在世界的另一边了!牛头人居住在那边。它们不会让陌生人进入的!是谁拿来的?」

她脑海中突然浮现了牛头人运送这美味水果的样子,只好匆忙的把水果放回盆子里。

「尝尝看,克丽珊娜小姐,」达拉马声音中不带任何的情绪,「你会发现它其实很可口的。*夏拉非*的健康状况非常微妙,他能入口的食物并不多。他平常只吃只这种水果、面包和水。」

克丽珊娜的疑惧开始消退。「好的,」她喃喃道,双眼不由自主的看向大门。

「他非常虚弱,对吧。而且又咳的那么厉害...」她的声音中充满了同情。

「咳嗽?喔,是的,」达拉马很快的回答,「他...的咳嗽。」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如果克丽珊娜觉得这不寻常,她也很快就忘记了。

学徒站了片刻,等著招呼她任何的需求。克丽珊娜没有开口,于是他鞠躬道。「小姐,如果您没有什么要吩咐的。请容我退下。我自己也有一些研究要做。」

「当然,我在这边很好,不需要您费心,」克丽珊娜突然回过神,「他是你的老师罗?」她下意识的问道。现在换她专注的看著达拉马了。「他是个好老师吗?你从他那边有学到什么吗?」

「他是我辈中最有天赋,也最有成就的人,克丽珊娜小姐,」达拉马低声说。「他不但聪明、自制、技巧又非常的纯熟。从以前到现在只有一个人可以和他媲美-伟大的费斯坦但提勒斯。而且,我的*夏拉非*还更年轻,只有二十八岁。如果他活下去,他甚至可能-」

「如果他活下去?」克丽珊娜覆诵道,随即又对自己声音中流露出来的关切感到厌恶。关切是很正常的,她安慰自己,毕竟他也是神的子民。所有的生命都是可贵的。

「这门学问充满著危险,小姐,」达拉马说。「现在,请容许我告退...」

「当然,」克丽珊娜喃喃道。

达拉马再次行礼,悄悄退出房间,关上了大门。克丽珊娜玩著手上的杯子,看著火炉中的火焰,陷入长考中。她没有听见门打开的声音-如果门有打开的话。她感觉到手指轻触自己的头发。她打了个寒颤,扫视四周,却发现雷斯林就坐在她背后书桌旁的高背椅上。

「您有什么需要吗?您还满意吗?」

「是-是的,」克丽珊娜结巴的回答,飞快的把酒杯放下,以免让他看见自己的手在发抖。「一切都很好。事实上,真的很舒适。你的学徒-达拉马?他蛮有魅力的。」

「可不是吗,」雷斯林说。他将双手的指尖轻触,微微的靠在桌上。

「你的手真是漂亮,」克丽珊娜下意识的说。「看起来多么的纤细而优雅,」

她突然发现自己的失态,羞红著脸,结巴的说,「但-但是我-我想这是您的学问所必需的-」

「是的,」雷斯林笑了,克丽珊娜觉得这次真的看到了发自内心的快乐。他对著火光举起手。「当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我就可以用这双手来娱乐别人,或是让我的哥哥吃惊;即使在那个时候,这双手就已经学会了不少技巧。」雷斯林从袍子的密袋里拿出了一枚金币,将它放在指节上,毫不费力的让金币在手上舞动著。它在他的的手上消失又出现,时而跃上天空,又从另外一只手出现。克丽珊娜惊讶的欣赏著。雷斯林瞥了她一眼,她发现那笑容被伤痛所取代了。

「是的,」他说,「这是我唯一的技巧,这是我唯一的天赋。这让其他的小孩很高兴,也是唯一让他们不揍我的方法。」

「揍你?」克丽珊娜迟疑的问,他话中的痛苦让她感同身受。

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愣愣的看著手上的金币。然后,他深吸一口气,「我可以想像你的童年,」他喃喃的说。「你来自一个富裕的家庭,他们是这么告诉我的。你一定受到无微不至的照顾,只要你想要的,就会送到你手上。你被人溺爱、崇拜、照顾。」

克丽珊娜没有回答,她突然觉得有一股猛烈的罪恶感袭来。

「而我的童年和你多么不同啊。」那痛苦的笑容再度出现了。「我的绰号叫做狡诈鬼。我又病又虚弱。而且又太聪明了。他们都是白疑!他们的理想小的可怜-就像我哥哥一样,脑中想的只有怎么吃饱!而我的姊姊又只知道用剑去达成她的目标。没错,我是很虚弱。没错,他们保护著我。但是,有一天,我发誓有一天我会不需要他们的保护!我将会靠著自己,靠著我的天赋-*魔法力*-而功成名就!」

他的双拳紧握,脸色苍白。他突然开始咳嗽,那让人为之颤抖的咳嗽声,让他的身躯也跟著抽搐。从口袋掏出手绢,他擦去嘴角流出的血。

「这就是我为了魔法所付出的代价,」等到他可以开口时,他说。「他们粉碎了我的身体,给我这双被诅咒的眼睛,让我所看到的一切都只有死亡和衰老。但,这是值得的,非常值得的!这换回来的是我终身所追求的-力量!我不需要他们了,我再也不需要任何人了。」

「但这是邪恶的力量!」克丽珊娜关心的靠向雷斯林,说出肺腑之言。

「是吗?」雷斯林突然说。他的声音轻细。「野心邪恶吗?寻找力量,寻找可以控制其他人的力量邪恶吗?如果这些行为都算是邪恶,那么,克丽珊娜小姐,恐怕您必须脱下白袍,换上黑袍才对。」

「你怎么这么大胆?」克丽珊娜震惊的说。「我才不-」

「啊,但是你的确是,」雷斯林耸耸肩。「如果你没有对等的野心,你是不可能这么努力在教会里工作的。」现在换他靠向前了。「你是不是常常会自问-我的存在应该有更*伟大*的目标?*我的*命运将会和其他人不同!*我*可不甘就坐在这里,等著时间慢慢的流逝。我想要控制、操纵、改变这个世界!」

克丽珊娜被雷斯林的目光紧紧攫住,无法开口,无法移动。他怎么会知道?

她害怕的自问。难道他能够看穿我的心事吗?

「这样邪恶吗,克丽珊娜小姐?」雷斯林轻柔的追问,不肯轻易放弃。克丽珊娜慢慢地摇摇头。她慢慢的举起手摸著热烫的额头。不对,这不是邪恶。这不像他描述的那样。但是有什么东西不对劲。她太迷惑了。她脑海中只有一个重复出现的念头:我和他!我们多么相像!

他沈默片刻,等著她回答。她得要说些什么东西。她急忙啜饮一口酒,让她有时间重新整理杂乱的思绪。

「也许我有这些欲望,」她试著找出适当的字眼,「但,即使是这样,我的野心也不是为了自己。我用我的技能和知识来帮助他人。我协助教会-」

「教会!」雷斯林发出不屑的声音。

克丽珊娜的困惑消退了,取而代之的是冷冷的怒火。「没错,」她回答,再度感觉到自己受到虔诚信仰的保护。「是善良的力量,帕拉丁的神力将邪恶驱逐。我寻求的是那个力量。是驱逐-」

「驱逐邪恶的力量?」雷斯林反问。

克丽珊娜眨眨眼,她的思绪让她失言了。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当然,就是-」

「但是邪恶和苦难依然留存在这个世界上,」雷斯林继续道。

「就是因为像你这种人!」克丽珊娜激动的说。

「啊,你错了,神眷之女,」雷斯林说。「这跟我的所作所为一点关系都没有。你看-」他一只手示意牧师靠近,另一只手则伸进袍子的密袋中。

克丽珊娜突然警觉到这有些可疑,并没有靠近,只是小心的看著他拿出来的物体。那是个小圆水晶,看起来就像小孩子玩的弹珠一样。雷斯林把它放上一个银制的架子上,但是这颗透明水晶比精致的架子小了很多,似乎搭配不起来。接著,克丽珊娜大吃一惊,那颗弹珠开始变大了!或者是她自己在变小?她不能够确定。但是水晶珠现在刚好可以放在银制的架子上。

「看看里面,」雷斯林柔声说。

「不要,」克丽珊娜往后退,害怕的看著圆球。「这是什么?」

「龙珠,」雷斯林毫不退让的看著她。「这是克莱恩上仅存的一颗龙珠。它服从我的命令。我不会让你受到伤害的。克丽珊娜小姐,往里面看-除非你害怕真相。」

「我怎么知道它让我看的是真相?」克丽珊娜反问,声音中带著明显的颤抖。「我怎么知道它不会照著你的意思欺骗我?」

「如果你知道龙珠是多久以前的产物,」雷斯林回答,「你就会知道它是由三种袍色的巫师,白袍、黑袍和红袍巫师所打造的。这不是邪恶的工具,也不是善良的工具。它们既是万有,也是全无。你戴著帕拉丁的护身符」-话声中又开始带著嘲讽的意味-「你的信仰也很虔诚。难道我能让你看见你不想看的东西吗?」

「我会看见什么?」克丽珊娜低语道,好奇心和一种奇妙的感觉吸引她靠近。

「是你眼睛看见,但是脑子拒绝相信的事实。」

雷斯林将他纤细的手指放在龙珠上,念诵著命令的咒语。克丽珊娜迟疑的靠近龙珠。一开始她只看见龙珠内部有一团不停旋转的绿色,其他什么都没有。然后她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龙珠里面有双手!有双慢慢伸出来的手...

「不要害怕,」雷斯林喃喃道。「这双手是来找我的。」

的确,当他说话的时候,克丽珊娜注意到龙珠里的那双手伸出来,握住雷斯林的手。随后影像就消失了。狂野、扰动的色彩突然开始在龙珠里面转动著,让克丽珊娜感到一阵晕眩,接著它们就消失了。她最后看见...

「帕兰萨斯,」她惊讶的说。她可以看见整座城市浮在晨雾之中,像是一颗明珠一般。接著整座城开始向她靠近,让她有种往下掉落的感觉。她飞快的进入新城、飞跃城墙、到达了旧城。帕兰萨斯的神庙出现在她眼前,美丽、祥和的圣地沈睡在晨光的照抚下。然后她飞过了神庙,俯视一座高墙。

她屏住呼吸。「这是什么?」她问。

「你从来没有看过吗?」雷斯林回答。「你没注意过这些靠近圣地的小巷子吗?」

克丽珊娜摇摇头,「没-没有,」她断断续续的回答。「但,我一定有看过。我一辈子都住在帕兰萨斯。我知道所有的-」

「不对,小姐,」雷斯林说,他的手指轻抚著龙珠光滑的表面。「不对,你几乎一无所知。」

克丽珊娜无法回答。很明显的,他说的是事实,因为她的确没看过城市的这个部份。这里的巷道中都是垃圾,发出一股让人掩鼻的气味。早晨的阳光也无力穿透这些看来病奄奄,随时要倒下的建筑物。克丽珊娜现在认出了这些建筑,她以前看过这些建筑物的前面。这些建筑物用来储藏各种各样从面粉到葡萄酒的杂货。但是它们从前面看起来有多么的不同啊!这些人是谁?这些可怜的家伙是谁?

「他们住在这里,」雷斯林回答了她脑中的疑问。

「在哪里?」克丽珊娜恐惧的说。「住在那里?为什么?」

「他们住在任何可以找到的地方。他们像是这座城市的蛆虫一样,靠著废物过活。你要问为什么?」雷斯林耸耸肩。「他们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

「但是这好可怕的!我要告诉伊力斯坦。我们会帮助他们的,给他们钱-」

「伊力斯坦早就知道,」雷斯林柔声说。

「不,他不会的!这可能!」

「你也知道。即使跟这个没有关系,你也知道这座城市中别的地方也有同样的不公。」

「我不知道-」克丽珊娜生气的回答,接著又突然住口。记忆一波波的像潮水一般的涌来-她的母亲坐马车经过这些地方的时候要她转过去,她的父亲会很快的拉上窗廉,或是要马车夫改走别的道路。

这些景象开始变动,五彩的颜色开始旋转,各种各样的颜色彼此替换著。克丽珊娜痛苦的看著法师将白色的晨雾掀开,让她一窥金碧辉煌底下的腐败和黑暗。酒吧、妓院、赌场、码头...全部都将它们所包容的痛苦和悲剧血淋淋的呈现在克丽珊娜眼前。她无法再转过头去,也没有可以拉上的窗廉。雷斯林将她拉进去,让她仔细的看著那些无助、饥饿、悲惨、被遗忘的人们。

「不要,」她拼命摇著头恳求,试图远离那张桌子。「不要再让我看了。」

但是雷斯林并不同情她。五彩的颜色又再一次的转动,他们离开了帕兰萨斯。龙珠带著他们环绕这个世界,克丽珊娜每到一个地方,都看到更多的苦难。溪谷矮人,被自己的同胞所驱赶,只能够居住在克莱恩上最肮脏,最破烂的地方。人类在一个乾枯,不再下雨的大地上挣扎著求生。野精灵们被自己的同胞所奴役。牧师利用他们的力量来诈骗无辜的人民,以便获得大量的财富。

这太过分了。克丽珊娜尖叫著用双手掩住脸。房间开始摇晃起来,她踉跄的走著,几乎摔倒在地上。雷斯林的手抱住她,她可以感觉到轻柔的天鹅绒和他体内的高热。她可以闻到香料、玫瑰花瓣以及其他药材的味道。她也可以听见他虚弱的呼吸声。

雷斯林温柔的将克丽珊娜领回她的位子上。她坐下来,很快的脱离他的双手。他的靠近让她同时感觉到厌恶和欢喜,脑中被这两种冲突的情感弄的昏昏沈沈的。她非常希望伊力斯坦在这里帮助她。他会知道,只有他会明白。因为这些事情一定有个解释!这些悲剧、这些苦难,这些邪恶都不应该发生。她感觉到内心无比的空虚,愣愣的看著炉火。

「我们并没有多大的差别。」雷斯林的声音似乎是从火焰中出来的。「我住在我的塔中,专心的研究学问。你住在你的塔中,专心的敬拜你的神明。这个世界则不受影响的在我们四周运转。」

「这才是真正的邪恶,」克丽珊娜对著火焰说。「坐在象牙塔中袖手旁观。」

「现在你才明白,」雷斯林说。「我早就不满足于袖手旁观了。我研究这么多年,只为了一个理由,只有一个目标。现在它就快要落入我的手中。*我*将会改变一切,克丽珊娜。*我*将会改变世界。*这*就是我的计画。」

克丽珊娜飞快的抬起头。她的信仰已经开始动摇,但是信仰的核心仍然很坚定。「你的计画!帕拉丁在我的梦中警告的就是你的计画。这个改变世界的计画将会带来毁灭!」她的手抓紧膝盖。「你绝对不能执行这个计画!帕拉丁-」

雷斯林不耐烦的比了个手势,金色的双眼一瞬间暴射异光。克丽珊娜退了几步,清楚的看到这人内心的火焰。

「帕拉丁不会阻止我,」雷斯林说,「因为我准备要除掉他的宿敌。」

克丽珊娜瞪著法师,不明白他的意思。那会是什么敌人?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力量可以和帕拉丁抗衡?突然间,她明白了雷斯林的用意。克丽珊娜觉得血液倒流,全身害怕的不由自主的抽搐。她无法言语的摇摇头。他的野心实在太庞大,光是想像都会让她感到恐惧。

「听著,」他轻声说。「我会说清楚...」

然后雷斯林告诉她所有的计画。她彷佛在火焰前坐了几个小时,在那金色的双眼瞪视下,在他轻柔的耳语声下无法动弹。克丽珊娜动也不动的听著他述说自己拥有伟大的魔力,和费斯坦但提勒斯曾经发现,却又失落的秘密。

雷斯林的声音消失了。克丽珊娜呆坐了很长的一段时间,迷失在她从未接触过的幻境中。黎明的时候,火焰开始慢慢的熄灭。房间因为晨光而慢慢的变亮。克丽珊娜变冷的房间中颤抖著。

雷斯林咳嗽著,克丽珊娜惊讶的看著他。他的脸色因为疲倦而苍白,眼中带著狂野的光芒,双手不断的抖动。克丽珊娜站了起来。

「很抱歉,」她低声说,「我让你整夜不眠,你看起来很虚弱。我该走了。」

雷斯林和她一起站起来。「不要担心我的健康,神眷之女,」他露出一个扭曲的微笑。「在我体内燃烧著的烈火足以温暖我残破的躯体。如果您需要的话,达拉马将会护送您离开修肯树林。」

「好的,谢谢你,」克丽珊娜喃喃的说。她几乎忘记自己还必须要通过那个恐怖的地方。她深吸一口气,对著雷斯林伸出手。「多谢您抽空和我见面,」

她礼貌性的说。「我希望-」

雷斯林握住她的小手,一股暖意传来。克丽珊娜看著他的双眼,发现了自己的倒影-一个苍白的女人穿著白袍,一头及肩的黑发。

「你不能够这样,」克丽珊娜低语道。「这是不对的,必须要有人阻止你。」她紧紧的握住他的手。

「证明这是邪恶的,」雷斯林将她拉近,「说服我这是邪恶的。说服我只有善良一方的作法才能拯救世界。」

「你会听吗?」克丽珊娜若有所思的问。「你被深沈的黑暗所包围,我要怎么样接触你?」

「黑暗消退了,不是吗?」雷斯林说,「黑暗消退了,你进来了。」

「是的...」克丽珊娜突然意识到他温热的双手紧紧握住了她。她涨红著脸后退一步。她下意识的揉著自己的手,彷佛被烫伤了一般。

「再会,雷斯林.马哲理,」她躲开他的目光。

「再会,帕拉丁的神眷之女,」他说。

门打开了,达拉马站在门边,但克丽珊娜并没有听见雷斯林召唤他的学徒。克丽珊娜拉起白色的兜帽盖住黑发,转身离开雷斯林,踏出那扇门。当她在灰暗的走廊上行走时,她可以清楚的感觉到金色双眼的目光穿透了袍子。当她来到往下的漫长楼梯之前时,他的声音传过来。

「也许帕拉丁不是派你来阻止我,克丽珊娜小姐。也许他派你来帮助我。」

克丽珊娜停下脚步回头看。雷斯林已经走了,黑暗的走廊空荡荡的。达拉马静静的站在她身边等带著。

克丽珊娜慢慢的握住袍子,避免自己不小心踏到,缓缓的走下楼梯。她继续的往下降...往下降...降入沈静的睡眠中——

第十二节

数世纪以来,威莱斯的***师之塔一直是安塞隆大陆上魔法的最后堡垒。当教皇驱赶他们,命令他们离开其他高塔时,这里是他们唯一的避难所。他们离开伊斯塔的***师之塔-现在躺在血海之底;他们离开了帕兰萨斯受诅咒的那座黑色高塔,来到了威莱斯。

威莱斯的高塔是座雄伟的建筑,一个让人赞叹的奇景。外墙是个完美的三角形,每个顶点上还有一个尖塔。正中央则是两座主塔,这两座塔都刻意的微微偏斜,让旁观者忍不住眨眨眼,自问-这些塔究竟是不是倾斜的?

墙壁是由纯黑的石头所建造的。打磨的平滑如镜,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在晚上,它的表面则会毫不扭曲的映射两个月亮的光芒,以及第三个月亮的黑暗。这些石头的表面刻著魔法咒语,这些符号拥有强大的魔力,护持著这座塔,这些符号是塔上石头凝聚的力量泉源,也是将它定在地面的力量。墙的顶端十分的平坦,没有任何士兵驻守的工事。因为不需要。

威莱斯之塔远离人烟,被包围在自己的魔法森林中。不属于这里的人永远不可能进入,不被邀请的人也无法踏入森林一步。法师们靠著这些魔力来保护他们的最后基地,不受外界的干扰。

但是,这座塔并不是死气沈沈的。野心勃勃的学徒们从世界各地来到这里,接受严酷-甚至致命-的试炼。高级的法师时常来到这里参与各种的研究、会议、讨论,进行危险、精密的实验。对这些人来说,***师之塔是日夜开放的。

白袍、黑袍、红袍的法师可以随意自如的来去。

虽然他们的价值观有极大的不同-尤其是在对待这世界的立场上-但是每种袍色的法师在塔内会面时都十分的平静。只有为了讨论魔法而起的争执是被允许的。任何种类的冲突都是严格禁止的-罚则只有一条,死亡。

魔法。这是将他们团结起来的唯一力量。这是他们的第一生命-不管他们是谁,为谁效命,穿著什么样的袍子。接受测验时,冷静面对死亡的学徒知道这一点。来这边呼出最后一口气,要被埋葬在此处的老法师们明白这一点。魔法。它是父母、是爱人、是朋友、是小孩。它是地、水、风、火。它是生命。

它是死亡。它超越了死亡。

帕-萨理安站在北边高塔的房间里,静静的想著这些事情,同时看著卡拉蒙和他的小朋友缓缓的向大门接近。

像卡拉蒙一样,帕-萨理安也记得过去的决定。有些人会怀疑他是否会感到后悔。

不,他看著卡拉蒙往前走,对自己说。我不后悔过去的决定。我面对一个困难的抉择,我做了决定就不后悔。

谁敢质疑神?他们需要一把剑。我替他们找到了。就像剑一样,它的两面都是利刃。

卡拉蒙和朋友们很快的到达了大门。门边并没有守卫。一个小小的银铃在帕-萨理安的房间响起。

老法师举起手,门慢慢的打开了。

当他们进入***师之塔的大门时,看起来已经到了黄昏。泰斯惊讶的打量著四周。几分钟前还只是清晨,至少看起来像是清晨!他抬起头,看见红色的落日余晖照著精工打磨的高塔外墙。

泰斯摇摇头。「这里的人要怎么知道时间?」他自问。他站在一个广场上,一边是外墙,一边是两座高塔。广场看起来空旷荒芜,地上铺著青石板,看起来非常古老。没有绽放的花朵,没有打破灰暗的绿树。泰斯很失望的注意到,广场上面什么都没有。一个人也没有。

还是他疏忽了?他突然从眼角看到什么东西,好像是一道白色的影子。他飞快的转过身,却又惊讶的发现对方已经不见了!这里又变得空无一物。接著,他又从眼角看见一个穿著红袍的家伙。他立刻转过头-又不见了!突然间,泰斯觉得自己彷佛被许多人包围,来来去去,交谈、发呆,甚至睡觉!但是-广场还是空旷寂静的。

「这些一定是去参加试炼的法师!」泰斯兴奋的说。「雷斯林告诉过我他们会到处乱跑,但是我没想过会是这样的!不知道他们能不能看见我?卡拉蒙,你觉得我可以碰碰其中一个人吗?卡拉蒙?」

泰斯不停的眨眼。卡拉蒙不见了!噗噗不见了!白袍的法师和克丽珊娜小姐不见了。只剩他孤单一个人!

幸好没有持续太久。一阵黄光闪过,伴随著一种恶臭的气味,一个黑袍法师低头看著他。法师伸出一只手,一只女人的手。

「有人召唤你。」

泰斯吞口口水。他慢慢的伸出手。女人的手握住他的手腕。冰冷的手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也许有人要对我施法了!」他期待的对自己说。

整个广场、黑色的石墙、红色的阳光、青石板,都开始在泰斯眼前融化,好像是被冲掉的颜料一样往下掉。坎德人兴奋的感觉到法师的黑袍缠住他,扼住他的脖子...

当泰索何夫醒来的时候,他躺在非常冰冷、非常硬的石板地上。噗噗在他旁边舒服的打鼾。卡拉蒙缓缓坐起来,迷迷糊糊的摇著头,试图把脸上的蜘蛛网弄乾净。

「喔,」泰斯摸摸脖子。「这感觉真奇怪,卡拉蒙,」他自言自语的站起来。

「你会以为他们至少要变出几张床来吧。如果他们想要让人睡著,说出来不就好了,不需要把人送-喔-」

卡拉蒙听见泰斯的声音不太对劲,立刻抬起头。

这里不只他们几个人。

「我来过这个地方,」卡拉蒙低声说。

他们在一个巨大的,黑曜石雕刻成的大厅中。这个空间大到看不见四周的边缘,高到抬头只看得见一些阴影。没有任何的柱子支撑著顶端,没有光照亮阴影。但是四周还是有来源不明的光线。这光非常的苍白,没有丝毫的暖意。

上次卡拉蒙来的时候,这光只照在一个老人身上,他穿著白袍,单独坐在一张巨大的石椅上。这次,光依旧只照在同样的老人身上,但是这次不只他一个人。他的四周有许多半圆形的石椅-说得精确一点,是二十一张。白袍的老人坐在正中央,他的左边坐著三个看不出来性别种族的人。每个人的兜帽都拉低到遮住整张脸的地步。他们都穿著红袍。在他们的左边坐著六个人,都穿著黑袍。其中一张椅子是空著的。老人的右边坐著另外四名红袍人,在他们的右边则是另外六名白袍人。克丽珊娜小姐则躺在他们面前的地板上,身上盖著白麻布。

整个法师公会中,只有老人的脸清晰可见。

「晚安,」泰索何夫说,他不停的鞠躬后退、鞠躬后退,直到撞上卡拉蒙为止。「这些人是谁?」坎德人压低声音说。「他们在我们的卧房里干嘛?」

「坐在中间的老人是帕-萨理安,」卡拉蒙柔声说。「我们不在卧室里,这里叫做法师之厅吧。你最好把溪谷矮人叫醒。」

「噗噗!」泰斯用脚踢著沈睡的溪谷矮人。

「咕咕噗噜噗噜,」她大喊著翻过身,眼睛坚持不张开。「走开,噗噗睡觉。」

「噗噗!」泰斯不知道该怎么办;老人的眼神似乎直直的穿透他。「嘿!醒来。吃晚饭了。」

「晚饭!」噗噗打开眼睛,跳了起来。她饥渴的四下乱找,却看见二十名穿著袍子遮住脸的法师。

噗噗像是小狗一样的发出一声尖叫声。她下意识的跳起来,死抱著卡拉蒙的脚踝不放。卡拉蒙发现其他人都在看他,试图把这家伙甩开,但是却徒劳无功。她像是只水蛭一样紧紧的抓住不肯放手,一边全身发抖的看著那些法师。

最后,卡拉蒙终于放弃了。

老人的脸稍稍放松了一些,也许是个笑容。泰斯看见卡拉蒙紧张的看著自己发出臭味的衣服。他看见大汉摸著许久未刮的胡子和纠结的头发。他尴尬的羞红了脸。接著他彷佛下定了决心,当他开口的时候,话声中有著明显的自傲。

「帕-萨理安,」卡拉蒙说,这在空旷的大厅里听起来太过大声,「你记得我吗?」

「我记得你,战士,」法师说。他的声音非常轻柔,但是在大厅里面却听的很清楚。即使是临死的叹息在这大厅里也听得见。

他没有再说什么,其他的法师也都没有开口。卡拉蒙不安的扭动著。最后他终于指著克丽珊娜说。「我把她带过来了,希望你能够帮助她。你们行吗?她会好吗?」

「她会不会康复不是我们能够掌握的,」帕-萨理安回答。「医治她已经超越了我们的能力。为了要保护她不被死亡骑士的咒术影响-这个法术必定会杀死她-帕拉丁听见了她最后的祈祷,并且将她的灵魂移到了神明居住的地方。」

卡拉蒙低下头。「这是我的错,」他沙哑的说。「我-我来不及救她。我本来应该可以-」

「保护她?」帕-萨理安摇摇头。「你错了,战士,你不可能从黑玫瑰骑士的手中保护她。你可能会因此而先送命。对吧,坎德人?」

泰斯突然觉得那老人的蓝色的双眸彷佛带著刺人的火花,穿透了他的身体。

「是-是的,」他结巴的说。「我看过他-那个怪物。」泰索何夫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而这是出自于一个不知恐惧的坎德人之口,」帕-萨理安温和的说。「没这个必要,战士,不需要责备自己。也不需要为了她放弃希望。虽然我们自己不能让她的灵魂和她的身体结合,但是我们知道谁行。不过,首先,请告诉我们克丽珊娜小姐找我们有什么理由。因为我们知道她正在找寻威莱斯森林。」

「我不确定,」卡拉蒙咕哝道。

「她是为了雷斯林而来的,」泰斯热心的说。但是他的声音在大厅中听起来十分尖锐。那个名字带著奇怪的回声。帕-萨理安皱起眉头,卡拉蒙转过头来瞪著他。法师们的兜帽纷纷左右晃动,彷佛他们正在彼此交换著眼神,袍子也跟著发出低微的摩擦声音。泰斯吞咽著口水不敢开口。

「雷斯林,」帕-萨理安低声说。他专注的看著卡拉蒙。「一个善良的牧师和你弟弟会有什么关系?为什么她要为了雷斯林踏上这么危险的旅程?」

卡拉蒙摇摇头,不知道是无法还是不能回答。

「你知道他的邪恶吗?」帕-萨理安逼问道。

卡拉蒙倔强的不愿意回答,他的目光只看著地板。

「我知道-」泰斯开口,但是帕-萨理安比了个手势,让坎德人闭起嘴。

「你知道我们认为他想要征服这个世界吗?」帕-萨理安继续说道,他的话像是飞镖一样的穿透了卡拉蒙的身体。泰斯可以看见大汉的身体微微颤抖。「和你的姊姊-或者被部队称为闇之女-的奇蒂拉一起计画,雷斯林开始集结部队。他有恶龙、飞行要塞。而且我们还知道-」

一个轻蔑的声音漂荡过大厅。「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大人们。你们是笨蛋!」

那声音像是落入池塘中的一滴水一样,在法师之中造成了一阵扰动。泰斯惊讶的转过身,寻找奇异声音的来源,并且看见有个身影从他身后出现。那人的黑袍发出唏娑的声音,走向前面对帕-萨理安。就在那一刻,那人脱下兜帽。泰斯感觉到卡拉蒙肌肉紧绷。「这是什么?」坎德人低语道,什么都看不清楚。

「黯精灵!」卡拉蒙喃喃自语。

「真的?」泰斯眼睛发亮。「你知道吗,我在克莱恩上的这么几年中,从来没有看过黯精灵。」坎德人开始跑向前,领口却被人拉住。泰斯恼怒的大叫,卡拉蒙却用力的将他拉回来。但帕-萨理安和黑袍法师都没有分心注意这个插曲。

「我认为你应该好好解释,达拉马,」帕-萨理安静静的问。「为什么我是个笨蛋?」

「征服世界!」达拉马轻蔑的说。「*他*才没有计画要征服世界!这个世界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如果他真的想,他明天,甚至今晚就可以将全世界掌握在手中!」

「那么他到底想要什么?」这个问题来自于帕-萨理安身边的一名红袍法师。

泰斯从卡拉蒙的臂弯看出去,看见那黯精灵的脸孔露出了残酷的微笑,让坎德人不由自主的发抖。

「他想要变成神,」达拉马柔声说。「他准备要挑战黑暗之后,这才是他的计画。」

法师什么都没说,也没有任何的动作。但是任何人都可以感觉到他们之间的沈默被一种看不见的力量扰动了。达拉马毫不退让的看著这些法师。

接著,帕-萨理安叹口气。「我认为你太高估他了。」

突然有衣帛撕裂的声音,泰斯看见黑袍法师用力的将袍子撕开。

「这是高估他的下场吗?」达拉马尖声嘶吼。

法师们靠向前,吃惊的声音同时从许多法师口中发出。泰斯挣扎著想要看见,但是卡拉蒙毫不放松的抓著他。泰斯恼怒的看著卡拉蒙的脸。难道他不好奇吗?但是卡拉蒙看起来丝毫不为所动。

「你看见他的手所留下的记号了,」达拉马嘶声说「即使过了这么久,那疼痛还是难以忍受。」年轻的精灵停下来,咬牙切齿的强调。「他还说要替他向你致意,帕-萨理安!」

***师的头低了下来,扶住头的手似乎微微的颤抖。他看起来又老、又衰弱,而且非常的疲倦。有那么一瞬间,法师捂住眼坐下来,然后他抬起头专注的看著达拉马。

「那么,我们最害怕的恐惧成真了。」帕-萨理安眯起眼睛。「他知道*我们*派你-」

「去打探他?」达拉马笑了,这是个苦笑。「是的,他知道!」黯精灵吐出几个字。「他一开始就知道了。他一直在利用我-利用我们全部-来达成他的目标。」

「我认为这很难让人相信,」红袍的法师柔声说。「我们承认年轻的雷斯林的确很厉害,但是我认为你所说的挑战女神这部份太不可思议了...实在太难以置信了。」

半圆座位的两边都传来了低语的声音。

「喔,是吗?」达拉马反问,他的声音中带著致命的威胁。「那么,让我告诉你们,你们对于*力量*这两个字根本一无所知。你们根本不能够了解他的力量的深度和广度!我能!我看过」-达拉马暂停了片刻,他声音中的怒气被赞探所取代了-「我看过你们所不敢想像的事物!我睁著双眼在梦幻的国度中行走!我看过让人心痛的无法自己的美丽。我看过恶梦般的景象-我看过恐怖」-他害怕的颤抖-「那无名的恐怖让我宁愿立刻死去也不想要多看一眼!」达拉马扫视著眼前的半圆,「这些奇景都是*他*召唤来的,*他*创造的,他用

他的魔力所制造的。」

没有人出声,没有人移动。

「懂得害怕是很聪明的,大人们,」达拉马的声音降低为耳语。「但是不管你有多害怕,都是不够的。喔,没错,他缺乏了跨越生死界限的力量。但是他准备要获得这种力量。即使当我们在谈话的时候,他就正在准备进行漫长的旅程。我明天回去的时候,他就会离开。」

帕-萨理安抬起头。「你回去?」他惊讶的问。「但是他知道你是什么身分了-我们魔法师公会派出的间谍。」***师的目光转向黑袍之中空出的那个位置,然后站起身。「不,年轻的达拉马。你很勇敢,但是我不允许你回去面对这种必然的折磨和死亡。」

「你不能够阻止我,」达拉马说,他的声音中没有任何的情感。「我之前说过-我愿意舍弃自己的灵魂,只为了能和他学习。现在,虽然我必须牺牲性命,但我还是会和他在一起。他知道我会回来,他不在的时候,***师之塔将交给我管理。」

「他让你看守那座塔?」红袍法师怀疑的问。「你,背叛他的叛徒?」

「他了解我,」达拉马苦笑著说。「他知道我已经被困住了。他让我落入陷阱,吸乾了我的灵魂,但是我还是不由自主的会回到陷阱中。不过,我也不会是第一个。」达拉马指著躺在地面上的那个躯体。然后,黯精灵慢慢转过身看著卡拉蒙。「对吧,*兄弟*?」他轻蔑的说。

终于,卡拉蒙忍不住要采取行动了。他愤怒的摇开噗噗,大步跨向前,坎德人和溪谷矮人都躲在他背后。

「这是谁?」卡拉蒙质问,眼睛看著黯精灵。「发生什么事了?你们在说谁??」

「我叫达拉马,」黯精灵冷冷的说。「我说的是你的双胞胎兄弟,雷斯林。他是我的师父,我是他的学徒。而且,我还是个间谍,是这群伟大的人物派我前去探查他的所作所为。」

卡拉蒙没有回答。他似乎没有听见。他的眼睛-因恐惧而圆睁-愣愣的看著黯精灵的胸口。泰斯寻著卡拉蒙的眼光,看到了达拉马胸口五个烧焦、鲜血淋漓的深洞。坎德人吸口气,觉得有点晕眩。

「是的,这是你弟弟干的好事,」达拉马猜到卡拉蒙的想法,回答道。黯精灵苦笑著将撕破的袍子纠合在一起,遮住伤口。「这不重要,」他咕哝著,「是我罪有应得。」

卡拉蒙转过头,脸色苍白的彷佛要倒下来,泰斯立刻握住他的手。达拉马不屑的看著卡拉蒙。

「怎么了?」他问。「你不相信他做的出这种事吗?」黯精灵难以置信的摇摇头,目光扫视著其他的法师。「我猜的没错,你和其他的人一样。都是笨蛋...你们全都是笨蛋!」

法师之间喃喃的交谈,有些带著愤怒、有些带著恐惧、大多数带著质疑的口吻。最后,帕-萨理安举起手示意大家安静。

「告诉我们,达拉马,他的计画是什么。当然,除非他不准你告诉我们。」

法师的声音中带著一些讽刺的意味,黯精灵并没有错过。

「当然没有,」达拉马勉强的笑著。「我知道他的计画,应该说一大部份。他甚至要求我必须精确的告诉你们。」

这句话让法师们再度喃喃的交谈,但是也有不少怀疑的声音。但,忧心忡忡的帕-萨理安看起来更为担忧。「继续,」他的声音几乎低不可闻。达拉马吸口气。

「他准备回到过去,回到大灾变之前的日子,也就是费斯坦但提勒斯的力量正当巅峰的时候。我的*夏拉非*准备要和这个法师会面,并且从他手中学习那些在大灾变中失落的学问。因为,*夏拉非*从帕兰萨斯的大图书馆中取得的资料分析出来,他认为费斯坦但提勒斯已经找到了跨越神人之间障碍的秘诀。因此,这位伟大的法师才能够无限的延长生命,掀起矮人的战争。因此,他才能够逃过摧毁达苟斯的大爆炸,直到他找到另一个让他灵魂栖息的躯体为止。」

「我不明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卡拉蒙生气的走向前,要求道。「不然,我会把这个地方拆了!这个费斯坦但提勒斯是谁?这和我的弟弟有什么关系?」

「嘘,」泰斯明了的看著法师们。

「我们明白,坎德人,」帕-萨理安对著泰斯微笑。「我们能够明白他的愤怒与悲伤。他说得没错-我们欠他一个解释。」老法师叹口气。「也许我做的是错的。可是,我没有别的选择。如果我不做出选择,现在我们会怎么样?」

泰斯注意到帕-萨理安转过头去注视著坐在他两边的巫师,突然意识到他刚刚说的话也是对著这些巫师而来的。许多巫师已经把兜帽褪了下来,泰斯现在可以看见他们的脸。穿著黑袍的法师脸露出明显的怒气,白袍的法师脸上的恐惧和忧伤和苍白的颜色相映成趣。红袍的法师中,有一个人特别引起了泰斯的注意,那个人十分的年轻,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但是双眸却是漆黑、扰动著的。是那个法师质疑雷斯林的力量,泰斯觉得帕-萨理安的话似乎是针对他而来的。

「七年以前,帕拉丁出现在我的梦中。」帕-萨理安看著阴影说。「伟大的善神警告我,不久之后将会有巨大的恐怖席卷整个世界。黑暗之后唤醒了邪恶巨龙,准备征服整个世界。"汝辈之中将会有一位被选择对抗这股力量,"帕拉丁告诉我。"审慎的作出选择,此人将会是斩断黑暗的利剑。你不需要告诉他任何有关未来的事情,因为,只有藉著他和其他人的自由意志抉择之下,这个世界才能决定是否要落入永夜的黑暗中。"」

帕-萨理安被愤怒的声音打断了,特别是那些穿著黑袍的法师。帕-萨理安看著他们,双眼中闪烁著光芒。一瞬间,泰斯看见了这个衰弱老法师所拥有的权威和力量。

「是的,也许我应该把这件事提报法师公会讨论,」帕-萨理安说。「但是我那时相信-现在我依然这么认为-这是我个人的选择。我很清楚法师公会会浪费多少时间在争辩上,我也清楚你们都不会同意的!我做了选择。任何人要质疑我的权力吗?」

泰斯屏住呼吸,感觉到帕-萨理安的怒气像是闷雷一般的在大厅中回汤。黑袍法师咕哝著坐回位置。帕-萨理安沈默了片刻,他的眼光又重回卡拉蒙身上,严峻的眼光软化了。

「我选了雷斯林,」他说。

卡拉蒙皱起眉。「为什么?」他质疑。

「我有我的理由,」帕-萨理安温和的说。「即使是现在,有些理由我也不能够对你说。最重要的是,你的弟弟血液中充斥著魔法的力量。你知道吗,当雷斯林第一天到学校去的时候,他的老师害怕的看著他,不知道要怎么样教导一个所知比他还要多的学生。结合了天生的魔力和聪明才智,他的思绪整天转个不停。他追寻知识,渴求答案。而且他还很勇敢,战士,也许比你还要勇敢。每日每夜他都在和疼痛搏斗。他这辈子面对无数次的死亡,也都成功的克服了。我知道没有任何事情-即使是对死亡的恐惧-也无法阻止他追求他的目标。我

也知道,即使他背弃了这个世界,他所追寻的目标也会对这个世界带来莫大的益处。」

帕-萨理安停了下来。当他再度开口时,话声中带著浓厚的遗憾。「但是,首先他必须要接受试炼。」

「你应该可以预见结果才对,」红袍的法师用同样温和的口吻说。「我们都知道*他*在悄悄的等待机会来临...」

「我没有别的选择!」帕-萨理安的蓝眼中闪著怒火。「我们的时间正悄悄的流逝。全世界都快没有时间了。那个年轻人必须要统合他的所学所知,接受试炼。我不能够浪费任何时间。」

卡拉蒙看著每一个法师。「我带小雷来的时候,你们就知道他会有危险?」

「一向都有危险的,」帕-萨理安回答。「试炼就是要除去那些对无辜者、对公会、对自己会造成伤害的人。」他用手揉著眉心。「别忘记,试炼也有让人记取教训的目的。我们希望能够教导你的弟弟用同情心来控制他的野心,我们希望能够教导他关心、体谅。也许是因为我急著要教给他这些东西,让我忘了费斯坦但提勒斯的存在。」

「费斯坦但提勒斯?」卡拉蒙迷惑的说。「你是什么意思-忘记他?从你之前所说的话中,老法师已经死了。」

「死了?没有。」帕-萨理安的面孔阴沈下来。「矮人战争中那场杀死无数生灵,夷平方圆数十里的爆炸没有杀死费斯坦但提勒斯。他的魔法强大到足够征服死亡。他逃到另外一个次元去,一个远离这里,但又近的足够让他监视这里的次元。他怡然自得的算计著,等待著适当的机会,寻找一个能够接受他灵魂的躯体。最后,他终于找到了那副躯体-你的弟弟。」

卡拉蒙专心的听著,脸色死白。泰斯从眼角注意到噗噗开始慢慢的往后退缩。他拉住噗噗的手,试图阻止她一溜烟的逃离这个大厅。

「谁知道两人在试炼的过程中达成了什么协议?没有人知道。」帕-萨理安微笑著说。「我只知道,雷斯林的表现极佳,但是他的身体状况让他无法继续。假设费斯坦但提勒斯没有帮助他,他或许可以打败最后的敌人黯精灵,或许不行。」

「帮助他?费斯坦但提勒斯救了他?」

帕-萨理安耸耸肩。「我们只知道,战士-不是我们之中的任何人让他拥有一身泛金的皮肤。黯精灵对他施展了火球术,雷斯林活了下来。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对费斯坦但提勒斯可没有这么困难,」红袍法师插嘴道。

「当然不会,」帕-萨理安难过的同意,「对费斯坦但提勒斯来说并非不可能。我当时就有了怀疑,但是没有时间调查。历史的浪潮当时席卷了整个世界。你的弟弟完成试炼的时候还是完好无缺的自己-当然,更为虚弱了些,但这都是预料中的。我的推测也没错」-帕-萨理安对法师们投以胜利的眼光-「*他的确拥有很强的魔力!*还有谁能够不花费多年的心血研究,就压制住龙珠?」

「当然,」那名红袍法师说,「他拥有一位*已经*研究许多年的法师的帮助。」

帕-萨理安皱起眉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让我搞清楚,」卡拉蒙瞪著白袍法师说,「这个费斯坦但提勒斯...控制了雷斯林的灵魂?是*他*让雷斯林穿上黑袍的。」

「那是你弟弟自己的选择,」帕-萨理安毫不犹豫的说。「我们也是。」

「我不相信!」卡拉蒙大喊。「雷斯林不可能作出这种选择。你在说谎-每个人都在说谎!你折磨我的弟弟,然后其中一个老巫师就夺走了他残破的身体!」卡拉蒙的声音在大厅中轰然作响,连阴影似乎都跟著震动起来。

泰斯看见帕-萨理安面色阴沈的看著战士,坎德人不由自主的往后退,等待威力强大的法术来将卡拉蒙烧成焦炭。但是那法术没有出现。整座大厅只剩下卡拉蒙急促的呼吸声。

「我准备把他带回来,」卡拉蒙最后终于含著眼泪说。「如果他能够回到过去和这个老法师见面,我也行。你们可以把我送回去。当我找到这个费斯坦但提勒斯时,我会杀了他。然后,小雷就会...」他强忍著眼泪,试图控制自己的情绪。「他就会变成真正的小雷。他就会忘记这些挑战黑暗之后...自己封神的疯狂计画。」

法师围成的半圆形陷入一片混乱。愤怒的声音大吼,「不可能!他会改变历史的!帕-萨理安,你太过分了-」

白袍法师站了起来,转过身,看著法师公会的所有成员,眼光在每个人身上都停留了片刻。泰斯可以感觉到那无声的交流,空气也跟著紧绷起来。

卡拉蒙揉著眼睛,毫不退缩的看著法师们。慢慢的,每个法师都坐回位置。但是泰斯注意到有人的双拳紧握,有人满脸不屑,有人怒气冲冲。那位红袍法师怀疑的看著帕-萨理安,一边眉毛挑起。最后,他也坐了回去。帕-萨理安最后看了法师公会所有的成员一眼,回头面对卡拉蒙。

「我们会考虑你的建议,」帕-萨理安说。「也许会管用。当然,这绝对是在他意料之外的-」

达拉马开始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