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之卷·下
作者:崔西西克曼和玛格丽特魏丝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17228

第十三节

「意料之外?」达拉马笑的几乎喘不过气来。「这根本都在他的*计画*之中!你们认为这个蠢蛋」-他用手势比著卡拉蒙-「能够自己找到路来这里吗?当黑暗的生物追踪著坦尼斯和克丽珊娜-但是从来没有追上-的时候,你们认为是谁下的命令?即使遭遇到那个死灵骑士-他姊姊的阴谋,原先足以破坏他的计画-我的*夏拉非*依旧反过来利用了这个机会。因为,他很清楚你们这些蠢才必然会将这个女人,克丽珊娜小姐送回过去,回到唯一有人可以治疗她的年代-教皇的年代。你们将会把她送回雷斯林的手上!不只如此,你们还会把这个家伙-他的哥哥-送去当他的保镖。正中我师父的下怀。」

泰斯看见帕-萨理安枯乾的双手紧握石椅的把手,老人的双眼闪著危险的光芒。

「我们已经受够了你的污辱,达拉马,」帕-萨理安说。「我开始认为你对你的*夏拉非*太过忠诚了。如果这是真的,你对法师公会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

达拉马不顾这威胁,苦笑著说。「我的*夏拉非*-」他柔声的重复道,接著叹了口气。他打了个寒颤,抓住撕破的袍子,缓缓低下头。「就如他预期的一样,我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黯精灵低语道。「我再也不确定自己到底忠于谁。」他抬起头,哀伤的双眼让泰斯看了十分心痛。「我只知道一件事-如果你们之中任何人在他离开的时候试图进入***师之塔-我会杀了你们。至少我应该忠于自己承担下的责任,这是我欠他的。但是,我和你们一样的害怕他。我会尽力帮助你们的。」

帕-萨理安的手松了开来,但他依旧严厉的看著达拉马。「我不明白为什么雷斯林要告诉你他的计画?他绝对知道我们会阻止他的野心的。」

「因为-就像我一样-你们的所作所为都在他的计算之中,」达拉马说。他突然脚步一个不稳,痛苦的脸色苍白,直冒冷汗。帕-萨理安比了个手势,一张椅子从阴影中出现,黯精灵跌跌撞撞的坐了下来。「你们一定会照著他的计画做。你们一定会把这个人送回过去」-他指著卡拉蒙-「还有这个女的。这是他成功的唯一机会-」

「这也是我们阻止他的唯一机会,」帕-萨理安低声说。「但是为什么要找克丽珊娜小姐呢?他怎么可能对一个这么善良,这么纯洁的人有任何的兴趣-」

「别忘了她还很有力量,」达拉马苦笑著说。「从他努力自费斯坦但提勒斯残存的资料中所收集到的情报显示,他将会需要一个牧师和他一起面对黑暗之后。只有一个善良的牧师才能够反抗黑暗之后,并且打开幽冥界的大门。喔,克丽珊娜小姐并不是他的第一个选择。我的*夏拉非*本来还有计画要利用那个濒死的伊力斯坦-详情我就省略了。最后,反而是克丽珊娜小姐落入了他的陷阱之中。她善良,信仰坚定,圣洁-」

「而且就像飞蛾扑火一般的想要趋近邪恶,」帕-萨理安喃喃道,眼神中带著深切的同情。

泰斯看著卡拉蒙,怀疑大汉有没有听懂任何一句。他的脸上有种迷糊的表情,似乎不太确定自己在哪里。泰斯怀疑的摇摇头。他们要把*这个人*送回去?坎德人难以置信的想。

「你们也应该知道,雷斯林有别的理由需要他哥哥和这个女人和他一起回到过去,」那名红袍的法师对帕-萨理安说。「他还没有揭露他真正的布局。他告诉了我们-透过我们的间谍-足够让我们犹豫不决的情报。我认为我们必须破坏他的计画!」

帕-萨理安没有回答。但是他抬起头看著卡拉蒙很长的一段时间,那眼中的遗憾让泰斯忍不住也跟著难过起来。然后,他摇摇头,低头专注的看著地板。噗噗哭闹著,泰斯心不在焉的安慰著她。为什么卡拉蒙有那种奇怪的表情?坎德人不安的想。当然他们不会派他去送死吧?不过,如果他们把这样的他-迷惑、憔悴、沮丧-送回过去,这和送死没什么两样。泰斯不安的踱著脚,打了个哈欠。没有人注意到他。这些对话真是无聊。他肚子也饿了。如果他们真的要把卡拉蒙送回过去,不如赶快了断吧。

突然间,他感觉到他思绪的其中一部份(正在听帕-萨理安讲话的那部份),在努力引起其他部份的注意。泰斯急忙把所有注意力拉回来,仔细听听刚刚到底说了些什么。

达拉马刚刚说,「她整个晚上都在他的研究室里,我不知道在讨论些什么,但是我知道当她早上离开的时候,露出困惑和震惊的表情。他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也许帕拉丁不是派你来阻止我,克丽珊娜小姐。也许他派你来帮助我。"」

「她怎么回答的?」

「她没有回答,」达拉马说。「她好像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看不见一样的走出修肯树林。」

「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克丽珊娜小姐要冒险来这边找我们帮她回到过去?她应该知道我们绝对不可能同意的!」那位红袍法师表示。

「我可以回答这个问题!」泰索何夫不加思索的说。

现在帕-萨理安注意到他了,法师公会的所有成员也都把注意力摆到他身上,每张脸都转往他的方向。泰斯曾经和闇黑森林里的死灵谈话,他也曾经在圣白石议会中发言;但是,有那么一瞬间,他被这些沈默的听众给压制住了。特别是当他想起自己要说些什么的时候。

「请,泰索何夫.柏伏特,」帕-萨理安礼貌周到的说,「告诉我们你所知道的。」法师露出微笑。「那么,也许我们可以赶快结束会议,让你吃晚餐。」

泰斯红著脸,猜想著帕-萨理安到底是怎么知道他的想法的。

「喔!是的,能吃晚餐最好了。但是,呃-有关克丽珊娜小姐。」泰斯暂停片刻,努力整理思绪,接著就开始他的故事。「这么说罢,其实我不是很确定。我只是从我无意间得知的许多情报中做出的推论。一开始,当我去帕兰萨斯拜访半精灵坦尼斯的时候,我遇到了克丽珊娜小姐。你认识他吗?还有罗拉娜,黄金将军?我和他们在长枪战役中并肩作战。我从黑暗之后手中救出了罗拉娜。」坎德人骄傲的说。「你有听过那个故事吗?我当时在奈拉卡神殿-」

帕-萨理安的眉毛微微一扬,泰斯开始结巴。

「喔,好-好吧,我待会再告诉你们。反正,我就是在坦尼斯的家里遇到了克丽珊娜小姐,听她说计画要去索拉斯拜访卡拉蒙。多半是命运的安排,我-我不知道怎么搞的,刚好就捡到了一封克丽珊娜小姐寄给伊力斯坦的信。我想多半是从她口袋里不小心掉出来的。」

坎德人停下来换口气。帕-萨理安的嘴唇微微抽动,但是最后还是强忍住不笑出来。

「我读了那封信,」泰斯继续道,现在他可是很享受听众们对他的注意,「只是为了要看看重不重要咩。毕竟她本来搞不好就是要把它丢掉的。在信里面,她说她更觉得-嗯,信里面是怎么说的?"在和坦尼斯晤谈之后,更坚定的相信雷斯林的内心其实还是有善良的一面,"他应该被"从黑暗的道路上拉回。我必须说服法师们这-"不管啦,反正我发现这封信很重要,我就把信拿去给她。她*非常*高兴找回这封信,」泰斯正色说。「她根本没发现这封信掉了。」

帕-萨理安把手指放到嘴唇上,试图控制它们。

「我说如果她想要听的话,我可以告诉她很多有关雷斯林的故事。她说她很想要听,所以我把所有想的起来的故事全都告诉她了。她对于有关噗噗的那个故事特别感兴趣-」

「"只要我能够找到那个溪谷矮人!"有天晚上她对我这样说。"我就有把握可以说服帕-萨理安还有希望,他还可能改邪归正!"」

一听到这句话,有个黑袍法师发出不屑的声音。帕-萨理安目光锐利的瞪著那个方向,那名法师安静下来。但是泰斯发现,有许多法师生气的把手交叠在胸前,特别是黑袍法师们。泰斯还可以注意到许多法师的双眼在阴影中闪闪生光。

「呃,我很确定我不是有意要失礼的,」泰斯结巴的说。「我知道我一直认为雷斯林穿著黑袍比较酷-和他的金色皮肤更搭配。*我*当然不会认为每个人都必须属于善良阵营。费资本-他事实上是帕拉丁-我们是*很好的*朋友,帕拉丁和我-反正帕拉丁说这个世界必须要保持均衡,我们就是为了这个平衡而战。所以这就代表了黑袍和白袍一样的是不可或缺的,对吧?」

「坎德人,我们知道你的意思,」帕-萨理安温柔的说,「我们的弟兄不介意你所说的话。他们是为了别的事情生气。这世界上的每个人并不是都和伟大的费资本一样睿智的。」

泰斯叹口气。「有些时候我好想他。对了,我刚刚说到哪里?喔,对,噗噗。就是那个时候我想到这个主意的。也许,如果噗噗能够亲身叙述她的故事,也许法师们会相信,我这样对克丽珊娜小姐说。她同意了,我自告奋勇的去找寻噗噗。自从金月杀死黑龙之后,我就没有去过沙克沙罗斯了,而且从我当时在的地方去那边只要一点点路,坦尼斯也说他觉得没关系。事实上,他似乎很高兴我要走了。」

「菩吉大王让我带走噗噗-呃,在经过一些讨论和交换物品之后才同意的。我带著噗噗去索拉斯,但是坦尼斯和克丽珊娜小姐都已经走了。卡拉蒙那时-」

泰斯停下来,听见卡拉蒙在他的背后清喉咙。「卡拉蒙-卡拉蒙身体那时候不太舒服,但是提卡-她是卡拉蒙的老婆,也是我的好朋友-最后,提卡说我们应该要去找克丽珊娜小姐,因为威莱斯森林是个可怕的地方-没有冒犯的意思,我很确定,不过你们有真正停下来考虑过你们的森林实在不友善吗?我是说,它对外人实在不太好」-泰斯认真的看著法师们-「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你们让它到处乱跑!我认为它实在很不负责任!」

帕-萨理安的肩膀开始微微颤抖。

「好吧,我就知道这些,」泰斯说。「喔,噗噗就在那边,她可以-」泰斯看著四周。「她跑哪里去了?」

「这里,」卡拉蒙闷闷不乐的把害怕的躲在他背后很久的溪谷矮人拉出来。溪谷矮人看见法师们都在瞪著她,尖叫一声之后就倒在地上,像是一堆破布一样的不停发抖。

「我认为你最好告诉我们她的故事,」帕-萨理安对泰斯说。「当然,如果你愿意的话。」

「好的,」泰斯回答,突然觉得有些退缩。「我知道克丽珊娜小姐想要我说什么。这件事情是发生在长枪战役的时候,当我们在沙克沙罗斯的时候,唯一知道里面发生什么事情的人只有溪谷矮人。但是大多数的溪谷矮人不愿意帮助我们。雷斯林对其中一个矮人施展了魅惑术-就是噗噗。著迷这两个字不算很精确。她事实上爱上他了。」泰斯叹口气,继续用一种惋惜的语调说。「我想,有些人觉得这很可笑。但是雷斯林不这么认为。他对她非常的好,他甚至在龙人攻击我们的时候曾经救过她一命。而当我们离开沙克沙罗斯的时候,她不想要和雷斯林分开。」

泰斯的声音变弱了。「有天晚上,我醒过来。我听见噗噗在哭。我准备要安慰她,但是我发现雷斯林也注意到了。她很想家。她想要回去找朋友,但是她又离不开雷斯林。我不知道他说了什么,但是我看见他把手放在她的额头上。接著我看见噗噗全身彷佛开始发光。然后,他就叫他回家了。她路上必须经过到处都是可怖生物的地方,但是,不知道怎么搞的,我*知道*她会安全的。她的确过的好好的。」泰斯面色凝重的说。

大家沈默了片刻,突然似乎所有的法师都一起开口。黑袍法师们摇著头,达拉马露出轻蔑的表情。

「坎德人在做梦,」他讽刺的说。

「谁会相信坎德人?」另一个法师说。

红袍和白袍的法师则是若有所思的不发一语。

「如果这是真的,」其中一名法师说,「也许我们误会他了。也许我们应该把握这个机会,不管可能性多渺茫。」

最后,帕-萨理安比了个安静的手势。

「我承认这很难让人相信,」他最后说。「我不是要怀疑你,泰索何夫.柏伏特,」他温柔的对著沮丧的坎德人说。「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你们的同胞很爱,呃,夸大其词。我认为,雷斯林不过是催眠了这个-这个*动物*-」帕-萨理安掩住鼻子-「来利用她-」

「噗噗不是动物!」

噗噗抬起她满是泪痕,脏兮兮的小脸,她的头发乱糟糟的像是刚掉到水里的野猫。她瞪著帕-萨理安,大无畏的往他走去,却一不小心被自己的包包拌了一跤,摔了个狗吃屎。但是溪谷矮人气势不减的站了起来,面对帕-萨理安。

「噗噗不知道什么强壮的大巫师,」噗噗挥舞著肥胖的小手。「噗噗不知道什么媚妹术。噗噗知道魔法是在这」-她在袋子里摸索了一阵,然后掏出那只死老鼠对著帕-萨理安挥舞著-「噗噗知道法师讲的那个人是好人。对噗噗很好。」噗噗抱紧那只死老鼠,泪眼朦胧的看著帕-萨理安。「其他人-大胖呆,

坎德人-都笑噗噗。都把噗噗当作小虫。」

噗噗揉揉眼睛。泰斯喉咙里彷佛卡住什么东西,他觉得自己比小虫还要低等。

噗噗继续轻声说。「噗噗知道自己长什么样,」她肮脏的小手徒劳无功的试图把衣服弄平,结果只留下一道道的污迹。「噗噗知道自己不像躺在那边的小姐一样漂亮。」溪谷矮人吸吸鼻子,接著她用手擦擦鼻子,毅然决然的看著帕-萨理安「但是漂漂人不会叫噗噗"动物!"漂漂人都叫噗噗"小家伙"。小家伙,」

她又重复一次。

有那么片刻,她安静的回忆过去。接著她断断续续的叹了一口气。「噗噗,噗噗想要和漂漂人一起。但是漂漂人跟我说,"不可以"。漂漂人说要走黑暗路。漂漂人告诉噗噗,想要噗噗平安。漂漂人把手放在噗噗头上」-噗噗低下头,彷佛在回忆-「噗噗感觉身体很温暖。然后漂漂人告诉噗噗,"再会,噗噗。"漂漂人叫我"小家伙"。」噗噗抬起头看著眼前众多的法师。「漂漂人从来不会笑噗噗,」她哽咽的说。「从来不会!」她开始号啕大哭。

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大厅里面只有溪谷矮人的啜泣声。卡拉蒙羞愧的把手放在脸上。泰斯抽噎著摸索著手帕。在几分钟之后,帕-萨理安离开位置,站在溪谷矮人面前。噗噗用著怀疑的眼光看著他,同时止不住的抽噎著。

***师伸出双手。「请原谅我,噗噗。」他神色凝重的说,「如果我冒犯到你了,我必须认错,我是为了要激你生气,说出你的故事来。因为,只有在那样的情况下,我们才会确定这是事实。」帕-萨理安把手放在噗噗的头上,脸上露出疲倦的表情,但是同时也露出了欣喜的表情。「也许我们没有彻底的失败,也许他真的学到了什么叫做同情心,」他喃喃自语的抚摸著溪谷矮人纠结的头发。「是的,雷斯林绝对不会嘲笑你的,小家伙。他知道,他还记得。被嘲笑是什么滋味。」

泰斯泪眼朦胧之中什么都看不清楚,他听见卡拉蒙在他身边静静的啜泣著。坎德人用手帕擤了鼻涕之后,跑出去把抱著帕-萨理安白袍子擦脸的噗噗抓回来。

「所以,这就是克丽珊娜小姐冒险踏上旅途的原因?」帕-萨理安询问正在靠近的坎德人。法师看著躺在地板上,苍白、僵硬的躯体,她的双眼无言的看著黑暗之中。「她相信她能够-而我们之前却失败的-点燃那微弱的善良之火?」

「是的,」泰斯回答,在法师蓝色的眼睛逼视下,他突然感觉不舒服。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帕-萨理安追问。

泰斯把噗噗拉起来,把手帕交给她,但溪谷矮人却惊讶的看著,很明显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最后还是用衣服来把鼻涕擦乾净。

「呃,我记得,提卡说-」泰斯红著脸停下来。

「提卡说什么?」帕-萨理安柔声问。

「提卡说」-泰斯勉强吞下一口口水-「提卡说,她是因为-因为爱上雷斯林才这么做的。」

帕-萨理安点点头。他转头看著卡拉蒙。「你怎么样,双胞胎哥哥?」他突然问。卡拉蒙抬起头,迷惑的双眼瞪著帕-萨理安。

「你还爱他吗?你刚刚说过你会回去摧毁费斯坦但提勒斯。你所面对的危险将会难以想像。你愿意为了对你弟弟的爱冒这个险吗?为了他冒著牺牲生命的危险,就像躺在地上的这位小姐一样?在你回答之前,请记得,你不是为了拯救世界而踏上旅途。你是为了拯救一个灵魂而回到过去,就这样而已。」

卡拉蒙的嘴唇移动著,但是没有发出声音来。他的脸上被一种内心所发出的快乐光芒所照亮了。他说不出话来,只能够点点头。

帕-萨理安转过头去面对法师公会。

「我已经做了决定,」他开口道。

其中一个黑袍法师站起来,把兜帽褪下。泰斯发现她就是那个带他来的女子。她的眼中闪著怒火,飞快比了个手势。

「帕-萨理安,我们质疑你的决定,」她低声说。「你也知道这代表著你不能够施展这个法术。」

「***师之塔的主人能够独力施展这个法术,拉多娜,」帕-萨理安面色凝重的回答。「每座塔的主人都拥有这个力量。这也是雷斯林当上***师之塔的主人之后所发现的事实。我不需要黑袍或是红袍法师的帮助。」

红袍法师中传来一阵低语声,许多法师看著黑袍的阵营,对他们点点头。拉多娜笑了。

「的确,大师,」她说。「我知道这件事。你不需要我们帮助你施展这个法术,但是你还是需要我们。你需要我们的合作,帕-萨理安,我们保证不插手的合作-不然我们的魔法将会阻挡银月的光辉。你将会失败。」

帕-萨理安脸色一寒。「这个女人的性命怎么办?」他指著克丽珊娜的躯体质疑道。

「一个帕拉丁牧师的性命对我们来说算什么?」拉多娜不屑的说。「我们关切的事情更为重要,而且无法在外人面前讨论。让这些人离开」-她指著卡拉蒙-「我们私下讨论。」

「我认为这很明智,帕-萨理安,」那位红袍法师柔声说。「我们的客人又累又饿,想必他们也觉得我们的家务事很无聊吧。」

「很好,」帕-萨理安突然说。但是泰斯可以察觉到白袍法师面对他们时内心的愤怒。「有需要的时候我们会再通知你。」

「等等!」卡拉蒙大喊,「我要求出席!我-」

大汉闭上嘴,差点喘不过气来。大厅没有了,法师也都不见了,石椅也都消失了。卡拉蒙变成对著一个帽架大喊。

泰斯有点晕眩的打量著四周。他和卡拉蒙和噗噗位在一个舒适的房间里面,看起来就像是最后归宿旅店的房间一样。火炉里面燃著火,另外一边则是舒适的床铺。炉火旁边有一张摆满了食物的桌子,刚烤好面包的香气和烤肉的味道让他垂涎欲滴。泰斯高兴的叹口气。

「我觉得这是世界上最棒的地方了,」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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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节

苍老的白袍法师坐在一间和雷斯林的研究室十分类似的房间中,差别只在于,老法师书架上摆著的魔法书是用白色熟皮所作的封面。银色的符咒在火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对于任何进来的人,这间房间感觉起来都很有点闷热。但是帕-萨理安感觉到衰老的寒意慢慢的渗入他的骨髓之中。因此,这间暖热的房间对他来说其实相当舒服。

他坐在桌子后面,愣愣的看著火焰。门上传来轻声的敲门声,他叹了口气,说,「进来。」

一名年轻的白袍法师打开门,对著走过他面前的黑袍法师恭敬的鞠躬-这是对她所应有的礼节。她一声不吭的接受了对方的致敬。她褪下兜帽,走进帕-萨理安的房间,在门内停了下来。白袍法师轻轻的将门关上,让两名法师的首领单独谈话。

拉多娜犀利的扫视了整个房间,大多数的摆饰都被阴影所遮盖了,火光是唯一的照明。连窗廉都关了起来,遮蔽住月亮的光芒。拉多娜举起手,喃喃念著几句咒语,房间中的几样物品开始发出奇异的红光,象徵它们拥有魔法的加持。这包括了门边的手杖,帕-萨理安桌上的一个三角锥、一个烛台,一个巨大的沙漏,以及老人手上带著的许多戒指。这对拉多娜来说稀松平常,她只是单纯的巡视一下,然后点点头。接著,她满意的在桌子旁边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帕-萨理安脸上带著微笑,打量著她。

「我可以向你保证,阴暗的角落没有冥界的妖怪蛰伏,」老法师说。「如果我想要把你打落到别的次元去,我老早以前就这么做了,亲爱的。」

「当我们还年轻的时候吗?」拉多娜露出的头发上点缀著些许银灰,精致的发饰衬托著那张爬满岁月痕迹的的脸,仍然看得出她以前是个非常标致的美人,而这些岁月的痕迹彷佛又更加强调了在这些岁月中她所获得的智慧和经验。

「恐怕会势均力敌吧,大师。」

「别管这些了,拉多娜,」帕-萨理安说。「我们认识太久了,不需要开这种玩笑。」

「我们的确是认识很久的老朋友了,帕-萨理安,」拉多娜微笑著说。「真的很熟了,」她喃喃的说,眼光转向炉火。

「你愿意回到我们年轻的时候吗,拉多娜?」帕-萨理安问。

她一段时间没有回答,然后她抬起头看著他,耸耸肩。「要把经验、力量和知识拿来换什么?激情?恐怕不会,亲爱的。你呢?」

「二十年前我会和你有一样的答案,」帕-萨理安揉著眉心。「但是现在...我不确定。」

「我不是来回忆往事的,不管过去多么愉快,」拉多娜清清喉咙,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十分的冷峻。「我是来反对你的疯狂决定,」她靠向前,暗色的瞳孔闪烁著。「我希望你不是认真的,对吧,帕-萨理安?即使是你也不会心软、冲动到把那个人类送回过去阻止费斯坦但提勒斯吧?想想看那个危险性!他可能会改变历史!我们可能都因此而消失!」

「呿!拉多娜,那是*你*认为!」帕-萨理安回答道。「时光是条大河,比我们所知道的任何河流都要来的宽和深。在滔滔的江水中丢进一块石头-水会突然间停止吗?水会倒流吗?它会改道吗?当然不会!小石子只不过会在表面造成一些涟漪,然后它就会沈下去。江水继续往前流,彷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拉多娜疲倦的看著帕-萨理安。

「我的意思是,卡拉蒙和克丽珊娜就像小石子,亲爱的。他们就像两块丢进大河中的石头一样,不会影响到整条河。他们不过是小石头-」他重复道。

「我们小看了雷斯林,达拉马说,」拉多娜插嘴道。「他必须非常确定自己会成功,否则他不会冒这种危险的。帕-萨理安,他可不是笨蛋。」

「他很确定自己会获得那魔法,但是没有了牧师,即使有了法术对他也没有用。他需要克丽珊娜。白袍法师叹气道。「这也是为什么我们必须将她送到过去的原因。」

「我不明白-」

「她必须死,拉多娜!」帕-萨理安大喊。「难道要我施法变出那景象你才会明白吗?她必须被送到一个所有牧师都消失的时空中。雷斯林说我们必定会将她送回过去,因为我们没有别的选择。就像他说的一样-这是我们唯一破坏他计画的机会!这是他的危机,也是他的转机。他需要带著她前往冥界之门,但是必须她心甘情愿才行!因此他计画动摇他的信仰,迷惑她,让她愿意和他一起努力。」帕-萨理安恼怒的挥舞著手。「我们在浪费时间。他明天早上就要离开了。我们必须立刻行动。」

「那么就让她待在这边!」拉多娜嘲讽的说。「这样简单多了。」

帕-萨理安摇摇头。「最后只会让他回来抱走她。而且-那时他就已经有了无敌的魔力。他可以横行霸道,没有人可以阻止他。」

「杀了她。」

「有人试过,但是失败了。而且,即使是你,恐怕也没有办法伤害在帕拉丁庇护之下的她吧!」

「那么,也许诸神会阻止她?」

「我想不会,帕拉丁把这件事的抉择交给了我们。克丽珊娜在这个时空中不过是个植物人,而且不可能好转,因为目前没有任何具有足够力量的牧师能够唤醒她。也许帕拉丁是要让她死在一个能够死得其所的地方,让她不会白白浪费生命。」

「所以,你计画派她去送死罗,」拉多娜喃喃的说,惊讶的看著帕-萨理安。「老朋友,你的白袍似乎已经沾上了鲜红的血液。」

帕-萨理安用力一掌拍上桌面,他的表情十分痛苦。「该死,我根本不想要这样做!但是我有别的选择吗?你难道看不出来我的处境吗?现在谁是黑袍法师的领袖?」

「是我,」拉多娜回答。

「如果*他*成功回来,谁会是领袖?」

拉多娜皱起眉,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精确的说,我的时日有限了,拉多娜。我很明白。喔」-他比了个手势-「但是我的力量依旧很强。也许从来没有这么强大过。但是每天早上我醒来,我都会感觉到那种恐惧。今天会不会就是我不行的那天?每次我记忆法术遇到困难的时候,我就会全身冒冷汗。有那么一天,我知道,我将没有办法念诵出正确的咒语。」他闭上眼睛。「我很累了,拉多娜,非常疲倦了。我只希望继续躲在这个房间,靠著温暖的炉火旁休息,把我这么多年来所吸取的知识通通记述在书本里。但是,我现在不敢放手,我知道谁会继承我的位置。」

老人叹口气。「我会选择我的继承人,拉多娜,」他柔声说。「我不会让这个位置从我的手中被抢走。我付出的代价比你要大的多了。」

「不见得,」拉多娜瞪著炉火说。「如果他成功回来,可能就不会再有什么法师公会。我们都会变成他的仆人。」她握紧双拳。「我仍然反对这决定,帕-萨理安!太危险了!让她留在这里,让雷斯林从费斯坦但提勒斯学到那些知识吧。等他回来之后我们再对付他!他当然很强,但是会花上他好几年的时间才能够完全掌握费斯坦但提勒斯死前所知道的一切!我们可以利用那段时间作好准备对付他!我们可以-」

房间的阴暗处传来了唏唢声,拉多娜吃了一惊,立刻转过身,手放进袍子的密袋里。

「住手,拉多娜,」一个平静的声音说。「你不需要浪费你的力量在防御的法术上。我不是冥界的生物,帕-萨理安之前就已经讲过了。」那人慢慢的走入炉火的光芒中,红色的袍子反射著些许的光芒。

拉多娜叹口气靠了回去,但是她眼中的怒气会让她的学徒警觉的小心提防。「的确,杰斯塔瑞斯,」她冷漠的说,「你当然不是冥界的生物。你竟然能够躲过我的侦测,红袍的家伙,你变聪明了。」她在椅子上变动著姿势,嘲弄的看著帕-萨理安。「你*的确*变老了,老朋友,竟然需要别人帮助来对付我!」

「喔,我很确定帕-萨理安看到我出现和你一样惊讶,拉多娜,」杰斯塔瑞斯表明道。他拢起袍子,慢慢的走向另外帕-萨理安桌前的另外一张椅子。他走路一跛一跛的,左脚明显的不良于行。雷斯林并不是唯一一个在试炼之中受伤的法师。

杰斯塔瑞斯笑了,「不过大师看来相当擅长隐藏他的情感,」他加上一句。

「我知道你在那边,」帕-萨理安柔声说。「你应该更了解我的,老朋友。」

杰斯塔瑞斯耸耸肩。「这并不重要了。我对你刚刚对拉多娜所说的很有兴趣-」

「我也有一样的看法。」

「也许我不会像她一样那么坚持己见。我同意你说的,一开始就是这样。但是这是因为我和你知道事实是什么。」

「什么事实?」拉多娜重复道。她的目光扫视杰斯塔瑞斯和帕-萨理安,眼中露出愤怒的火焰。

「我们得给她看才行,」杰斯塔瑞斯说,声音依然非常的平静。「不然她不会被说服的。证明给她看这有多危险。」

「我才不看什么事实!」拉多娜的声音微微颤抖。「我才不要相信你们两个人联手-」

「不然就让她自己动手,」杰斯塔瑞斯耸耸肩,建议道。

帕-萨理安皱起眉头,接著把桌上的那个水晶三角锥推向她。他指著墙角,「这柄手杖属于费斯坦但提勒斯,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巫师。拉多娜,对著这个法杖施展真知之术。看看这柄杖。」

拉多娜迟疑的碰著三角锥,目光怀疑的投向帕-萨理安和杰斯塔瑞斯,又慢慢的移回来。

「快点!」帕-萨理安爆发了。「我没有动手脚。」他的眉毛几乎碰在一起。

「你知道我没办法对你说谎,拉多娜。」

「听起来你可以对其他人说谎的样子,」杰斯塔瑞斯柔声说。

帕-萨理安恼怒的看了红袍法师一眼,但是没有多说什么。

拉多娜终于下定决心,拿起了水晶。她把水晶举到眼前,念著听起来十分粗嘎的咒语。七彩的光束从三角锥里面投射出来,照在在不起眼角落的那个木杖。七彩的光束摇晃之后缓缓聚焦,形成了木杖拥有者的形象。拉多娜看著那影像很长的一段时间,慢慢的将水晶放了下来。当她停止集中意志力的时候,七彩的光束立刻消失了。她的脸色苍白如纸。

「怎么样,拉多那,」帕-萨理安片刻之后平静的问。「我们要继续吗?」

「让我看看那个时光旅行的法术,」她的声音微微的颤抖。

帕-萨理安不耐烦的比个手势。「拉多娜,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只有***师之塔的主人可以学习这个法术-」

「至少我有权看看相关的叙述,」拉多娜冷冷的反驳。「如果你想的话,尽管藏住咒语和药材的记载。但是我要求阅读这个法术的后果。」她的表情变得毫无转圜的余地。「请原谅我怀疑你,老朋友,这跟我以前的做法很像。但是你的袍色似乎和跟你的头发一起变灰了。」

杰斯塔瑞斯笑了,彷佛这句话非常有趣。

帕-萨理安进退两难的坐了片刻。

「明天早晨是最后期限啊,朋友,」杰斯塔瑞斯喃喃道。

帕-萨理安愤怒的站起身,伸手到袍子里面拿出一个以银链子挂在他脖子上的银钥匙-只有***师之塔的主人能够使用的钥匙。曾经有五座高耸的***师之塔,现在只剩下两座。当帕-萨理安取下钥匙,打开桌子边一个雕工精致的小木箱时,三位法师都不禁想到-不知雷斯林是否也正在使用*他的*钥匙做同样的事情;也许他正在拿出同样一本银色封面的法术书。甚至他也正在慢慢的,虔敬的翻著,阅读著只有***师之塔主人才能学习的法术。帕-萨理安打开书,先念出只有***师之塔主人知道的咒语,如果他没有这样做,这本书会立刻消失。接著帕-萨理安拿起刚刚的那个水晶,念出拉多娜刚刚所念的粗嘎咒语,七彩的光芒立刻照亮了书页。在帕-萨理安的指挥下,水晶中的光芒立刻照亮了对面的墙壁。

「你们看吧,」帕-萨理安的声音中依旧带著明显的怒气。「就在墙上,看看这个法术的叙述。」

拉多娜和杰斯塔瑞斯转身阅读著水晶投射出来的文字。不管是因为帕-萨理安的咒语或是法术书本身的禁咒,两个人都无法辨识法术药材和咒语的章节。

但是描述这个法术的文字十分的清晰。

*只有精灵、人类和食人魔拥有回到过去的能力,因为他们是太初之始神明所创造的生物,所以他们可以顺利的在时光之流中旅行。这个法术禁止使用在矮人、侏儒和坎德人身上,因为这些种族的出现是意外,不在诸神的预料当中(有关这些种族出现的历史,请参照附录G,盖加斯灰宝石的故事)。上面这三个种族如果回到过去,可能会对现今的历史造成极大的扰动,但是确实的影响则尚属未知。*(在禁止受术的种族旁边加上了帕-萨理安摇晃的笔迹-龙人。)

*不过,施法者在施术之前,必须要意识到这法术所隐含的危险性。如果受术者在过去死亡了,那么将不会对现在的历史造成任何的影响,就如同他在受术的当天立刻死亡了一样。他的死亡将只会影响到他自己,对过去、现在、未来都没有任何的影响。因此,我们不需要浪费精力在任何的保护法术上。*

*受术者无法以任何方式改变过去已经发生过的事实。这是个预先安排好的安全措施。因此,这个法术将只能够用来进行学术研究。这也是这个法术当初设计出来的目的。*(旁边还有一个比帕-萨理安的笔迹更古老的附注写在本页的空白处-「*我们在极大的牺牲之后,非常遗憾的知道了一件事,大灾变是无法被阻止的。愿他的灵魂安息在帕拉丁之侧。*」)

「原来这是他真正的下场,」杰斯塔瑞斯惊讶的吹了声口哨。「这真是极大的秘密。」

「他们实在是笨的可以才会去冒险,」帕-萨理安说,「但是也不能怪他们,他们当时别无选择。」

「就如同我们现在一样,」拉多娜语气苦涩的说。「还有记载吗?」

「是的,下一页,」帕-萨理安回答。

*如果施法者不是自己回去,而是派别人过去(请注意前页的禁止种族),他应该要携带一个启动之后可以将使用者送回现在的工具。以下是这个装置制造的方法-*

「就这样,」帕-萨理安说。七彩的光束消失了,老法师的手握住了水晶。

「剩下的部份就是在叙述如何制造这些东西的技术问题,我有一个古老的装置。我会把它交给卡拉蒙。」

他无意间特别强调了那人的名字,但是房间中的其他人都注意到了这件事情。拉多娜讽刺的笑了,她的手不停的抚摸著自己黑色的袍子。杰斯塔瑞斯摇摇头。帕-萨理安注意到自己的失言,满脸疲倦的坐回位置上。

「那么卡拉蒙将会独自使用这个装置,」杰斯塔瑞斯说。「我现在明白为什么要把克丽珊娜送回去了,帕-萨理安。她必须要回到过去,再也不能回来。但是卡拉蒙呢?」

「卡拉蒙是我为了赎罪而做的,」帕-萨理安低著头说。老法师看著自己放在法术书上,不断颤抖的双手。「他回到过去是要拯救一个灵魂,就像我跟他说得一样。但是这灵魂不是他弟弟的。」帕-萨理安抬起头,他的眼中有著深沈的悲伤。他的目光先是移向杰斯塔瑞斯,然后是拉多娜。两个人都很能够理解他的意思。

「真相可能会毁了他。」杰斯塔瑞斯说。

「如果你问我的话,他已经没剩下什么好被摧毁的了,」拉多娜冷冷的说。她站起身。杰斯塔瑞斯也跟著站起来,但是由于他的跛脚,多花了一点时间保持平衡。「只要你除掉那个女的,我对那个男的没什么兴趣,帕-萨理安。如果你相信这会洗去你袍子上的鲜血,那么就尽全力帮助他啊。」她面色凝重的笑了。「从某种角度来看,我觉得这很有趣。也许-当我们变老之后-我们之间的差别就没那么大了,对吧,亲爱的?」

「拉多娜,我们之间还是有差别的,」帕-萨理安疲倦的笑了。「只不过是我们之间曾经非常清晰的界限开始消失。这代表黑袍法师们也会同意我的决定吗?」

「看起来我们似乎没有别的选择,」拉多娜毫无情感的说。「如果你失败了-」

「那你就可以享受我的失败了,」帕-萨理安嘲讽的说。

「我会的,」女人柔声回答,「这多半是我这辈子所能够享受的最后一件事情了。再会了,帕-萨理安。」

「再会,拉多娜,」他说。

「聪明的女人,」杰斯塔瑞斯在门关起来之后说。

「和你势均力敌呵,老朋友。」帕-萨理安坐回他的位置上。「我很想要欣赏你们两个争夺我的位置的样子。」

「我很诚心的希望能够有这个机会,」杰斯塔瑞斯手放在门上说。「你什么时候要施展这个法术?」

「明天一大早,」帕-萨理安沈重的说。「这要花好几天准备。我已经花了很久的时间安排了。」

「助手呢?」

「不需要,连学徒都不用。我最后会全身无力。你会帮我宣布散会吧,老友?」

「没问题,坎德人和溪谷矮人要怎么处理?」

「把溪谷矮人送回去,并且给他一些喜欢的小玩意儿。至于坎德人」-帕-萨理安笑了-「你可以送他到任何想要去的地方。当然,月亮除外。至于送他的礼物嘛,我很确定他在离开之前应该会不小心拿到相当数量的东西。记得要仔细检查他的包包,不过,如果不是太重要的东西,就让他留著吧。」

杰斯塔瑞斯点点头。「达拉马呢?」

帕-萨理安的脸色一沈。「黯精灵毫无疑问的已经离开了。他可不想让他的*夏拉非*等太久。」帕-萨理安皱起眉,手指敲打著桌面。「雷斯林拥有一种奇怪的魅力。你从来没遇见过他,对吧?不,我觉得我也不能够理解...」

「也许我可以,」杰斯塔瑞斯说。「我们都曾经被嘲笑过。我们都曾经忌妒过自己的兄弟。我们都曾经痛苦过,受过折磨,就像他一样。我们都想要-至少曾经有过-拥有打败敌人的压倒性力量!我们同情他。我们痛恨他。我们害怕他-这都因为我们心中都有一个角落像他一样,但是我们只敢在最深的夜里对自己承认。」

「假设我们愿意承认的话。那个该死的牧师!她为什么要牵扯近来!」帕-萨理安捧著头摇晃著。

「再会了,老友,」杰斯塔瑞斯轻柔的说。「当这一切都结束之后,我将会在你的研究室外等待,看看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多谢,」帕-萨理安头也不抬的回答。

杰斯塔瑞斯一瘸一瘸的离开了研究室,匆忙间他不小心把自己的袍子夹在门内,必须再度开门才能够松开袍子。当他再度关上门的时候,他听见了啜泣的声音。

第十五节

泰索何夫.柏伏特觉得无聊了。

正如同每个人所知道的一样,克莱恩上再也没有比一个无聊的坎德人更加危险的生物了。

泰斯、噗噗和卡拉蒙刚刚吃完晚餐-非常无聊的一餐。卡拉蒙心不在焉的吃著,一言不发的几乎把所有看得见的食物都一扫而空。噗噗甚至连坐都没坐下来,她拿起盘子,狼吞虎咽的用手把里面的东西挖的一乾二净,这也是溪谷矮人吃饭的礼仪。把盘子放下之后,她又清掉了一盘肉汁、牛油、糖和奶油,最后是半盘的奶汁炖马铃薯;在泰斯发现她在做什么之后,只来得及救回一个盐罐。

「吃完了,」泰斯兴奋的说。他把空盘子推回去,试著假装没看见噗噗把盘子抢过去舔乾净的奇景。「我觉得好多了。卡拉蒙,你呢?我们去探险吧!」

「探险!」卡拉蒙脸上的表情突然一变,让泰斯几乎有点退缩。「你疯了吗?即使让我变成全克莱恩最富有的人,我也不愿意踏出这个门一步!」

「真的?」泰斯急切的说。「为什么?喔,告诉我嘛,卡拉蒙!外面有什么?」

「我不知道。」大汉打了个寒颤。「但是一定很恐怖。」

「我没有看见守卫-」

「废话,当然不需要守卫,」卡拉蒙大吼道。「这里根本没有守卫的用武之地。泰索何夫,我可以从你的脸上看出来你在想些什么,打消这个念头!即使是你也没办法」-卡拉蒙阴沈的看著那扇门-「你搞不好会遇到巫妖或是更邪恶的怪物!」

泰斯的眼睛圆睁。不过,他还是非常努力的压抑下兴奋的大喊的冲动。他看著自己的脚尖,咕哝道,「嗯,我想你说的没错,卡拉蒙。我忘记我们在什么地方了。」

「我想你也没有笨到这种地步,」卡拉蒙认真的说。大汉抚摸著疼痛的肩膀长吁短叹著。「我累得要死。我得要睡个觉。你和那个叫什么名字的人也记得睡觉,好吧?」

「当然,卡拉蒙,」泰索何夫说。

噗噗满意的打著嗝,已经心满意足的抱著毯子在炉火前面躺了下来,把桌上剩下来的菜当作枕头,准备狠狠地睡上一场。

卡拉蒙怀疑的看著坎德人。泰斯努力的做出坎德人所能够表现出最无辜的样子,结果却让卡拉蒙对他严肃的摇著手指。

「答应我你不会离开这个房间,泰索何夫.柏伏特。答应我就像...嗯,你答应坦尼斯一样。」

「我答应你,」泰斯严肃的说,「就像我答应坦尼斯一样-如果他在这边的话。」

「好的。」卡拉蒙叹著气,在一张床上躺了下来,那张床发出叽嘎的抗议声,床垫几乎被他压得快要垂到地面去了。「我想等下会有人叫醒我们,告诉我们该干些什么。」

「卡拉蒙,你真的会回到过去吗?」泰斯若有所思的问,边在床边坐下来,假装把鞋带解开。

「当然罗,没什么大不了的,」卡拉蒙睡眼惺忪的咕哝道。「现在快睡觉...多谢,泰斯...你是个...你是个..好帮手...」他的话声变成了稳定的鼾声。

泰斯坐著不动好一段时间,等著卡拉蒙的呼吸变得平稳。这并没有花上太久的时间,因为大汉可以说是心力交瘁了。坎德人看著大汉疲倦,满布泪痕的脸,觉得良心上有点过意不去。但是坎德人早就习惯于和过意不去对抗-就像人类早已习惯被蚊子咬一样。

「他绝对不会知道我曾经离开过,」泰斯蹑手蹑脚的偷偷溜过卡拉蒙的床时这样想。「而且我也不算答应他不走出这个门,我是答应坦尼斯。坦尼斯又不在这里,所以不算数啦!反正,如果他不是这么累的话,我很确定他也会赞成我去逛逛的。」

在泰斯跨过噗噗的胖手之前,他已经成功的说服自己,是卡拉蒙在睡前命令他要出去冒冒险。他小心翼翼的碰碰门把,记起卡拉蒙的警告。但那门还是轻易的打开了。我们是*客人*,又不是犯人。否则门外应该会有个巫妖看著门才对。泰斯把头伸出去看著走廊的两边。什么都没有,视线可及的范围看不见任何巫妖。泰斯失望的叹气,悄悄的溜出门外,轻声的把门关上。

走廊往他的左边和右边延伸出去,两边都是消失在阴影之中。看起来非常荒凉、空旷。走廊两边有许多的门,但是门上没有任何的标志,墙上没有任何的壁画,地板上也没有任何的地毯。附近甚至没有任何的火把或蜡烛。很明显的法师们如果要在这一团黑暗中行走,多半都要自己准备照明的工具。

其中一边有个窗户让索林那瑞的光照射进来,但这就是唯一的光源了。走廊的其他部份完全的伸手不见五指。现在泰斯想要溜回去拿根蜡烛又嫌太晚了。

不行,万一卡拉蒙那个时候醒了过来,他可能就不会记得自己说过叫他出去探险的话。

「看来我就跑到其中一个房间里面借根蜡烛好了,」泰斯对自己说。「而且,这也是个遇到新朋友的好办法。」

泰斯静悄悄的在走廊上走著,到了下一个门口。「我最好不要敲门,万一他们睡著了就不好了,」他明理的对自己说,顺便小心的转转门把。「啊,锁住了!」

他感觉非常的兴奋。这至少会让他有几分钟有点事情可以做。他拿出开锁的工具,就著月光选择适当尺寸的工具。

「我希望这不是魔法锁上的门,」他咕哝道,这个想法突然让他觉得有些寒意。法师有些时候会这样做,他知道-这是许多坎德人认为非常不道德的一种习惯。但是也许,在***师之塔中,在这么多法师包围之下,他们不会浪费这个时间。「我是说,任何人都有可能跑过来轰的一声把门炸开,干嘛要锁门,」泰斯推断道。

的确,锁轻易的打开了。他的心脏开始兴奋的跳动著,泰斯无声无息的把门推开,往里面看去。整个房间只有快熄灭的炉火照亮著。他倾听著。他听不见任何人在里面,没有呼吸声、没有鼾声,所以他就直接走了进去,慢慢的走。他锐利的眼光看见了床铺。床是空的。没有人在家。

「那么他们应该不会介意我借他们的蜡烛一用,」坎德人高兴的对自己说。他用快熄灭的煤块点燃了烛台上的蜡烛。然后他慢慢的享受检查房间主人财物的乐趣,当他这样做的时候,注意到这房间的主人并不是个很爱整洁的家伙。在两个小时以及许多个房间之后,泰斯疲倦的回到自己房间,包包里面鼓鼓的装的都是他认为最好玩的东西,每样东西他都下定决心第二天一早马上物归原主。这些东西都是他从许多张桌子上随意乱丢的物品中收集来的。他在地上还找到了不少样(他很确定这是那些主人遗失的东西),甚至他还从一些看来马上就要送洗的袍子口袋里面救了一些东西,很明显这些东西是忘记拿走的。

当他回到走廊上时,他大吃一惊,因为他看见了自己的房间底下有光线往外流泻而出!

「卡拉蒙!」他惊呼,就在那一刻,几百种溜出房间的理由立刻涌进他的脑海里。也许卡拉蒙还没有发现他不见了。也许他正在大喝矮灵酒。泰斯考虑到这个可能性,于是蹑手蹑脚的靠到门上,把耳朵贴在上面仔细的倾听。

他听见人谈话的声音。他立刻认出其中一个声音-噗噗的。另外一个...

他皱眉想著。听起来很耳熟...他在哪里听过这个声音?

「没错,我要送你回菩几大王那边,你想要去那边吧?但是首先你得先告诉我菩吉大王在哪边。」

那声音听起来有点束手无策的感觉。很明显的,这段对话已经花了不少的时间。泰斯把眼睛凑到钥匙孔上。他可以看见噗噗头上沾著马铃薯,怀疑的看著一个红袍法师。现在泰斯想起来他在哪边听过这声音了-这是法师公会聚会上的那个人,就是那个一直质问帕-萨理安的家伙!

「菩吉大王!」噗噗煞有介事的的强调。「不是菩几大王!菩吉大王就在家里,送噗噗回家!」

「当然,但是家在哪里?」

「就在菩吉大王在的地方。」

「那个菩谱大大王到底在哪里?」红袍法师绝望的追问。

「家里,」噗噗不耐烦的回答。「噗噗刚刚就说过了。红红人帽子底下没有耳朵吗?也许红红人聋掉了。」溪谷矮人从泰斯的视线中消失了片刻,冲去挖弄她的包包。当她重新出现的时候,她手中又有另外一只死蜥蜴,一个皮绳绕著它的尾巴。「噗噗会治,红红人把蜥蜴插到耳朵里-」

「多谢,」法师急忙说,「不过我的听力还算好,我可以保证。喔,你家叫什么名字?告诉我名字吧?」

「洞洞。两个洞字,名字好听对吧?」噗噗骄傲的说。「那是菩吉大王的点子,大王会吃书喔。学到很多东西。都在这里。」她拍拍自己的肚子。

泰斯双手掩住,以免笑出来。红袍法师也跟他一样遭遇到相同的问题。泰斯看见那人的肩膀隐隐的在抖动著,花了他一段时间才能够重新开口。当他开口的时候,话声中还是有些微的颤抖。

「什么...我是说人类叫你的家-呃,洞洞-叫什么名字?」

泰斯看见噗噗皱起眉。「笨名字。听起来像是有人吐痰,沙克螺丝。」

「沙克螺丝,」红袍法师重复道,搞不太清楚是什么意思。「沙克螺丝,」

他喃喃自语。然后他猛弹一下手指。「我记起来了。坎德人在会议的时候有说过。沙克沙罗斯?」

「噗噗说过了。红红人确定不要蜥蜴治耳朵?把尾巴放进-」

红袍法师松了一口气,把手放在噗噗的额头上。像是银粉一样闪亮亮的灰落到她身上(噗噗拼命打喷嚏),泰斯听见法师喃喃的念著咒语。

「噗噗回家家?」噗扑满怀希望的说。

法师没有回答,继续念著咒语。

「红红人不好,」她自言自语的说,银粉缓缓的布满她的头发和身体,让她又打了个喷嚏。「通通都不好,不像噗噗的漂漂人。」她揉揉鼻子,吸吸鼻涕。

「漂漂人不会笑我...叫我"小家伙"。」

溪谷矮人身上的银粉开始发出黄色的光芒。泰斯惊讶的看著,那光芒越来越亮,变换著颜色,变成黄绿色、绿色、蓝绿色,然后变成蓝色-

「噗噗!」泰斯低呼。

溪谷矮人不见了!

「我就是下一个!」泰斯害怕的想到。没错,那个红袍法师一跛一跛的走向他做出来躺在床上的一个假人(免得卡拉蒙发现的道具,这样卡拉蒙醒来发现他不见了才不会担心)。

「泰索何夫.柏伏特,」红袍法师轻声呼唤。他已经离开了泰斯的视线。坎德人全身僵硬的站著,等著法师发现他不见了。他不是害怕会被抓到。他早就习惯被人抓包,很确定自己一定可以混过去。他害怕的是被送回家!他们不会真的以为卡拉蒙可以没有他的帮助就去任何地方吧?

「卡拉蒙*需要*我!」泰斯严肃的对自己说。「他们不知道他的状况有多糟。如果没有我沿路帮忙,把他从酒吧拉出来,不知道他会发生什么悲剧!」

「泰索何夫!」红袍法师的声音重复道。他一定很靠近那张床了。泰斯匆忙的伸手进包包,拿出一大堆废物来。他希望能够找到一些有用的东西,但是这可能性实在不高。他打开手,让蜡烛照著手中的东西,希望能够

看清楚这次挖到了什么宝。他手上抓著一个戒指、一颗葡萄、一佗发蜡。发蜡和葡萄很明显的没有用。他把它们丢到地板上。

「卡拉蒙!」泰斯听见红袍的法师严厉的说。他可以听见卡拉蒙咕哝著要起床,也可以想像那个红袍法师摇晃著他的样子。「卡拉蒙,快醒醒。坎德人到哪里去了?」

泰斯试著不去管房间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集中注意力在检查手中的戒指上。那很有可能是魔法戒指。那是在左边的第三个房间捡到的。还是第四个?魔法戒指*通常*戴上就会自动发生作用。泰斯是这方面的专家。他曾经戴上一个奇怪的魔法戒指,把他莫名其妙的传送到一个邪恶巫师的宫殿里。这次非常可能也会发生类似的事情。他不知道这个戒指到底有什么用。

也许戒指上有什么线索?

泰斯把戒指翻转过来,匆忙中差点把它给弄掉了。感谢上天,卡拉蒙睡得跟死猪一样!

那是个普通的戒指,用象牙雕刻的,上面还有两颗粉红色的小石头。戒指内侧还有一些奇怪的咒文。泰斯伤心的回忆起他的那副真知眼镜-真可惜掉在奈拉卡的神殿里了,现在搞不好变成某个龙人的眼镜了。

「啥...啥么...」卡拉蒙不知所云的说。「坎德人?我告诉过他...不要出去...妖怪...」

「该死!」红袍法师现在朝著大门走来。

拜托,费资本!坎德人低语道,如果你还记得我,不过我猜你可能太忙了,记不住了,不过你也可能还记得-我就是那个常常帮你找到帽子的人。拜托,费资本!不要让他们把卡拉蒙在没有我陪伴的状况下送走。让这是个隐形戒指。

至少是个可以让他们不要抓到我的戒指!

泰斯闭上眼睛以免看到可能突然出现的怪物,匆忙的把戒指戴上手(不过他最后还是张开眼,避免错过可能突然冒出来的怪物。)

一开始,什么都没有改变。他可以听见红袍法师一瘸一瘸的脚步声越来越靠近门边。

接著-出状况了!虽然这跟泰斯期待的不太一样。整条走廊开始变大了!

坎德人似乎可以听见墙壁和走廊飕的一声晃过他的面前,越变越大。他张著嘴看著门越来越大,直到变成像高塔一样的尺寸为止。

我做了什么?泰斯警觉的想。我让高塔长大了吗?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注意到?如果有人注意到的话,不知道他们会不会*不太高兴*?

大门突然带著一阵飓风打开了,坎德人差点被大门给打扁了。

巨人!泰斯吃了一惊。我不只让塔长大了!我还让法师们也都长大了!喔,天哪。我猜他们会注意到*这件事*的!至少当他们要穿鞋子的时候就会注意到的!我很确定他们一定会不高兴。如果我突然变成二十尺高,衣服都不合身了,我也会不高兴的!

但是红袍法师似乎不太在意自己突然变高了,这让泰斯大惑不解。他只是看著走廊两边,大喊,「泰索何夫.柏伏特!」

他甚至扫视了泰斯站著的地方-但是没有看见他!

「喔,太感谢你了,费资本!」坎德人吱吱的说。然后他咳了几声。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奇怪耶!他又尝试著再一次说,「费资本?」他又再一次的变成吱吱叫。

就在那一瞬间,法师低头了。

「啊,哈!你是从谁的房间跑出来的啊,小朋友?」法师说。

泰索何夫惊讶的看著一只大手伸过来-是要抓他的!手指越来越靠近。泰斯吓得不能动弹,眼睁睁的看著巨手抓住他。那时一切都完了!他们会马上把他送回家,之前还得先假设他们不会为了把塔变大而给他严厉的处罚...

大手抓住他的尾巴,把他抓了起来。

「我的尾巴!」泰斯忙乱的想,在空中不停的挣扎著。「咦?我没有尾巴呀!但是我现在一定有了!因为那只手一定抓住的是我身体的某个部位!」

泰斯转过头去,看到自己竟然真的有条尾巴!不只是尾巴,他还有四只粉红色的小脚!四只耶!而且他也不再穿著蓝色的绑腿,反而变成浑身白毛!「你看看,」一个严厉的声音在他耳边轰轰的说,「回答我,小老鼠!你是谁的使徒?」

第十六节

使徒!泰索何夫努力思索著这是什么意思。使徒...以前和雷斯林之间的谈话又回到他慌乱的脑海里。

「有些法师畜养一些动物听他号令做一些事,」雷斯林曾经跟他说过。「这些动物,或是被称作使徒,可以变成法师本身五感的延伸。它们可以前往他不能够去的地方,看见他不能看见的东西,听见他不应该听见的秘密。」

在那个时候,泰索何夫觉得这是个非常有趣的点子,不过他也记得雷斯林对于有些法师倚靠动物,而不是自己的力量感到不以为然。

「怎么样,回答我?」红袍法师质问著,边摇晃泰斯的小尾巴。泰斯觉得脑袋一阵充血,让他觉得有点晕眩;不提尊严受损,尾巴被拉可是很痛的!这个时候,他所能做的只是多谢上天,佛林特这个时候看不见他。

我想,他意识模糊的思考著,使徒应该可以讲话。我希望它们讲的是普通话,而不是某种奇怪的-举例来说,像是老鼠语的怪话。

「我是-我-呃-属于」-法师会是什么样的名字?-「法-法卡司,」

泰斯吱吱叫著,突然想起来很久以前雷斯林曾经提过有个同学叫这个名字。

「啊,」红袍法师皱著眉头说,「我早该知道的。你是替主人办事还是偷溜出来的?」

对泰斯来说幸运的是,法师松开了它的尾巴,改握住它的小肚子。坎德人的前爪现在放在红袍法师的拇指上,它闪闪发亮的小眼睛看著法师冷静的双眸。

我应该怎么回答?泰斯忙乱的想。两个回答听起来都不太好。

「这-这是我-我的休息时间,」泰斯用一种自以为相当自傲的吱吱声说。

「哼,」法师吸口气。「你和那个懒惰的法卡司在一起太久了,我很确定这件事。明天早上我会和那个年轻人好好谈谈。至于你,别乱动!你忘记了苏朵拉的使徒晚上会在大厅乱跑吗?你可能会变成那只猫的点心!跟我一起走,等我忙完之后,我就会把你送回主人身边。」

泰斯正准备要对准法师的大拇指一口咬下去,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忙完之后!」当然,这一定就是指卡拉蒙!这比变成隐形还要好!它可以顺便到那边去!

坎德人把小头柔顺的放著,做出心目中老鼠服从的样子。红袍法师看起来似乎心满意足,因为他心不在焉的笑了,并且开始在袍子里找寻某样东西。

「怎么搞得,杰斯塔瑞斯?」那是卡拉蒙半睡半醒的在询问。他睡眼惺忪的看著走廊。「你找到泰斯了吗?」

「那个坎德人?不是。」法师再度露出微笑,这次有点恼怒。「要找到他可能得花上一段时间,恐怕坎德人在躲藏这方面很在行。」

「你不会伤害他吧?」卡拉蒙急迫的问,泰斯觉得自己有点对不起这个壮汉,想要亲自去安慰他。

「不,当然不会了,」杰斯塔瑞斯顺口回答,一边依旧在搜索著袍子的口袋。「不过,」他后来又加上一句,「他有可能不小心伤到自己。这里有许多东西是不可以乱碰的。怎么样,你准备好了吗?」

「在泰斯回来之前我不是很想要走,」卡拉蒙坚持道。

「恐怕你没有多少选择,」法师说,泰斯听见那人的声音变得非常冷漠。「你的弟弟一早就要出发,你那个时候必需准备好一起走。帕-萨理安要花上好几个小时才能够记忆和施展这个复杂的法术。他现在已经开始了。我花了太多时间找坎德人,事实上,我们已经迟到了。快来吧。」

「等等...我的东西...」卡拉蒙可怜的说。「我的剑...」

「你不需要担心这个部份,」杰斯塔瑞斯回答。很明显的他也刚好找到了他在找的东西-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丝质的袋子。「你不能够把任何属于这个时代的武器或是物品带回去。法术的其中一个部份会确保你穿著的衣物和那个年代相符合。」

卡拉蒙低下头看著自己,感到十分不可思议。「你-你是说,我必需要换衣服?我不会有剑?怎么-」

你们竟然要把这个人什么都不带的送回去!泰斯愤怒的想。他大概只会活五分钟。假设他运气好的话!天哪,我不能-一个丝质的袋子套了上来,坎德人把本来要做些什么全忘得一乾二净。

四周变得漆黑一片,他跌到袋子底部,脚踩在自己的尾巴上,头下脚上的先落到袋底。在他脑中的某个部份,对于保持目前的这种肚子朝天的姿势感到无比的恐惧。他疯狂的试图翻过身来,小爪子不停的在光滑的袋壁上搔爬著,最后他终于成功的翻转过来,那害怕的感觉消失了。

原来*这*就是害怕的感觉,泰斯叹著气。我对这种感觉实在没什么好感。

我很高兴坎德人一般来说不会有这种感觉。现在又怎么了?

他强迫自己的小心脏不要跳那么快,冷静下来。泰斯趴在丝质的袋底,试著想出等下要做些什么事情。在刚刚一阵忙乱当中,他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要做些什么,现在-单靠著听觉-他可以判断出来有两个人的脚步声在走廊上走著;卡拉蒙穿著靴子的沈重脚步声和法师轻柔的脚步移动声。他同时也感觉到有一些摇晃的动作。他突然想到,红袍法师很显然的把这个袋子挂在腰间!

「我在那边该做什么?之后我又应该如何回来-」

那是卡拉蒙的声音,虽然被这个袋子弄的有点模糊,但是还算清楚。

「等下我们会对你解释一切。」法师的声音听起来太有耐心了。「我在想-不知道你是否有疑虑、也许后悔?如果是这样,你应该现在就告诉我们-」

「没有,」卡拉蒙的声音听起来很坚定,这是很久都没有过的状况了。「没有,我没有后悔。我会去。我会把克丽珊娜小姐带回来。不管那个老人怎么说,她会受伤都是我的错。我会确定她受到应该有的照顾,而且我也会帮你们搞定费斯坦但提勒斯。」

「嗯-嗯-嗯。」

泰斯听见了这个声音,但是它怀疑卡拉蒙是否听得见。大汉自己在不停的喃喃念著抓到费斯坦但提勒斯之后要怎么料理它。但是泰斯觉得心头一冷,就如同他在大厅注意到帕-萨理安用那种怪异、悲伤的眼神看著卡拉蒙的时候所感觉到的一样。坎德人忘记自己身处何处,不禁无助的吱吱叫起来。

「嘘,」杰斯塔瑞斯心不在焉的嘟囔著,边拍拍腰间的袋子。「只要再一段时间就好了,然后你就可以回到你的笼子里面吃玉米了。」

「呃?」卡拉蒙说。泰斯几乎可以看见大汉惊愕的表情。坎德人磨著小牙齿。「笼子」这个字让他脑海里面浮现了一个可怕的景象-万一我不能变回我自己怎么办?

「喔,不是说你啦!」法师急忙说。「我在和我的毛毛小朋友讲话。他有点不听话。如果我们没有迟到,我现在应该就把他送回去了。」泰斯吓呆了。「你看,他似乎安静下来了。刚刚你说了些什么?」

泰斯没有心情再注意外界的事物了。他自怨自艾的用小爪子抓住袋子,随著它前后摇晃,不停的撞击法师的大腿。把戒指脱下来应该就可以解除这个法术了吧?

泰斯很想要看看手指。上次他戴上的那个魔法戒指脱不掉!万一这次也是一样怎么办?他会一辈子都披著白袍,变成皮肤粉红色的老鼠吗?泰斯立刻把另外一只脚伸过去,试图要把卡在脚趾(管它现在叫什么东西)上的戒指脱下来,以便确定一下。

但是转念一想,一个坎德人突然从袋子里面爆出来,落到法师脚边的景象浮上他的脑海。他强迫自己的小爪子停下来。不行。至少现在他还是在往卡拉蒙要去地方的路上。不管怎么样,也许他可以用老鼠的形体和他一起回到过去。

但是,好像有个更要命的问题....

*他要怎么样离开这个袋子!*

坎德人的心沈了下去。当然,如果他变回自己,要出去就简单了。只不过他们会抓住他,把他送回家。但是如果他继续保持老鼠的样子,他最后会被迫和法卡司一起吃玉米!坎德人弯下腰,小爪子捧住头。到目前为止,这可以说是他这辈子最糟糕的片刻了,即使把那次两个法师逮到他偷带著长毛象逃跑的那次加进来也比不上。更要命的是,他开始觉得有点头晕,可能是因为袋子在摇晃,空气不流通,以及这里的奇怪味道,还有常常撞来撞去的关系。

「全部的问题都出在我向费资本祷告上,」坎德人不高兴的对自己说。「他也许真的是帕拉丁,但是我敢打赌那个可恶的老法师现在一定躲在什么地方偷笑。」

想到费资本以及自己有多么想念这个老疯子并没有让泰斯感觉好一点,所以他把这个念头摆在一旁,再度开始专心打量四周的环境,试图找到一个出去的方法。他瞪著眼前光滑的丝质袋子,突然-「你这个笨蛋!」他兴奋的对自己说。「你这个没脑袋的坎德人,佛林特一定会这样讲的!或者是没脑袋的老鼠,因为我现在不是坎德人了!我是只老鼠...所以我有牙齿!」

泰斯实验性的咬了几口。一开始他抓不住丝质的袋子,感觉到很失望。「从缝线的地方开始试,笨蛋,」他对自己说,并且对准缝线的地方一口咬下去。他锐利的小牙齿几乎一咬之下就把那里的质料咬穿了。泰斯很快的再咬了几口,看到外面一大片红色-法师的红袍!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之前这个家伙不知道在这里面放些什么!)然后放心的开始多咬几口。

然后他停了下来。如果他再把洞咬大,他就会掉出去。他还没准备好,至少目前还没。最好是等到他们到了目的地之后,看起来也不会太远了。泰斯突然意识到,他们已经爬楼梯爬了一段时间了。他可以听见卡拉蒙由于太久没有运动而气喘吁吁,连红袍法师也有点呼吸急促。

「你为什么不直接施法传送到实验室去?」卡拉蒙嘀咕著。

「不行!」杰斯塔瑞斯回答,他的声音中带著惊讶。「我现在可以清晰的感觉到帕-萨理安施展这个法术所召唤来的能量。我可不敢用任何低等的法术来干扰这强大的力量!」

泰斯打了个寒颤,他认为卡拉蒙多半也有同样的感受;因为他听见了大汉紧张的清清喉咙,沈默的继续往上爬。突然,他们停了下来。「我们到了吗?」卡拉蒙试著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稳定。

「是的,」法师低声讲。泰斯著急的倾听。「我会领著你走上这最后的几阶阶梯,然后-当我们到了顶上的门口之后-我会非常小心的打开门,让你进去。不要说话!不要做出任何可能打扰帕-萨理安集中精神的动作。这个法术需要好几天的时间准备-」

「你是说他几天之前就知道我们要这样做了?」卡拉蒙沙哑的说。「嘘!」杰斯塔瑞斯命令,他的声音中带著愤怒。「当然,他知道有这个可能。他必须要先作好准备。幸好他有这样做,因为我们根本没想到你的弟弟动作会这么快!」泰斯听见那人深吸一口气。当他再度开口的时候,他的语气平静多了。「现在,我再说一次,当我们爬上最后几阶楼梯的时候-不要开口!明白了吗?」

「是的,」卡拉蒙听起来有点退缩。

「照著帕-萨理安的指示做。不要问问题!照著做就是了。你能吗?」

「是的,」卡拉蒙听起来更畏缩了。泰斯听见大汉的音调中有些颤抖。他很害怕,泰斯意识到。可怜的卡拉蒙。为什么他们要这样子对待他?我不明白。这里有许多表面上看不见的事情正在发生。好吧,就这么决定了。我不在乎如果我真的打扰了帕-萨理安的专心。我必须冒这个险。不管怎么样,我都要和卡拉蒙一起去!他需要我。而且-坎德人叹口气-做时光旅行!多棒啊...

「很好。」杰斯塔瑞斯迟疑片刻,泰斯可以感觉到他的身体变得僵硬。「卡拉蒙,我就在这里和你告别。愿神庇佑你。你所冒的险非常大...对我们来说也一样。你根本不能理解有多危险。」最后一句话说得非常小声,只有泰斯听得见,坎德人的耳朵竖了起来。然后红袍法师叹口气。「我希望我能够说你的弟弟值得你这样做。」

「他值得的,」卡拉蒙坚定的说。「你会知道的。」

「我向吉力安祈祷你是对的...现在,你准备好了吗?」

「是的。」

泰斯听见骚动声,彷佛带著兜帽的法师点了点头。然后他们又继续开始移动,慢慢的爬上楼梯。坎德人从袋子底端的洞往外看,看著阶梯的阴影掠过他的眼前。他知道,只有几秒钟的时间。

楼梯到了尽头。他可以看见脚下是一个巨大的石头平台。就是这里了!他勉强吞了一口口水,告诉自己。他可以再度听见骚动声,感觉到了法师正在移动。门打开的声音。泰斯很快的用锐利的牙齿咬穿剩下的线头。他听见卡拉蒙缓慢的脚步声,走进了大门,他听见了大门关上的声音...

缝线打开了。泰斯掉出袋子外。有那么一瞬间,他开始思考老鼠是否总是像猫一样四只脚著地。(他曾经把一只猫从家中的屋顶丢下去,以便测验那句谚语是不是真的。)然后他就落地了,头也不回的开始奔跑。坎德人一声不出的拼命奔跑。他用力的挤过那扇门,躲到一个靠在门边的书柜底下。

泰斯停下来喘息,仔细的倾听著。

万一杰斯塔瑞斯发现他不见了怎么办?他会回来找他吗?

不要胡思乱想,泰斯严肃的告诉自己。他不会知道我掉在哪边。他可能根本不会回来这边,因为可能会打搅这个法术的施展。

在几分钟之后,坎德人的小心脏的跳动终于慢了下来,让他可以听清楚到底旁边的人说些什么。很不幸的,他还是听不见多少声音。他可以听见喃喃自语的声音,彷佛有人在默念剧本。他也可以听见卡拉蒙在爬了那么远的楼梯之后,努力的试图调整呼吸,却又不敢吵到法师。大汉不停变换著姿势,靴子发出非常细微的声音。

但是就只有这个声音。

「我一定得看看!」泰斯对自己说。「不然我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坎德人从书柜底下爬了出来,这才真正的开始感受四周的环境。这个新的小世界是由灰尘和蜘蛛网所组成的,他可以看到巨大的玫瑰花瓣、湿茶叶、别针。这些小东西突然之间变得像整个世界一样大。家具如同大山一样的矗立著,而且还让他可以躲近掩护当中。蜡烛变得像太阳一样,卡拉蒙像是个可怕的巨人。泰斯疲倦的绕过卡拉蒙的大脚。他从眼角看见帕-萨理安的白袍摇动,立刻飞快的冲到对面去。幸好那边只有蜡烛照明。

然后泰斯蹒跚的停了下来。他之前只有去过法师的实验室一次,那次他还带著那个该死的传送戒指。他当时所看到的恐怖和惊人的景象让他从此难忘。现在他跨进了一个银色粉末撒成的圆圈,克丽珊娜小姐就躺在正中央,她的双眼依旧瞪著天花板,脸孔比身子底下的床单还要白。

这就是法术要施展的地方!

泰斯感觉到背后的毛发竖起,急忙的躲了开来,藏到一个翻倒的水壶底下。帕-萨理安站在圆圈的外面,身上的袍子闪烁著奇怪的光芒。在他的手中握著一个镶有宝石的奇怪装置,当他转动著那个装置的时候,上面闪烁著许多小小的灯光。这看起来像是一根权杖,泰斯曾经看到过一个诺德马的国王拿过类似的东西,但是这个装置看起来更漂亮。它有著各种奇怪的接缝和支柱。有些部份会移动,但是有些部份竟然自己会转动!泰斯惊讶的看著帕-萨理安转动、扭动、按动著这个怪异的装置,直到它变得比一颗鸡蛋还要小为止。***师喃喃念著咒语,将它丢进袍子的口袋里。

接著,虽然泰斯发誓绝对没有看见帕-萨理安移动半步,但是***师随后却突然出现在银粉圈内,就在克丽珊娜僵硬的躯体旁边。法师弯下腰来,泰斯注意到他将什么东西放到克丽珊娜的袍子理。然后帕-萨理安开始念诵著咒语,不停将手绕著越来越大的圆圈。泰斯斜眼看著卡拉蒙,看见他站在圆圈旁边,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他的表情露出了陌生的感觉,却彷佛对眼前的事物感到熟悉。

当然,泰斯想,他和魔法一起长大。也许让他想起和弟弟一起长大的时光。帕-萨理安站起身,坎德人惊讶的看见他身上出现的改变。他的脸孔老了许多,看起来颜色灰白,而且他的脚步变得非常不稳。他比了个手势,示意卡拉蒙走向前,踏进银圈中。他的脸上露出恍惚的表情,沈默的站在克丽珊娜僵硬的身体旁边。

帕-萨理安从口袋里将装置拿了出来,大汉把手也放了上去。有那么片刻两个人都握著那个装置不放。泰斯看见卡拉蒙的双唇移动,但是他听不见讲话的声音。似乎大汉正在默念著用魔法传送给他的咒语。然后卡拉蒙停止了默念。帕-萨理安举起手,比了个手势,就让他自己开始漂浮起来,并且飘回到实验室的黑暗之中。

泰斯看不见他了,但是可以听见他的声音。皱纹变得越来越大声,突然之间一道银色的光墙从地面上的银圈窜了起来。这道强光让泰斯红色的老鼠眼睛忍不住流泪,但是坎德人不愿意移开视线。帕-萨理安现在的声音大到让整个房间似乎都开始震动起来,并且彷佛跟著呼应著咒文的轰轰回应著。

泰斯的视线一直集中在那闪烁的光墙之上。他可以看见卡拉蒙站在克丽珊娜身边,手上依旧拿著那个装置。泰斯小声的吸了一口气,他现在还看得见这座实验室,但是彷佛它开始闪烁,在不同的空间中跳跃。而且,当它消失的时候,坎德人彷佛看见了别的地方的景色!森林、城市、湖泊、海洋在他的眼前闪动,不停的转换著,人们出现又消失,接著又被其他的所替换。

卡拉蒙的身体开始和这个脉动同步的闪动著,克丽珊娜也开始一瞬间出现在这个地方,一瞬间出现在别的地方。

眼泪流过泰斯的小鼻子。「卡拉蒙准备要经历史上最伟大的冒险了!」坎德人难过的想。「而且他要抛弃*我*自己去!」

有那么一瞬间,泰斯挣扎著。他身体里面服从逻辑,像是坦尼斯的那半部拼命的告诉他-泰索何夫,不要耍笨!这是强大的魔法。你会把事情通通搞砸!泰斯听见这个声音,但是它被整个房间里面轰隆作响的咒文声和回声给盖了过去,很快的就消失了...(泰斯,不要找理由!)

帕-萨理安根本没有听见那老鼠吱吱叫的声音。他专注著念诵著咒文,只来得及从眼角看到了这不寻常的动作。太迟了,他看见老鼠吱吱叫著跑出来,直接冲向那银色的光墙!帕-萨理安惊恐的停下来,轰隆声也跟著慢慢消失。

在一片寂静中,他可以听见小小的声音,「不要离开我,卡拉蒙!不要放我一个人走!你知道没有我你会遇上多少麻烦的!」

那只老鼠穿过银色的粉末,留下一道痕迹。帕-萨理安听见一个小小的撞击声,看见一个小小的戒指掉落下来,在地上转动著。然后他看见一个身影出现在圆圈内,惊讶的猛吸一口气。然后那个脉动的身影消失了。圆圈中的强光被空无给吸走了,实验室又回复了一片黑暗。

帕-萨理安软弱、疲倦的倒在地上。在昏过去前,他最后一个念头,是个可怕的想法。

他竟然把坎德人送回过去了。

第一节

达努比斯在伊斯塔空旷、充满著光明的神之殿堂中缓缓的走著。他心不在焉的走著,目光集中在大理石地板上复杂的雕刻上。旁人如果看到他这么漫无目的的在神殿里乱走,一定会认为他不明白自己在宇宙的中心是多么大的恩典。

但是达努比斯并不是不知足,而且他也不敢忘记这件事实。就算他忘了,每天早上晨祷的时候教皇也会不间断的提醒他。

「我们就是宇宙的中心,」教皇会用如同音乐一般美妙的声调讲,有时美妙到让人忘记聆听他教诲的内容。「伊斯塔,诸神宠爱之城,就是宇宙的中心。而我们正位在这座城的中心,因此我们就是宇宙的中心。心脏的血液澎湃汹涌,即使连最小的趾头都能够受到养料的照顾;我们的信仰和教诲也会如同它一样,流传出这座伟大的圣殿,照亮吾辈之中即使是最微不足道的一份子。诸位时时刻刻都要记得这件事情,能在这里工作的人都是受到诸神的恩宠。诸位的所作所为就会像蛛网一样的传递出去,在克莱恩的各地造成大震动。」

达努比斯打了个冷颤。它希望教皇不要用这个比喻。达努比斯痛恨蜘蛛。事实上,他讨厌所有的昆虫;他从来未曾对此做出忏悔,但是却又时时觉得有罪恶感。他发誓要仁民爱物-当然,除了黑暗之后的创造物之外;这包括了地精、食人魔、食人妖以及其他邪恶的种族。但是达努比斯不确定蜘蛛到底算不算。他一直想要询问别人,不过却知道这必定会在神眷之子之间掀起繁杂的论战,他觉得不值得。不过,私底下,他还是决定继续痛恨蜘蛛。

达努比斯轻轻的拍著自己的秃脑袋。他的思绪怎么会跑到蜘蛛上头去?我老了,他叹口气。我很快的就会变得和阿拉巴克斯一样,整天坐在花园里睡觉,只等著有人来叫他起床吃晚饭。想起这件事,达努比斯再度叹气,但是这叹气的成份中羡慕要比同情来的多。可怜的阿拉巴克斯!至少他可以逃过-「达努比斯...」

达努比斯停住不动。他打量著宽广的走廊,没有看到任何人。牧师感到一阵胆寒。他是真的听见那声音,还是单纯的想像出来的?

「达努比斯,」那个声音又再说。

这次牧师又更靠近的观察柱子间的阴影。一个影子,一个黑暗中的人影现在看起来很显眼了。达努比斯恼怒的责备自己大惊小怪,强忍住发抖,停步下来,慢慢的走向站在阴影中的那个人,心里明白那个人永远不会走出来。并不是光线会伤害到那个等待著达努比斯的人,只有黑暗的生物才会这么容易受伤。事实上,达努比斯常常想,这个世界上恐怕没有什么东西可以伤害这个人。当然,*他*似乎只是喜欢躲在暗影之中。爱装神弄鬼的家伙,达努比斯嘲讽的想。

「你在叫我,黑衣人?」达努比斯努力的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悦耳。他看见阴影中的脸笑了,达努比斯知道他的一举一动都在这人的掌握之中。「该死!」达努比斯咒骂道(这是一个教皇不赞许,但是像达努比斯这种

平凡人常常会犯的错误)。「为什么教皇要把他留在教廷之中?为什么不像其他人一样把他流放或驱逐?」

他当然只敢对自己说,因为-在他的内心深处-达努比斯知道答案。这个人太危险,太强了。这个人和其他人不一样。教皇把他留下来,就像人们会把凶恶的狗留下来看家一样;他知道这只狗在接到命令的时候会攻击对手,但是他必须时时确定链子绑的够紧。如果链子松脱了,这只狗绝对会扑向主人的喉咙。

「很抱歉打搅您,达努比斯,」那人柔声说,「特别是当您在思考那么重要的事情时。但是在我们谈话的时候,有件很重要的事情发生了。带一个小队的神殿守卫去市场,你们会在那里的十字路口发现一名帕拉丁的神眷之女。她快要死了。而且,你们还会在那边发现攻击她的人。」

达努比斯睁大眼,随即又怀疑的眯起眼。

「你怎么会知道?」他质疑。

阴影中的那人稍稍动了一下,构成薄唇的线条变宽了-这是那人近似微笑的一种表情。

「达努比斯,」那人说,「你认识我很多年了。你会问风是怎么吹的吗?你会质疑星辰他们为什么闪亮?我*就是知道*,达努比斯。这就是你能获得的答案。」

「但是-」达努比斯迷惑的把手放到头上。这需要很多解释,需要对有关当局呈上报告。我又不可能直接变出一群神殿守卫!

「快点,达努比斯」那人轻声说。「她不会活很久了...」

达努比斯勉强吞咽伊口气。帕拉丁的神眷之女,受到攻击!快要死了-竟然还在市场!也许正被一群吃惊的群众所包围。这会是多大的丑闻!教皇会很不高兴的-

牧师张开嘴,随即立刻闭上。他看著阴影中的人片刻,然后,发现自己没办法获得更多的消息;达努比斯转过身,往著之前来的方向跑去,皮制的凉鞋在大理石地板上啪哒啪哒的响著。

达努比斯虽然跑到了神殿守卫的指挥部,但是,正如同他所预料的一样,这造成了许多的质疑和混乱。在等待队长到来的片刻,他一屁股坐下来,不停的喘著气。

创造蜘蛛的神是谁也许没人确定,达努比斯疲倦的想。但是他很确定,创造*那个*黑暗生物的神,正躲在阴影中静静的嘲笑他。

「泰索何夫!」

坎德人睁开眼。有那么片刻,他不确定自己在哪里,甚至自己是谁。他听见有个声音叫著他的名字,那声音听起来实在有点熟悉。坎德人迷惑的打量著四周。他躺在一个壮汉的身上,后者正直挺挺的躺在一个大街上。那个壮汉非常惊讶的看著他,这也许是因为泰斯刚好坐在他的肚子上。

「泰斯?」大汉重复道,他的脸上露出越来越疑惑的表情。「你也应该来这里吗?」

「我-我实在不确定,」坎德人说,一时之间想不起来泰斯到底是谁。然后他突然想起了一切-听见帕-萨理安念咒,把戒指脱下来,令人目盲的强光、回响的石头,法师恐怖的尖叫声...

「我当然应该来这里,」泰斯恼怒的说,假装忘记了帕-萨理安恐惧的尖叫声。「你该不会认为他们会把你孤零零的一个人送到这里吧?」坎德人现在鼻尖对著大汉的鼻尖。

卡拉蒙困惑的表情变成单纯的皱眉。「我不确定,」他嘀咕著,「但是我不认为你-」

「反正我就已经在这里了,」泰斯伸出手,「先别管这里是哪里了,我扶你起来。」坎德人意图藉由这个动作来转移卡拉蒙的注意力,虽然他不确定自己可不可以被送回去,但是他可不打算冒险。

卡拉蒙奋力的爬起来,看起来有点像笨拙的乌龟挣扎著翻过身来的样子。泰斯掩嘴轻笑,就在这时,他注意到卡拉蒙穿著的衣服和他们离开***师之塔的时候大为不同。原先他穿著自己的盔甲(至少是还合身的那些部份),以及提卡满怀爱心用高级布料为他缝制的裤子。但是,现在他穿著质料低劣的衣服,缝线也是粗制滥造。一个简陋的皮背心松垮垮的挂在他肩膀上,看起来本来似乎有个扣子在上面。不过,反正现在也不需要钮扣了,泰斯叹著气,这个皮背心根本不可能让卡拉蒙的大肚子塞进来。蓬松的裤子和一只脚破了个洞的皮靴就是他剩下的装扮。

「呼,」卡拉蒙嘀咕著,嗅了嗅四周。「这臭味是哪里来的?」

「从你身上来的,」泰斯捂住鼻子,不停的挥舞著手,希望赶开这种臭味。卡拉蒙好像又偷喝了矮灵酒!坎德人靠近观察他,如果说卡拉蒙离开的时候看起来很憔悴。那他现在看起来根本就是落魄不堪。不过,他的双眼看起来很清澈,身体也不会不断的摇晃。

大汉低下头,第一次看见自己的装扮。

「啥?怎么搞得?」他惊讶的问。

「你会认为,」泰斯严肃的看著卡拉蒙的衣服,露出不屑的表情,「法师应该可以变出更好的衣服来的!我是说,这个法术也许在衣服上面没有多少选择,但是他们应该-」

泰斯突然想到什么事,著急的低下头,然后松了一口气。他还是原来的样子,即使连包包都还跟著他。一个讨厌的声音在脑海中唠叨著,提醒他这多半是因为他本来就不应该出现的,但是坎德人再度假装没有听见。

「来吧,我们四处逛逛吧,」泰斯快乐的四下打量著,他从这股臭味中已经可以分辨出他们位在什么地方-一个破烂的巷子中。坎德人皱起鼻子,之前他还认为卡拉蒙臭毙了,但是现在这座巷子里面充满了各种各样恶心的事物和垃圾,味道更是中人欲呕。整个巷子也因为一座巨大建筑的阴影而显得黑漆妈乌的。不过泰斯还是可以看出来这是大白天,而巷子的尽头也应该是个很繁华的地方,因为有许多的人不停的来来去去。

「我想那是一座市场,」泰斯感兴趣的说,正准备朝著巷子口走去好好的探险一番。「你说他们会把我们送到哪座城市去?」

「伊斯塔,」他听见卡拉蒙在他身后咕哝著。然后突然一个声音,「泰斯!」

坎德人听见大汉声音中的恐惧,连忙跑了回来,只看见卡拉蒙跪在一个躺在地上的身躯旁边。

「怎么搞的?」泰斯跑到他的身边。

「克丽珊娜小姐,」卡拉蒙掀起一件黑色的斗篷。

「卡拉蒙!」泰斯害怕的猛吸一口气。「你们对他做了什么?法术出了什么问题吗?」

「我不知道,」卡拉蒙柔声说,「但是我们得赶快找人帮忙。」他很快的盖住那女子遭到殴打的脸。

「我去,」泰斯自告奋勇的说,「你留在这边和他伊起。这看起来不是什么高级的住宅区。」

「好的,」卡拉蒙重重的叹口气。

「一切都会没问题的,」泰斯说,安慰的拍著大汉的肩膀。卡拉蒙点点头,什么都没有说。泰斯最后轻拍了他一下,转过身往著大街跑去。跑到小巷的尽头之后,他往左一转。

「救-」他开口,但就在这个时候,一只手紧紧的抓住他的手臂,把他摔倒在人行道上。

「等等,」一个严厉的声音说,「你要去哪里?」

泰斯扭转过身体,正好看见一名长了胡子的男人,部份的脸被头盔给遮住了,正在用一双冷冷的眼睛打量著他。

守卫,坎德人很快的意识到,因为他之前和这类的官方人物打过不少的交道。

「什么?我正好要去找你,」泰斯努力的试图挣脱开来,同时准备恢复无辜的表求。

「*这*可真是标准的坎德人故事!」守卫轻蔑的说,又把泰斯抓的更紧。「如果这是真的,那可真是克莱恩史上值得纪念的一刻。」

「但是这*我说的*是真的啊!」泰斯无助的看著那男子。「我的一个朋友受伤了,就在那边。」

他看见守卫转过头去注意一个原先没看见的人-一个穿著白袍的牧师。泰斯眼睛一亮。「喔?牧师?怎么-」

守卫捂住了坎德人的嘴。

「达努比斯,您认为如何?那是乞丐巷,最多只有斗殴事件,或者很多的小偷出没。」

那个牧师是个中年的人,头发很少,看起来相当的忧郁。泰斯看见他四处看著市场,慢慢的摇摇头。「黑衣人说是十字路口,这就是-至少蛮靠近的了。我们应该去看看。」

「很好,」守卫耸耸肩。他命令手底下的两个人小心翼翼的走进那个恶臭的巷子。他一直把手放在泰斯的嘴上,后者感到一阵窒息,发出了可怜的求饶声。

牧师原本急切的看著那些守卫,现在又转过头莱。

「队长,让他呼吸,」他说。

「我们还得听他罗唆,」队长恼怒的嘀咕著,但是他还是把手从泰斯的嘴巴上移开了。

「他会安静的,对吧?」牧师温柔的看著坎德人,但是有点心不在焉。「他知道这有多严重,对吧?」

泰斯不太确定牧师到底是在和他们两个人之中的谁讲话,不过还是聪明的点点头。牧师满意的转过身去监督那些守卫。在守卫的掌握下,泰斯努力的转过去,好让自己也看得见。他看见卡拉蒙站起来,指著地上的那团黑影。其中一个守卫跪下来,掀起盖住牧师的斗篷。

「队长!」他大喊,另外一个守卫马上抓住了卡拉蒙。大汉一时情急,挣脱了另外一个守卫的束缚。守卫开始大喊,他的同伴站起身来。银光一闪。

「该死!」队长咒骂著。「达努比斯,快来这里看著这个小杂种!」他把泰索何夫对著牧师一推。

「我不应该去吗?」达努比斯抗议道,抓住了踉跄倒向他的坎德人。

「不行!」队长抽出短剑,飞快的在巷子里奔跑著。泰斯听见他咕哝著「壮汉...危险」之类的东西。

「卡拉蒙不危险,」泰斯抗议道,抬头看著那个专注的牧师达努比斯。「他们不会伤害他的,对吧?出了什么差错?」

恐怕我们很快就会知道了,」达努比斯用相当严肃的声音说,但是他却轻柔的搂著坎德人,让他随时都可以轻易的挣脱。一开始泰斯考虑过要逃走-没有地方比个大城市的市场更适合躲藏的了。但那是个反射性的想法,就像卡拉蒙下意识的挣脱守卫一样。泰斯不能抛弃自己的朋友。

「他们不会伤害他,如果他愿意平和的前来。」达努比斯叹口气。「不过,如果他真的-」牧师打了个寒颤,停了片刻。「如果他真的做了,也许死在这里。

「做了什么?」泰斯越来越迷惑了。卡拉蒙看起来也是一头雾水,因为泰斯看见他举起手表达自己的无辜。

即使他努力的辩解,其中一个守卫还是拿著长矛对准他的双膝敲下去。卡拉蒙的双腿一软,当他摇晃著的时候,另一个守卫毫不留情的给了他肚子一拳。

在长矛指上他的喉头之前,卡拉蒙甚至还没完全落到地面。他虚弱的举起手投降。守卫快速的将他翻过身,老练的把他双手给绑了起来。

「叫他们住手!」泰斯哭喊著冲向前。「他们不能-」

牧师抓住他。「你错了,小朋友,你最好和我待在一起。拜托,」达努比斯温柔的抓住泰斯的肩膀。「你不能够帮上忙,只会让事情更糟糕而已。」

守卫把卡拉蒙拉起来,开始彻底的搜身。他们从他的腰带中搜到一柄匕首-他们把这个递给队长-以及某种罐子。他们打开罐子,闻了闻,脸上露出恶心的表情,顺手就把它给丢了。其中一个守卫对著地上的人比了比,另一个人摇摇头,两人无奈的和队长一起抬起牧师的身体,走出巷子外。他走过卡拉蒙身边的时候对他说了什么。泰斯听见那脏话,身体不禁一震,卡拉蒙很明显的也吃了一惊,因为他的脸孔突然变得死白。

泰斯抬头看著达努比斯,注意到他的双唇紧闭,双手微微的颤抖。然后泰斯明白了。

「不对,」他痛苦的低声说,「喔,不要啊!他们不能这样想!卡拉蒙连只老鼠都不会伤害!他没有伤害克丽珊娜小姐!他只是想要帮助她!那也是为什么我们会来的原因。至少是其中一个原因!求求你!」泰斯转过身面对达努比斯,抓住他的双手。「求求你,你一定得相信我!卡拉蒙是个军人。他曾经大开杀戒-这是当然的。但是只限于那些坏东西像是龙人、地精。拜托,请相信我!」

但是达努比斯只是严肃的看著他。

「不行!你们怎么会这样想?我讨厌这个地方!我要回家!」泰斯看见卡拉蒙迷惑、遭到打击的表情,不禁号啕大哭。坎德人双手捂住脸,不停的啜泣著。

然后泰斯感觉到有只手碰到他,迟疑了片刻,开始轻轻的拍著。

「乖,乖,」达努比斯说。「你会有机会说说你看见的过程。你的朋友也会有机会的。如果你真的是无辜的,你们不会受到伤害的。」但是泰斯听见牧师叹气。「你的朋友喝了酒,对吧?」

「没有!」泰斯看著达努比斯,哽咽的说。「他一滴酒都没喝,我发誓...」

但是,坎德人的声音慢慢的变小,因为他看见了卡拉蒙被守卫领著走过达努比斯和他的面前。卡拉蒙的脸上沾到了许多巷子里的秽物,嘴唇上一个裂伤不停的流著血。他的眼神疯狂而且带著血丝,脸上满布著强烈的恐惧。酗酒的过去让他红色的双颊、不稳的双手成了最明显的证据。在守卫到来之后开始聚集的群众开始骚动。

泰斯垂下头。帕-萨理安在做些什么?他疑惑的想。是什么事情出错了吗?他们真的在伊斯塔吗?还是他们迷失在别的地方了?或者这是个恐怖的恶梦...

「谁-发生了什么事?」达努比斯询问队长。「黑衣人是对的吗?」

「对的?当然,他是对的。他出过错吗?」队长大吼道。「至于这是谁-我不确定她是什么,但是从她的衣服看来,她是你们的一份子。脖子上戴著帕拉丁的护身符。她也受了蛮重的伤。事实上,我还以为她死了。但是她还有非常微弱的脉搏。」

「你认为她...她曾经被...」达努比斯说不出口。

「我不知道,」队长沈重的说。「但是她被打著很惨,她可能吓呆了,因为她虽然睁著眼,但是却彷佛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

「我们必须立刻将她运到神殿理,」达努比斯沙哑的说,不过泰斯可以听见那人的声音微微颤抖。守卫现在正在驱赶围观的群众,高举著长矛驱赶那些好奇的人。

「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往前走,往前走。市场今天关闭。你们最好赶快把东西买好。」

「我没有伤害她!」卡拉蒙说。他害怕的发抖。「我没有伤害他,」他流泪重复道。

「是啊!」队长轻蔑的说。「把这两个人都关进牢里去,」他命令守卫。

泰斯闷哼了一声。其中一个守卫粗鲁的抓住他,但是坎德人-震惊的不知如何是好-抓住了达努比斯的袍子不肯放手。牧师的手原先放在克丽珊娜僵硬的身体上,现在缓缓的转过身来,看著坎德人紧抓不放的小手。

「拜托,」泰斯哀求道,「拜托,他说的是实话。」

达努比斯的脸软画下来。「你是个忠实的朋友,」他温柔的说。「对于坎德人来说实在不寻常。我希望你对你朋友的期待没有落空。」牧师心不在焉的摸著泰斯的马尾,脸上露出哀伤的表求。「但是,你应该知道有些时候,当人喝酒的时候,酒会让他-」

「快点来!」守卫大吼著把泰斯拉开。「别演戏了,没有用的!」

「不要让这件事干扰到你,神眷之子,」队长说。「你也知道坎德人是什么样子的!」

「是的,」达努比斯看著被守卫拉走的坎德人以及渐渐散去的人潮。「我知道坎德人是什么样子。他可真是与众不同。」接著,牧师摇摇头,转回去面对克丽珊娜小姐。「如果您愿意继续抱著他,」他柔声说,「我就可以向帕拉丁祈祷,尽快把我们送到神殿去。」

泰斯转过身去看著市场的方向,看见牧师和守卫单独的站在市场中。白光一闪,两个人就消失了。

泰斯努力的眨著眼,忘记看看自己在往哪个方向走,在鹅卵石地上跌跌撞撞的前进,一不小心摔了一跤,膝盖和手都破皮了,痛的不得了。一只手用力的拉起他来,更用力的在他身后一推。

「快点走。不要玩花样。」

泰斯往前走,因为太过沮丧,而完全没有心情观望四周的风景。他的视线投向卡拉蒙,坎德人觉得心口一痛。卡拉蒙又羞愧又害怕,歪歪倒倒的在街上走著。

「我没有伤害他!」泰斯听见他喃喃自语。「一定有某种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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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美丽的精灵歌声越飞越高,甜美的音符绕着大殿的屋顶不停的往上飞升,仿佛单靠着

音乐的力量就可以将他们的祈祷传到天堂。

精灵女子的面孔都笼罩在水晶窗户透射进来的光线中,染着淡淡的粉红色,眼中闪烁

着狂热的启示。

倾听着的朝圣者不禁要为她们的美丽而流下眼泪,使得唱诗班的制服——白色是帕拉

丁的神眷之女、蓝色是米莎凯之女的——在他们的眼中混淆起来。许多人稍后发誓他们看

见这些精灵女子往上飞升,沐浴在白色的云层。

当她们的歌声成为完美的和声之后,一群低沉的男低音会跟着加入,让她们的祈祷留

驻人间,如同飞鸟停留在地面一样。就像剪掉她们的翅膀一样,达努比斯想。他觉得自己

只是厌烦罢了。当他还年轻的时候,晚祷的歌声也同样涤清他的灵魂,让他感动落泪。但

是,许多年之后,这都变成了官样文章。他可以回忆起当年自己的心思竟然转换到某个俗

世间事物(多半都是教会事务上)时的震惊。现在这比官样文章还要糟糕。这变成了恼人

的时段,让他必须浪费时间在这里。他开始拼命试图逃避这个时间,只要有机会就赶快溜

走。

为什么?他把这些责任都怪到精灵女子身上。种族歧视,他这样告诉自己。但是他还

是无法自己。每年都会有一群精灵女子从美丽的西瓦那斯提前来拜访伊斯塔,在这里的教

堂中花一年的时间学习诸神的教诲。这代表着她们每天晚上都会进行晚祷,而白天则都待

在他们身边,提醒所有的人,他们是诸神最宠爱的子民——首先被创造,拥有数百年的寿

命。但是,似乎除了达努比斯之外,其他人都不在乎。

今晚,这个歌声特别让达努比斯感到恼怒,因为他心里记挂着早上他带去神殿的那个

牧师。事实上,他这次几乎又成功的躲了过去,只不过最后被一个叫做吉拉德的人类牧师

给抓住了。因为对方在克莱恩上的日子有限,所以把参加晚祷当作一个重要的慰藉。达努

比斯不耐的想,也许这是因为他几乎完全聋掉了。也因为这个原因,达努比斯完全没有办

法踉他解释他要去什么地方。最后,达努比斯只得放弃,扶着老牧师前来聆听晚祷。现在

吉拉德站在他身边,脸上挂着出神的表情,脑海中毫无疑问的正在描述着他有朝一日可以

前往的天堂。

达努比斯还想着有关那个年轻女子的事情,自从早上将她带到神殿之后,就没有听到

任何有关她的消息了——他突然感觉到有人轻轻的碰触他的肩膀,让他满怀罪恶感的几乎

跳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不专心已经被其他人识破了。一开始他不知道到底是谁在

叫他,因为左右两边的人几乎都专心的在祈祷着。然后他再度感觉到这个碰触,确定这是

来自后面的方向。往背后看去,他注意到阳台的审幕后面有一只手正在和他比着手势。

那只手示意他走到阳台上,达努比斯只得困惑的离开他的座位,试着不受注意的穿过

帘幕。但是,经过一番努力之后,他很确定几乎全教堂的人都已经注意到他了,这才成功

的走到阳台上。

一名年轻的教堂辅祭对着仓皇的牧师鞠躬,对他来说,似乎一切都还算正常。

“神眷之子,很抱歉打搅您的晚涛。但是教皇请您花几分钟的时间到他的房间里面去

一趟。”辅祭非常轻松的将上级交代下来的话念完,对于旁观者来说,听起来似乎达努比

斯可以用“不行,很遗憾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忙。”的这一类理由来拒绝。

不过,达努比斯并没有这样说。他嘴里咕味着“我的荣幸”的场面话,到最后甚至听

不清楚自己在讲些什么。辅祭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回答,体贴的点点头——转过身带着他前

往空旷、复杂的神殿,前往伊斯塔教皇的房间。

达努比斯急忙跟在年轻人后面;不用多想也知道这是关于什么事情。毫无疑问的,就

是那个女子。他已经有两年的时间没有出现在教皇的驾前,刚好在他发现牧师躺在小巷内

的同一天就受到召唤绝不是巧合。

也许她死了,达努比斯伤心的想。教皇准备当面告诉我。他的确很体贴。以他这样肩

负重责大任的人来说,已经够体贴部属了。

他希望她没有死,不只是为了她自己的缘故,还为了那个人类和坎德人。达努比斯最

近也常常想到他们。特别是坎德人。达努比斯像克莱恩上的其他人一样,对坎德人实在没

有什么好感,因为这个种族对于任何法律或是个人财产丝毫没有尊重的概念——不管是他

们自己的或是别人的。但是这名坎德人似乎不太一样。达努比斯认识的大多数坎德人(或

是认为他认识的)只要一看到有麻烦立刻就会逃跑。这个坎德人则是为了他的大朋友努力

的辩护,甚至一直陪伴他到最后。

达努比斯伤心的摇摇头。如果那个女孩死了,他们将会面对——不行,他不敢这样想。

达努比斯对着帕拉丁祈祷,希望它能够保护这两个人(如果他们的确值得的话),然后就

逼着自己把这些让人沮丧的念头赶开,别无选择的欣赏这座神殿之美。

他早就忘记这里有多么地美丽——乳白色的墙壁,墙上闪烁着微微的光芒——根据传

说,这些光芒是石头自然散发出来的。它们雕工精细,没有任何一个角落有任何的暇疵,

看起来就仿佛是从地板上长出的美丽大理石花朵一样。在这些雕刻之中还隐隐的有蓝色的

光线流过,将纯白的突兀给调和起来。‘走廊的美景和大厅比起来可说是小巫见大巫。大

厅中的梁柱优雅的支撑着头上的圆顶,就像凡人的祈祷飞向天际一样。诸神的雕像沐浴在

柔和的光线之下,——善良之神,白金龙帕拉丁;中立之神,史书之神吉力安;甚至连黑

暗之后都出现在这里——因为教皇不愿意冒犯任何一个神明。她的雕像是用一只张牙舞爪

的五头龙来代表,但是她看起来却是如此的软弱,达努比斯怀疑这只龙可能很乐意趴下来

舔帕拉丁的脚。

通往神殿中心的白金门缓缓的打开来,圣洁的光辉流泻而出,他晋见教皇的时间到了。

会客殿一开始就会让踏入此地的人感觉到自己的低下。这里是善良的源头,这里就是

教会的光耀和权力的中心。这扇门通往一个巨大的圆形房间,地板则是打磨得发亮的白色

大理石。地板继续往上延伸,成为一朵巨大的大理石花瓣,支撑住水晶打磨成,吸收日月

精华的透明圆顶。圆顶所散发出来的光芒遍布了房间的每个部份。

地板上夹杂的蓝色波纹缓缓的涌向正对着大门的王座。这里只有独一无二的一个王座,

上面所散发出来的光辉比圆顶所撒下的光辉还要温暖、还要光耀。

达努比斯低着头,双手合十的走进神殿中。现在已经是傍晚,太阳西沉了。达努比斯

的四周只有蜡烛的光芒。但是,每一次,达努比斯都以为自己走进了空旷的露天花园,沐

浴在日光之下。

事实上,有片刻,他的确被这里的光芒所眩,什么都看不清楚。

他把视线保持对着地面,只有获得教皇指示才能够抬起头来。他约略地有瞥见房间中

其他的人事物,但是由于王座所散发出来强烈的光芒,让他除了眼前的强光之外,什么都

看不清楚。

“抬起头,帕拉丁的神眷之子,”一个美妙的声音对着达努比斯说,即使精灵的歌声

都不再能够感动他,这个声音还是让他忍不住热烈盈眶。

达努比斯抬起头,他的灵魂也不禁跟着颤抖。他已经有两年没有见过教皇,时间已经

冲淡了他的记忆。每天早上,从远远的距离看见他,就如同旭日从地平线上升起,沐浴在

他圣洁的光芒下,和现在的感觉是多么地不同啊!他现在的感觉就像站在温暖的太阳之前,

灼热的光芒和完美的纯净让他几乎睁不开眼。

这一次,我再也不会忘记,达努比斯想。但是,从来没有人,在离开教皇驾前之后,

还能够记得他长得什么样子。似乎这样的尝试就是一种亵读,事实上把他当成有血有肉的

凡胎俗体就是一种侮蔑。

所有的人都只记得他们曾经和难以想像的完美形体共处一室。

光晕包围看达努比斯,他立刻因为自己的怀疑和动摇的信心感到无与伦比的罪恶感。

达努比斯觉得自己和教皇比起来实在是克莱恩最卑微的生物。他双膝一软,跪下来恳求原

谅,其实完全不明白自己在作些什么,只知道这是该作的事情。

他获得了原谅。那美妙如乐音般的声音开口了,达努比斯立刻觉得自己的内心充满了

祥和和甜美的平静。他站起身,用崇敬的态度谦卑的望着教皇,恳求知道自己能如何效劳。

“你今早带来了一名年轻女子来神殿,她是帕拉丁的神眷之女。”

那声音说,“我们明白你对她很关心,这是很自然,也是很恰当的。我们想要告诉你

她目前情况很好,已经从之前糟糕的情境中完全康复了。达努比斯,挚爱的神眷之子,我

们认为你如果知道她肉体上并没有留下创伤会松了一口气。”

达努比斯为了那年轻女子的康复而向帕拉丁献上祈祷,正准备要在教皇的圣光下多沐

浴一段时间时,他突然理解了教皇话语的真正含意。

“她——她没有受到攻击?”达努比斯勉强结巴的说。

“没有,”那声音听起来像是和谐的交响乐。“拥有无限智慧的帕拉丁收容了她的灵

魂,在漫长的祷告中,我终于获得了它的首肯,将这珍宝还给我们,因为她的天年末到,

只是灵魂被强逼离了身体。现在那位年轻的小姐正在沉睡静养中。”

“但是她脸上的痕迹?”达努比斯抗议道,感到十分迷惑。“那血迹——”

“她的脸上没有伤痕,”教皇温和的说,语调中带着淡淡的不赞许,这就足以让达努

比斯觉得自己陷入无底悲惨的深渊中。“我告诉过你,她身体没有受伤。”

“我——我很高兴犯了错,”达努比斯真诚的说。“因为那被错怪的年轻人将被释放,

可以重获自由。”

“我和你一样的感恩,神眷之子;因为我和你一样明白,那人并没有犯下我们原先以

为的滔天大罪。但是,我们之中又有谁是真正无辜的?”

那乐音般的嗓音停了片刻,仿佛在等待答案。的确有人给了答案。牧师听见身旁众人

喃喃的低语声,回答出适切的答案。达努比斯这时才知道教皇身旁有其它的人。教皇的影

响力大到让他以为自己完全是独处。

达努比斯和其它人一起喃喃念着答案,虽然没有告诉他,但他突然之间知道自己被遣

开了。光晕不再直接包围着他,已经转向其它人。感觉自己仿佛从烈日下跨入树荫中,他

半盲的踉跄走下楼梯。

此地,在大厅中,他可以顺口气,放松一下,四下观望。

教皇坐在另外一边的尽头,被光芒包围着。但是,随着达努比斯的眼睛适应了强光,

他慢慢的开始可以辨认和他在一起的人。聚集在这里的是不同宗派的领袖,包括了神眷之

子和神眷之女。他们被开玩笑的称为“太阳之手足”,是这些人处理了教会日常、庸俗的

事物。是这些人统治着克莱恩。但是,这里除了教会的高层之外还有其它人。达努比斯觉

得自己的目光被吸引到大厅中的一个角落,看起来是唯一一个被黯影盘据的角落。

那里坐着一个穿着黑袍的身影,他所属的黑暗仿佛被教皇的光亮所震慑。但达努比斯

打了个寒颤,觉得那片黑暗只是在静候发难,等待着终将西沉的太阳。

黑衣人,费斯坦但提勒斯不只为教廷中的众人所熟悉,更被容许出没在教皇的谒见厅

中的这件事实让达努比斯感到无比震惊。教皇试着要净化这世界,但这邪恶就在这里,在

他的教廷中!然后一个让人心安的念头出现在达努比斯的脑海,也许,当这世界已经完全

摆脱了邪恶,当食人魔的最后一员也丧命之后,费斯坦但提勒斯的邪恶势力自然会土崩瓦

解。

即使当达努比斯因为这个念头而微笑的同时,他也注意到法师锐利、冰寒的眼光扫向

他。达努比斯浑身一僵,立刻别过头去。这名男子和教皇之间真是天差地别!当达努比斯

沐浴在教皇的圣光之下时,他感觉到冷静和平和。不论任何时候,只要他看过费斯坦但提

勒斯的双眸,他都会被迫想起自己内心的黑暗。

而且,在那双眼的逼视之下,他突然发现自己在思索着教皇那句话真正的意义,“我

们之中谁是无辜的呢?”

达努比斯觉得十分不安,走近谒见厅中一张巨大的宴会桌旁。

美味、精致的食物香味飘进达努比斯的鼻翼中,从安塞隆大陆各地由朝圣的清教徒们

带来的各种奇珍异品,许多是从像沙克。沙罗斯这么遥远的城市中露天市场所采购来的;

这不禁提醒了达努比斯今天还没用餐。他拿起一个盘子,梭巡着这些美食,只走到一半盘

子中就装满了各色各样的菜色,让他的肚子咕咕直叫。

一名仆人送上一杯芬芳的精灵醇酒。达努比斯拿了一杯,另外一只手则持着盘子和各

种餐具,找张椅子坐了下来,开始大快朵颐。

他正细细品味着烤小羊鲜嫩肉汁的香味和醇酒的余韵在口中共鸣的感觉,一道阴影却

突然落在他的盘子上。

达努比斯抬起头,差点呛到,连忙把口中的食物狼吞下,同时不好意思的擦着下巴上

的酒。

“神——神眷之子,”他结巴的说,边无力的站起来想要对神眷之子的领袖表示恰当

的敬意。

克拉斯带着嘲讽的笑意看着他,随即挥挥手。“不用多礼,神眷之子,不要让我打搅

到你。我并不想打搅您用餐。我只是想要和您谈谈。也许,在您用完餐之后——”

“已经……已经算吃完了,”达努比斯急忙说,把半满的盘子和酒杯交给路过的仆人。

“我似乎没有原先以为的那么饿。”至少这句话是真的。他已经完全失去了食欲。

克拉斯优雅的一笑。他瘦削的精灵面孔和轮廓仿佛是用玻璃做成的精致艺品,而他的

笑容也总是小心翼翼的,似乎怕把这艺品打破。

“那么,您不想要再用甜点吗?”

“不——不,一点也不想。太甜……太甜的东西会妨碍消化……”

“那么,请跟我来,神眷之子。我们两人有很久没有好好聊聊了。”克拉斯十分亲切,

熟稳的拉起达努比斯的手;但其实达努比斯已经有好几个月没看过这位上司了。

先是教皇,然后是克拉斯。达努比斯感觉喉咙里面卡了一团冰凉的事物。随着克拉斯

领着他离开谒见厅,教皇乐音般的嗓音又飘扬起来。达努比斯往后看,再一次的沐浴在那

美妙的光芒之中。然后,当地叹着气将目光移开的时候,他的视线停留在那名黑袍的法师

身上。费斯坦但提勒斯微笑点头。达努比斯打了个寒颤,急忙跟着克拉斯走出大门。

这两名牧师穿过装饰华丽的走廊,直来到一个小房间,克拉斯自己的房间。这里也是

精雕细琢,雕梁画栋;但达努比斯太过紧张,完全无暇欣赏。

“请,请,达努比斯,请您坐下。反正我们现在自在的没有其它人的干扰,所以我可

以这样叫你。”

达努比斯并不觉得自在,但两人的确是独处。他坐在克拉斯提供的位置边缘,接受了

一杯甜酒,却丝毫没碰,只是静静的等待着。

克拉斯东拉西扯了一些毫不重要的东西,询问有关达努比斯翻译的工作;老牧师正在

努力的将米莎凯白金碟上的文字翻译成他的母语,索兰尼亚语。之后,克拉斯还询问了很

多自己一点也不感兴趣的话题。

然后,在暂停了片刻之后,克拉斯轻松的说,“我不小心听到你质疑教皇的问题。”

达努比斯把甜酒放下,手抖得差点把酒都洒光。“我…我只是…

关心…关心那个他们误逮的年轻人……“他结巴的轻声说。

克拉斯神色凝重的点点头。“很好,也很适当。根据经书的记载,我们必须要关心这

世上的同胞。达努比斯,您的善行让人印象深刻,我将会在今年的会报中加上这一段的。”

“多谢您,神眷之子,”达努比斯嘀咕着,不太确定该说什么。

克拉斯一言不发的用精灵独有的杏眼打量着对面的牧师。

达努比斯用袖子擦擦脸,房间中实在太热了。精灵们似乎都是冷血动物。

“还有什么别的事吗?”克拉斯轻声问。

达努比斯深深吸一口气。“大人,”他诚恳的说,“有关那名年轻人。他会被释放吗?

还有那名坎德人?”他仿佛突然间受到启发。

“我想也许我可以帮上忙,导引他们回到正道。既然那年轻人是无辜的——”

“我们谁是真正无辜的?”克拉斯质疑道,他看着天花板,仿佛诸神已经将答案写在

上面了。

“我很确定这是个很好的问题,”达努比斯低声说,“毫无疑问的是个值得学习和讨

论的问题,但这个年轻人,很明显是无辜的,至少看起来是这样的——”达努比斯停下来,

感到有些迷惑。

克拉斯哀伤的笑笑。“啊,您注意到了吗?”他双手一摊,将目光转向牧师。“俗谚

说,兔子的皮毛遮蔽了恶狠的牙齿,”他往后靠着椅子,再度打量着天花板。“明天这两

个人就要在奴隶市场中卖身了。”

达努比斯站起身。“什么?大人——”

克拉斯的目光立刻转向牧师,将他的动作冻结住。

“您还有怀疑?”

“但是……他是无辜的!”达努比斯只说的出这些话。

克拉斯再度露出笑容,这次是疲倦的、容忍的笑容。

“你是个好人,达努比斯。好人,而且是好牧师。也许有点单纯,但却是个好牧师。

这个选择我们并不是轻易就达成共识的。我们审问过那个男人。我只能这样说,他对于自

己从何而来,为何来此的问题回答得额三倒四。即使他没有犯下伤害那女孩的罪行,毫无

疑问的一定有其它不为人知的错误在撕扯着他的灵魂。这点从他脸上就看的出来。他没有

任何的谋生之道,身上也没有钱。他是个流浪汉,如果我们放任不管,他可能会犯下偷鸡

摸狗的勾当。提供一个可以照顾他的主人是我们对他的优待。有朝一日他将可以重获自由,

并且涤清心中罪恶的重担。至于那坎德人——”克拉斯不耐的挥挥手。

“教皇知道吗?”达努比斯鼓起余勇问道。

克拉斯叹口气,这次牧师注意到他的眉宇之间挤出了一丝恼怒的皱纹。“教是有许多

更重要的事情要思虑,神眷之子达努比斯,”他冷冷的说。“他的纯良善美会让他为了这

个人的受苦而难过好几天。

他并没有特别指示要释放这个男人,所以我们就替他分担了这让人烦心的决定。“

克拉斯注意到达努比斯推停的脸上充满了疑惑,他弯身向前,皱眉打量着对方。“好

吧,达努比斯,如果你一定要知道,那个年轻女子的出现非常的神秘。更别提就我们所知

是黑衣人暗示你们去拯救她的这件事了。”

达努比斯吞口口水,坐回位置上。房间不再燥热。他打了个寒颤。“这是真的,”他

手搓着睑道,“是他告诉我——”

“我早就知道了!”克拉斯忿忿道。“是他告诉我的。那年轻女子要留在这里。她是

名神眷之女。她戴着帕拉丁的护身符。她也有些迷惑,但这是在预料之中的。我们可以监

视她。但你也知道如果我们释放了那个男子,这工作会变得有多么艰巨。在早先的日子里,

他们可能会把他丢进地牢,然后彻底的遗忘他。但我们已经文明多了。

我们将会提供给他可以遮风避雨的地方,同时还可以追踪他的一举一动。“

达努比斯迷惑的想:克拉斯把卖身为奴这件事情说的好像是他们给的恩惠一样。也许

这真的是。也许错的是我。就像他说的一样,我是个单纯的人。他头晕脑涨的站起身。刚

刚他所吃的美食如同石块一样的卡在他胃里。他对上司咕饿了声道歉,开始朝门走去。

克拉斯也站起身,脸上露出理解的微笑。

“有空再来和我聊聊,神眷之子,”他站在门边说。“不要害怕对我们提出质疑。这

样我们才能学到东西。”

达努比斯僵硬的点点头,然后停下脚步。“我——那我还有一个问题,”他迟疑的说。

“你提到了黑衣人。你对他知道多少?我是说,为什么他会在这里?他——他让我觉得害

怕。”

克拉斯的神情极为凝重,但看起来并没有因这个问题而感到不悦。也许他很高兴达努

比斯的心思已经转移到另一个问题上。“准了解法师的作风呢,”他回答道,“我们只知

道他们和我们作风相异,也和诸神的行事不同。这也是为什么教皇想要尽可能的将他们从

安塞隆大陆上驱走。现在他们已经被隔离在偏远森林中的威莱斯之塔里。很快的,由于我

们关闭了魔法学校,随着他们人数的减少,连那最后的基地都将消失。你听说了帕兰萨斯

之塔的诅咒?”

达努比斯沉默的点点头。

“那个可怕的惨剧!”克拉斯皱起眉、“这更让我们了解了诸神对这些法师们下了多

重的诅咒,让那个可怜的家伙疯狂到把自己刺死在大门上,让大神降怒;我们认为,这也

永远的封闭了那座高塔。不过,我们刚刚在讨论些什么?”

“费斯坦但提勒斯,”达努比斯嘟囔着,很后悔自己提起这件事。

现在他只想要回到房间,赶快吃些胃散。

克拉斯微微一抬浓眉。“我只知道一百多年前,当我来这边的时候他就在了。他的年

纪很大,甚至超过我的许多同胞;即使是吾辈中最年长的也不记得何时他的恶名尚未成为

众人的话题。但是,他是名人类,因此,他势必是利用魔法来延续他的生命。至于确实怎

么做,我不敢想像。”克拉斯心无旁骛的瞪着达努比斯。“现在,你总应该明白教皇为什

么要留他在身边了吧?”

“出于恐惧?”达努比斯天真的说。

克拉斯优雅的笑容僵硬了片刻,然后换成长辈对苯小孩解释简单事情的耐心笑容。

“不是的,神眷之子,”他耐心的说。“费斯坦但提勒斯对我们十分有用。谁更了解这个

世界?他曾经在这个世界四处旅游。他知道各处的语言、风俗民情和传说。他拥有丰富的

知识。

他对教皇来说十分有用,因此我们容许他留在这边,而不是让他和同僚一样被我们驱

赶到威莱斯去。“

达努比斯点点头。“我明白了,”他虚弱的笑着。“还有……我现在一定得离开了。

多谢您的慷慨,神眷之子,也多谢您替我除去疑虑。我——我现在感觉好多了。”

“很荣幸我可以帮上忙,”克拉斯体贴的说。“愿诸神让您有个好眠,弟兄。”

“您也是一样,”达努比斯嗫嚅的回答,然后转身离开,听到门关闭的声音之后不禁

松了一口气。

牧师匆忙的走过教皇的谒见厅。光芒从门下流泄而出,甜美圣洁的语音牵动达努比斯

的心弦;但由于他身体的不适,他只能抗拒了回头的诱惑。

达努比斯渴望着房间中的静谧,安静的在神殿中赶路。他在某个交错的走廊中不小心

转错了弯,迷了路。但一名好心的仆人领着他回到他所居住的地点。

这个地方和教廷或教皇所居住的地方比起来十分的寒酸,但在克莱思上依旧会被视为

十分豪华。当达努比斯在走廊上快步行走的时候,柔和的烛光让他觉得十分安详,有家的

味道。其它的牧师从他身边走过,带着笑容低语晚安。这里是属于他的地方。是和他一样

单纯的地方。

达努比斯又叹了口气,走到自己的小房间内,打开门(神殿中没有任何上锁的东西,

因为这是对其它人的不信任),准备走进去。然后他突然停下脚步。他从眼角看到了一个

身影,一个处在幽暗阴影中的黑影。他仔细的打量着走廊,此地什么都没有。空荡荡的。

我真的老了。达努比斯疲倦的摇摇头,告诉自己这次是眼花了。

他走进房中,白袍发出塞索声;他用力的关上门,伸手拿取胃散。

第三节

牢门的锁孔中钥匙叮当作响。

泰索何夫猛然坐直。厚重的石墙上高处的小铁窗露过一丝苍茫的光芒。黎明,他睡眼

惺忪的想。钥匙又再度作响,仿佛狱卒开门的时候遇到了些问题。泰斯不安的看着牢房另

外一边的卡拉蒙。大汉躺在充作床铺的石板上,动也不动,似乎完全没听到这骚动的声音。

这是个不好的预兆,泰斯紧张的想;他知道这个身经百战的战士(当他没喝醉的时候),

会因为房门外的脚步声而惊醒。但是,自从昨天守卫们把卡拉蒙带进来之后,他既没动,

也没开口。他拒绝了食物和饮水(泰斯也对他保证大多数下毒的食物上都会有切口)。他

躺在石板上,瞪着天花板直到夜深。然后他动了动(勉强算是),他闭上了眼睛。

钥匙刮动的声音越来越大,又参杂着狱卒咒骂的声音。泰斯急忙站起来,匆匆的走到

门边,边顺顺衣物,将头发中的稻草拔去。坎德人注意到门边有张烂凳子,于是他将凳子

拉到门口,站在上面,从门上的小铁窗低头看着狱卒。

“早安哇,”泰斯愉悦的说。“你遇到了什么麻烦吗?”

狱卒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声响跳起足足有三尺高,差点把钥匙给弄掉了。他是个矮小的

男人,和墙壁一样饱经风霜,灰扑扑的。狱卒透过铁窗瞪着坎德人,再度把钥匙塞进去,

开始更粗暴的大力摇晃着。站在狱卒身后的男人皱起眉头。他是个高大,壮硕的男人,穿

着昂贵的服饰,为了清晨的寒风,他脖子上还特别绕着熊皮的披风。他的手中拿着一块石

板,一根粉笔用皮绳绑在其上。

“快点,”那人对狱卒大吼道。“市场在清晨就要开市,那时我得把这个家伙弄干净,

看起来体面才行。”

“一定是坏了,”狱卒喃喃道。

“喔,没有,这没有坏,”泰斯好心的说。“事实上,我想如果不是我的开锁器堵住

了,你的钥匙应该可以很简单的打开领。”

狱卒慢慢的放下钥匙,哀怨的瞪着坎德人。

“这是非常出人意料的意外,”泰斯继续道。“你知道的,我昨天晚上很无聊,卡拉

蒙很早睡,你又把我所有的东西都拿走了。我刚好发现你漏掉一个我藏在袜子里面的开锁

器,所以我决定拿这个来试试这扇门,可以说是找点事情打发时间,顺便验证一下你们造

的牢房到底怎么样。顺带一提,这座监狱真的不错,”泰斯严肃的说。“是我曾经住过—

—呃,我是说曾经看过最好的监狱。对了,我叫泰索何夫。柏伏特。”坎德人把小手挤过

铁窗,预防万一有人想和他握手。没人想。“我是从索拉斯来的,我的朋友也一样。你们

可以把我们当作是来这边执行一个短期任务的——喔,我想起来了,这道锁。好嘛,你本

需要这样瞪着我,又不是我的错。事实上,是你的这个笨锁把我的开锁器弄坏了!也是我

最好的开锁器。也是我爸爸的,”坎德人忧伤的说,“是我成年的时候他给我的。我真的

认为,”泰斯认真的说,“你至少可以向我道歉。”

一听到这句话,狱卒发出了一连串的怪声,有点像是打鼾和爆炸的混合。他对着坎德

人摇晃着钥匙圈,不知所云的咕哝着什么“永远烂在这牢房里”之类的话,准备转身走开,

但那穿着熊皮披风的男人抓住了他。

“没这么快。我要里面的那个男人。”

“我知道,我知道,”狱卒用虚弱的声音讨饶道,“但是你必须要等锁匠——”

“不可能。我的命令是今天就要让他上场。”

“既然这样,你得要想办法把他从里面弄出来。”狱卒不屑的说。

“或是给坎德人一把新的开领器。现在,你到底想不想把任务完成?”

他开始离开,让那穿着熊皮的男人闷闷不乐的看着门。“你知道我的命令是从何而来,”

他压低声音说。

“我的命令也是一样,”干瘦的狱卒说,“如果他们不喜欢,他们可以‘祈祷’这扇

门打开。如果这不管用,他们也可以和其它人一样等锁匠来。”

“你要放我们出去吗?”泰斯渴望的说。“如果你要,我们也许可以帮忙——”一个

念头突然划过他的脑海。“你该不会想要处决我们吧?因为,如果那样的话,我想我们宁

愿等锁匠来……”

“处决!”那穿着熊皮的男人低吼道。“伊斯塔中已经有十年没有死刑了。教会不容

许这种事情。”

“啊,对男人来说,干净利落的死太轻松了,”那狱卒又再度转过身。“你这个小怪

物,你说的帮忙是什么意思?”

“这样啊,”泰斯结巴的说,“如果你们不处决我们,那么你们要怎么处置我们?我

想你们不会就这样放我们走?毕竟我们是无辜的。

我是说,我们没有——“

“我不会处置你,”穿熊皮的男人讥讽的说。“我要的是你的朋友。而且,你说的没

错,他们不准备让他走。”

“干净、利落的处死,”老狱卒嘀咕着,露出没有牙齿的笑容。“每次也都会有一大

群的人围拢过来看热闹。让人觉得自己终于受到重视;我记得哈利。史耐格被送上绞刑台

的时候对我这样说。他希望有一大群人围观,而大家也的确没让他失望。让他哭的唏哩花

啦的。

‘这么多人牺牲假期,’他对我说,‘只是来为我送行。’这家伙到死都是个绅士。

“他要卖到市场去!”那被熊皮的男人大吼道,不管唠叨的老狱卒。

“又快、又利落,”狱卒摇摇头。

“好吧,”泰斯有点怀疑的说,“我不确定他是什么意思,但是如果你真的想要让我

们出去,也许卡拉蒙帮得上忙?”

坎德人从窗户进消失,外面的两人听见他大喊道,“卡拉蒙,醒过来!他们想要让我

们出去,但是门因为我的问题打不开,好吧,一部份是——”

“你知道你必须要两个一起带走吗?”狱卒忍住笑容说。

“什么?”穿着熊皮的男人转身瞪着那狱年。“没人跟我提过”他们必须要一起被卖

掉。我接到的命令是这个样子,而且,既然我们两个人的命令是来自同一个地方——“

“有书面记载吗?”那人皱起眉头。

“当然有,”狱卒沾沾自喜的说。

“我会少赚很多钱的!谁会买坎德人?”

狱年耸耸肩。这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穿着熊皮的男人准备再度开口,门上铁窗中出现的面孔让他闭上了嘴。这次不是坎德

人了。这是名人类,一名青年的面孔,大概有二十八岁左右。这张面孔本来可能很俊俏,

但原先坚强的下巴现在满是脂肪,褐色的眼眸目光涣散,卷发油腻的纠缠在一起。

“克丽珊娜小姐还好吗?”卡拉蒙问道。

穿着熊皮的男人困惑的眨着眼。

“克丽珊娜小姐。他们把她带到神殿去了,”卡拉蒙重复道。

狱年用手指戳着熊皮男人的肋骨。“你也知道的,那个被打惨了的女人。”

“我没有碰她,”卡拉蒙最后终于说。“现在,她到底状况如何?”

“这跟你没有关系,”穿着熊皮的男人没好气的说,突然间记起来现在是什么时间了。

“你是个锁匠吗?坎德人说你可以把门打开。”

“我不是锁匠,”卡拉蒙说,“但是也许我可以打开它。”他的目光转向狱卒。“如

果你不介意我弄破一些东西?”

“锁都已经坏掉了!”狱卒尖声说。“除非你把门撞烂,否则我看不出来还能怎么糟

糕。”

“我正准备这样做,”卡拉蒙冷静的说。

“等等。”穿着熊皮的男人从门上的铁窗中瞄到了卡拉蒙宽厚的肩膀和像牛一样粗的

脖子。“让我们看看。如果他办到了,我负责修理的费用。”

“你最好是负责到底!”狱卒忿忿的说。穿着熊皮的男人用眼角瞄着他,狱卒只好安

静下来。

卡拉蒙闭上眼,深深的吸了几口气,每次都缓缓的呼出。按着熊皮的男人和狱卒离开

可能被波及的范围。卡拉蒙也从铁窗中消失了。他们听见一声闷哼,然后是什么东西猛力

撞击坚固木门的巨响。

那门在门枢上摇晃了几下,甚至连石墙都在这巨力下挡不住地摇动。

但门还是撑住了。不过,狱卒现在吓得合不拢嘴,禁不住往后又退了几步。

牢房内又传来另外一声闷哼,然后是另外一次巨响。门突然从中爆开,只剩下扭曲变

形的门枢和锁头依旧固执的连结在墙壁上。

卡拉蒙的动量让他跟着冲进走廊上。从围观的犯人待着的牢房中传来一阵压抑着的欢

呼声。

“你要负责赔偿!”狱卒对披着熊皮的男人说。

“这场表演绝对值回票价,”那人扶着卡拉蒙站起来,把他身上的灰尘拍掉,同时间

打量着他。“最近吃得太好了?看来也很爱喝酒,对吧?也许你就是这样才被关到这里来

的。好吧,别管那么多了。

这一切很快都会结束了。你的名字是卡拉蒙?“

大汉不知所措的点点头。

“我是泰索何夫。柏伏特,”坎德人踏出破烂的木门,再度伸出小手。“我和他到哪

里都是一起的。我对提卡保证过会——”

披着熊皮的男人在手上的板子上写了一些东西,漫不经心的看着坎德人。“嗯嗯,我

明白了。”

“好吧,那现在要怎么样?”坎德人继续说道,一边叹着气把小手放进口袋中,“如

果你可以先把我们的脚镣卸下,我们走起路来一定会比较轻松。”

“说的也是,”披着熊皮的男人嘀咕着,边在板子上写下一些数据。他把数字加起来。

微笑着说。“往前走,”他指示着狱卒。“把其它要给我的犯人一起带过来。”

老狱卒对泰斯和卡拉蒙凶恶的瞪了一眼之后就离开了。

“你们两个人,靠在墙边坐好,等我把一切都处理好,”披着能皮的男人命令道。

卡拉蒙在地板上坐了下来,揉着肩膀。泰斯快乐的叹着气,坐在他身边。监狱外面的

世界看起来已经光明多了。正如同他告诉卡拉蒙的一样,“只要我们离开这里,我们就有

希望!如果被困在这里,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喔,顺道一提,”泰斯对着渐行渐远的狱卒背影喊道,“你可以把开锁器还我吗?

你知道的,有很重要的纪念价直。”

“机会,哼?”当铁匠准备铁项圈的拴子时,卡拉蒙对泰斯说。他们花了很长的时间

才找到够大的项圈,因此卡拉蒙是最后戴上项圈的犯人。当铁匠利用烧红的铁棒焊接拴子

的时候,卡拉蒙痛得龇牙咧嘴。空气中传来一股血肉烧焦的气味。

泰斯难过的拉拉项圈,卡拉蒙的痛苦让他感同身受。“对不起,”

他抽噎着说。“我不知道他说的是‘在市场上卖’,我以为他说的是‘在市场上买’,

我还以为我们可以先吃一顿哩。他们在这边讲话的口音很奇怪。我说真的,卡拉蒙……”

“没关系啦,”卡拉蒙叹着气说。“这又不是你的错。”

“但这一定有某人要负责任,”泰斯下意识的辩解道,边饶富兴味的看着铁匠在他的

伤口上涂油,挑剔的打量着自己的杰作。伊斯塔有许多铁匠都是因为奴隶挣脱了项圈而丢

了工作。

“你是什么意思?”卡拉蒙呆呆的嘟囔着,他的表情变得十分空洞。

“这样说吧,”泰斯偷瞄了铁匠一眼,然后低语道,“静下心来想一想。看看你来这

边的时候穿的什么样子。你看起来就像个流氓。然后又有那些牧师和守卫出现,仿佛在等

待我们一样。而且还有克丽珊娜小姐,看起来变成那个样子。”

“你说的对,”卡拉蒙迷蒙的眼中出现了一丝生气。这微弱的闪光变成了熊熊大火,

点燃了熄灭的火焰。“雷斯林,”他喃喃的说。

“他知道我会试着阻止他。这是他搞的鬼!”

“我不是很确定,”泰斯想了想之后说。“我是说,为什么他不把你烧成灰或是把你

变成一堵墙,这样不是简单多了吗?”

“不会的!”卡拉蒙说,泰斯从他的眼中看到兴奋的光芒。“难道你看不出来吗?他

想要我们回到这里……做些什么事情。他不会杀死我们。那个……你还记得替他工作的黯

精灵跟我们说过什么吗?”

泰斯看起来有些怀疑,准备要说些什么,此时铁匠把战士拉了起来。披着熊皮的男人

原先站在门口不耐烦的看着,现在挥手示意他自己的两名奴隶上前。他们急忙走进去,粗

鲁的抓住卡拉蒙和泰斯,逼他们和其它的奴隶一起排列成行。又有两名奴隶走上前,将他

们和其它的奴隶们绑在同一条铁链上。然后,熊皮男人一挥手,这群可怜兮兮的人类、半

精灵和两名地精开始往前移动。

众人走不了三步,就立刻因为泰索何夫走错方向而缠成一团。

在一阵咒骂和几次藤条的挥打之后(当然,先看看附近有没有牧师),披着熊皮的男

人又让人龙开始移动。泰斯跳跃着试着跟上步伐。在这个坎德人两次跪倒在地上,再度拖

倒整串人龙之后,卡拉蒙实在忍不住把他带着链子一起抱了起来。

“这实在很有趣,”泰斯屏住呼吸说。“特别是在我跌倒的时候。

你看见了那个男人的表情吗?我——“

“你在那边说的是什么意思?”卡拉蒙打岔道。“是什么让你觉得这背后不是雷斯林

在操纵?”

泰斯的表情变得难得一见的严肃。“卡拉蒙,”他片刻之后环抱着卡拉蒙的脖子,对

着他耳边说话,试着压过铁链的叮当声和街道的吵杂声。“雷斯林一定非常忙碌,特别是

花了那么多功夫准备回到这里。没错,帕萨理安就花了好几天才能施展那时光旅行的法术,

况且他还是个强到不行的法师。这一定会消耗掉雷斯林很多的体力。他怎么可能同时间对

我们做这个又做那个?”

“好吧,”卡拉蒙皱着眉说。“如果不是他做的,那又是谁?”

“可不可能是费斯坦但提勒斯?”泰斯戏剧化的低语道。

卡拉蒙深吸一口气,表情变得十分凝重。

“他——他是个非常厉害的法师,”泰斯提醒他,“而且,好吧,你也丝毫没有隐藏

自己回到这里是为了,这么说吧,除掉他。我是说,你甚至在大祛师之塔中公开的宣布。

我们也知道费斯坦但提勒斯在塔中神出鬼没的,或是至少有些耳目在。这也是为什么他会

和雷斯林在那边碰面,对吧?如果他当时就站在那里,听见你说的话呢?我想他一定相当

生气。”

“呸!如果他有那么强,他会当场就把我杀了!”卡拉蒙怒目道。

“不,他不行,”泰斯坚定的说。“听着,我把一切都想通了。他不能够杀死自己学

生的哥哥。特别是雷斯林带你回来有些别的目的。

就费斯坦但提勒斯所知,雷斯林的内心深处其实是爱着你的。“

卡拉蒙的脸色变得苍白,泰斯立刻发现自己说错话了。“无论如何,”他急忙说,

“他没办法马上摆脱你,至少他要让这看起来天衣无缝。”

“那又怎样?”

“所以——”秦斯深吸一口气。“好吧,他们在这里不会处决犯人。但是他们很明显

有别的方法处理那些没人喜欢的家伙。牧师和狱卒都提过处死和我们将要经历的事情比起

来轻松多了。”

卡拉蒙背上的一鞭让对话突然终止了。卡拉蒙恼怒的瞪了鞭打他的奴隶一眼,那个猥

琐的家伙很明显的热爱他的工作。卡拉蒙陷入了阴郁的沉默中,思索着泰斯告诉他的事情。

这的确很有道理。

他看过帕萨理安为了施展这个困难的法师消耗了多少经历。雷斯林是很强,但远远没

有那么强!而且,他的身体还很虚弱。

卡拉蒙突然清楚的了解了事情的全貌。泰索何夫说的对!我们是被陷害了。费斯坦但

提勒斯将会悄悄的除掉我,并且对雷斯林编造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在卡拉蒙脑中的某处,他听见一个固执的矮人声音说,“我不知道是那个家伙比较娘

娘腔,是你还是那个蠢坎德人?但是如果你们狗运好的能够逃过这一次,我会大吃一惊的!”

想到老朋友,卡拉蒙露出忧伤的微笑。但佛林特不在这里,坦尼斯和任何可以给他忠告的

人也都不在。他和泰斯只能够靠自己了;而且,如果不是因为坎德人大胆的冲进结界中,

现在他可能举目无依的被困在这里!这个想法让卡拉蒙感到一阵寒意。

“这都代表了我必须在费斯坦坦提勒斯除掉我之前找到他,”他对自己柔声说。

神庙的雄伟尖塔俯瞰着一尘不染的街道,只有后巷例外。街道上人山人海。神殿的守

卫四处巡逻,维持秩序;七彩的制服和高耸的头盔让他们在人群中鹤立鸡群。漫步在商店

和广场上的美丽女子用眼角仰慕的看看守卫,细致的裙摆扫过人行道。广场上有个角落是

有教养的女子不会靠近的黑暗角落,那是奴隶市场所位在的角落。

奴隶市场如同往常一样的拥挤。拍卖会一周举行一次,这也是为什么那个披着熊皮的

经理急着要从监狱中领取当周应得的人犯数目。虽然贩卖奴隶的所得都归于公共基金,但

经理当然会抽到他应得的份。这周看起来又可以大赚一票。

如同他告诉泰斯的一样,伊斯塔和它周边所能控制的范围内的确没有死刑。好吧,其

实还是有几件。索兰尼亚骑士依旧坚持要用野蛮的传统方式来处决背叛骑士团的家伙:用

那家伙的剑割开他的喉咙。但教皇正和骑士团在协商,很有希望可以中断这种传统。

当然,伊斯塔废除死刑的作法造成了另外一个困扰:该怎么处理人数不断增加,持续

消耗公共基金的那些囚犯。因此,教会对此进行了一项研究。最后发现大多数的犯人都是

身无分文、无家可归的可怜虫。他们所犯下的罪行也都是因为这些原因。

“因此,”当教皇对首相宣布决定的时候这样说,“奴隶制度不只解决了监狱过度拥

挤的问题,同时也是对这些可怜人们最宽大为怀的处理方法;因为他们一切犯罪的根源都

是起源于他们无法逃脱的贫穷罗网。”

“当然,这绝对是最好的答案。因此,帮助他们就是我们的责任。

身为奴隶,他们将可以获得温饱、有栖身之地。当然,我们会确保他们获得适当的照

顾。如果他们的表现良好,在服务一段时间之后,他们将可以买回自己的自由。那时,他

们将会成为社会上有用的人。“

这个点子立刻就被付诸实行,至今已经大约有十年了。不过,这制度依!日有些问题。

当然,这些问题从来没有上达到教皇的天听;它们没有那么重要。低层的官僚就足以有效

的处理掉这些问题。教会从犯人转成奴隶的过程中收益颇丰(这又必须和那些因为私人原

因而卖身的家伙分开),奴隶制度看起来甚至是吓阻犯罪的一大主因。

真正的问题是出在两种类型的犯人身上,坎德人和那些重刑犯。

坎德人完全没有人要买,而谋杀、强奸犯或是疯子也没有太大的商机。解决之道非常

简单。坎德人被关了一夜之后就会由守卫护送到城门外(这导致了每天都有这样的仪式进

行)。教会也特别为严重的罪犯成立了特殊的机构。

目前,那披着熊皮的男人就正在和这种特殊机构的领袖谈话,一边讲得口沫横飞,一

边对着卡拉蒙指指点点,比划着用肩膀撞倒门的奇景。

那机构的首领看起来并不太意外。不过,这并非不寻常。他许久以前就已经学到,对

任何的奴隶露出异乎寻常的表情都会让价格迅速加倍。因此,矮人怒目瞪着卡拉蒙,对地

上吐了口口水,双手交叠,双脚稳稳的站着,瞪着那穿着熊皮的男人。

“他的身体早就垮了,太胖了。而且你看着他的鼻子,他还是个酒鬼。”矮人摇摇头。

“他看起来还不够邪恶。你说他做T什么?攻击牧师?哼!”矮人不屑的说。“他唯一可

以攻击的就是酒桶厂披着熊皮的男人当然也习惯了这种态度。

“老兄,你可能会放过千载难逢的机会,”他脸不红气不喘的说。

“你应该看看他撞倒这扇门。我从来没看过有任何人有这种怪力。

也许他的体重过重了些,但这很简单就可以解决。把他肌肉练起来,他就会成为万人

迷。女士们都会崇拜他。看看那融化人的褐眼和那浓密的头发。“披着熊皮的男人压低声

音说。”如果他进矿坑工作就可惜了……我试着把他做过的事情保密,但是恐怕哈洛也已

经听说了。“

熊皮男人和矮人不约而同的望向远处的一名人类,正和他许多粗壮的保镖谈笑。矮人

撂着胡子,保持着毫不在乎的表情。

披着熊皮的男人打蛇随棍上,“哈格发誓要尽一切代价得到他。

说他可以从这个人类身上获得两个人的价值。但是,你是我的老顾客了,我会试着让

你占上风的——“

“就让哈洛买下他啊,”矮人低吼道。“死胖子。”

但那披着熊皮的男人注意到矮人用精于算计的眼神打量着卡拉蒙。他从经验中知道什

么时候该讲话,什么时候该保持安静。熊皮男人于是对矮人鞠躬,走到一旁揉搓着双手。

卡拉蒙听见两人的对话,注意到矮人的目光像是屠杀打量肉牛一样的上下扫视着,他

突然想要挣脱束缚,撞开身前的笼子,把熊皮男人和矮人都痛打一顿。他脑中的血液加速

流动,不停的试图挣脱,浑身的肌肉开始波动,这景象让四周的守卫拔出剑,矮人也跟着

睁大眼。但泰索何夫随即用手肘撞撞卡拉蒙。

“卡拉蒙,你看!”坎德人兴奋的说。

有一段时间,卡拉蒙除了自己的心跳声之外什么都听不见。泰斯又再度碰碰他。

“你看,卡拉蒙。就在那边,在人群边,独自一个人站着,看到了吗?”

卡拉蒙断断续续的吸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看着坎德人所指的地方,突然间感

到全身的血液都冻结起来。

站在人群边缘的是一个黑袍的身影。他单独一个人。的确,他的身边甚至出现了一圈

人群不愿意靠近的空隙。许多人小心翼翼的避免靠近他。没有人和他说话,但是所有人都

知道他在那边。靠近他的人原先口沫横飞的聊天,此时都不安的沉默下来,紧张的打量着

他。

那人的袍子是深黑色的,没有任何的装饰。袖口没有银线的符号,遮住面孔的兜帽没

有任何华丽的边饰。他也没有携带法杖,没有听从命令,化身动物的使徒。就让其它的法

师配戴各种各样的护身符,就让其它法师带着法杖或是指使动物吧。眼前的男人不需要这

些东西。他的力量是由内而生的,这强大的力量绵延数百年,甚至打破了时空的界线。任

何人都可以感觉到这股力量,它像是铁匠熔炉中所冒出的热气一样在他身边构成光晕。

他高大强壮,黑色的袍子技在纤瘦但肌肉纠结的身躯上。他全身上下唯一露出的就是

那双白净的手,看起来十分纤细灵巧又有力。

虽然他的年龄大到克莱恩上没有多少生物可以猜测他的年纪,他却拥有年轻、健壮的

身体。谣传他是利用魔法来克服岁月对他的影响。

所以他单独的站着,仿佛黑色的太阳坠落到地面。从幽深的兜帽阴影下,甚至连他眼

中的亮光都无人可见。

“那是谁?”泰斯随意的问一名囚犯,用头对着那黑袍的家伙点了点。

“你不知道吗?”那囚犯紧张的说,仿佛不太愿意回答。

“我是从城外来的,”泰斯致歉道。

“真是的,他就是黑衣人哪,费斯坦但提勒斯。我想你应该你听过他?”

“是的,”泰斯瞪着卡拉蒙,脸上的表情是我告诉过你了!“我们的确听过他。”

第四节

当克丽珊娜从帕拉丁施展在她身上的法术中苏醒过来的时候,她又惊讶又困惑,这让

牧师们感到十分担心,害怕她的遭遇让她心智受到伤害。

她提到了帕兰萨斯,所以他们假设她是从那边来的。但是她又不停的呼唤着教派之首,

某个叫做伊力斯坦的人。牧师们对于克莱恩上所有教派的领袖姓名都很熟悉,却没听过这

个叫做伊力斯坦的人。但她十分坚持确有其人,开始让某些牧师怀疑目前帕兰萨斯的首领

出了什么问题。信差们为此急急忙忙的出发。

然后,克丽珊娜也提到了帕兰萨斯城的神庙,该处根本没有任何的庙宇。最后她相当

疯狂的提到了巨龙和什么有关“诸神回归”的事件,这让房间中的克拉斯和神眷之女首领

爱莎都感到相当不安,做出了抵抗亵渎的手势。克丽珊娜喝了些草药汁,让她镇定下来,

很快的睡着了。这两名牧师在她睡着之后又低声讨论了很久。然后教皇走进了房间,让他

们的恐惧都烟消云散。

“我从神明那获得了启示,”他用奏鸣乐般的嗓音说,“得知帕拉丁为了让她免受邪

恶法术的伤害,因此将她的灵魂召唤到她身边庇护。我认为这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

克拉斯和爱莎摇摇头,交换看明白一切的眼神。教皇对于法师的痛恨是众所皆知的。

“因此,她原先和帕拉丁在一起,住在我们意图干地面重建的神国当中。毫无疑问的,

她在那边得知了有关未来的消息。她提到了帕兰萨斯城建造了一座美丽的神庙。难道我们

没有这样的计划吗?

她提到了这个叫做伊力斯坦的人,也许是某个注定统治该处的牧师。“

“但是……巨龙,诸神的回归呢?”爱莎喃喃的说。

“至于什么巨龙的消息,”教皇的声音中充满了温暖和好奇,“这可能是她儿时的传

说让她在病痛时被恶梦纠缠,或者这也可能和法师准备施展在她身上的法术有关。”他的

声音变得严厉。“你们也知道,据说法师有能力让人看见并不存在的事物。至于有关‘诸

神回归’的事情……”

教皇沉吟片刻。当他再度开口的时候,有种压低声音喘不过气的感觉。“你们两位是

我最亲信的下属,知道我心中的梦想。你知道会有一天,而那一天就快来了,我将会祈求

诸神,要求他们协助我们和那些在我们之中的邪恶争斗。在那一天,帕拉丁将会聆听我的

祈祷。他将会站在我的身边,我们将一起和黑暗作战,直到它被永远征服为止!这就是她

所预见的!这是她所谓的‘诸神回归’!”

光芒射进房间中,爱莎诵念祷文,连克拉斯也低垂双眼。

“就让她睡吧,”教皇说。“她明早就会好多了。在我对帕拉丁的祈祷文中会特别提

到她的。”

他离开房间之后,整个地方仿佛黯淡下来。爱莎沉默的看着他。

然后,精灵女子转身对着克拉斯。

“他有这种力量吗卢爱莎若有所思的看着克丽珊娜,边对克拉斯问道。”他真的想要

……照他所说的去做吗?“

“什么?”克拉斯的思绪已经飘到很远的地方。他看着教皇的背影。“喔,是那个喔?

他当然有那个力量。你看到他是如何医好这女人了。照他所声称的,诸神透过神谕和他交

谈。你上次什么时候治好过人了,神眷之女?”

“那么你也相信帕拉了收容了她的灵魂,并且让她看到了未来?”

爱莎看来有些惊讶。“你真的相信他治好了她?”

“我相信这个年轻女子身上有些非常特殊的地方,那两个和她一起来的人也一样。”

克拉斯严肃的说。“我会照顾他们的。你最好好好注意她。至于教皇,”克拉斯耸耸肩,

“就让他召唤诸神的力量。如果他们下凡来替他战斗,那也很好。如果没有,我们也无伤。

我们知道是谁在替诸神处理克莱思上的大小事务。”

“我在想一件事,”爱莎将克丽珊娜纠结的头发从她疲倦的面孔上拂去。“我教中有

一名年轻女孩拥有真正的医疗神力。那名年轻女孩受到了索兰尼亚骑上的诱惑。他的名字

叫什么?”

“索思,”克拉斯说。“索思爵士,达加堡的索思爵士。喔,我并不怀疑你所说的。

有些时候,你可以在最年轻和最年长的那些人身上找到这种特殊的力量。或者是他们自认

为拥有这种力量。老实说,我认为这不过是某些人太想要相信某件事情,进而说服自己相

信的一种情形。这对我们并没有任何伤害。爱莎,仔细的盯着这名女子。

如果在她康复之后,早上还继续提起这些事情,我们可能必须要采取非常手段了。但

是,现在——“

他沉默下来。爱莎点点头。两人都明白女子将会在药剂的影响下呼呼大睡,于是放心

的让克丽珊娜在伊斯塔神殿中一个空旷的房间内休息。

克丽珊娜第二天早上一醒过来,觉得自己的脑袋仿佛被塞满了棉花。她的口中有种苦

涩的味道,而且喉咙渴的不得了。她头晕脑涨的坐起来,试着拼凑起自己的思绪。一切都

没有道理。她依稀记得有个超越生死界线的怪物扑向她。然后她曾经和雷斯林一起进入大

法师之塔,然后是被各种袍色法师包围的记忆,然后是共鸣的岩石,以及经过漫长旅途的

一种感觉。

她同时也有模糊的记忆关于自己在一个力量强大的人身边醒来,那人的完美和语音让

她心中充满了平静。但他说他是教皇,而她是在伊斯塔的神殿之中。这一点道理都没有。

她记得自己呼唤伊力斯坦,但是似乎没有人听过他。她告诉他们有关他的事情:他是怎么

被米莎凯的牧师金月医治好,又是怎么样领导对抗恶龙的战争,以及他是怎么样宣教诸神

的回归。但这些话都只让牧师们用同情、怜悯的眼光看着她。最后,他们给她一种味道奇

怪的药水喝,然后她就睡着了。

现在她依旧感到困惑,但是决心要找出自己人在何方,以及发生了什么事情。她跳下

床,强迫自己像每天清晨一样的盥洗,然后冷静的梳理一头乌黑的秀发。这些熟悉的事情

让她放松下来。

她甚至花时间逛逛这寝室,她无法强自压抑自己欣赏此地雕梁画的冲动。但是她的确

认为此地和奉献给诸神的神殿有些格格不入,假设此地真的是伊斯塔的神殿。她在帕兰萨

斯家里的卧室都比不上这里华丽,而她的家族已经是富甲一方的名门望族!

她的思绪突然间飘向雷斯林让她看的景象:那么靠近神殿的饥渴和贫穷,她不安的胀

红了脸。

“也许这里是贵宾室,”克丽珊娜对自己大声说,觉得这熟悉的声音能够安抚自己。

“毕竟,我们新神殿中的贵宾室也是让客人尽可能的舒适。但是,”她皱起眉头,目光转

向一个树灵的金色雕像,注意着她黄金的手臂拿着蜡烛的样子。“这实在太奢侈了,这可

以让一个家庭温饱好几个月。”

她很高兴他看不见这里的景象!不管此地管事的人是那个家伙,她一定要去找他谈谈。

(他以为自己是教皇,这家伙一定搞错了!)

克丽珊娜下定决心行动之后,觉得脑袋清醒了些,克丽珊娜脱下穿着的睡衣,套上放

在床边折叠整齐的白袍。

这是式样极为古典的白袍,她边穿边注意到。这和她的同修们在帕兰萨斯城所穿着的

朴素白袍并不相同。这袍子上面有许多华丽的装饰。金线点缀着袖口和底边,血红色和紫

色的缎带装饰着前胸,沉重的金腰带将袍子扎在她纤细的蜂腰上。实在太奢侈了。克丽珊

娜不悦的咬住下唇,但是她也偷瞧了一眼镜子中的自己。这看起来的确很美丽,她被迫要

承认。

是那个时候她觉得口袋中似乎装着什么东西。

她伸手进口袋中,掏出一片四四方方折叠好的羊皮纸。她好奇的瞪着它,不知道这是

否是袍子的前任所有人意外留下来的。不过,她随后惊讶的发现这封信是给自己的。她迷

惑的打开这张纸。

克丽珊娜小姐:我知道你寻求我的帮助,想要回到过去,阻止那名年轻的法师重斯林

执行他邪恶的计划。不过,在你来找我们的路上,你被一名死亡骑士攻击了。为了要拯救

你,帕拉丁将你的灵魂带到了神的领域中。

吾辈之中已无人,包括伊力斯坦,可以把你唤回。只有活在教皇那年代的牧师才拥有

这样的力量。所以我们把你送回在大灾变不久前的伊斯塔,同时也请雷斯林的哥哥卡拉蒙

陪同你。我们派你来有两个目的。第一,要治好你所受的重伤,第二,让你可以阻止那年

轻的法师继续堕落下去。

如果,你在这其中看到了诸神的旨意,也许你可以认为自己受到了祝福。我只给你一

个建议,诸神的行事不比凡人,因为我们只能看见万有的一小部分。我希望能够在你离开

前当面和你讨论这件事,可惜我们没有这个机会。我只能提醒你一件事:小心雷斯林。

你的美德高尚,信仰坚贞,而且你对自己的美德和信仰都很骄傲。这是个致命的组合,

亲爱的。他将会彻彻底底的利用这一点。

也请记住一点。你和卡拉蒙所回到的是危险的年代。教皇所剩的日子不多了。卡拉蒙

的任务可能危及自己的性命。但你,克丽珊娜的任务则会危及你的灵魂和生命。我预见你

将会被迫要从中做选择:挽救一个,你就必须放弃另外一个。有许多方法可以让你离开这

个时代,其中一个是透过卡拉蒙。愿帕拉丁与你同在。

帕萨理安白袍法师威莱斯***师之塔克丽珊娜坐回床上,她的双膝支撑不住这样的打

击。握着信件的手颤抖着。她星眩的瞪着它,一遍又一遍的读着,无法理解其中的意义。

不过,它几分钟之后,她冷静多了,于是强迫自己逐字逐句的研读,直到自己终于明白其

中的涵意为止。

这花了她几乎半小时的时间才读懂里面的内容,同时仔细思考。

至少她现在认为自己大致明白了。至少明白其中大多数的内容。她为什么要前往威莱

斯森林的记忆也重新浮现在脑海中。那么,帕萨理安早就知道了。他根本在等她。这更好。

他说的也是对的,死亡骑士对她的攻击也代表了帕拉丁的介人,如此才能确保她必会回到

过去。至于有关她的信仰和美德的那部分——克丽珊娜站起身。她苍白的面孔充满了决心,

脸颊上有着淡淡的红晕,眼中闪着怒火。她只觉得不能和这个家伙面对面实在遗憾!

他的胆子怎么这么大?

她抿紧双唇,重新将纸折好,手指粗鲁的拉扯着,仿佛想要撕碎它一样。梳妆台上有

着一个宫廷中仕女们常用的,用来保存镜子和小刷子的容器。克丽珊娜拿起盒子,从锁孔

中拿出小钥匙,把信件放进去,用力关上盒盖。她插进钥匙,扭转之后听见锁关了起来。

克丽珊娜将钥匙放进找到纸条的口袋中,再度打量着镜中的自己。

她将黑发拨开,拉起袍子的兜帽,盖住头。克丽珊娜注意到脸上的红晕,强迫自己冷

静下来,让怒气慢慢的平息。她提醒自己,毕竟,老法师的出发点是为我好。使用魔法的

家伙怎么可能了解什么叫做信仰?她应该要超脱这种世俗的愤怒才是。现在她就处在丰功

伟业的边缘。帕拉丁与她同在。她几乎可以感觉到它的存在。而她所遇到的人真的是教皇!

她露出了微笑,记起他所散发出的良善感觉。大灾变怎么可能是因他而起?不,她的

灵魂拒绝相信这件事。的确,他和她相处不过几秒钟;但是,一个这么神圣、这么纯美、

良善的人怎么可能必须为了这么恐怖的死亡和毁灭负责?这根本不可能!也许她可以洗清

他的污名。也许这是帕拉丁送她回到过去的另一个原因:为了发现真相!

克丽珊娜的心中充满喜悦。就在那一刻,她听见了自己的喜悦获得了回应;一切的答

案仿佛就在晨祷的钟声中。这美好的音乐让她热泪盈眶。她的心中充满了喜悦和兴奋。克

丽珊娜离开了房间,急忙的走进华丽的走廊中,差点撞上爱莎。

“天哪,”爱莎惊讶的抱怨道,“这可能吗?你感觉怎么样?”

“我已经感觉好多了,神眷之女,”克丽珊娜迷惑的说,想起他们早先听见她的吃语

一定觉得很不可思议。“仿佛我从一个疯狂、生动的梦中醒来。”

“赞美帕拉丁,”爱莎喃喃的说,边眯起眼,用锐利的眼光打量着她。

“我并没有忘记要这样做,你不需要担心,”克丽珊娜真诚的说。

沉浸在自己的喜悦之中,克丽珊娜没有注意到精灵女子怪异的表情。

“你要去参加晨祷吗?如果要去的话,我能够和你一起吗?”她敬畏的看着这栋华美

的建筑。“恐怕我要花很多时间才能记住这里的路。”

“当然,”爱莎恢复了镇定。“这边走。”两人沿着走廊往下走。

“我也很担心那个……那位和我一起出现的年轻男子,”克丽珊娜结巴的说,突然间

意识到自己几乎完全不知道两人是如何出现的。

爱莎的面孔变得冷若冰霜。“他待在会获得适当照料的地方,亲爱的。他是你的朋友

吗?”

“不,当然,不是,”克丽珊娜很快的说,脑海中浮现了上次和醉鬼卡拉蒙打交道的

情形。“他——他是我的护卫。聘来的护卫,”她给巴的说,突然间意识到自己十分不擅

长说谎。

“他在竞技学校,”爱莎回答道。“如果你有意的话,可以捎个讯息给他。”

克丽珊娜不知道这个学校是干什么的,而且她也害怕问太多问题会让人起疑。因此,

她谢过爱莎之后,就不再追问这个话题,心里也落下一颗大石。至少她知道卡拉蒙现在人

在哪里,而且也安全无虞。她松了一口气,明白自己还有办法回到自己的时空去,因此觉

得一切都已经有了保障。

“啊,你看,亲爱的,”爱莎说,“又有另外一个人来关心你的病情了。”

“神眷之子。”克丽珊娜崇敬的对走过来的克拉斯说。因此,她也错过了克拉斯询问

的眼神和爱莎微微颔首的动作。

“我实在太高兴可以看到你恢复精神,”克拉斯握住克丽珊娜的手,他的语调中充满

了温馨和关怀,让克丽珊娜满心喜悦。“教皇一整晚都为了你的康复祈祷。这个证明他信

仰坚贞的奇迹将会被广为流传。我们今晚会正式的引领你和他见面。但是,现在,”他打

断了克丽珊娜本来正要说的话,“我打搅了你的晨祷。请,不要让我再耽搁你了。”

克拉斯优雅的对两位女士行礼,往走廊的另外一方走去。

“他难道不参加晨祷吗?”克丽珊娜的目光跟随着牧师。

“不,亲爱的,”爱莎因克丽珊娜的天真而掩嘴轻笑,“他每天早上都会去参加教皇

的弥撒。毕竟,克拉斯是仅次于教皇的第二把交椅,每天有许多重要的事情要处理。你可

以这样说,如果教皇是教会的灵魂和心脏,那么克拉斯就是它的大脑。”

“喔,好奇怪,”克丽珊娜的思绪飘到伊力斯坦身上。

“你觉得奇怪,亲爱的?”爱莎有些不太能够认同。“教皇的全部心思都奉献给了神。

我们没办法奢求他能够处理教会每天的俗事,对吧?”

“喔,当然不行。”克丽珊娜尴尬的羞红了脸。

她在这些人眼中看来多么的不文明,多么的单纯和落后。她跟着爱莎走向那光亮通风

的大厅,孩童和声和钟声交织的奏鸣曲让克丽珊娜的灵魂充满了喜悦。克丽珊娜想起伊力

斯坦每天早上举行的简单祷告,而且教会的事务他还事必躬亲!

那简单的祷告现在对她来说似乎太过寒酸,而伊力斯坦的工作则是有失身份。这对他

的健康一定有影响。也许,她遗憾的想,如果有这么多的人手可以协助他的话,他就不会

这样日夜操劳,以致于折损了寿命。

克丽珊娜转念一想,不管怎么样,这都是可以改变的;而且,这一定是她被送回过去

的另一个原因,她获选要重振教会的荣光!她兴奋的浑身发抖,大脑已经因为各种各样的

计划而开始全力运转。克丽珊娜要求爱莎详细的描述教会内部组织的运作情形,而后者也

很高兴有机会可以夸耀这让她引以为做的结构;两人就这样边走边谈,浑然不知时间的流

逝。

克丽珊娜专注的听着爱莎的每一句话,克拉斯的身影渐渐淡了。

但是,这个渐渐淡去的身影正无声无息打开通往她寝室的门,悄悄溜了进去。

第五章

克拉斯在几分钟之内就找到了帕萨理安所写的信。他在进入克丽珊娜房间的那一瞬间,

就注意到原本放在梳妆台上的金色首饰盒被收起来了。他翻了几个抽屉就找到首饰盒,况

且,他拥有可以打开神殿内所有门锁、开关的万能钥匙,因此首饰盒一下子就应声而开。

虽然这封信的内容对他来说相当不易理解。不过,只消几秒钟,克拉斯就把全文牢记

在脑海中。过目不忘的本领是克拉斯傲人才能中的一项。因此他只需要几秒钟,就可以把

全部的内容深刻烙印于心,不过他知道,要完全明白信的意义可能得花上好几个小时。

克拉斯心不在焉的把信把好放回首饰盒内,再把盒子摆回原本在抽屉里的正确位置,

若有所思的离开克丽珊娜的房间。

由于信的内容实在太过复杂难懂,所以他取消了上午所有的约会,静心坐下仔细回忆

信里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

他好不容易才理出了头绪——虽然不能尽如他意,不过至少可以归纳出三个重点。第

一,克丽珊娜可能的确是位牧师,不过因为她牵扯到法师,因此十分的可疑。第二,教皇

的处境堪忧。然而因为法师有理由憎恶教皇,所以这点并不令人意外。第三,和克丽珊娜

一起被发现的年轻男子毫无疑问的是个刺客,而克丽珊娜则可能是共犯。

克拉斯欣慰的笑了一下,庆幸自己早一步采取了免去威胁的手段。他早就安排那个叫

做卡拉蒙的男人在随时可能发生意外的地方落脚。

至于克丽珊娜则是妥善的被安置在神殿中,不但可以就近监视,也可以在言谈之间不

露痕迹的摸清她的底细。

在理清思路之后,克拉斯摇铃唤侍者奉上午餐;同时因为推知教皇不会面临立即的危

险而松了一口气。

克拉斯在许多方面都是个与众不同的人。他虽然极富野心,但是却知道自己能力的极

限。他需要教皇,完全不想取他而代之。他不但充分享受沉浸于教皇无边光耀中的感觉,

并且藉此扩展自己对整个世界的控制权;最重要的,一切都可以教会之名行之。

在他壮大自己权势的同时,也赋予精灵们更大的权力。他深信天性美善的精灵优于所

有其他的种族。精灵就是推动教会统治权背后的无形力量。

克拉斯觉得诸神创造出其他弱势的种族实在是莫大的悲哀。像是生命又短又疯狂的人

类就是个最好的例子,他们也最容易受到邪恶的诱惑。幸好精灵自有一套解决问题的办法。

如果不能彻底歼灭世上的邪恶(他们仍在企图达到这种境界),至少要可以控制整个情况。

要或不要陷入万恶渊该是一种自由,是选择的自由。但是人类却往往滥用这种自由。所以

制定严法,明定是非,才能够限制人类不亵读诸神所赐的天赋。克拉斯相信,人类会因此

而满足于循规蹈矩的正途。

至于克莱思上其他的种族,地精、矮人(想到这儿不禁叹了口气)和坎德人,克拉斯

(以及整个教会)把他们赶到狭小、孤立的范围之内活动,让他们少制造一点麻烦,期盼

他们或许有一天会完全消失。(这个计划在地精和矮人身上实行的相当成功,因为他们本

来就倾向于固守家园。不过,坎德人却完全不吃这一套,他们照常快乐的四处游走,制造

数不清的麻烦,并且恣意享受生活。)

这些思绪在克拉斯边用午餐边做计划的时候,从他的脑海中闪过。目前他不会对克丽

珊娜采取任何的攻击行动。这向来不是他的风格,当然也不是精灵的处事之道。精灵应该

要有耐心,细细地观察、等待。眼前他只需要做一个动作,就是搜集更多的资讯。想到这

儿,他摇摇巧致的小金铃。先前带达努比斯前来会见他的年轻辅祭听见召唤,立刻轻手轻

脚的来到克拉斯面前。

“请问有何吩咐,神眷之子?”

“两个小任务,”克拉斯头也不抬的回答,边专心的振笔疾书。

“把这个拿给费斯坦但提勒斯。已经有好一阵子没请他来共进晚餐了,我现在也有些

事情想和他讨论。”

“费斯坦但提勒斯目前并不在神殿之中,大人,”辅祭回答。

“事实上,我正要向您禀告这个消息。”

克拉斯惊讶的抬起头来。

“不在这儿?”

“是的,神眷之子。他昨晚离开了,至少我们是这样推测。那是最后一次有人看见他。

他把东西全都带走,房间不留一物。根据他之前所说的话来判断,他应该是前往威莱斯的

***师之塔。有传言指出,巫师们将在那儿举行秘密会议,不过目前还没有证据显示这个

消息的可靠性。”

“秘密会议,”克拉斯覆述了一遍,边皱起了眉头。他用羽毛笔轻敲桌上的信纸。威

莱斯可是个很遥远的地方……不过,或许也没那么远……大灾变……这个奇怪的用语在那

封信中提起过……会不会是巫师们正在策划某种毁灭性的大灾难?克拉斯不寒而栗。然后,

他慢慢的把刚写好的邀请函给揉碎。

“有派人盯着他吗?”

“当然有的,神眷之子。他已经有好几个月没离开神殿了。对了,昨天有人看见他出

现在奴隶市场。”

“奴隶市场?”克拉斯觉得心头的寒意散布到全身。“他到奴隶市场做什么?”

“他买了两个奴隶,神眷之子。”

克拉斯不发一语,只是怔怔看着辅祭。

“他不是亲自把他们买下来,大人。而是透过他的一个属下。”

“什么奴隶?”克拉斯心知肚明。

“被怀疑攻击女牧师的那两人,神眷之子。”

“我之前下令只准把他们卖给矮人或是矿场。”

“巴拉克已经克尽职责了,事实上,是矮人得了标,长官。不过黑衣人属下所出的价

还高于矮人,巴拉克还能怎么办?想想看可能会闹出的丑闻!再说,反正他的属下还是把

他们送到竞技学校去了。”

“好吧,”克拉斯喃喃道。那么,现在一切都只能顺势发展。费斯坦但提勒斯买下了

那个年轻的刺客,然后就消失了。但是他为什么要大费周章的找一个刺客?他自己就可以

用各种方法致教皇于死地。克拉斯突然有一种从明亮的康庄大道走向阴暗崎岖森林的不安

感觉。

由于他陷入沉默太久,所以年轻辅祭只好清一清喉咙礼貌性的提醒他。不过直到辅祭

清了三次喉咙之后,克拉斯才注意到他。

“您是否还要交代我另一个任务,神眷之子?”

克拉斯缓缓的点点头。“是的,你带来的新消息使得这项任务更为重要。我希望你亲

自负责。我必须和矮人谈一谈。”

辅祭鞠了躬之后退下。没有必要询问克拉斯所指何人——伊斯塔只有唯一的一个矮人。

没有人知道艾拉克。碎石究竟是来自何方。他从不提他的过去,当别人问起时一定会

马上翻脸。不过,坊间倒是流传几个颇为有趣的臆测,其中最为大家津津乐道的就是:他

原是居住在索巴丁王国的高山矮人,因为犯罪而被同胞放逐,至于什么罪则无人知晓。不

过却没有人正视矮人的习惯,他们从来不会因为任何罪行而残忍的放逐同胞,宁可处以死

刑。

也有传言说艾拉克其实是黯矮人,这个种族是几乎被表亲完全消灭的邪恶矮人,他们

沮丧、忿恨的居住在地底的最深处。但是编造这种传言的人却忽略了艾拉克的长相以及举

止和黯矮人一点都不像。这种说法是因为艾拉克的好朋友(应该说是唯一的朋友)是一只

食人魔。也有人说艾拉克根本不是从安塞隆的任何一个角落来的,而是来自跨海的其他地

方。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他的长相比大家记忆中任何的矮人都还要丑恶。划过他脸上凹凸

不平的垂直伤疤带给他一脸怒容。他一点都不胖,全身没有丝毫多余的脂肪。他移动时和

猫儿一样的敏捷优雅,站定时却稳如磐石,几乎给人和地面结为一体的错觉。

不论艾拉克究竟来自何方,他以伊斯塔为家有好些年了,所以有关他来历的话题已经

渐渐无人提起。他和食人魔拉格当初是为了竞技赛而现身——当竞技赛还是“来真的”的

时候。他们马上就掳获了观众的心。至今大家对这两人拍档在三回合内,打败恶名昭彰的

牛头人达尔穆克仍然是津津乐道。一开始达尔穆克把艾拉克给抛到场外,立刻引起拉格的

暴怒,而把达尔穆克腾空举起,不偏不倚的丢到竞技场中央的自由尖塔上,猛力的贯穿了

达尔穆克壮硕的身躯。

虽然艾拉克和拉格在那天都没有获得自由,但是谁是真正的赢家已经不言可喻了。

(事实上,光是攀到尖塔上,处理掉达尔穆克的尸体就花了一段不短的时间。)

艾拉克此时正在向两个新来的奴隶,描绘那场生死之斗中令人毛骨惊然的搏命细节,

而黄色皮肤的食人魔拉格则是谨慎的扮演护卫的角色。

“这就是造成我这张坑疤老脸的原因,”矮人在领着壮汉和坎德人过街时说道。“不

过也是让我和拉格名震竞技赛的转捩点。”

“你说什么比赛?”泰斯边问边对市集上好奇围观的群众做出无聊的表情。

艾拉克倏的被激怒。“我猜你不会丢下你的朋友离去,对吧?”

矮人专注的打量了一下泰斯。“我是这么认为的。他们说你曾经有机会逃走但你没有。

我只是要提醒你,别从我身边给溜走!”艾拉克写满怒意的法令纹更深了。“我从没买过

坎德人,但这次却是情非得已。他们说你们俩是一起卖的。你最好给我记住——你对我是

毫无用处的。对了,你刚问的是啥笨问题?”

“你要怎么把锁链解开?难道不需要钥匙吗?喔……”泰斯兴奋的看着食人魔用两手

分执锁链两头,然后将它猛然扯断。

“你看到了吗,卡拉蒙?他真是有够强壮!我以前从来没有遇过食人魔耶!我刚说到

哪儿了?喔!竞技赛,是什么竞技赛啊?”

“你在说什么?就是那个竞技赛!”艾拉克已经气炸了。

泰斯抬头看看卡拉蒙,但大汉只是眉头深锁的耸耸肩。这个竞技赛必定是个大家都知

道的比赛,问太多的问题只会显得更加可疑。于是泰斯暗自回想,在脑海中翻出所有曾经

听说过,关于大灾变前的一切故事。他忽然屏住呼吸,想到了,“竞技赛!”泰斯忘了矮

人在旁边,惊恐的对卡拉蒙说。“伊斯塔的大竞技!你不记得了吗?”

卡拉蒙立刻面无血色。

“你是说那就是我们要去的地方?”泰斯睁大了双眼,改向矮人问道。“我们将会成

为斗士,在挤满人群的竞技场里打斗?哇!卡拉蒙,想想看!伊斯塔的大竞技!我听说…

…”

“我也听过,”卡拉蒙缓声说道,“你死了这条心吧,矮人。我承认我曾经杀过人—

—不过只有在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生死关头。

我向来不以杀戮为乐。我绝不为了某种运动而杀人!“

卡拉蒙的表情相当的坚决,让拉格暗自戒备,他跃跃欲试的望向艾拉克,希望能够得

到攻击的指令,不过艾拉克只是摇了摇头。

泰斯则是肃然起敬,柔声说道,“我从来没有这样子想过。嗯,我想你是对的,卡拉

蒙。艾拉克,对不起,我们不会为你而战。”

艾拉克哭笑不得的说,“哦,你们会的。因为这是你们摆脱项圈的唯一办法,就是这

么简单。”

卡拉蒙坚毅的摇摇头,“我绝不会杀害……”

矮人忿忿的说,“你们两个家伙到底是从哪个鸟不生蛋的地方来的啊?是从西历安海

底来的吗?还是索拉斯的人都和你们一样的蠢?现在的竞技场是不会要人性命的。”艾拉

克叹了口气后,继续说道,“那些好日子已经永远的结束了。现在一切都是假的。”

“假的?”泰斯惊呼。卡拉蒙则是不发一语的继续瞪着矮人,显然是不相信他所说的

任何一个字。

“已经有十年不曾举行过生死相搏的竞技赛了,”艾拉克解释。

“都是那些该死的精灵牧师向教皇进谗言,说什么竞技赛很野蛮,说服教皇下令全面

禁止。野蛮?我呸!”矮人盆恨的情绪不断攀高,然后又重重叹了口气,频频摇头。

“黄金时代已经结束了,”此时艾拉克似乎又重回他心目中辉煌光耀的竞技场。“大

地精达那尔克,绝对会是你所见过最骁勇的斗士。当然少不了独眼老乔。拉格,你还记得

他吗?”食人魔哀怨的点点头。“老乔自称是索兰尼亚骑士,每次上场都是全副武装。唉!

现在除了我和拉格之外,他们全都离开了。“艾拉克冷漠的眼中突然闪起一抹光辉。”

我们无处可去。除此之外,我有预感,真枪实弹的竞技赛一定会卷土重来。“

艾拉克和拉格继续留在伊斯塔;,并且成为竞技场非正式的管理员。路人每天都可以

看到拉格拿着扫帚,笨拙的在穿梭在观众席间扫地,有时候他什么都不做,只是注视着在

竞技场工作的艾拉克。

艾拉克则多半是细心的替死亡之坑的机器上油,确保它们能正常的运转。如果注意观

察的话,就会发现在艾拉克的丑脸上,经常会漾起异常满足的诡异笑容。

又拉克说得没错。竞技赛被禁止后不消几个月,牧师们就注意到他们宁静平和的城市

不再安宁。酒吧和俱乐部里斗殴事件频传,街上的群架也屡见不鲜,有一次甚至还演变成

大规模的暴动。还有消息指出,有人在城外的洞穴中举办地下的竞技赛。这项消息在凡具

经过残忍蹂躏的尸首被发现之后获得了印证。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一个由人类和精灵贵

族所组成的团体向教皇陈情,请求竞技场重新运作。

一位精灵贵族表示,“就像火山必须爆发一样,人类也需要藉由竞技赛来宣泄情绪。”

虽然这番说法并没有让这位精灵贵族受到人类的敬重,不过谁都无法否认它的逻辑是

合理的。教皇一开始充耳不闻,他向来厌恶暴力,认为生命是诸神恩赐的珍贵礼物,怎可

容许只为了满足嗜血群众的喜好而遭到任意的践踏。

“是我提供了他们解决之道,”艾拉克沾沾自喜的说道。“他们本来还不让我进入金

碧辉煌的神殿。不过没有人可以挡得住拉格。

所以他们并没有多大的选择。“

“‘重新举办竞技赛,”’我这样告诉他们。“‘没有必要弄出人命。听我说,你们

都在街上看过演员们演出修玛的故事,对吧?你们都曾经目睹剧中的骑士重摔到地上、痛

苦的淌着血,但是他可以在五分钟后,若无其事的在街角的酒吧悠闲的喝着麦酒。我自己

就演过一些街头剧,嗯……,看看这个。来吧,拉格!”’“‘把你的剑给我,拉格,’

然后我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剑用力刺进拉格的腹部。你们真该亲眼看看,到处都是

鲜血!从拉格嘴里喷出的血沾满了我的双手。然后他倒在阶梯上,还不住的抽搐和呻吟。”

“你们应该听听精灵们的尖叫,”艾拉克欣喜的说道。“在他们派守卫把我给撵出去

之前,我踢了拉格一脚。”

“我大声的说,‘你可以起来了,拉格。”’“他不但站了起来,还对大家露齿一笑。

然后,他们热烈的讨论了起来。”矮人模仿起精灵尖细的声音,“‘太神奇了,这真的可

以解决所有的问题。”’“哇!你们是怎么做到的啊?”泰斯急切的问道。

又拉克耸了耸肩。“容易的很。弄来一堆鸡血,一把剑刃会缩进剑柄的特殊道具就可

以了。我就是这么告诉他们的。还有,教导斗士如何生动的表演根本是小事一桩,连愚蠢

的老拉格都能学得很好。”

泰斯担心的看了看拉格,不过拉格却只对着矮人露出更大的微笑。“他们的技巧会与

日俱增,以迎合观众的要求。教是也曾御驾亲临,观看竞技。而且,他还任命我为总管呢。

没错,我现在的职称就是竞技场总管。”艾拉克得意的说道。

“我不懂,”卡拉蒙缓缓的问道。“你的意思是,观众付钱来被耍?他们应该会发现

真相的……”

“哦,当然,”艾拉克冷笑。“我们从来不加以掩饰。现在竞技赛已经成为克莱恩上

最流行的运动,许多人不远千里的跋涉,就只为了目睹精彩的竞技。连精灵贵族都会来—

—教皇偶尔也会出现。

我们到了,“艾拉克停在一个巨型体育馆的外头,骄傲的说道。

石造的体育馆看来历史相当的悠久,已经没有人记得当初是为何建造的。当有竞技的

日子,体育馆顶端会悬上色彩鲜艳的旗帜以吸引群众。不过直到夏天结束之前都不会有比

赛,所以整个体育馆看起来仿佛是一只灰色的巨兽,黯淡无光,只有生动描绘竞技的眩目

壁画,活灵活现。一些孩童在体育馆外流连不去,希望能够幸运的见到心目中的英雄。艾

拉克冷冷的瞪了他们一眼,便叫拉格去打开巨大的木制门。

“你是说没有人会因为竞技而死……”卡拉蒙还看着血腥的壁画,边忧心的问道。

泰斯看见艾拉克用奇怪的眼光瞪视卡拉蒙。他的表情倏的变得冷酷而又工于心计,他

皱起黝黑纠结的双眉,几乎盖过他的小眼睛。不过卡拉蒙完全没有察觉,只是怔怔看着壁

画。泰斯弄出了一些声音提醒卡拉蒙,不过当卡拉蒙回过神来面向矮人时,艾拉克的表情

又是一变。

“没有人,”矮人边微笑边轻拍着卡拉蒙粗壮的手臂,“没有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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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食人魔拉格领着卡拉蒙和泰斯进入一个大房间。卡拉蒙立刻感到被一群人包围的不自

在。

“他是新来的,”拉格咕哝的说道,边用他肮脏的黄色指头猛点了一下卡拉蒙所站的

方向。这就是卡拉蒙到“学校”的介绍仪式。铁链和项圈摩擦出的嘈杂声响,标明出他是

某人的所有物。卡拉蒙只是头低低的直视由麦秆覆盖的木头地板。由于只听到稀稀落落的

回应,卡拉蒙忍不住抬起头来。他现在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战士的食堂。大约有二十到三

十个来自不同种族的男性,分成小组围坐着吃晚餐。

有些人饶富兴味的打量着卡拉蒙,但大部分的人则是继续用餐,看都不看他一眼。卡

拉蒙实在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要怎么做,不过拉格倒是适时的解决了这个问题。拉格猛力的

推了卡拉蒙一把,后者一个重心不稳,差点直直的往餐桌撞去。他恶狠狠的瞪了拉格一眼,

不过拉格仍是乐孜孜的对着他傻笑。

卡拉蒙倏的明白,自己不过是个引发争端的诱饵。他在酒吧里看多了这种拉格式的微

笑,对方的目的就只是挑衅。但卡拉蒙对谁强谁弱心知肚明。虽然他有六尺半高,但仍不

及拉格的肩膀。拉格粗壮的臂膀只消轻轻一拧,就可以易如反掌的取他性命。卡拉蒙强迫

自己忍下熊熊怒火,找了一张长木凳坐下。

被卡拉蒙白了一眼后,拉格用他斜视的眼睛扫了一下四周。众人先是失望的耸肩和咕

哝一阵,接着就又回到位子上继续用餐。拉格听见从角落传来的讪笑声,他傻笑了一会儿,

然后离开了食堂。

卡拉蒙觉得刚才的表现懦弱透顶,只希望静静坐着,就这样消失在空气中。他只知道

对面坐着别人,但却不敢和对方的目光正面交锋。不过泰索何夫却没有这层顾忌,他爬到

卡拉蒙的旁边,用好奇的眼光打量着附近的邻居。

“我是泰索何夫。柏伏特,”泰斯朝一个同样戴着项圈的黑皮肤男人伸出了小手。

“我也是新来的,”坎德人补充说明,因为他对方才没有被介绍到觉得十分没面子。原本

埋头猛吃的黑人抬起了头,但他忽略坎德人的小手,而把眼光盯在卡拉蒙身上。

“你们俩是伙伴吗?”

“是的,”卡拉蒙简短的回答,并因黑人没提到他刚才和拉格的小插曲而松了一口气。

在看到黑人的盘子上堆得和小山一样高的烤鹿肉、马铃薯和整条整条的面包后,卡拉蒙突

然意识到腹中饥火难奈,必须努力克制自己才能阻止垂涎的口水外溢。他深深的叹了一口

气,接着说,“至少他们让我们吃的不错。”

卡拉蒙发现黑人注视着他的大肚脯,并且和坐在自己旁边的绝色美女交换了一个匪夷

所思的眼神。那位美女的盘中同样盛满了各式食物。卡拉蒙只觉得眼前为之一亮,笨拙的

企图起身鞠躬致意。

“我任您差遣,女……”他口齿不清的说道。

“快给我坐下,你这个大笨呆!”女子勃然大怒,健康的深褐色皮肤随之闪亮生辉。

“你会让他们笑死。”

她说得没错,的确是有些人忍不住低声窃笑。她迅速把手轻置于腰间的匕首上,和她

锐利又逼人的绿眼交会之后,大家把笑声吞人腹中,继续把焦点转回盘中的食物。她等到

确定掌握了情况,接着同样重回餐盘,愤怒的用刀叉精准快速的切着肉。

“对……对不起,”卡拉蒙涨红了脸,嗫嚅道。“我……我不是故意要……”

“算了!”女人用低沉的嗓青回答。她的口直非常的奇怪,卡拉蒙无法分辨是来自哪

里。她看起来应该是人类,但是发色十分与众不同,几乎是晦暗的灰绿色,她把厚重的直

发盘成一条发辫,垂在背后。

“因为你是新来的,所以我接受你的道歉。但是你要了解,不要对我另眼相看,给我

特殊待遇——不论是在场内或是场外。知道了吗?”

“竞技场?”卡拉蒙吓得瞪大了眼。“你……你也是斗士?”

“还是最顶尖的一份子,”坐他们对面的黑皮肤男人微笑说道,“我是北亚苟斯的费

拉葛斯,她是海妖女奇莉……”

“海妖女!哇!从海底来的?”泰斯兴奋的大叫。“可以变换形体,还有……”

奇莉立刻怒视坎德人,泰斯眨眨眼,识相的闭嘴。接着她把目光转向卡拉蒙的新项圈,

尖刻的问道,“你觉得这个东西好不好玩啊,奴隶?”奇莉嘲讽的苦笑了一下,不过费拉

葛斯却是同情的看着卡拉蒙。

“我永远不会习惯它!”卡拉蒙紧握双拳说道。

“你一定得要习惯,否则就会心碎而死,”奇莉冷冷的说。卡拉蒙心想,她是如此的

美丽,谈吐举止是如此的有自信,她的项圈看来就像用金子精心打造的项链。他想要回一

些话,不过却被穿着油腻腻围裙的胖厨子给打断了,后者把盛着食物的盘子重重放到泰斯

的面前。

“谢谢你,”坎德人很有礼貌的致谢。

厨子不屑的说,“往后可没我的服务了。以后就和其他人一样,去拿自己的盘子。接

着!”厨子丢了个小木片,“这是你的粮票,领饭前先秀一下,否则就没饭吃。这是你的,”

他丢到卡拉蒙前头。

“我的食物哪儿去了?”卡拉蒙边问边把小木片收进口袋。

厨子把一个大碗扔给卡拉蒙,然后掉头就走。

“这是啥玩意儿?”卡拉蒙对着厨子咆哮。

泰斯歪过身去看,“是鸡汤,”企图打圆场。

“我知道这是什么,”卡拉蒙低声道。“我是问,这是什么意思?

开玩笑吗?我告诉你,一点都不好笑!“卡拉蒙边说边瞪着对他微笑的费拉葛斯和奇

莉。卡拉蒙从长凳上一跃而起,用力抓住厨子,大吼,”把这洗碗水给弄走,拿些能吃的

东西来!“

没想到厨子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从卡拉蒙手中挣脱,并且把卡拉蒙的手扭到背后,

把他的脸朝汤里放。

“给我吃下去!”厨子用力扯着卡拉蒙的头发,把他湿漉漉滴着汤汁的脸拉离了碗。

“接下来的一个月,你只有这种东西吃。”

泰索何夫不吃饭了,脸上漾满期待。坎德人注意到所有的人也都放下餐具,把注意力

转移到这边。这次总该会打起来了吧。

卡拉蒙淌着汤汁的脸上一片惨白,还有一些红色的汤渍留在颊上。而他的眼中闪耀着

不可遏抑的怒火。

厨子轻蔑的瞄着他,摆出摩拳擦掌准备随时动手的架式。

泰斯迫不及待的想看到厨子被打得满地找牙。卡拉蒙紧握巨拳,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

泛白。他的大手终于动了——慢慢的把残留在脸上的汤汁给拭去。

厨子不屑的哼了一声,接着抬头挺胸的离开。

泰斯叹了口气,悲伤的想着,这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卡拉蒙了!

那个卡拉蒙曾经一手抓起一个龙人,把他们对撞成满头包。也曾经让十五个不长眼的

流氓全部挂彩。泰斯用眼角的余光瞄了瞄卡拉蒙,咽下原本想说的话,静静的回去用餐,

但是他的心却不住的抽痛。

卡拉蒙缓缓的拿起汤匙,盛了汤后胡乱的把汤给咽下,似乎是食之无味。泰斯发现海

妖女和费拉葛斯再次交换了眼神,他起先很怕他们嘲笑卡拉蒙,但事实上,奇莉在打算开

口说些什么的时候抬头看了一下,就突然把嘴闭上了。泰斯看到拉格又进入了食堂,后面

还跟了两个魁梧的壮汉。

他们在卡拉蒙身后停下脚步,拉格戳了戳正在用餐的卡拉蒙。

卡拉蒙迟钝的转过头去,“干嘛?”他用泰斯认不出来的空洞声音问道。

“你现在过来,”拉格回答。

“我在吃饭……”两个大汉猛拉住卡拉蒙的双臂,甚至在他把这句话说完之前,就把

卡拉蒙给拖下了长凳。接着泰斯在卡拉蒙的眼中看见一瞬旧日的神采。卡拉蒙的脸涨红成

猪肝色,笨拙的对其中的一人挥了一拳,不过对方轻易的闪开了。而另一个家伙则是用力

的乱踢卡拉蒙的下腹。卡拉蒙立刻倒地,痛苦的呻吟。然后壮汉们一人拉着卡拉蒙的一只

脚,卡拉蒙没有任何的反抗,仰着头,无力的任凭自己被拖走。

“等一下,要去……”泰斯站起身来,并感觉到一只强壮的手覆盖在他的小手上。

奇莉警告性的摇了摇头,于是泰斯回到位子上坐好。

“他们会怎样对待他?”泰斯问道。

海妖女耸耸肩,用坚定的声音命令,“把饭吃完。”

泰斯放下叉子,沮丧的嗫嚅着,“我其实并不很饿。”他的思绪重回竞技场外,矮人

用诡异、冷酷的眼光打量卡拉蒙的情景。

坐在泰斯对面的黑人笑着对坎德人说,“来吧!”他友善的起身握住泰斯的小手,

“我带你到你的房间去。我们来的第一天都是这样的。你的朋友会很好——至少目前是如

此。”

“目前。”奇莉冷笑,接着把她的餐盘推开。

泰斯独自在应该是和卡拉蒙共用的房间里。它位于竞技场的下方,与其说是房间还不

如用牢房两个字来的贴切。不过奇莉说所有战士都住在像这样子的地方。

她说,“至少房间既干净又舒适。况且,如果我们过得太安逸,只会让身材走样。”

以眼前的情况看来,的确是没有让人变胖的可能性存在。坎德人环顾四周,只见空荡

的石墙,麦秆铺的地板,上面放了水瓶和一个大碗的桌子,以及两个应该是拿来放置私人

物品的小箱子。在天花板上有一扇单窗,约莫是在等同于地面的高度吧,可以让天井的阳

光照进房里。泰斯躺在硬床上,仰视着太阳的移动。以坎德人的个性,早就应该大肆探险

;不过,除非他知道卡拉蒙现在的情况,否则泰斯是无心做任何事情的。

阳光所牵拉出来的阴影随着时间的流逝愈变愈长。泰斯听见门被打开,立刻从床上跳

了起来,不过却只是另一名奴隶丢了一大袋东西进来,之后门又被带上。当泰斯检视袋子

里的东西时,心不禁愈沉愈深。这是卡拉蒙所有的随身物品!还包括他的衣服在内。泰斯

焦急地察看上面是否沾有血迹。什么都没有!不过他倒是在衣服的内袋摸到了一个硬硬的

东西。

泰斯很快的把它拿了出来,并且在瞬间屏住了呼吸。这是帕萨理安的魔法道具!泰斯

不知道他们怎么会把它给弄丢,边惊叹于它背面镶嵌的美丽珠宝。虽然它现在看起来和俗

丽的廉价品没有两样,不过泰斯记得它是具有法力的。他亲眼看过帕萨理安将它从一支权

杖变成这玩具。毫无疑问的,当它不想被别人发现的时候,有足够的力量可以掩饰身份。

泰斯紧握着它、感觉着它、看着阳光被其上的珠宝折射生辉,简直无法克制自己渴望

拥有这神物的冲动。这是他这辈子见过最棒最神奇最不可思议的好东西。他不假思索的挪

动身体寻找随身小袋,却被自己给逮个正着。

泰索何夫。柏伏特!听起来像是老矮人佛林特的声音。你现在面对的是非常严重的事

情,这是回家的路呀。伟大的帕萨理安亲自举行神圣的仪式,把它交给了卡拉蒙。它是属

于卡拉蒙的。你没有权利把它占为己有!

泰斯不寒而栗。他从来没有过这种谁拥有什么东西的想法。他怀疑的看着它。说不定

就是它把这些令人不安的念头植入脑海!泰斯决定不要了,迅速的把它放进卡拉蒙的小箱

子。为了保险起见,泰斯把箱子上了锁,并且把钥匙塞进卡拉蒙的衣服里以策安全。甚至

还极度反常的返回床上。

阳光几乎要完全消失了,当泰斯听到房间外的声响时,更是愈来愈紧张。此时房门突

然被粗暴的踹开。

“卡拉蒙!”泰斯惊恐的大喊,边跳到卡拉蒙的脚边。

两个壮汉在把卡拉蒙拖过门槛扔到床上去之后,就离开了。只听得床上传来一声沉缓

的呻吟。

“卡拉蒙!”泰斯喃喃自语,接着捧着装了水的大碗到卡拉蒙身边,轻柔的问道,

“他们对你做了什么?”并沾水濡湿卡拉蒙的双唇。

卡拉蒙又惨惨的叫了一声,边虚弱的摇摇头。泰斯迅速开始检查大汉的身体。没有外

伤,没有血迹,没有淤血肿块,也没有鞭痕。

不过从他痛苦的情况和全身被汗水浸透来研判,卡拉蒙的确受过折磨。而直到现在,

卡拉蒙仍能感到诸多肌肉不间断的抽痛,逼得他不时的叫出声来。

“他们用拉肢刑架对付你吗?”泰斯不安的问道,“或者是大扭轮呢?还是……手指

夹?”不过就泰斯的了解,这些刑具都会留下外伤。

卡拉蒙口齿不清的吐出了一个字。

“什么?”泰斯向卡拉蒙贴近,并且往他脸上撒了一些水。“你刚说什么?建……建

什么?我听不懂。我从来没听过可以用建什么东西的来折磨别人。”

卡拉蒙夹杂着痛苦的呻吟,又重述了一遍。

“健……健……健身操!”泰斯总算拼凑了出来。接着他把水瓶放在地上,“健身操?

这算哪门子的刑法?”

卡拉蒙再度哀号。

“这是运动,你这个大家伙真是的!这表示我一个人在这里提心吊胆,紧张兮兮的怕

你遭遇不测,结果你竟然是在外头做运动!”

卡拉蒙恢复了缓缓离开床铺的能力,他伸出大手拉住泰斯的领口,让两人的目光交会。

“我曾经遭到地精们的俘虏,”卡拉蒙沉痛的细诉,“他们把我绑在树上,整夜不断

的折磨我。我曾经在沙克沙罗斯被龙人重创。我的腿曾经在黑暗之后的地牢中,被幼龙啃

噬。但是我发誓,我这辈子从来没有遇过比这更锥心刺骨的痛!离我远一点,就让我平静

安详的死去吧。”

卡拉蒙又低吟了一声,然后疲弱的把手放下,慢慢的闭上了双眼。泰斯压抑住窃笑,

回到自己的床上。

“他现在觉得自己痛不欲生,”坎德人对着自己说,“等到明天早上再看看吧!”

伊斯塔的夏季结束了,秋天随之而来,这是个美得令人屏息的秋。卡拉蒙的训练早已

开始,他也并没有死掉——虽然有时候仍会觉得死亡或许是个解脱。泰斯则是肩负起把卡

拉蒙拖出他心目中悲惨世界的重任。其中有一次就是发生在深夜,泰斯突然被令人心碎的

啜泣声惊醒。

“卡拉蒙?”泰斯困倦的问道,边从床上直起身来。

没有回应,只传来另一声抽噎。

“怎么啦?”泰斯恍然大悟,急促的跑过冰冷的石板地到卡拉蒙的床边柔声问,“是

不是做了梦啊?”

他在微明的月光下,依稀看到大汉点点头。

“是和提卡有关的吗?”好心肠的坎德人体会到大家伙的悲伤,眼泪差一点夺眶而出。

“不是。那是和雷斯林有关吗?不是。那……

你是不是害怕自己会……“

“小松饼!”卡拉蒙又是一阵啜泣。

“什么?”坎德人大声喝斥。

“小松饼!”卡拉蒙哭喊道。“泰斯,我好饿!我梦到了一个小松饼,就是提卡常做

的那种,淋满了香甜的蜂蜜,还撒上了酥脆的小核果……”

泰斯拉起一只拖鞋朝卡拉蒙扔去,然后反胃的重回床铺。

经历了两个月密集严谨的训练之后,坎德人必须承认这样的操练的确符合卡拉蒙的切

身需要。之前囤积在大汉腰间的肥肉不复存在,松垮的大腿如今变得结实有力,纠结的肌

肉从他的臂膀,一路延伸到胸前和背部。呆滞空洞的眼神转为精练清澈,矮人烈酒遗害的

颊上红晕和红通通的酒槽鼻子也一扫而空。卡拉蒙全身的肌肤经过阳光洗礼后,晒成健康

的古铜色。原本略短的褐发,在矮人的强烈建议之下,跟上伊斯塔流行的脚步,蓄为披垂

在背后的长卷发。

现在的卡拉蒙也已经是训练有素的斗士。虽然他之前也曾接受过锻练,不过都是些非

正式的练习,使用兵器的技巧大部分是同父异母的奇蒂拉所教授的。艾拉克则是大张旗鼓

的招揽各地优秀的战士,使卡拉蒙得以师承最顶尖的菁英。

不只如此,卡拉蒙每天都必须和其他的斗士切磋技艺。曾让他引以为傲的摔角,却在

两回合之内就被海妖女奇莉打得倒地不起。

而费拉葛斯则是一出手就打飞了他的剑,并且只用盾就轻易取得了胜利。

然而卡拉蒙是个学习能力超强的好徒弟,不久之后,艾拉克就满意的见到大汉轻松的

把奇莉抛到空中,至于费拉葛斯则是被卡拉蒙用网子紧紧捆住之后,还被黑人自己的三叉

戟给钉在竞技场的地上。

卡拉蒙本人也乐见自己的进步,衷心的喜欢这样严格的训练。

虽然他每天起床的第一件事,仍然是企图把恼人的铁颈圈给扯断,但是卡拉蒙向来就

向往军旅生活,他擅于接受上级的命令,作好份内的工作。唯一的问题就是,卡拉蒙缺乏

演戏的细胞。

本着诚实的天性,卡拉蒙实在是不擅此道,而在必须假装失败的部份演技更是生涩。

当拉格作势猛踹卡拉蒙背部的时候,他应该要痛苦的大声嚎叫。当野蛮人拿着折叠剑刺进

他的下腹时,卡拉蒙也应该要表演不支倒地的惨状。

“错!错!错!你这个笨家伙!”艾拉克总是气愤的狂吼,有一次更被气的用力挥拳

直击卡拉蒙的大脸。

“哇啊!”卡拉蒙这回真的是痛苦的大叫。

艾拉克以胜利之姿站在卡拉蒙后方,指节上还滴着卡拉蒙的血,“请你记住这个叫声,

观众会爱死的!”

不过,卡拉蒙的演技仍然是令人丧气。艾拉克绝望的对奇莉形容,“就算他真的叫了,

也像极了大姑娘被人拧了一把似的。”有一天艾拉克终于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那是在一个有少数观众旁观的竞技训练,有时候艾拉克为了宣传的目的,会让民众进

来参观训练的过程。而这天他是随持一位携家带眷来伊斯塔旅游的索兰尼亚贵族。这位贵

族有两个年轻貌美的女儿,而当他们一到达竞技场,两位女孩就不曾把目光从卡拉蒙身上

移开。

“为什么我们前晚没看到他上场?”其中的一个问她父亲。

贵族疑惑的望向矮人。

“他是新来的,还在进行训练。不过事实上,我想尽快安排他上场——上次你们说什

么时候会再来看竞技赛?”

“我们不会再来了,”贵族正要继续说,但两个女儿却在旁边失望的大哭大闹,只好

改口,“嗯……说不定会……只要我们拿得到票。”

女孩们兴奋的拍起手来,目光又重新追随着正在和费拉葛斯切磋剑术的卡拉蒙。汗水

让卡拉蒙健康的肤色更形耀眼,他被汗湿的卷发黏缠在脸上,再加上精准优雅的动作,在

在让两个女孩神魂颠倒。看到女孩们如痴如醉的表情,艾拉克惊觉,卡拉蒙是个俊俏迷人

的年轻男子。

“他一定得赢,”其中一个女孩说道,“我不能忍受他打输户”他一定会赢,“另一

个接腔,”他看起来就是个胜利者,为竞技而生。“

“太棒了!这解决了所有的问题!”矮人忍不住大叫,让贵族一家人疑惑的看着他。

“永远不倒的胜利者!不知道失败为何物的天生赢家!他誓言如果有人打败他的话,将亲

手结束自己的生命。”

“不不不,不要说这种话,”女孩们无助的哭喊着。

“这是事实,”矮人一本正经的说。

“观众们会不远千里而来,”矮人当晚告诉拉格,“只为了亲眼看他输。当然,他是

不会输的——至少要等很久很久,同时他会掳获所有人的心。我刚好有适合他的戏服。”

泰索何夫则是发现日子过得十分的充实有趣。虽然一开始他对于不能成为斗士难过了

一阵子,丧气的闲晃了好几天。不过无聊的日子很快的在一个牛头人的狂怒中结束了——

他发现坎德人快乐的在他的房里自由穿梭。

牛头人的性子火爆,因为他们是为运动而战,把自己视为高人一等的特殊族群,不和

一般人共住共食,个人的房间当然更是神圣不可侵犯的。

在艾拉克到达现场之后,怒不可抑的牛头人请求允许把小家伙撕成两半,生饮坎德人

的鲜血。矮人原本应该会欣然同意的——坎德人对他并没有多大的利用价值,但是艾拉克

想起了在买下一大一小两个奴隶的当天,克拉斯曾经特地找他谈过话。教会高层为了某种

理由,希望两人平安无恙。艾拉克只好拒绝了牛头人的要求,不过为了安抚他,还是给了

一头公猪让他去屠杀泄愤。接着艾拉克把泰斯带到一边,轻掴了他几个耳光。然后准许他

离开竞技场到别处探险,如果泰斯保证晚上会回来的话。

其实泰斯早就偷偷溜出去过了,不过对于得到自由探险的同意仍然是兴奋不已。他为

了感谢艾拉克的好心,经常送他一些廉价的小珠宝。而艾拉克也的确很包容常闯祸的坎德

人,即使有一次逮到他偷小油酥饼给卡拉蒙,也没有拿鞭子狠狠的教训季斯,只是用小木

棒轻轻打了几下。

泰斯随心所欲的进出伊斯塔,他很快就学会了闪避市区守卫的技巧,这些守卫似乎老

是无来由的讨厌坎德人。而秦斯也利用了这项技巧,展开了神殿的探险。

尽管卡拉蒙每天都为训练和食物控制烦心,不过他从来没有忘记此行的主要目的。他

曾经收到克丽珊娜小姐简短的口信,让他知道她一切平安。不过倒是没有关于雷斯林的任

何消息。

一开始,卡拉蒙因为无法离开竞技场,而对寻找雷斯林或是费斯坦但提勒斯不抱希望。

不过他很快的就了解,即使他是自由身,得到的资讯也不会比泰斯多。人们对待坎德人就

像对待小孩子一样——即使附近没有小孩,坎德人也常被误以为是孩子。泰斯潜行的技巧

甚至比大部分的坎德人都还要高明,他可以轻易的融入阴影中、躲到帘幕后面、或是灵巧

的穿越厅堂。

此外,神殿非常的大,人们几乎二十四小时进进出出,一个坎德人并不容易引起注意

——如果被发现的话,顶多是被喝斥一下。况且,神殿里还有其他在厨房工作的坎德人,

甚至还有少数几个可以自由进出的坎德人牧师,因此泰斯的探险根本就是如鱼得水。

泰斯非常乐于和神殿里的坎德人交朋友,探听家乡的状况,他对坎德人牧师特别有兴

趣——虽然从来没听说过坎德人也可以当牧师,但他是天不怕他不怕。卡拉蒙曾经警告过

他言多必失,泰斯也注意到谈论龙啊、大灾变的话题会让气氛变得十分紧张。所以他决定

不要引起太多的注意,乖乖的在神殿里打探情报和搜集资讯就好了。

“我看到克丽珊娜了,”泰斯有一晚在用过餐回到房间后向卡拉蒙报告。泰斯躺在床

上,卡拉蒙则正在房间中央练习狼牙棒和锁链,因为艾拉克不希望他只局限于长剑的使用。

泰斯看到卡拉蒙生疏的技巧之后,爬到床边的最角落——应该不会被兵器伤到的安全地带。

“她怎么样?”卡拉蒙边饶富兴味的看着泰斯闪躲的模样。

泰斯摇摇头,“我不知道,她看起来还好,至少应该是健健康康的。不过她一点也不

开心,脸色还有点苍白。我想要跟她说说话的时候,她完全不注意我,我想她不认得我了。”

卡拉蒙皱了眉头。“去看看你能查到些什么,别忘了,她也在找雷斯林。说不定这和

他有点关系。”

“好吧,”坎德人边回答边闪过了从他头顶飞过的狼牙棒。“嘿!

小心一点!退后退后!“泰斯感觉到他结在头上的顶客正焦急的点数着每一根头发。

“关于雷斯林,”卡拉蒙压低了声音,“我想你今天还是没有打听到什么吧。”

“我一问再问,虽然费斯坦坦提勒斯的弟子来来去去,但是没有人听过雷斯林。再说,

你知道的,有金色皮肤和沙漏眼睛的人一定很引人注目。不过……”坎德人雀跃了起来,

“我一定很快就会有新消息的,听说费斯坦但提勒斯已经回来了。”

“是吗?”卡拉蒙停止练习狼牙棒,转向泰斯。

“是啊。虽然我还没看到他,木过一些牧师都在讨论。我想他是在昨晚出现的,就在

教皇的会客殿里。批一下就突然出现了!很神奇吧。”

“嗯,”卡拉蒙喃喃道,边继续小心的练习狼牙律。他沉默了太久,让泰斯打起了啊

欠,准备跑去睡觉。不过卡拉蒙的声音又唤起了泰斯的意识。

“泰斯,我们的机会来了。”

“什么机会啊?”泰斯又打了一个呵欠。

“刺杀费斯坦坦提勒斯的机会,”卡拉蒙平静地说道。

第七节

卡拉蒙的话让泰斯睡意全消。

“刺……刺杀!嗯……我认为你应该再好好的想一想,卡拉蒙,”

泰斯喃喃的说。“这样说吧,费斯坦但提勒斯非常非常的棒,我……

我是说,他是一个很厉害的法师。如果大家说的没错的话,他比雷斯林和帕萨理安加

起来都还要强。你不可能随便偷溜到他房间就把他杀掉。特别是你以前从来就没有刺杀过

任何人!对了,我可不是说你应该要练习一下,只是……“

“他总必须要睡觉,对吧?”卡拉蒙反问。

“这样啊,”泰斯支支吾吾,“我想是吧。应该是所有的人都需要睡眠,包括法师…

…”

“法师是最需要睡觉的,”卡拉蒙冷冷的打断泰斯。“你还记得如果雷斯林不睡觉会

虚弱成什么样子吗?即使是最强大的法师也一定要好好休息。还有,不要再说‘我们’该

怎么做,我自己来就够了。价甚至不用跟着一起去,只要找出他睡哪一间,有什么武器,

以及什么时候上床就可以了。接下来的事就由我来接手。”

“卡拉蒙,”泰斯犹豫的说,“你觉得这样做是对的吗?我是说,我知道这是他们送

你回到这儿的原因,至少我是这么想的啦。我也知道这个费斯坦但提勒斯是非常非常的邪

恶,从他穿黑袍来看,这点就很明显了。不过谋杀他真的是对的吗?我的意思是,就我看

来,这样只会让我们变得和他一样邪恶,对吧?”

“我管不了那么多,”卡拉蒙不带任何情绪的回答,“不是他死就是雷斯林亡,泰斯。

如果我在这个时候杀掉费斯坦但提勒斯的话,他就不会找到雷斯林,毁了小雷的一生。我

可以让小雷丢掉那虚弱无力的躯体,让他重拾健康。他可以和我们在一起啊!”泪水湿润

了卡拉蒙的双眼。

“那提卡怎么办?”泰斯怯生生的问。“如果她知道你谋杀了别人的话,会怎么想呢?”

卡拉蒙棕色的眼睛突然闪耀着怒火,“泰斯,我告诉过你——不要在我面前谈到提卡!”

“但是,卡拉蒙……”

“我是说真的,泰斯!”

泰斯从卡拉蒙认真的语调中知道不该再多说了。坎德人难过的在床上缩成一团。卡拉

蒙看到他可怜的模样,叹了口气。

“听着,泰斯,”卡拉蒙低声说,“我再向你解释一遍。我……我知道我对提卡不好。

她把我扫地出门也是对的——虽然当时我并不这么想,”大汉沉默了一会儿,好理清思绪,

接着又叹了口气,说道,“我曾经告诉过她,只要雷斯林还活着,他就是我最在乎的人。

我警告她另外找个能对她全心全意付出的男人。一开始我还以为我可以这样子对她……,

不过雷斯林……”卡拉蒙用力的甩头,“我现在必须要这样做,你看不出来吗?绝对不可

以再想到提卡!她总是挡我的路……”

“但是提卡这么爱你!”泰斯无力的喊道,毫无疑问的是说错了话。卡拉蒙咆哮了一

声,接着又挥动起狼牙律。

“好吧,泰斯,”卡拉蒙低吼,“我想我们分道扬镳的时候到了,去找矮人安排另一

个房间。我自己来做这件事,如果出了什么差错,我也不会连累你的……”

“卡拉蒙,你知道我不是说我不要帮忙,”泰斯嗫嚅着说,“你需要我!”

“我想是吧,”隔了一会儿,卡拉蒙带着抱歉的微笑望向泰斯,“对不起,但是不要

再提到提卡了,好吗?”

“好吧,”泰斯闷闷不乐的回应。他勉强的回笑了一下,边看着大汉把兵器放到一角,

准备就寝。当泰斯蜷回自己的床上时,他甚至觉得现在的情况比佛林特死的时候叫人更难

过更沮丧。

“不过他当然是不会同意的,”泰斯想到了声音粗哑的老矮人,自言自语。“我几乎

可以听见他说‘笨蛋坎德人!’他一定会说,‘刺杀法师!你干嘛不干脆省了大家的麻烦,

自我了断算了!’还有坦尼斯,”

泰斯想到了这里,更是绝望。“我也知道他会说些什么!”泰斯翻了身,把毯子蒙到

脸上。“我真希望他现在就在这里!我希望有别人来这里救救我们!我知道卡拉蒙的想法

是不对的,但是我又能做些什么?我一定要帮他,他是我的朋友。如果没有我的话,他一

定会惹上大麻烦的!”

第二天的下午就是卡拉蒙正式上场的大日子。泰斯一早去了趟神殿,刚好赶回来看卡

拉蒙的竞技赛,他坐在床沿,踢着两只小短腿,向卡拉蒙报告早上得来的消息。而大汉则

是紧张的来回踱步,等着矮人和费拉葛斯把戏服带来。

“你是对的,”泰斯不情愿的承认。“费斯坦但提勒斯需要很多的睡眠。他每天很早

就上床睡觉,而且睡得和死人一样沉,嗯……嗯”

泰斯结巴了起来——“我是说,他都一直安稳的睡到隔天早上。”

卡拉蒙对泰斯笑了笑。

“守卫?”

“没有,”泰斯耸耸肩说。“他甚至连门都不锁。神殿里没有一个人锁门,毕竟那是

一个神圣的地方,我想他们如果不是很相信彼此,就是房里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虽然我

一直都很讨厌门锁,不过现在我必须承认,没有它们的日子实在是很无趣。我已经去过好

几个房间了,”——泰斯愉快的略过卡拉蒙怪异的表情“相信我,实在没什么好玩的。我

本来还以为魔法师的房间值得一游,但是费斯坦但提勒斯没有在房里放任何有魔法的东西,

我想那房间只是他在神殿里休息的地方。再说,”泰斯灵光一现犀利的说,“他是神殿里

唯一邪恶的人,所以也用不着提防别人!”

卡拉蒙听完坎德人的长篇大论之后,喃喃自语一阵,接着继续踱步。泰斯不舒服的蹙

眉,突然想到自己和卡拉蒙现在和魔法师是一样的邪恶,因此下定了决心。

“卡拉蒙,我很抱歉,”泰斯说,然后停顿了一会儿。“我想我不能帮你的忙了。坎

德人大多数时候对自己的东西或别人的东西可能会分不大清楚,不过在坎德人的一生中是

不会去谋杀别人的!”他叹了口气,继续用颤抖的声音说道,“而且,我想到了佛林特和

……和史东。你知道史东不会让我们这么做的!他是那么的正直、重荣誉。

这件事不对,卡拉蒙!它只会让我们变得和费斯坦但提勒斯一样坏,甚至比他更糟糕!

卡拉蒙正准备回答时,门被艾拉克大刺刺的打开。

“准备的怎么样啦,大家伙!”矮人边说过斜睨着卡拉蒙。“和你第一天来这儿的时

候差别很大吧!”他欣赏的打量卡拉蒙一身精壮的肌肉,接着忽然握拳直击卡拉蒙的下腹。

“真是硬如钢铁!”矮人甩甩疼痛的手。

卡拉蒙鄙视的看了矮人一眼,问道,“我的戏服在哪?时间快到了。”

矮人递给卡拉蒙一个袋子,“都在这儿了。别担心,你一下子就可以穿好了。”

卡拉蒙接过袋子,紧张的打开,“其他的衣服呢?”他向刚进来的费拉葛斯询问。

“就是这些了!我说过不会太久的时间着装,”艾拉克回答。

卡拉蒙的脸瞬间涨红,“我……我不能……只穿这么点东西……”他结巴了起来,迅

速的把袋子阖上。“你说会有女士到场……”

“她们可会爱死你的服装!”艾拉克狂笑。但转瞬之间笑声嘎然而止,矮人的丑脸变

得阴沉可怖,并发出命令,“快给我穿上,你这个大蠢蛋。你以为观众花钱来为的是什么?

啐!他们喜欢看暴露的躯体和新鲜的血汗,如果是真血可就更好了!”

“真的血?”卡拉蒙睁大眼睛。“你是什么意思?你以前不是说……”

“呸!费拉葛斯,帮他准备一下。顺便教一下这个被宠坏的小子什么是真实世界。该

长大啦,卡拉蒙,我的爱徒!”矮人大笑一阵之后离开了房间。

一向乐天爽朗的费拉葛斯,现在却是面无表情。他的双眸不带任何感情,也刻意回避

卡拉蒙的目光。

“他在说什么,该长大了?”卡拉蒙问道,“真血?”

但费拉葛斯对卡拉蒙的问题置若罔闻,自顾自的说,“我会帮你穿戴上这些扣环,你

可能需要一些时间来适应这些东西。它们纯粹只是装饰用,非常的脆弱。观众们就是喜欢

看到扣环不小心松脱或是掉下来。”

费拉葛斯从袋子里拿起一个华丽的肩甲,帮卡拉蒙戴上。

“这不是纯金做的,”卡拉蒙缓缓的说。

费拉葛斯哼了一声。

“奶油搞不好都还比这玩意儿有保护作用,”卡拉蒙说,“还有看看这些扣环,剑尖

轻轻一点就可以把它们刺穿。”

“是啊,”费拉葛斯笑着说,不过却是苦笑。“不过至少总比什么都不穿好上一些啦。”

“这样子说倒也是没错,”卡拉蒙一面穿上皮制的腰布,除此之外,袋子里只剩下一

顶过度装饰的头盔了。而镶上了金子的兜裆市小的可怜,几乎什么都盖不住。当着装完毕

之后,连从后方打量卡拉蒙的坎德人都羞红了脸。

费拉葛斯准备离开时,卡拉蒙拉住了黑人的手臂,“你最好告诉我,如果你还是我朋

友的话。”

费拉葛斯看了一下卡拉蒙,耸耸肩说,“我想你现在应该都知道了。我们用开过刃的

兵器。当然,剑仍然会自动折叠的,”他补充说明,“不过,如果受了伤,还是会流血—

—是真血。这就是我们为什么老是唠叨你下手太重的原因了。”

“你是说斗士们会真的受伤?我可能会伤到别人?像是奇莉、拉格、或是野蛮人?”

卡拉蒙的音调愤怒的往上飙。“还会发生什么事?

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快告诉我——我的好朋友!“

费拉葛斯冷酷的看着卡拉蒙,“你以为我身上这些伤疤是怎么来的?和保姆玩的时候

不小心弄伤的吗?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现在没时间和你解释了。只要信任我和奇莉,跟

着我们的引导。还有,小心牛头人。他们是为自己战斗,而不是为了任何主子。他们不得

不同意遵循竞技规则——否则教皇就会下令把他们运回老家去。不过……总之,牛头人是

观众的最爱,总是会搏命演出。”

“滚出去!”卡拉蒙大吼。

费拉葛斯看了他一眼之后,转身走向房门,不过又折了回来。

“听着,朋友,”他坚定的说,“我在竞技场上得来的每一道伤疤都是荣誉的象征,

和英勇退敌的骑士相比毫不逊色!我们只能用这种荣耀来解放沉沦在这低俗游戏中的自我!

在竞技场里,有自成一格的规则要遵守,这是在观众席上看我们打斗为乐的骑士和贵族所

不能改变的,他们只会谈论他们的荣耀!我们有我们自己的!我们也只能赖此维生。”费

拉葛斯停了下来,他本来还想再多说些什么的,但是卡拉蒙只是盯着地板,倔强的无视费

拉葛斯。

最后,费拉葛斯说,“你还有五分钟,”‘接着把房门摔了就走。

泰斯原本想要讲一些话,但在看到卡拉蒙脸上的表情之后,就连坎德人也知道沉默是

金的道理了。

“带着杀敌的毒血上阵,将会在恶梦中喷洒四溅。”卡拉蒙不记得是哪位老指挥官说

的话,不过倒很符合他现在的心境。他不喜欢心怀恨意,这样只会让他反胃。不过,在快

要上场前向费拉葛斯握手致歉倒是很容易做得到,黑人接受了道歉。奇莉——很明显的已

经从费拉葛斯口中知道了来龙去脉——则是微笑的看着两人。她闪灿的绿眼散发出对卡拉

蒙装扮的高度欣赏,让他的脸浮上羞赧的酡红。

三人在竞技场下方的走廊聊了起来,等待进场。除了他们之外,今天要上场的还有罗

夫、野蛮人、和牛头人大红。他们可以清楚的听见由上方传来的喧闹声。卡拉蒙巴不得竞

技赶快开始,因为他很少如此的局促不安,甚至连上战场都比不上。

其他的人同样也很紧张。奇莉的笑声变得颤抖,费拉葛斯则是汗如泉涌。不过这是混

杂着兴奋的紧张,卡拉蒙也突然发现,自己也正期待着赶快上场。

“艾拉克念到我们的名字了,”奇莉说道。她、费拉葛斯和卡拉蒙往前走去——矮人

会这样安排,除了他们三人一块儿练习,默契十足之外,也冀望两位经验老到的斗士,能

够掩饰卡拉蒙可能会犯的失误。

卡拉蒙步入竞技场的第一个感觉就是无止尽的噪音。轰隆隆的巨响一波紧跟着一波,

仿佛从天而降。卡拉蒙一度陷入了迷惑,应该是再熟悉不过的竞技场,如今却变成了个全

然陌生的地方。他望向环形的观众席,只见数以千计的人发狂似的顿足和尖叫。

各种各样的颜色也映入了他的眼帘——色彩鲜艳的旗帜昭示着今天是竞技日,加上伊

斯塔各大贵族的丝制家旗,还有较为一般化的小旗子,吸引大家购买应时的小点心。一切

的一切刹那间旋转了起来,让卡拉蒙觉得头昏恶心。奇莉冷静的搭着他的手臂,给了卡拉

蒙一个善解人意的微笑。让他又重见了那个熟悉的竞技场,还有一起练习的老朋友们。

在觉得舒服些之后,卡拉蒙严厉的告诉自己一定要专心。如果他一个不小心,记错了

练习时的任何一个步骤,不但会让自己看起来很合,还有可能伤到别人。卡拉蒙想起奇莉

在套招时,总是精准的要求每一个动作所花的时间,现在看起来是再有道理不过。

卡拉蒙把眼光紧盯着同伴们和竞技场,试图不受外界的喧闹影响。他就定位,准备随

时开始。竞技场看来不大一样,几乎让他认不出来。不过他明白,就像他必须穿上戏服般,

矮人也布置了这里。其实就是平常灰尘四漫的擂台,只不过摆放成代表宇宙四方的雄伟模

样罢了。

在四个擂台的周围,大火熊熊的燃烧着,热油沸腾冒泡的吱吱声气势逼人。木板桥横

越过满是烈焰的死亡之坑,连到四个擂台。虽然这景象让人害怕,但卡拉蒙知道只是特殊

效果。当斗士迈步走向擂台时,总会引起观众们的一阵惊呼。他们看到野蛮人把罗夫的脚

后跟浸到滚油里时,为之疯狂。在彩排时看过这一幕的卡拉蒙则是和奇莉谈笑风生,对罗

夫狰狞的表情不为所动,当然也知道接下来的桥段——罗夫以强有力的臂膀猛撞野蛮人的

头部!

太阳升到正中,闪起一抹让卡拉蒙的注意力重回到竞技场中央的金光。那是自由尖塔

一座纯金的高塔,它华美细致的装饰和周遭残酷的竞技场格格不入。在自由尖塔的顶端悬

着一把钥匙——一把可以开启所有铁颈圈的钥匙。卡拉蒙在平常练习时早已看够了尖塔,

不过这却是第一次亲眼目睹到这把人人梦寐以求的钥匙,因为平时它都是被锁在艾拉克的

办公室里。只消这样看着它,就让卡拉蒙觉得脖子上的颈圈异常沉重。他的眼睛霎时涌上

了泪水。自由……早上起床走出门,到任何自己想要去的地方,这么微不足道的事情,现

在却让卡拉蒙无比的怀念!

接着卡拉蒙听见艾拉克叫他们出场,卡拉蒙转向奇莉,不过金钥匙的形貌已经深印于

他的脑海。每年的最终,在竞技赛中表现杰出的斗士都可以一较长短,争取爬上尖塔取得

钥匙的机会。不过这同样也是作戏,艾拉克总是内定好人选来吸引大批的人潮。然而卡拉

蒙可没想到过这点——因为他之前只关注雷斯林和费斯坦但提勒斯的事情。卡拉蒙忽然了

解现在有了新的目标,他大吼一声,高举他的假剑向观众行了出场礼。

卡拉蒙很快的就放松心情,尽情的享受观众的欢声雷动,奇莉说的没错,斗士们是随

着观众起舞。他受到的小擦伤根本就无足挂齿,几乎还感觉不到它们的存在。他嘲笑自己

先前的忧虑。费拉葛斯不对他详述细节是对的,根本就不必小题大做!

“他们很喜欢你,”奇莉在其中一个中场休息的时候对卡拉蒙说道,并且再度用赞赏

的眼光巡视卡拉蒙健壮结实的身材。“我不怪他们,只希望能够快点进行我们的摔角赛。”

奇莉轻笑他涨得通红的脸,不过卡拉蒙看出她并不是在说笑,而他也突然惊艳于奇莉

女性化的一面——是卡拉蒙在练习时从来没有过的感觉。有可能是她那不足以蔽体的服装

所引起的化学反应。卡拉蒙觉得热血沸腾——夹杂着热情和战斗一向给他的兴奋之情。此

时提卡忽然在卡拉蒙的脑海中浮现,他旋即避开奇莉的目光,但却知道自己的眼睛已经泄

漏出太多的秘密。

转移眼光的策略并木完全奏效,因为他发现自己不由自主的望向观众席,和众多美女

的迷人眼神不期而遇,而她们全都希望能够引起卡拉蒙的注意。

“我们又快上场了,”奇莉轻推卡拉蒙说,大汉松了一口气的重上擂台。

当野蛮人跨步迈上擂台时,卡拉蒙对着他一笑。这是场精彩可期的比赛,他们为此已

经演练再三。而野蛮人则是向卡拉蒙眨了眨眼,之后两人的表情倏的变得恐怖狰狞。两位

斗士如动物般的低声咆哮和怒吼,压低身子互相打量着对方,伺机而动的模样完全是为了

营造出现场的紧张气氛。卡拉蒙忽然间发现自己几乎笑了出来,旋即提醒自己应该露出凶

狠的表情。他很喜欢野蛮人。这个平原人总是让他想起河风——同是黑发的他们一样的高

壮,不过他少了河风的不苟言笑。

野蛮人也是个奴隶,不过他历经了无数次战斗的老;日颈圈看起来已是斑斑驳驳。应

该可以确定他会是今年争夺金钥匙的其中一员。

卡拉蒙紧握着会自动折叠的剑猛冲,野蛮人则是轻松的闪过,并且抓住了卡拉蒙的脚

后跟,让他几乎绊倒。卡拉蒙鸣出了一阵低吼,引起全场的沸腾(女士们则是频频叹气),

不过向来受观众喜爱的野蛮人却赢得了不少的掌声。野蛮人执起矛扑向卡拉蒙,女士们忍

不住惊声尖叫。不过在紧要关头,卡拉蒙技巧性的滚到一边并且拉住了野蛮人的一只脚,

把他给扯下了擂台。

现场响起一阵喝采。两位斗士在竞技场的地上扭打成一团,奇莉冲了出来帮助卡拉蒙,

野蛮人则是为了观众的喜好而以一敌二。

接着,卡拉蒙很有绅士风度的请奇莉退了下去,不过看在观众眼里,卡拉蒙的举动很

明显的是要独自一人给骄傲的对手一点颜色瞧瞧。

奇莉在下场前轻拍了卡拉蒙的臀部(这突如其来的举动险些让卡拉蒙忘了下一个出手

的招式),然后跑开。野蛮人再度扑向卡拉蒙,后者掏出了可折叠的匕首——根据剧本,

这是最后的一台。卡拉蒙急弯下身,往野蛮人的下腹精准的刺去,应该会技巧性的刺破隐

藏在胸镗甲下的鸡血袋。

成功了!鸡血一下子激溅而出,喷了卡拉蒙一身。卡拉蒙望向野蛮人,准备再度交换

个“合作无间”的眼神……

有点不对劲。

野蛮人如剧本上所写的睁大了双眼——但却满溢着讶异和真正的痛苦。他摇晃着往前

走——这也是套好招的,不过却另外加上了粗浊的喘息声。卡拉蒙扶住野蛮人时,惊觉到

地喷出的血竟然是温热的!

卡拉蒙抽出了匕首,发现刀刃是真的!

“卡拉蒙……”野蛮人说到一半,鲜血又直涌上喉头。

观众喧闹了起来,他们已经许久不曾看到如此逼真的特效。

“野蛮人,我不知道,”卡拉蒙哭喊着,边怒视那把匕首。“我发誓!”

接着奇莉和费拉葛斯来到卡拉蒙的身侧,帮忙把濒死的野蛮人轻放到地上。

“继续作戏!”奇莉突然说道。

卡拉蒙在盛怒之下几乎给了她一拳,不过费拉葛斯拉住了他的手臂,“我们的性命全

掌握在这儿了!”他低声的说,“还有,你那位小朋友的性命!”

卡拉蒙困惑的看着他们。他们是什么意思?究竟在说些什么?

他才刚杀了一个人——一个朋友!他甩开费拉葛斯,靠到野蛮人身边。虽然他只能依

稀听见群众们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不过他心里明白,观众们认为他——胜利者,正在向

“死者”致意。

“原谅我。”野蛮人无力的点点头。

“这不是你的错,”野蛮人喃喃道,“不能怪你……”话还没说完,他的眼睛便紧闭

上,还从嘴里冒出了一个血泡。

“我们要把他带离竞技场,”费拉葛斯小声但坚定的对卡拉蒙说,“就像排演的时候

一样。了解吗?”

卡拉蒙呆滞的点了下头。你的性命……你那位小朋友的性命。

我是个战士!我曾经取人性命,死亡对我来说不是什么新鲜事。你那位小朋友的性命。

遵守命令。就像我一向做的。遵守命令,然后我就会找出答案……

卡拉蒙在心中反覆念着一遍又一遍,终于克服了心里那个怒火中烧的部份。他冷静的

帮奇莉和费拉葛斯把野蛮人的“尸体”给拉起来——就和排演过无数次的制式动作般。他

甚至还转过身去,面对观众鞠了个躬。费拉葛斯则是很有技巧的让野蛮人看起来也鞠了躬。

在观众热烈的掌声中,这三个朋友拖着尸体下台,走进黑暗的长廊。

三人再度把野蛮人的尸体平放在冰冷的石板地上。卡拉蒙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只是瞪

着遗体,几乎没注意到其他等他们下来而正准备上场的斗士。

卡拉蒙慢慢的站起身,转过头,抓住费拉葛斯,接着用尽吃奶的力量把他重摔上墙壁。

然后从腰带中抽出染血的匕首,在费拉葛斯的眼前挥舞。

“这是意外,”费拉葛斯紧咬着牙说。

“开过刃的兵器!”卡拉蒙大喊,边粗暴地揪着黑人的头去抡墙。

“流一点点的血!你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

“就是一个意外,白痴,”传来一阵冷笑。

卡拉蒙转过身去,看到眼前蹲坐着的矮人。

“现在我就来告诉你意外是怎么发生的,”艾拉克用轻柔但怨毒的音调说。在矮人身

后,依稀可以看到手握大棒的拉格。“放费拉葛斯走。他和奇莉必须回到场上谢幕,今天

你们三个都是赢家。”

卡拉蒙看了费拉葛斯一会儿,然后放开手,匕首也同时应声落地,卡拉蒙则是颓然靠

着墙倒下。奇莉怜悯的望向他,费拉葛斯则是叹了口气后,恨恨的瞪了矮人一眼。接着两

人绕过野蛮人冰冷的尸体,离开了长廊。

“你说过没有人会被杀害!”卡拉蒙痛苦的质问道。

矮人走到大汉的面前,“就是个意外,”艾拉克又说了一次。“这里经常会发生意外,

尤其是发生在不小心的人身上。如果你不够小心的话,当然也有可能发生在你的身上,或

是你那位小朋友的身上。

野蛮人躺在这里,就是因为不够小心,或者是,他的主子不够小心。“

卡拉蒙抬起了头,眼中尽是震惊和恐惧之色。

“我想你终于弄清楚了,”艾拉克边点头。

“野蛮人的死是因为他的主人惹到了别人,”卡拉蒙轻声说。

“没错。”矮人笑了一下,并且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很文明,对吧?和从前不一样

了。没有人是智者,当然他的主子例外。今天下午我看到了他的脸。当你一攻击野蛮人的

时候他就知道了,你拿匕首刺向他也是一种信息。他全都收到了。”

“是一种警告吗?”卡拉蒙嘶吼着。

矮人点了点头并耸了下肩。

“是谁?谁是他的主人?”

艾拉克迟疑了,边揶揄的斜眼看着大汉。卡拉蒙看出他正在盘算究竟是说还是不说对

自己比较好。显然是说出来对他比较有利可图,因为艾拉克一下子就示意卡拉蒙弯下身来,

接着在大汉的耳边轻声说了一个名字。

卡拉蒙看起来相当困惑。

“高阶牧师,帕拉丁的神眷之子,”矮人补充说明。“是仅次于教皇的第二把交椅。

但是他却树了一个强敌,非常强的对手。”艾拉克摇摇头。

一阵听不大清楚的欢呼声从他们的头顶上传来。矮人看了看上方,接着面向卡拉蒙。

“你应该要上去谢个幕。这是赢的一方应该要做的。”

“那他怎么办?”卡拉蒙望向野蛮人。“他不会上去,观众不会怀疑吗?”

“拉伤了肌肉,这种事常发生的。所以没办法上去。”矮人轻松的说。“我们会放出

他退休的风声,就说让他重获自由了。”

让他重获自由!泪水盈满了卡拉蒙的眼眶。他别开头,向长廊的出口走去,他必须那

么做。就为了你的性命。我们的性命。还有你那位小朋友的性命。

“这就是了,”卡拉蒙用重浊的声音说道,“这就是为什么你要我杀了他!现在你已

经完全掌握我了!我知道我不会说……”

“这点我本来就知道了,”艾拉克露出邪恶的笑容。“这么说好了,让你去杀掉他还

有别的目的。客户能够满意才是我最关心的事。

你知道的,是你的主人要传递这项信息!我想他看到你处理的这么好,一定会相当的

高兴。当然啦,你也因此而陷入了极大的危险。因为野蛮人这个仇是一定要报的。“

“我的主人!”卡拉蒙惊呼,“但是,是你买下我的。竞技学校”喔,我只是扮演好

经纪人的角色而已。“矮人语气一转,”我想你或许不知道吧!“

“但谁是我的……”卡拉蒙知道了答案。他甚至听不见矮人所说的话,因为他脑中鸣

起轰然巨响,热血在他体内四处奔腾,险些让他招架不住。他的胃中也是一阵翻搅,几乎

让他吐了出来。

卡拉蒙下一次有意识便是坐在长廊上,拉格把他的头下压到两腿之间。晕眩已经过去

了。卡拉蒙抬起了他,并挣脱了食人魔的掌握。

“我很好,”卡拉蒙面无血色的说。

拉格看了看他,之后站回矮人身侧。

“他不能这个样子出去,”艾拉克嫌恶的瞪着卡拉蒙。“不能像翻白肚的死鱼一样。

把他拖回房间去。”

“不!”暗处传来小小的声音。“我……我会照顾他的。”

泰斯从阴影中站了出来,脸色和卡拉蒙一样的死白。

艾拉克迟疑了一下,愤怒的咒骂了几声,然后快速的爬上楼梯,赶着去替胜利者颁奖。

泰索何夫搀起卡拉蒙的手臂,边看向躺在冰冷地上的尸体,卡拉蒙的眼光也跟了过去。

泰斯看到大汉眸中涌起的痛苦和悲伤,只觉得有东西梗住了喉咙,让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只能轻轻拍着卡拉蒙的手臂。

“你听到了多少?”卡拉蒙沉重的问道。

“够多了,”泰斯低声说。“是费斯坦但提勒斯。”

“他已经策划好一切了。”卡拉蒙叹了口气,忧虑的闭上双眼。

“这是他解决掉我们的方法,甚至不必自己动手。只要让那个……那个牧师……”

“克拉斯。”

“对,他会让这个克拉斯杀掉我们。”卡拉蒙紧握拳头。“如此一来,巫师的双手就

可以滴血不沾!雷斯林绝对不会怀疑到他头上去。

而从今以后的每一场竞技,我都要担心奇莉手上所握的是不是真的兵器。“卡拉蒙睁

开眼睛,转向坎德人。”还有你,泰斯。矮人说过连你也脱不了关系。我不能离开,但是

你能啊!你得赶快离开这里!“

“我要走到哪里去呢?”泰斯无助的问道。“他会找到我的,卡拉蒙。他是有史以来

最强大的法师,即使是坎德人都无法逃离他的视线。”

有好长的一段时间两个人都沉默不语,任凭群众的喧闹声在他们的四周回绕。接着泰

斯在长廊的另一头看见一抹闪光,他认出了那个东西,匍匐着往它的方向前进。

“我有办法让我们进到神殿里,”泰斯说,边深吸了一口气,企图让声音保持稳定。

他捡起染满野蛮人鲜血的匕首,走了回来,并且把它交给卡拉蒙。

“我有办法让我们在今晚进去。”

第八节

银月索林那瑞正好升到教皇神殿的中央主塔,像极了蜡焰在高细的蜡烛顶端闪烁。这

个晚上正值满月,光芒万丈,甚至让在晚间替路人打着银色灯笼的点灯者无用武之地,只

能在家中诅咒着明亮的月光夺走了他们的生计。

索林那瑞的双胞胎——红月努林塔瑞,再过几个小时才会升起,用她怪诞的紫红光芒

宠罩大地。至于被第三个月亮的黑暗所隐没的群星,则正被一个男人注视着。他快速的褪

下装满各式施法道具的黑色泡子,换上款式较简单,质料也更轻软的黑色睡饱。他戴上黑

色兜帽以阻挡索林那瑞冷酷刺目的光耀,接着躺上床,准备沉入对他和他的法力都无比重

要的梦乡。

至少这是卡拉蒙在和泰斯穿过街道时所想像到的情况。夜晚真是充满活力和趣味。他

们经过许多许多正在狂欢的小团体——男人们边饮酒作乐边热烈讨论着竞技赛;女人们则

是缩在角落,细细打量着卡拉蒙。她们全都在深秋中穿着薄透的衣衫,任微风轻抚。其中

的一群人认出了卡拉蒙,让大汉因为害怕引来守卫而险些拔腿就跑……然而对现实世界了

解远胜于卡拉蒙的泰斯,让他平静了下来,加入人群。这群人立刻迷上了卡拉蒙。他们曾

在下午看过他的表演,现在又完全被掳获,净问些毫无意义的问题,也不听回答——反正

卡拉蒙也紧张的说不出话来。最后小团体终于尽兴,祝他们好运并且话别。卡拉蒙不解的

看向泰斯,坎德人只是摇摇头。

“你以为我为什么让你穿成这样?”他简短的问卡拉蒙。

事实上,卡拉蒙正是百思不得其解。泰斯坚持要他穿上金色的丝质披风,还要戴上华

丽的头盔。这并不像适合份溜进神殿里的装束——卡拉蒙想像中的情况是在下水道里匍匐,

或者是在屋顶上潜行。但正当他犹豫的时候,泰斯的眼神转为冷漠。坎德人说得相当明白

——不是卡拉蒙乖乖就范,就是一切免谈。

卡拉蒙叹了一口气之后,顺从的着装,把披风罩在松垮垮的上衣和过膝的马裤外头。

并且把沾满血迹的匕首插进腰间皮带。

对坎德人来说,把上了锁的房门打开根本就是小事一桩。接着两人顺利的溜过斗士的

寝房——大部分的斗士都在睡觉,而牛头人则是喝个烂醉。

他们大刺刺的走在街上让卡拉蒙觉得不太舒服,但坎德人则是神色自若。泰斯今晚出

奇的沉着,一路上都故意没听见卡拉蒙不间断的问题。他们离闪耀着珍珠和纯银光芒的神

殿愈来愈近,接着卡拉蒙停下了脚步。

“泰斯,等一下!”卡拉蒙轻声说道,并且把泰斯拉到转角的阴影中,“你到底是想

怎么让我们过去?”

“走前门,”泰斯镇静的回答。

“前门?”卡拉蒙惊讶的复述了一遍。“你疯了吗?那些守卫!他们会……”

“这是神殿,卡拉蒙,”泰斯停顿了一会儿。“是侍奉诸神的神殿。

邪恶的东西是进不去的。“

“费斯坦但提勒斯就进去了,”卡拉蒙含混的说。

“那是因为教皇准他进去,”芬斯答道,接着耸耸肩。“否则,他不可能进得去。诸

神不会准的。至少有一位牧师是这样子告诉我的。”

卡拉蒙紧蹩双眉。腰间的匕首突然变得非常沉重,他甚至可以感受到金属正灼热的烫

着他的肌肤。卡拉蒙告诉自己,这全是出于想像。他摸摸披风下的匕首,确定一下它的存

在。接着,抿紧双唇,向神殿大步迈去。泰斯迟疑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卡拉蒙,”泰斯怯生生的说,“我——我想,我想我知道你刚刚在想些什么。我也

在想同样的事情。如果……诸神不让我们进去怎么办?”

“我们是去铲除邪恶,”卡拉蒙正气凛然的说,一只手边放在刀柄上。“它们会帮助

我们,而不会阻挡我们。你看着吧!”

“但是,卡拉蒙……”现在是泰斯猛问问题,而卡拉蒙来个相应不理了。最后,他们

终于到了通往神殿的宏伟阶梯。

卡拉蒙停了下来,望向神殿。七座高塔耸入云霄、上达天听,仿佛咏叹着诸神的伟大。

不过有一座凌驾众塔,继续扶摇直上,不像赞美诸神,倒像极了想要和天上的诸神互别苗

头、一较高下。神殿的美实在是笔墨难以形容——珍珠和玫瑰色的大理石在月色的照拂下

烟娼生辉,平静无波的池水映照着天上闪亮的繁星,大花园里栽着各式各样飘溢着芬芳的

奇花异卉,还有神殿本身的金碧辉煌——在在让卡拉蒙屏住了呼吸。他无法挪动脚步,只

能呆望着这夺人心神的绝美。

接着,卡拉蒙回过了神,但却有一阵寒意袭上心头。他看过这个景象!是只有在恶梦

里才会出现的景象——扭曲的高塔和接踵而来的不幸……卡拉蒙迷惑的闭上了眼。在哪里?

然后,他想到了,他曾被拘禁在奈拉卡,黑暗之后的神殿!面对眼前同样雄伟的神殿,卡

拉蒙逐渐被恐惧吞没。他甚至担心这样的联想是个坏兆头,所以想调头往回跑。

泰斯扯扯卡拉蒙的手臂,“继续走!坎德人下了指令,”你这个样子看起来很可疑!

卡拉蒙用力把头甩了好几下。他告诉自己,赶快把脑中这些不具任何意义的愚蠢念头

清干净。接着他和泰斯朝向门口守卫的方向前进。

“泰斯!”卡拉蒙突然来上一句,并用力抓住坎德人的肩膀,让泰斯痛的吱吱叫。

“泰斯,这是一个试验!如果诸神让我们进去的话,就表示我们做的是对的!它们会祝福

我们!”

“你真的这么想吗?”泰斯支支吾吾的问道。

“当然!”卡拉蒙的眼眸在索林那瑞的光芒下绽出神采。“你会看见的。来吧!”卡

拉蒙重拾了自信,大步的向阶梯跨去。他气宇轩昂、神采非凡,金色的丝质披风微扬,头

盔在月光的照射下也放出了异彩。守卫停止了先前的谈话转而盯向大汉。其中一个守卫轻

推着另一个,边描述着什么边快速的比划出持刀猛刺的动作。原本不知情的守卫摇摇头,

并用羡慕的眼光打量着卡拉蒙。

卡拉蒙立刻理解到守卫夸张的动作所指为何,并因而停住了脚步,似乎又再度体会到

温热的鲜血和野蛮人最后挣扎着说的几个字。

但是现在回头已经太迟了。再说,这两个警卫说不定也是个预兆,提醒卡拉蒙野蛮人

的遭遇,坚定他复仇的信念。

泰斯担心的抬起头,“最好让我来说,”坎德人小声的说道。

卡拉蒙点点头,紧张的猛咽口水。

“守卫先生,您好,”泰斯向其中一个寒暄。

“你是竞技场上的新面孔,对吧?刚刚我正在向我的同伴描述他今天错过的那场精彩

好戏。你还让我赢了钱哩!嗯,你叫什么来看的?”

“他是‘胜利者’,”泰斯明快的回答。“今天只是个暖身赛。他从来没输过,将来

也不会!”

“那你是哪一位啊?是他的经纪人吗?小扒手!”

这句话说完,立刻引起另一个守卫的狂笑,混杂着卡拉蒙高频率虚应故事般的假笑。

卡拉蒙随后低下头看了泰斯一眼,就知道他们两个麻烦大了。泰斯的脸色惨白,“扒手”

是对坎德人最最贬抑的讽刺,最最恶毒的言语!卡拉蒙马上捂住泰斯的嘴。

“他当然是我的经纪人,”卡拉蒙继续按着不断扭动着的坎德人,“而且相当的称职。”

“不过,还是得小心盯着他,”守卫补充,笑得更为激烈。“我们希望看到你撕开某

人的喉咙,而不是这个小贼搜集战利品的袋子。”

泰索何夫的耳朵——是在卡拉蒙大手掩盖下唯一可见的五官——涨成了深红色,他还

依稀可以听见外界断断续续的声响。“我……我想我们一定要进去了,”卡拉蒙结结巴巴

的说,边想着不知道还能硬抓着泰斯多久。“我们已经迟了。”

两个守卫很有默契的互相使了个眼色,其中的一个羡慕的盯着卡拉蒙的宽肩边说,

“我注意到今天女士们是怎么看你的。我应该知道你会被邀来……嗯……吃晚餐。”

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卡拉蒙迷惑的表情又成了守卫们新的笑料。

“诸神啊!”一个爆出惊呼,“瞧瞧他!他真的是新来的!”

“走吧,”另一个示意他赶快走,“好好享用!”

又是一阵爆笑。卡拉蒙红着脸,但不知道他们在笑些什么,并继续揪着坎德人进入了

神殿。但还是隐约听见了守卫们恶毒下流的笑话,让卡拉蒙忽然明白了他们的笑点。他拖

着泰斯转入第一个看到的转角,全然不知身在何处。

卡拉蒙一听不见守卫的声音就放开了泰斯。坎德人脸色苍白,眼神呆滞。

“他……他们为什么要……他们一定会后悔……”

“泰斯!”卡拉蒙用力摇晃坎德人,“停止。平静下来。要记得我们是来做什么的!”

“小扒手!好像我是个惯窃似的!”泰斯仍然自顾自的呼儒着。

卡拉蒙严肃的瞪着他,让炊德人闭上了嘴。泰斯深深吸了一口气,再慢慢的呼出,试

图平复情绪。“我现在很好了,”泰斯对着卡拉蒙质疑的眼光答道。

“总之,我们是进来了,虽然不是用我想像中的方式……。你知道他们刚再说些什么

吗?”

“没有。在那个扒……扒……什么的字之后就没听见了。你的手让我听不清楚,”泰

斯责备的说。

“他们……他们好像是说……小姐们邀请男……男人来这里……你知道的……”

“卡拉蒙,你给我听着,”泰斯忿忿的说。“你得到了你要的征兆不是吗?他们让我

们进来了。或许他们的确是在调侃你,你也知道你有多好骗,你会相信所有的事情!提卡

总是这么说的。”

关于提卡的回忆又涌上卡拉蒙的心头,他几乎可以听见提卡轻笑着说话。过去的记忆

让卡拉蒙心如刀割。他看了看秦斯,试图把提卡抛到脑后。

“是啊,”卡拉蒙苦笑,“或许你是对的。他们只是把笑话套在我身k,我又太敏感

了。不过……”卡拉蒙别开了头,首次审视神殿内部。他开始意识到自己在哪里——这圣

地,诸神的宫殿。当卡拉蒙沐浴在索林那瑞的皎洁光芒中逼视着神殿时,只觉得无比的虔

敬。

“你是对的——诸神已经给了我们要的征兆。”

在神殿里有一条人烟罕至的走廊,即使是少数几个被迫必须到此的人,也都是尽快把

事情办完,务求速远离开。

并不是这条走廊有什么不寻常,它和神殿里其他的长廊及厅堂没有两样。颜色柔和美

丽的挂毯精心妆点着墙壁,柔软的地谈平铺于大理石地板上,两旁还摆放着一座座优雅的

雕像。刻工精细的木门沿路大开,直通到各个陈设富丽的房间。不过这些门不再开了,所

有的房间也全变成空荡荡的——除了其中的一个之外。

那个房间位于走廊的最底,即使在大白天也是阴暗死寂。来过这走廊的人都会闷得透

不过气来,想赶快到别处呼吸新鲜空气。

这是费斯坦坦提勒斯的房间。自从教皇掌权,并把法师们驱离了帕兰萨斯的***师之

塔后,他就在这儿居住多年了。

他们之间究竟达成了怎么样的协议——分属世界上极善和极恶的势力如何妥协?是怎

们样的交换条件让黑衣人得以住在全克莱恩最美丽最神圣的地方?没有人知道,只流传着

众多的揣测。大多数的人相信,这是仁慈的教皇对手下败将宽宏的恩赐。

不过即使是教皇都不到这一条走廊。这里是法师独有的黑暗领域。

在走廊的底端有一扇落地大窗,上面覆有一袭厚重豪华的帝幕,用以阻挡白天的日光

和晚上的月光,鲜少有任何光线能够突破帘幕的重重遮掩。不过这个晚上,或许宫廷总管

下令仆人来打扫过走廊,帘幕被稍微挪动过了,轻开了一丝缝隙,让索林那瑞银色的光芒

射进阴森空旷的走廊。银月的光束——矮人唤为“夜烛”——如闪耀的刀锋般,修的划破

无垠的黑暗。

或许也像是尸体细长的苍白手指,卡拉蒙心想,边低头看着安静的走廊。月光手指穿

过玻璃直射进地毯上,跨越整个厅堂,曳到卡拉蒙所在的另一头。

“那扇是他的门,”坎德人很小声的说,连卡拉蒙扑通扑通的心跳声都差点盖过泰斯

的声音,“在左边。”

卡拉蒙再度探探披风下的匕首,确定它的存在。不过刀柄异常的冰冷,卡拉蒙碰了一

下后就马上移开了手。

经过走廊应该是件再容易不过的事,但是卡拉蒙却是举步维艰。

或许是因为他想到将要犯下的罪愆不是在战场上,而是在他人的睡梦中取人性命。世

界上还有比这更懦弱、更邪恶的罪行吗?

诸神已经给了我征兆,卡拉蒙提醒自己,并且强迫自己想起野蛮人濒死的惨状。强迫

自己想起双胞胎兄弟在塔中被折磨的情景。他想起了在这个邪恶法师清醒的时候是如何的

强大。卡拉蒙深吸了一口气,坚定的把手放到腰间的匕首上。他紧搭着匕首大步跨上走廊,

月光现在看来似乎正在召唤着他。

他感觉到背后有东西紧跟着他,突然止步时,泰斯冷不防的一头撞上了卡拉蒙。

“留在这里,”卡拉蒙下令。

“不……”泰斯本想极力争取的,但被卡拉蒙打断了。

“你一定要留在这里。在走廊的这头把风,如果有人来了,才可以弄出声音先警告我。”

“但是……”

卡拉蒙低下头盯着坎德人看。泰斯见到大汉眼中冷酷坚毅的神情,只好不情愿的点点

头。“我……我会一直站在那儿,那片阴影里面,”他指了一下之后就跑开了。

卡拉蒙等了好一阵子,确定泰斯没有“一不小心”跟了上来。他依稀看见泰斯躲在死

了好几个月的大盆栽后方,便安心的继续往前走。

泰斯躲在一转身子叶子就会唏嗦落下的枯槁树木后方,看着卡拉蒙愈走愈远。他看到

大汉走到了走廊的尽头,伸出一只手,握住门把。他看到卡拉蒙轻轻推了一下,门就安静

的打开了。接着卡拉蒙闪进了房里。

泰索何夫开始打哆嗦。一股权恐怖恶心的感觉从他的胃蔓延到全身,还有一小声呜咽

脱口而出。泰斯用力把手捂在嘴上免得失控惊叫。坎德人把自己压在墙上,边难过的幻想

着在无边的黑暗中孤独的死去。

卡拉蒙把他庞大的身躯靠近门边,因为害怕门铰链会发出吱嘎的怪声,所以他只轻轻

的开了一个小缝。不过开门并没有造成任何的声响。整个房间都是寂静无声。神殿里的其

他的声音似乎无法干扰到这个房间,生命仿佛都被吞没入这令人窒息的黑暗当中。卡拉蒙

感到肺部灼热,脑海中浮现了有一次差点淹死在伊斯塔血海,努力想呼吸一口新鲜空气的

鲜明记忆。

他在门口停了一会儿,企图缓和自己急促的心跳,边环视着整个房间。索林那瑞透过

帘幕的间隙斜射进一道细长的银光,一路延伸到位于房间最底的大床。

整个房里鲜有装饰。卡拉蒙看到被挂在木椅上的沉重黑袍,旁边还放了一双软皮靴。

由于晚上不太冷,因此壁炉没有火光。卡拉蒙用力握紧刀柄,跟随着银月的指引,缓缓的

横越房间。

这是诸神给的征兆,卡拉蒙心想。他感受到少有的恐惧——五脏六腑纠结成一团,抽

紧了全身的肌肉并让喉咙子哑难受。他无力的逼迫自己把这感觉强咽下去,免得猛一咳嗽

吵醒沉睡中的法师。

我一定要赶快动手!卡拉蒙对着自己说,不过事实上他比较怕自己会先昏倒。他越过

房间,地毯吸收了他快速移动脚步的声音。

现在他可以透过月光清楚的看见床上的形体,银色的光芒划过地板,经过床架、床单,

斜斜的爬上枕头,到达用兜帽遗着月光睡觉的法师。

“诸神指引我方向,”卡拉蒙喃喃道,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开口说话。卡拉蒙蹑手蹑

脚的走到床边站定,手握匕首,倾听着他受害者平缓的呼吸声,希望能够听到自己被发现

所引发的急促呼吸。

一吸一呼……,一吸一呼……这声音平顺有力,像年轻男人的呼吸声。卡拉蒙想到法

师的高龄和传说中费斯坦但提勒斯维持青春的方法,不禁一阵战栗。呼吸声仍然是不疾不

徐。月光倾泻而下,冷冽、坚定,这征兆……

卡拉蒙举起匕首。一刀……就可以解决所有的问题。但是卡拉蒙迟疑了。不,在他下

手之前,一定要先看看那张脸——那张曾经折磨过他双胞胎弟弟的脸。

不!你这呆子!卡拉蒙心里的声音响起。快捅下去!卡拉蒙再度举起了匕首,但是拿

刀的手不住的颤抖。他一定要看看这张脸!

他伸出手,轻触黑色兜帽。卡拉蒙感到它柔软滑手的质料,边把它移开。

索林那瑞皎洁的月光现在爬上了卡拉蒙的手,并顺着让沉睡中的法师笼罩于银色的光

辉不。当卡拉蒙看到靠在枕头上的那张脸时,他的手瞬间僵硬,有如尸体般的冰冷惨白。

这张脸不是年迈邪恶的老法师。甚至也不是某个形容佑槁,被法师夺去心神的形体。

这是张年轻法师的脸,在他镇日研读法术书后,现在终于得以放松。任何人都可以从

那张不妥协的紧抿着的嘴,看出他忍受长期苦痛而不屈的脸。这是对卡拉蒙而言和自己的

一样熟悉的脸,不断出现在卡拉蒙的梦中,一直萦绕不去的脸……

卡拉蒙用力的把匕首刺进床垫中,狂放的嚎叫,他在床边跪了下来,因痛苦而扭曲的

手指紧扭住床单。他巨大的身躯激动的抽搐,边伴随着强忍着的啜泣。

雷斯林睁开眼坐了起来,因为索林那瑞刺目的月光而眨了下眼。

他重新戴上兜帽,然后恼怒地伸出手,小心地把哥哥刺进床垫里的匕首缓缓抽出。

第九节

“这真是太蠢了,哥哥,”雷斯林说道,在用纤细的双手抽出匕首之后,他漫无目的

检视着它。“即使是对你而言,我都不敢相信。”

卡拉蒙跪在床边,抬起头看着他的双胞胎弟弟。卡拉蒙死白的脸满是痛苦,正张开嘴

准备说话。

“‘我不懂,小雷,”’雷斯林模仿大汉的声音说。

卡拉蒙立刻闭上了嘴,表情宛若戴上一张阴郁深沉的面具。他的视线转向仍在弟弟手

中的匕首。“或许不把兜帽移开还会好一点,”他喃喃道。

雷斯林笑了,尽管他的哥哥没看见。

“你别无选择,”他叹口气后回答。“哥哥,你真的以为这么容易就可以潜进我的房

间,趁我熟睡的时候除掉我吗?你忘了我一向睡得很浅。”

“不,不是你!”卡拉蒙嘶吼着,抬起眼神。“我以为……”他说不下去了。

雷斯林疑惑地看着他,突然放声狂笑。这异常恐怖的笑声带着讥讽和丑恶,让仍然待

在走廊另一头的泰索何夫紧紧地用手捂住耳朵,连他悄悄走向房门时也不敢放开。

“你想要谋杀费斯坦但提勒斯!”雷斯林饶富兴味地望着他的哥哥。又再度大笑。

“亲爱的哥哥,我早就忘了你是这么的富有喜感。”

卡拉蒙涨红了脸,步伐不稳地站起身来。

“我这样做是为了……为了你,”卡拉蒙说。他走到窗边拉起帘幕,情绪激动地望向

在索林那瑞照耀下闪烁着的天井。

“你当然是的,”雷斯林说,声音带点缅怀旧日的哀伤。“为什么你除了为我做事之

外,不做些别的事?”

雷斯林念了道咒文,一道白光从斜靠在墙角边的马济斯法杖激射而出,让整个房间大

放光明。接着雷斯林退回床边,跨了上去,默念另一个咒语,烈焰就从原本空无一物的壁

炉中熊熊燃起,橘红色的火焰映照在他苍白瘦削的脸上。

“那么,你来迟了,哥哥,”雷斯林继续说道,边伸出手让火焰烤暖。“费斯坦但提

勒斯已经死了。死在我的手下。”

卡拉蒙惊愕地转过身面对他弟弟,但雷斯林仍然是站在火边,直瞪着火光。

“你想要走进来刺死他,”雷斯林喃喃地说,露出一抹浅笑。

“刺死至此之前,有史以来最伟大的法师。”

卡拉蒙看到雷斯林轻靠在壁炉边,仿佛一时之间失去了所有精力。

“他看到我的时候非常惊讶,”雷斯林柔声说。“然后他嘲笑我,就像在***师之塔

的时候一样。不过我在他的眼里看到了恐惧。”

“‘小法师,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是伟大的帕萨理安把你送来的吗?’”

“‘我是自己来的,’我告诉他,‘我现在是塔的主人了。’”

“他没料到会是这样,还大笑着说‘不可能!’。‘我是预言中来此之人。我是掌握

了过去和现在的强者。等我准备好了,就将会回我的领地去。’”

“不过当他读出了我的心思之后,脸上满是惧色。‘是的,’我回应他心中的疑问,

‘预言并不如你所预期的进展。你想利用我的生命力从过去回到现世。但是你忘了,或是

根本不在乎,我可以抽离你的精神力!你必须让我活着才能继续吸吮我的生之泉源。因此,

你教会我如何使用龙珠。当我倒在阿斯特纽斯脚边奄奄一息的时候,你为这具几乎被你榨

干的躯壳注入了活力。你带我去找黑暗之后,并恳求她给我开启古代法术书之钥,让我得

以一窥堂奥。最后,当你终于准备好了之后,你想要进入这被你折磨的躯壳中,还要宣称

它是属于你的。”’雷斯林转向卡拉蒙,大汉则是被从他弟弟眼中燃起的怒焰惊吓,向后

退了一步。

“他以为可以让我一直虚弱无力。但是我击败他了!我利用他!

我利用他的精神力量克服了长期的苦痛!我告诉他,‘你是掌握过去的强者,但是却

没有回到现在的力量。我是掌握现在的强者,并且马上就要取你而代之,成为过去的主人。

“’雷斯林叹了一口气,垂下了双手,他眼中闪动的火苗熄灭。

“我杀了他!不过那是一场苦战。”

“你杀了他?他……他们说,你是回来向他学习的,”卡拉蒙露出不解的表情,结巴

地说。

“的确是,”雷斯林轻声说。“我用另一种形貌和他相处了好几个月。在我准备好以

后,才现出本来面貌。这一次,是我把他给吸干了!”

卡拉蒙摇头。“不可能。你是和我们在同一个晚上离开的……

至少……黯精灵是这么说的……“

雷斯林烦躁地说,“时间对你来说,是从日出到日落。但是对掌握了它奥秘的我们来

说,时间的旅程超越了太阳的局限。几秒变成几年,几小时幻化千年。我以费斯坦但提勒

斯的身份在这里好几个月了。拜访了所有的***师之塔,努力学习。我曾在精灵王国教罗

拉克使用龙珠——对他那么虚弱的人而言,龙珠像个致命的礼物。过不了多久,龙珠就会

设下圈套诱惑他。我曾在大图书馆,花了几个小时和阿斯特纽斯在一起。还有,在那之前,

我受教于伟大的费斯坦但提勒斯。我还拜访了其他的地方,经历了远远超乎你所能想像的

恐怖和惊异。不过,对你和达拉马之流的人来说,我只不过离开了一天一夜。”

这对卡拉蒙而言太难懂了。他只好绝望地企图掌握现实的片段。

“这样的话……是不是表示你……你已经没事了呢?我是说,在现在?嗯……在我们

的时间里?”卡拉蒙指向弟弟,“你的皮肤不再是金色的,你沙漏般的瞳孔也消失了。你

看起来……就像……你年轻的时候一样,和你七年前到***师之塔的时候一样。当我们回

去的时候你还会是这样吗?”

“不,哥哥,”雷斯林耐心地像对孩子解释问题一般,“帕萨理安应该解释过这个吧?

或许没有。时间是一条河流。我没有改变它的行进,只是很简单的爬上岸来,再从上游的

地方跳进去,它会带着我继续走,我……”

雷斯林突然停顿,锐利的往门的方向看去。接着猛地把门打开,只见泰索何夫脸朝下

的摔了进来。

“哦,哈罗,”泰斯神情愉悦地爬了起来。“我正要敲门的。”他拍拍身上的灰尘,

然后兴奋地对卡拉蒙说,“我全都懂了!本来是费斯坦但提勒斯变成雷斯林又变成费斯坦

坦提勒斯,现在则是费斯坦但提勒斯变成雷斯林又变成费斯坦但提勒斯,然后又变成了雷

斯林。知道了吗?”

卡拉蒙仍然不懂。泰斯转向法师,“是不是这样啊?雷斯……”

法师沉默不语。他只是阴阳怪气地盯着泰索何失,让坎德人不安地往卡拉蒙身边靠了

几步——当然,是为了保护卡拉蒙……

雷斯林迅速比了一个召唤的手势。泰索何夫一瞬间只觉得四周嗡嗡作响,接着就被抓

住了领口往上提,靠近雷斯林削瘦的脸庞。

“帕萨理安为什么把你送来?”雷斯林异常柔和的声音,就像以前佛林特形容的,听

了叫人起鸡皮疙瘩。

“呃……他觉得卡拉蒙需要有人帮忙,再说……”雷斯林的手掐的更紧,眼睛也眯的

更细。“呃……事实上,我不认为他想把我给送……送来,”泰斯本想哀求的望向卡拉蒙,

不过雷斯林勒的太紧,让坎德人差点窒息。“我猜,对他来说……这多多少少算是个……

意外吧。还有,如果你能偶尔……偶尔松松手,让我稍微呼吸一下的话……我会说得比较

完整……”

“继续!”

“小雷,住手……”卡拉蒙皱着眉走向雷斯林。

“闭嘴!”雷斯林大吼。“继续!”

“有人掉了一个戒指……嗯……或许不是弄丢的……”泰斯嗫嚅道,并且感到雷斯林

的眼中下达了“说实话”的命令——当然这是用坎德人的标准来看。“我……我想,我是

走进了某个人房间,它……它就掉到我的口袋里去了。我是这样猜的啦,因为我不知道它

是怎么跑到那儿的。不过……当红袍法师把噗噗送回去的时候,我知道我就是下一个。但

是我不能丢下卡拉蒙!所以……所以我向费资本……我是说帕拉丁……祈祷……然后戴上

了戒指……咻!”

泰斯举起了双手,“我忽然就变成了老鼠!”

坎德人在这戏剧化的一刻停了下来,希望能够得到听众惊讶的回应。但是雷斯林只是

不悦的又加重了手力,逼的没办法呼吸的泰斯只好赶快接着讲。

“所以我就可以躲来躲去,”他吱吱叫了几声,不过当然和当时的叫声不大一样,

“然后我溜到帕萨理安的实暗……俗验……实验室里,克丽珊娜苍白的躺着,卡拉蒙吓坏

了……我不能让他一个人去……所以……所以……”泰斯耸了耸肩,向雷斯林摆了个最无

辜的神情,“我就在这儿啦……”

雷斯林继续抓着泰斯一会儿,用双眼紧盯着他,仿佛想把他生吞活剥,直视进灵魂的

最深处。不过法师显然已经得到了令他满意的答案,他把坎德人放了下来,再度出神的望

着火光。

“这是什么意思?”他喃喃自语。“坎德人——这违背了所有的法则!这代表时间的

行进‘可以’被改变吗?他说的是事实吗?还是,这是他们阻止我的计谋?”

“你说什么呀?”泰斯好奇的提出问题,边站在地毯上调整呼吸。“我?改变时间的

行进?你是说我可以……”

雷斯林凶狠的瞪了坎德人一眼,让泰斯乖乖闭嘴,并且转向卡拉蒙。

“找到你弟弟真是令人惊讶,你说对吧?”泰斯没注意到卡拉蒙脸上不断抽搐的肌肉,

“雷斯林也让我大吃一惊,对吧?有点奇怪的就是,我在奴隶市场看到他,所以我以为他

也已经看到我们了……”

“奴隶市场!”卡拉蒙突然大叫。他受够了什么时间啊河流啊的鬼扯,奴隶市场可是

他听得懂的。“小雷…你说你到这里已经好几个月了!也就是说,是你让他们以为是我攻

击克丽珊娜!是你把我给买了下来!是你把我送到竞技学校!”

雷斯林厌烦的露出被打扰的表情。

但是卡拉蒙仍然继续吼叫,“为什么!为什么是到那里去?”

“哦,奉诸神之名,卡拉蒙!你刚到这里的时候对我有什么用处?在我们下一次的行

动中,我需要的是一位强壮的战士,而不是一个宿醉的肥仔!”

“是……是你下令杀了野蛮人?”卡拉蒙激动的问道。“是你对那个叫什么来着的…

…克拉斯……提出警告?”

“别傻了,哥哥,”雷斯林笑着说。“我干嘛卷入这微不足道的教会权力斗争?如果

我想除掉敌人的话,简直是易如反掌。克拉斯太抬举自己了,才会以为我会对他有这种兴

趣。”

“但是矮人说……”

“那个矮人只听得见钱落入口袋的声音。不过你以后就会知道,”雷斯林耸耸肩。

“我实在是没那个兴致。”

卡拉蒙沉默了好半晌。泰斯则是急切的打开话匣子,准备问雷斯林至少一百个问题,

不过卡拉蒙瞪了他一眼,坎德人只好马上闭嘴。卡拉蒙在细细思索所有他弟弟说过的话之

后,抬起了头。

“你刚刚说……‘我们下一次的行动’是什么意思?”

“我建议你现在先别知道,”雷斯林回答。“这么说好了,时间到了你自然就明白了。

我在这里的工作有所进展,不过还没全部完成。这儿除了你之外,还有另一个人需要被击

垮重塑。”

“克丽珊娜,”卡拉蒙低声说。“和挑战……黑暗之后有关,对不对?就像他们所说

的?你需要一位牧师去……”

“我很累了,哥哥,”雷斯林打断了他。雷斯林比了个手势,壁炉里的火焰立即熄灭。

他低语一声,法杖的光芒就消失了。他们三个倏的被笼罩在黑暗和阴冷中,甚至连索林那

瑞的银光都消逝了。

雷斯林往床的方向走去,依稀可以听见他黑袍摩擦出的些微声响。

“让我歇息吧。你们不该在此久留。一定会有人通报你们的出现,克拉斯极有可能会

对你们不利,尽量别让自己被杀了。我还要花很多时间训练另一名保镖。再会了,哥哥。

准备好,我很快就会召唤你。记着那个日期!”

卡拉蒙准备要再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正对着门讲话。他和泰斯已经处身于一片黑暗

的走廊上。

“真是太神奇了!”泰斯赞叹着。“我甚至没感觉到自己曾经移动,你呢?前一秒我

们还在那里,下一秒我们就到了这里。只要手一挥就行了,当法师一定很棒,”泰斯兴奋

的说。“穿梭于时空之间,还可以马上关门。”

“走吧,”卡拉蒙浇了泰斯冷水,转身走去。

“说嘛,卡拉蒙,”泰斯紧跟在后。“雷斯林说‘记着那个日期’是什么啊?是他的

生日吗?你准备要送他礼物吗?”

“不,”卡拉蒙怒吼,“别笨了。”

“我不笨,”泰斯抗议。“毕竟,还有几个星期冬季庆典就要到了,说不定他是想要

一个礼物。至少,我想在伊斯塔会和在我们的时代一样庆祝冬季庆典吧。你觉得……”

卡拉蒙忽然停了下来。

“怎么啦?”泰斯问道,他看到了大汉脸上吓坏了的神情。坎德人立刻警觉的环顾四

周,边把手搭在腰间的小刀上。“你看到什么了?我并没有……”

“日期!”卡拉蒙狂喊。“日期,泰斯!冬季庆典!在伊斯塔!”

他焦急的抓住坎德人,“现在是几年?几年?”

“为什么要问……”芬斯努力回想。“我认为…对了,有人告诉我,今年是九百六十

二年。”

卡拉蒙放开了泰斯,抱住自己的头。

“怎么啦?”泰斯问。

“想一想,泰斯,想一想!”卡拉蒙嗫嚅道。接着他无助的抱着头,蹒跚的向走廊的

另一端走去,隐没在黑暗之中。

泰斯在后头慢慢走着。“嗯,九百六十二年的冬季庆典。这数字听起来怎么这么耳熟。

冬季庆典……九百六十二……喔,我想起来了!”他发出胜利的欢呼。“这是最后一个冬

季庆典,刚好在……

在……在…“

这个想法让坎德人倒抽了一口气。

“在大灾变之前!”他恍然大悟,却又不敢相信的低声说。

第十节

达努比斯放下羽毛笔猛揉自己的眼睛,希望短暂的休息能够有所帮助。正在抄写室里

的他只要一提笔,就会翻译出一连串挤在一团毫无意义的东西。

直到他正色喝斥自己专心,才稍有进步。不过,达努比斯延续好几天的头痛仍然隐隐

作祟,甚至连在梦里也不曾停息。

“一定是因为这怪异的天气,”他不断的对自己说,“冬季庆典还没到就这么热。”

这的确是怪异的炙热。空气中饱含水分,黏腻又具压迫感。达努比斯听说一百哩外的

海洋因为不再起风,而平静无波,让船只无法行进。水手只能坐在码头边不停咒骂,任由

货船腐蚀生锈。

达努比斯擦拭了一下前额的汗滴之后,决定继续把米莎凯白金碟上的文字译成索兰尼

亚文。不过他的思绪却飞到关于京兰尼亚骑士昨晚开会讨论的恐怖传言。

一个名叫索思的骑士诱娶了一位年轻的精灵牧师,并且把新娘带回了自己的城堡。但

是骑士们说,索思之前就结了婚,而据信他的大老婆已经无辜的惨死。

骑士们立刻下令逮捕索思,不过忠于索思的另一批骑士却誓言护主。最令人毛骨悚然

的部份在于,那名精灵女子仍然被蒙在鼓里,对索思忠心不二。

达努比斯不寒而栗,企图把这恐怖的传言赶出脑海。唉,又翻译错了!他再度放下羽

毛笔,随后听见抄写室的门被打开,于是达努比斯立刻抓起笔振笔疾书。

“达努比斯。”

“哦,亲爱的克丽珊娜,”达努比斯微笑说道。

“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我可以回去……”

“不会,不会,”达努比斯迅速阻止了她。“我非常高兴能够见到你。”这倒是一点

不假。克丽珊娜总是给他平静安宁的感觉,见到她似乎连头疼也减轻了不少。达努比斯从

高背的抄写凳起身,搬了一张椅子给克丽珊娜后,在她身边坐下,边猜想她来此的目的。

克丽珊娜环视四周之后,说道,“我喜欢这里,如此的安静。

隐密。有的时候我会对人群感到厌烦。“

“是啊,这里相当的安静,”达努比斯接腔。“不过,当我刚到这儿的时候,可是挤

满了抄写员,大家翻译诸神的文字好让一般人都能够阅读。可是,因为教皇认为这件工作

不大重要,所以其他人一个接着一个的离开了,都去找比较重要的工作做……除了我以外

……我想,我实在是太老了,虽然我想换个工作,但是却都不能够胜任。于是我就继续留

在这里,似乎也没有人真正关心……”

达努比斯想到了神眷之子对他的嘲弄,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当教会高层对他彻底失望

之后,达努比斯只得回到抄写室,独自一人镇日翻译着数不清的卷轴和书籍,再把它们原

封不动的送到索兰尼亚的大图书馆。

“不过,这份工作对我来说是不错的,”达努比斯说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亲爱

的?你不舒服吗?请原谅我的卤莽,不过这几个星期以来,我发现你非常的不快乐。”

克丽珊娜低头望向双手,接着迟疑的问,“达努比斯,你……

你认为教会应该……应该是现在的这个样子吗?“

她的问题超乎了达努比斯的想像,他原本认为花样年华的克丽珊娜,应该是为情所困。

“为什么这样问呢?”达努比斯不解的说。

“是吗?”克丽珊娜提起视线,直视达努比斯的双眼。“在教皇和他的部长来到前,

你就已经在教会多年。你提到了过去的日子,你亲眼目睹了改变,现在比以前更好了吗?”

达努比斯本想说,当然变得更好了,有什么会比在英明教皇的领导之下来的好。不过

克丽珊娜的眼光直入他灵魂的深处,他可以感觉到她的目光不断的搜寻,审视每一个阴暗

的角落,翻出他深藏多年的秘密。此时,他突然警觉地想到费斯坦但提勒斯。

“当然……更好……我……”达努比斯知道自己正在胡言乱语,羞赧的低下了头。克

丽珊娜点了点头,似乎知道他真正的答案。

“不,现在当然比从前更好,”达努比斯坚定的回答,他不忍眼前这位年轻女子的信

仰和他一样被摧毁。他执起了克丽珊娜的手,轻声说。“我已经是个老人,亲爱的。像我

这种年纪的人并不喜欢改变。对我们来说,从前的一切都比现在好,似乎连水都比较好喝。

我不太适应现在的生活,太难了解了。不过,亲爱的,教会带给世界美善,维持社会秩序

……”

“不论社会是否想要这种所谓的秩序,”克丽珊娜嗫嚅道,不过达努比斯并不多加注

意。

“它根除了邪恶,”达努比斯的思绪忽然又飞到关于索思爵士的传言。当他意识到要

继续回到主题的时候,为时已晚。

“真的是这样子吗?”克丽珊娜提出了质疑。“它消灭了邪恶吗?

或者是我们就像在深夜里被独自留在家里的孩子,因为害怕黑暗而燃起一支又一支的

蜡烛,却不了解黑暗究竟可怕在哪里。最后,因为我们无来由的恐惧,可能会把整个房子

都烧掉!“

达努比斯眨了眨眼,不了解克丽珊娜在说些什么。她还是继续慷慨激昂的说着。达努

比斯总算明白,克丽珊娜的不快乐是因为这几个星期以来,压抑太久,不能够畅所欲言。

“我们不帮助迷途者重返正途,我们放弃他们,说他们没有价值、无可救药,或是消

灭他们!你知道吗?”她转向达努比斯,“克拉斯计划要消灭所有的食人魔。”

“但是,亲爱的,食人魔毕竟是邪恶的族群,”达努比斯仍然不放弃。

“他们和我们一样,是被诸神所创。我们有权力去摧毁诸神的心血结晶吗?”

“连蜘蛛也不例外吗?”达努比斯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他在看见克丽珊娜惊恐的表

情之后,笑了一下。“别理我。这只不过是老人的胡言乱语而已。”‘“我到这里来,原

本以为教会是代表着真理和正义,不过现在……”克丽珊娜双手掩面,无法言语。

达努比斯顿时觉得心痛如同头疼一般的剧烈。他伸出了微微颤颤的手,轻抚着她柔软

的蓝黑色长发。

“孩子,别为自己的质疑感到羞愧,”他边说边企图忘记自己曾做过类似的事。“去

吧,和教皇谈谈。他会为你解答疑难,毕竟他比我有智慧的多。”

克丽珊娜满怀希望的看着他。

“你认为……”

“当然,”达努比斯微笑道。“就在今晚吧。今天教皇会聚集信徒。别害怕,你的问

题不会让他生气的。”

“是啊,”克丽珊娜豁然开朗。“你说得没错,困扰自己非常的不智。我当然会去请

教教皇,他应该能解开我的疑惑。”

达努比斯笑着起身。克丽珊娜突然倾身轻吻了他的脸颊,说道,“谢谢你,我的朋友,

不打扰你了。”

达努比斯望着克丽珊娜远去,忽然感到一阵无来由的哀伤。仿佛是自己位于阳光普照

的光明处,却眼睁睁的看着她走向无边的黑暗。围绕在自己四周的光亮愈来愈耀眼,而她

走入的黑暗却是益发的深不可测。

达努比斯迷惑的揉揉眼睛。这光耀是真实的!金光四处流泻,让他不敢逼视。刺眼的

光芒直射进他的头部,让他的头疼更加剧烈。达努比斯只觉得万念俱灰,想要警告克丽珊

娜,一定要阻止她光耀包围着达努比斯,盈满他的灵魂。接着,光芒瞬间消失,他又身处

在抄写室中,不过却不是独自一人。他眨了眨眼,适应突来的黑暗,还看到了一个精灵冷

静的打量着自己。这个精灵年纪相当的大,头发微秃,留着白色的美髯,身穿长白袍,脖

子上戴着帕拉丁的护身符。他的表情极尽哀伤,让达努比斯不知所以然的掉下了眼泪。

“不好意思,”达努比斯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头不再痛了。“我…

我没看到你进来。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吗?你是不是在找人呢?“

“不,我已经找到我要找的人了,”精灵缓慢的语气中仍然充满了无尽的哀伤,“如

果你就是达努比斯的话。”

“我是达努比斯,”牧师不解的回答,“不过,请原谅我,我并不……”

“我是罗拉伦,”精灵说道。

达努比斯一怔。罗拉伦,精灵牧师之首,多年前因为阻止克拉斯掌权而被强大的军队

逼退。罗拉伦倡导和解及和平的言论不被赏识。这位老牧师后来回到他深爱的应许之地西

瓦那斯提,誓言永不再涉足伊斯塔。

他为了什么来到这里呢?

“当然,您是要来会见教皇。我会……”达努比斯结结巴巴的说。

“不,我到神殿只是为了找你,达努比斯,”罗拉伦回答。“走吧。我们还有一大段

旅程呢。”

“旅程!”达努比斯大叫。“不可能!自从我到伊斯塔,三十年来……”

“走了,达努比斯,”罗拉伦柔声说。

“去哪里?要怎么去?我不了解……”达努比斯惊呼。他看到罗拉伦站在房间中央,

脸上仍是写满了深沉的忧伤。罗拉伦伸出手触碰脖子上戴着的护身符。

达努比斯明白了。帕拉丁给了牧师预见未来的力量,他懂了。

达努比斯脸色苍白的摇着头。

“不,”他喃喃道,“这太恐怖了。”

“还没有做出最后的决定。这段旅程可能只是暂时的,也有可能会持续到被召唤为止。

走吧,达努比斯,这里已经不再需要你了。”

精灵牧师伸出了手。达努比斯顿时觉得浸淫在从未体会过的平和与宽慰中,他握住罗

拉伦的手。但是与此同时,达努比斯还是忍不住掉下了眼泪……

克丽珊娜坐在教皇金碧辉煌的会客殿中央,双手放在腿上,脸庞苍白却相当的坚毅。

从外表看来,她的心灵应该非常平静。不过有一个正在观察克丽珊娜的人却不是这么想的。

克丽珊娜倾听教皇如同乐音般的美妙声音,听着他和部长们讨论国家大事,突然为自

己想要提出无关痛痒的问题感到羞惭。

伊力斯坦的话浮现在她的脑海。“不要向他人寻求问题的解答。

要在自己的内心探索,寻找自己的信仰。你将会找到答案,或是发现诸神知道所有问

题的答案。“

于是克丽珊娜往内心探求答案。不幸的是,她所找寻的平静弃她而去,或许是她的问

题没有解答吧。然后,克丽珊娜感觉一只手放在她的手臂上,她抬起头。

“神眷之女,你的疑问是有答案的,”这声音让克丽珊娜的全身绷紧,“只是你拒绝

倾听。”

她认得这个声音,不过……克丽珊娜急切的望向兜帽下的阴影,但是看不到脸孔。她

转而注视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揣测着手的主人。这个人穿着黑饱,不过拖上却没有用银线

绣上的神秘符号,和他穿的不一样。她再一次看着黑衣人的脸,只见深藏着的闪亮眼珠子

以及苍白的皮肤……接着,这只手离开了克丽珊娜的肩膀。

克丽珊娜起初相当的失望。因为这个年轻人的双眼没有金色沙漏般的睦仁,皮肤并不

是泛着淡淡的金色,脸庞并没有谁伴的病容。他的脸色虽然苍白,但是像是努力研究、足

不出户的结果,是绝对的健康,甚至还颇为英俊。他的棕色双眼清澈冷静,像镜子般反射

出所有映入眼帘的画面。他虽然瘦削,但是却十分的结实。黑色无装饰的长袍顺着他的身

形,显露了宽大的肩膀,而不是那个魔法师弱不禁风的骨架。然后,这个人咧嘴一笑。

“是你!”克丽珊娜从椅子上起身。

这人把手又放到克丽珊娜的肩上,示意她坐下。“请您坐下,神眷之女。这里相当的

安静,我们不会受到任何的干扰。”他转过身,优雅的挥了挥手,一张椅子穿过房间来到

他的身旁。克丽珊娜环顾四周,即使有任何人注意到这不寻常的举动,大家也都故意对法

师视而不见。克丽珊娜突然发现雷斯林饶富兴味的打量着自己,而觉得全身的肌肤开始灼

热。

“雷斯林,很高兴能够再度和您见面,”克丽珊娜企图用正式的问候掩饰心中的迷惑。

“我也很高兴见到你,神眷之女,”他讥讽的音调让她的神经发麻。“不过我并不叫

做雷斯林。”

克丽珊娜看着他,涨红了脸。“对不起,”她仍然专注的看着他的脸庞,“你让我想

起一个我认识……曾经认识的人。”

“或许这可以解开谜团,”他轻声说,“对这些人而言,我的名字是费斯坦但提勒斯。”

克丽珊娜不由自主的打起寒颤,“不!”她慢慢的摇了摇头,“不可能!你回来……

是为了要向他学习。”

“我回来是为了要‘变成’他,”雷斯林回答。

“但是……我听说他……非常的邪恶……”克丽珊娜注视雷斯林的目光倏的转为惊恐。

“邪恶不复存在,”雷斯林答道,“他已经死了。”

“是你?”

“他本来想杀了我,克丽珊娜,就像他谋杀无数人一样。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那么,邪恶仍然存在,”克丽珊娜悲伤的说,回过了头。

我正在失去她!雷斯林静静的注视着克丽珊娜。她挪动椅子,别过头去不看他。不过

他还是能看到她的侧面,冷酷纯净一如索林那瑞的光芒。他冷静的研究她,有如他为探求

生命真相时,研究惨死于他刀下的小动物一样。就像他剥去小动物的外皮一窥心脏的跳动

般,雷斯林剥去克丽珊娜的外在武装,窥伺她的灵魂。

她正在聆听教皇优美的声音,脸上露出极度的平静。不过雷斯林记得克丽珊娜刚才的

表情,也知道她和达努比斯的谈话。他知道她有疑虑,她的信仰岌岌可危。只消雷斯林的

循循善诱,克丽珊娜可能就会自愿与他同行。

雷斯林记起了她对他碰触的反应。他伸手攫住了克丽珊娜的手腕,她立刻企图挣脱但

是却无计可施,只能定定的望着雷斯林,动弹不得。

“你真的相信我是那样子的人?”雷斯林用极尽苦楚的声音说道。克丽珊娜本想说话,

但是雷斯林继续说。

“费斯坦坦提勒斯原本计划回到我们的时代,摧毁我,取走我的躯体,到达黑暗之后

的落脚处。他密谋召唤恶龙,龙骑将们……

就像我的姊姊奇蒂拉,将会蜂拥而至。世界会再度陷入苦战。“雷斯林停顿了一会儿,”

这个威胁现在解除了,“他柔声说。

雷斯林的目光掠住克丽珊娜。她在他镜子般的眼里看见了自己的身影,不再是苍白严

肃的女牧师,而是美丽柔情的女子。眼前的男人对她满怀信任,而她也感动了他。不等克

丽珊娜开口,雷斯林接着说道。

“你知道我的野心。”他说。“我对你打开心防。奇蒂拉希望我能助她一臂之力,帮

助她征服世界,不过我拒绝了,你应该要对此事负责。”雷斯林叹了口气,“我向她提到

了你,克丽珊娜,你的善良和你的力量。她非常的生气,还派遣了死亡骑士摧毁你,希望

能够减少你对我的影响力。”

“我那个时候影响了你吗?”克丽珊娜轻声问道,她不再企图挣脱雷斯林,声调因为

喜悦而颤抖。“那你是不是看到了教会日后的发展还有……”

“你说这个教会吗?”雷斯林的神情又恢复了挖苦和讥讽。他忽然放开了手,重回自

己的座位,理一理黑袍并用轻蔑的神情看着克丽珊娜。

羞愧、愤怒和罪恶感让克丽珊娜的脸颊染上了淡淡的红晕,她灰色的眼睛转暗为深蓝

色。她双颊上的两抹配红延伸到双唇。雷斯林突然间发觉克丽珊娜非常的美丽,这个念头

颅扰着他,几乎让他不能够集中注意力。雷斯林不悦的把这个想法抛到脑后。

“我知道你的疑惑,克丽珊娜,”雷斯林说道。“我知道你经历了些什么。你发现教

会对统治世界的兴趣远比传播诸神之道来的大。你目睹了牧师涉足政治、耗费大笔经费。

你刚到这里时还想证明教会的价值,却明白了是这些人的自命清高,惹怒诸神掷下着火的

山脉。你或许还想责怪……魔法师。”

克丽珊娜的脸红得更是如同火烧一般,她别过头不敢直视雷斯林。

雷斯林继续不留情面的说,“大灾变就要来临了。具有真正信仰的牧师也已经离去…

…是的,你的朋友达努比斯离开了。你,克丽珊娜,是此地唯一剩下的真正牧师。”

克丽珊娜吃惊的瞪着雷斯林。“这……这不可能,”她喃喃道。

接着她第一次听见了众人谈话。有人讨论竞技赛,有人为募款活动争议不休,还有人

策划着压制叛军的最佳办法——全都是以教会之名行之。

然后,教皇甜美悦耳的声音压过其他的讨论,洗涤了克丽珊娜的灵魂,抚慰她的情绪。

克丽珊娜重新找回了纯净坚定的信仰。她冷静的回望雷斯林。

“这世界上还是存有正道,”克丽珊娜自信满满的说,边起身准备离开。“只要被诸

神祝福的教皇仍然统治教会,我不相信诸神会轻易动怒。”她的声调转柔。而雷斯林也起

了身,定定的看着克丽珊娜。

克丽珊娜不受影响的继续说,“也或许教皇已经预见了未来,此时正在祈求诸神大发

慈悲!”

“看看这个人,”雷斯林低声说,“这个被诸神‘祝福’的人!”

雷斯林用有力的双手握住克丽珊娜,强迫她面对教皇。克丽珊娜虽然企图挣脱,但只

觉得雷斯林的每只手指都烧灼着她的肌肤。

“看吧!”雷斯林说道。他微微摇动克丽珊娜,逼迫她抬起头望向围绕在教皇四周的

光耀。

雷斯林察觉紧拥着的这个躯体开始颤抖,因此满意的微笑。他倾身靠向克丽珊娜,在

她耳边轻声低语。

“你看见了什么,神眷之女?”

只传来一阵呜咽。

雷斯林的笑容加深,“告诉我。”

“一个男人,”克丽珊娜泣不成声,惊吓的看着教皇。“只是一个人类。他看起来筋

疲力竭。他的皮肤松垮,似乎许久没有好眠。

他的蓝眼睛惊恐的东张西望……“克丽珊娜突然意识到雷斯林的接近,体会到柔软黑

长袍下温暖强健的身躯。她立刻挣脱了他。

“你究竟对他施了什么魔咒?”克丽珊娜怒喝。

“没有任何的魔咒,神眷之女,”雷斯林平静的回答。“只是戳破了他出于恐惧而施

的幻术。这样的恐惧就足以把世界带向毁灭。”

克丽珊娜睁大眼看着雷斯林。她希望他说谎。但是她明白,即使他真的说谎也不再重

要了。她不能够继续欺骗自己。

克丽珊娜既迷惑又生气的转身,泪眼婆娑的跑离会客殿。

雷斯林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却没有先前预料的满足感,一切都出乎意料。他再度坐下,

在水果篮里挑了一个橘子,随意的剥去橘子皮。

另外还有一个人看见了克丽珊娜的离去,并且注视着雷斯林,看着他先吸掉橘子汁,

再大淡果肉。

克拉斯脸色苍白的离开会客殿,回到自己的房间,直到破晓前都不断的来回踱步。

第十一节

历史记载着,万劫夜是信仰真神的牧师离开克莱恩大陆的夜晚。他们的去向和命运没

人知道,甚至连阿斯特纽斯都不曾留下相关的记录。有人曾经在三百年后残酷的长枪战争

中看到过他们。许多精灵发誓看见精灵牧师之首罗拉伦,走过被蹂躏的西瓦那斯提,为正

在重建家园的精灵祝祷。

克丽珊娜满怀疑惑和愤怒的奔离教皇的会客殿。她的迷惑很容易理解。她看到了伟大

教皇的真面目,这个在她的年代中仍被精灵牧师称许的教会高层,竟然只是个会害怕自己

影子的人类,一个躲在幻术之后任由他人代为统治的普通人。

当克丽珊娜步履不稳的离开会客殿时,她无所适从不知道该怎么办。接着她在一个转

角处停下,擦干眼泪平复情绪。她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

她一定要找到达努比斯,证明雷斯林是错的。

克丽珊娜走在索林那瑞照耀的空旷走廊上,朝着达努比斯的房间走去。关于消失牧师

的传闻不可能是真的。事实上克丽珊娜从不相信任何有关万劫夜的古老传说,她认为那只

是哄小孩的故事罢了。现在,她仍然拒绝相信传说。雷斯林……一定是弄错了。

她毫不迟疑的走着。她曾经好几次来到这里,和达努比斯讨论神学、历史或是听他说

些他家乡的故事。克丽珊娜敲了敲门。

没有回应。

“他一定是睡了,”克丽珊娜对自己说,“现在已经这么晚了,我明天再来吧,”

不过她还是再敲了敲门,边轻声的唤着,“达努比斯。”

仍然没有回应。

“我会再来的。毕竟几个小时之前才和他见过面,”她再度自言自语,不过克丽珊娜

却发现自己的手轻转着门把。“达努比斯?”她几乎可以感觉到心脏扑通跳到了喉咙。房

间一片漆黑。“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她谴责自己,脑中浮现达努比斯发现她深夜溜进

他房里的尴尬场面。

克丽珊娜还是打开了房门,让走廊上的火炬照亮这个小房间。

房里仿佛维持着他刚离开的模样——有条不紊……空无一人。

他的书籍、羽毛笔、甚至是衣服都还在,似乎只是临时离开几分钟,马上就会回来。

然而整个房间的感觉却是空荡的。

有一瞬间,走廊的火光让克丽珊娜视线模糊,虚弱的靠在门边。不过她再一次的强迫

自己镇定,理性的思考。接着克丽珊娜坚定的关上了门,走回自己的房间。

没错,万劫夜开始了,信仰真神的牧师已经离去。再过不久就是冬季庆典。而冬季庆

典后的十三天就是大灾变。克丽珊娜觉得无法承受,斜倚在窗前想着。这就是她所有梦想

的尽头了。她将被迫返回自己的年代,报告这不堪的大失败。

她发现教会腐败,教皇无疑必须为世界的毁灭负责。她甚至不能达成此行的最初任务

——把雷斯林导回正路。他绝对不会依她。

雷斯林现在很有可能正用他恐怖邪恶的笑声讥讽着自己……

“神眷之女?”

克丽珊娜迅速的拭去泪痕,转过身,“谁在那儿?”她望向黑暗,一个黑袍身影让她

哑然无语。

“我在回房的途中看见你站在这里,”这声音不是讥讽或嘲弄,而是隐隐带着一股暖

意,让克丽珊娜微颤了一下。

“我希望你不是不舒服,”雷斯林边说边站在她的身侧。她没办法看清他隐藏在兜帽

之后的脸庞,不过却可以清楚看见他在月色映照下闪耀澄澈的双眸。

“不,”克丽珊娜别开了脸。虽然她希望所有的泪痕都消失,不过疲倦和无助的情绪

再度决堤,泪水又顺着她的双颊落了下来。

“请你离开,”她闭上了双眼。

克丽珊娜感觉到柔软的天鹅绒黑袍轻轻摩擦着她的手臂。她闻到了香料和玫瑰花瓣的

甜味,还有可能是蝙蝠翅膀之类的动物骨骸腐臭味,就是那些魔法师经常会夹杂着的复杂

气味。接着她感觉到一只手轻触着自己的脸颊,他的手指敏感且异常的灼热。

克丽珊娜不确定泪水是被他拭去还是被炙热的碰触给蒸发了。

然后,雷斯林温柔的抬起她的下巴,她急促的心跳声几乎让她窒息。克丽珊娜依然紧

闭着双眼,不过她可以感受到雷斯林包里在柔软袍子下的强健身躯正紧靠着她。她可以感

觉到那股摄人的火热……

克丽珊娜忽然有被他紧拥的念头,她希望这股暖意能够驱散她内心的寒冷。她急切的

伸出了双臂……但是他已经离开了。克丽珊娜听见他走动时袍子和地面摩擦出的细微声响。

克丽珊娜睁开了眼睛,擦去了喜悦的泪水。“帕拉丁,”她喃喃道,“谢谢你的指引,

我绝对不会失败的!”

一个黑袍身影在神殿的厅堂内来回不断的踱步,任何人即使看不见他掩盖在兜帽下的

脸庞,也会被他所散发出的怒气感到不安。

雷斯林走到属于他的悠凉长廊,用力关上房门,看了一眼壁炉,炉里立刻燃起熊熊大

火,他余气未消的坐了下来,怒视炉火。

“笨蛋!我老早就应该知道会发生这种事!”他握紧拳头。“我应该预料的到!这个

躯体虽然力量强大,却仍然保有人类共通的弱点。无论它是如何的聪明、心智是如何的清

明、感情是如何的受自我控制,这该死的弱点依然像是在暗处伺机而动的野兽,准备随时

展开攻击,把所有的努力毁于一旦。”雷斯林狂吼,指甲用力嵌入手掌,直至滴血方休。

“我现在还是看得到她!她象牙色的肌肤、苍白柔软的双唇。我嗅得到她的发香,还感觉

得到她玲珑有致的曲线!”

“不!”雷斯林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吼。“这不应该……根本就不可能发生的……”此

时一个念头闪过。“如果……如果我勾引她……难道不会让我更强吗?”这一时兴起的想

法让雷斯林愉悦的全身颤动。

但是雷斯林冷静理性的部份说话了。“你懂得什么鱼水之欢?”

他轻蔑的问了自己。“床第之事?你就像个孩子一样什么都不懂,和你那个大笨牛哥

哥差了一大截。”

年少时光涌入雷斯林的脑海。和他英挺的双胞胎哥哥不同,弱不禁风又工于心计的他

实在吸引不了任何的女孩,只能专心一致的钻研法术。哦,他的确有过一次经验。她是卡

拉蒙众多女友中的一个,因为觉得一般的男女之爱没有挑战性,认为男朋友的双胞胎弟弟

应该会比较有趣。再加上卡拉蒙和他朋友们猛敲边鼓,雷斯林真的就接受了她的提议。对

他们两个来说,那都是一次惨痛的回忆。

女孩顺理成章的重回卡拉蒙的怀抱,对雷斯林而言,初试云雨的悲惨经验则是印证了

他长久以来的猜测——他只有在法术上才能获得真正的狂喜。

但是这个身躯——像他哥哥一样的强壮、有吸引力让他体会到前所未有的热情。他绝

不能被激情牵着鼻子走。“这样做只会毁灭自己,”他冷冷的说,“并且,这也和我的计

划背道而驰。她是一个处女,身心都是绝对的纯净。纯洁是她最大的力量。虽然我是这么

的想要她,但是我更需要她的完壁之身。”

雷斯林下定了决心之后,放松的坐回椅子上,任疲累如潮水般席卷全身。炉火减弱,

他也闭上了眼准备歇息。

然而,就在他准备入睡之前,还是清楚的看见一滴在月光照耀下晶莹的泪水。

万劫夜仍然继续进行。一位熟睡中的辅祭在深夜中被唤醒,向克拉斯做口头报告。

“您召见我吗,神眷之子?”辅祭边说边克制打呵欠的欲望。

“这份报告是什么意思?”克拉斯轻敲着放在桌上的一份文件。

辅祭弯下身来,揉揉眼睛让自己看得更清楚。

“哦,这个啊,”辅祭停了一会儿接着说,“就是和上面写的一样,神眷之子。”

“费斯坦坦提勒斯不需要为我奴隶的死亡负责?这点令我难以置信。”

“神眷之子,您可以亲自去询问矮人。他承认自己受雇于那位领地被教会接管的爵士。”

“我知道这爵士是为了什么生气!”克拉斯大吼,“杀死我奴隶的做法的确是非常像

他的风格——偷偷摸摸、见不得人,就是不敢直接和我挑战。”

克拉斯坐下,思索了一阵,突然问道,“那么,大个子的奴隶为什么要承认错误呢?”

“矮人说那是他自己和费斯坦但提勒斯之间的私下安排。”

“报告里面并没有提到这一点,”克拉斯严厉的瞪着年轻辅祭。

“没有,”辅祭红着脸承认。“我……我不喜欢……写到魔法师……因为……他有可

能会看到……”

“是啊,我想我不应该责怪你的,”克拉斯低声说。“很好,你可以走了。”

辅祭点点头,鞠了个躬,然后如释重负的回床上休息。

克拉斯并没有立刻回房就寝,而是再三审视这份报告,接着叹了口气,“我已经变得

和教皇一样疑神疑鬼了。如果费斯坦坦提勒斯真的想除掉我,弹指之间就可以做到。我早

该想到的这鬼鬼祟祟的举动并不是他的行事风格。”他站了起来,“不过,他今晚的确是

和她在一起,这又代表了什么呢?或许什么都没有。说不定他比我想像中的更加人性化。”

精灵边笑边仔细的收好桌上摊着的报告。“冬季庆典快要到了。

我现在先别急着去想这些事。毕竟教室就快要召请诸神消灭克莱思上所有的邪恶势力。

费斯坦但提勒斯和其他的黑暗信徒到时候就会被彻底扫除。“

他打了一个呵欠,舒活舒活筋骨。“不过,我还是会先解决欧尼冈爵士。”

万劫夜几乎要走到尽头。当天色微明时,卡拉蒙望向灰蒙蒙的天际。明天就是他在

“意外”之后的第一场竞技赛。

这几天大汉过得并不太好。不过其他早就适应竞技场生态的斗士仍然老神在在,不受

任何影响。

“这实在是个很糟糕的制度,”卡拉蒙在从神殿回来后的隔天,忿忿的对费拉葛斯说,

不过后者只是满不在乎的耸了耸肩。“但是总比上千人互相政杀的战争来的好吧。在这里,

如果某个贵族觉得被其他贵族冒犯的话,他们的仇恨可以秘密的解决,对大家都好。”

“除了那些无辜惨死,却不知道自己究竟犯了什么错的人之外。”卡拉蒙生气的说。

“别像个孩子一样!”奇莉边擦拭伸缩匕首边说。“你何尝不曾为了金钱打斗和杀戮?

如果没有报酬,你会去吗?”

“差别在于我有选择的权利!”卡拉蒙大喊。“我也知道我为何而战!我不会为我不

信任的人出力,不管他提供的价码有多高!我弟弟和我一样。我们……”卡拉蒙突然静了

下来。

奇莉打量了卡拉蒙一会儿,接着笑着摇摇头。“再说,这也为竞技增加了不少紧张气

氛,你的打斗技巧会愈来愈好,等着瞧吧!”

卡拉蒙在黑暗中思索着这段对话,希望能够理出个头绪。或许奇莉和费拉葛斯说得没

错,我就像个孩子一样,因为被喜爱的玩具割到了手,就大声号哭。不过——我还是认为

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选择该过什么样的生活,选择赴死的方式。其他的任何人都没有

权利越俎代庖,限制这种选择的权利。

接着,卡拉蒙坐下,继续思考着。如果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那雷斯林呢?雷斯林

已经做出了他的选择背弃白昼而走向夜晚。卡拉蒙有权利硬把他拖出来吗?

卡拉蒙的思绪飞到了他曾对奇莉和费拉葛斯提起的,他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光——在试

炼之前,和雷斯林在一起的佣兵生涯。

他们两兄弟默契十足、合作无间,也受到贵族们的热烈欢迎。

虽然战士多如恒河沙数,不过精通法术的可就另当别论了。贵族们初见到瘦弱的雷斯

林时,总是质疑他的能力,不过他们最后都对雷斯林的勇气和技巧赞誉有加。

至于两兄弟总是审慎选择工作的原因……

“这都是小雷的主意,”卡拉蒙喃喃自语。“我会为任何人打斗,但是小雷坚持一定

要出于正当的原因。我们曾经多次为此和丰厚的酬劳擦身而过……”

“这都是雷斯林的坚持!”卡拉蒙盯着天花板。“但是现在呢?

雷斯林取代了邪恶的费斯坦但提勒斯,他也告诉我他和野蛮人的死没有关连,所以事

实上他并没有做错什么。或许我们都误会他了……或许我们并没有权利强迫他改变……“

卡拉蒙叹了口气。“我该怎么办呢?”他疲倦的闭上的眼,马上就沉沉入睡,梦里刚

烤好松饼的香味让他通体舒畅。

太阳升起,结束了万劫夜。泰索何夫从床上爬起来,兴奋的准备迎接崭新的一天,也

决定了要亲自阻止大灾变的发生。

第十二节

“改变的时候到罗!”泰索何夫兴奋的欢呼,边偷偷潜进了神殿的花园,落在一个花

床的正中央。几个牧师刚好也来到花园,热切的讨论着即将来临的冬季庆典。泰斯觉得还

是不要打扰他们比较有礼貌,所以即使会把他心爱的蓝色绑腿弄脏,他还是把自己平贴在

花床上直到牧师们离去。

其实躺在红色的庆典玫瑰上是很享受的一件事。庆典玫瑰只有在冬季庆典的前后才会

绽放,相当的珍贵。许多人抱怨天气很温暖,有点太热了。不过泰斯觉得,如果天气和平

时的冬季庆典一样寒冷,大家还是会不断的抱怨。他倒是觉得暖洋洋的挺舒服的,虽然有

一点不太好呼吸,不过,总不可能十全十美嘛。

泰斯专心的倾听牧师们的谈话。冬季庆典的众多派对一定是件大事,泰斯正盘算着要

去参加。第一个派对是在今天晚上庆典欢迎会,欢迎会很早就会结束,因为大家都要赶着

回家养精蓄锐,准备参加更多更好玩的派对。从明天破晓开始,就会有一连串的派对可以

让大家玩个够——这是在酷寒的冬天来临前,最后一次的疯狂作乐。

“或许我会参加明天的派对吧,”泰斯想着。因为他猜想在神殿里举行的庆典欢迎会

一定很庄严肃穆,也就是无聊乏味的同义词——至少坎德人是这么想的。

卡拉蒙明天要上场竞技,角逐冬季庆典的盛事之———最后回合竞技赛。最后回合是

每年最后的一场竞技赛,战胜的一方将会赢得大奖——重获自由。当然,这全都是套好招

的,明天卡拉蒙的那队将会打赢,获得角逐最后回合的机会。不过卡拉蒙对于这项消息却

显得有些闷闷不乐。

泰斯摇摇头,他实在不太了解卡拉蒙为什么要重视荣誉。毕竟,这只是个比赛嘛!泰

斯就很想偷偷溜走,替自己找些乐子。

不过坎德人还是叹了口气。不,他还有正经事要办——阻止大灾变的发生,这应该比

参加派对,甚至是好几个派对来的重要。他应该要牺牲自己的享乐来达成这项神圣的任务。

泰斯顿时觉得正气凛然(虽然这任务实在是挺无聊的)。坎德人忿恨的瞪着正在讨论

冬季庆典的牧师,希望他们赶快结束对话。

最后,牧师们终于走进神殿。泰斯爬了起来,拍拍身上的泥土,摘了朵庆典玫瑰插在

发会上,好沾染一些节庆气氛,然后就溜进了神殿。

泰斯被神殿为迎接冬季庆典的大手笔布置,震慑的瞠目结舌。

他环顾四周数千朵怒放的庆典玫瑰,猛嗅着沁人的芬芳。到处都有用美丽花朵编成的

花圈,还衬着红色天鹅绒和天鹅羽毛,在阳光的照耀下令人目眩神迷。几乎每张桌子上都

放有一篮篮来自克莱思不同角落的异国水果。盘子上还摆满了各式各样可口的甜点,泰斯

想到卡拉蒙,立刻把所有的口袋都装的鼓鼓的。因为他从来没见过卡拉蒙在面对撒着糖粉

的杏仁小卷饼时,还会郁郁寡欢。

泰斯在厅堂里四处闹晃,心醉神迷,几乎忘了来神殿的目的,他必须时时提醒自己身

负重要任务。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每个人都沉浸在庆典的欢愉气氛,或是忙于处理教会

琐事。偶尔会有一两个守卫严肃的瞪着坎德人,不过泰斯总是应付自若,微笑颔首从容的

漫步,和一句老坎德人谚语说的一样“不要为身后的墙壁改变颜色。如果你看起来属于那

片墙的话,墙壁自然会改变颜色来配合你。”

泰斯在经过了许多转角(还探索了不少有趣的东西,其中的一些刚好就掉进了他的口

袋)之后,终于来到了一条未经布署的阴森走廊,这条走廊没有欢愉讨论着庆典的人群,

没有唱诗班练习庆典圣歌的悠悠吟唱,两侧厚重的窗帘还是拒绝阳光的探访。这条黑暗冷

清的走廊,和神殿里其他地方形成强烈的对比。

泰斯轻手轻脚进入了走廊,因为坎德人觉得如果不蹑手蹑脚的通过,就是和整个走廊

孤绝的气氛格格不久,也就是会触怒走廊,而冒犯走廊是坎德人这辈子绝对不会去做的事。

于是泰斯安静的潜行,心中边想着如果能够趁雷斯林不注意偷溜进去,说不定还会发现很

棒的魔法小玩意儿。

他在靠近门口的时候,听见了雷斯林的声音,从语调上判断,法师应该正在会见访客。

“哼!”是坎德人第一个念头。“现在我要等到那个人离开以后才能进去了。亏我还

身负重要任务呢。这下可要等个好一阵子了。”

泰斯把耳朵紧贴着钥匙孔——当然是为了要确定访客还要停留多久。接着坎德人被女

性的声音给吓了一跳。

“这声音听起来真耳熟,”坎德人自言自语,边更努力的听着。

“当然了!这是克丽珊娜!她在这里做什么?”

“你说得没错,雷斯林,”泰斯听见她轻叹了一口气,“这里的确比神殿里的其他地

方让人舒服。我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还觉得害怕,你别笑,是真的。因为这走廊是如此的

遗世而独立。不过现在我却觉得神殿富丽堂皇的大肆布置给我很大的压力。这些都是金钱

的浪费,它们原本可以拿去帮助真正需要的人。”

她停止了说话,接着泰斯听见唏唏唆唆的声音。因为没有东西可以听了,所以泰斯改

把眼睛贴到钥匙孔。虽然窗帘没有拉起来,不过室内有着柔和的烛光,所以他可以看得挺

清楚的。克丽珊娜坐在椅子上,唏唆声应该是她制造出来的。现在她托着腮,看起来十分

的迷惑。

这些都不是坎德人睁大双眼的缘故。克丽珊娜变了!她不再穿着没有任何装饰的白跑,

挽着过时的发型。而是穿着和其他女牧师一样,缀着精美刺绣的白袍。她本着任何衣物的

手臂上,戴了一个纤细的金环,衬的肌肤更加白皙。她丰盈的长发中分,如瀑布般轻垂在

肩上。她的双颊透着红晕,眼神柔和的在黑袍男子的身侧徘徊不去。

“哇!”泰斯高兴的说,“提卡说得没错。”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来这里,”泰斯听见克丽珊娜说。

我知道!坎德人快乐的想着,接着他迅速的把耳朵重新贴到钥匙孔主。

克丽珊娜继续说,“每次来见你之前,我都是信心十足,希望能够引你走上正义和真

理之道,不过你总是有本领颠倒是非。”

“你的问题必须自己解决,”泰斯听到雷斯林回答,然后又有一阵听起来像是法师更

靠近她的唏唆声,“我只是开启你的心灵之窗。

当然,伊力斯坦会教你盲目的向诸神请益……“

泰斯听出雷斯林话中的讥讽,不过克丽珊娜似乎不以为意,真诚的说道,“是的。他

鼓励我们提出质疑,也告诉我们金月的例子——她的质疑让真神重返克莱恩。质疑应该导

向更清楚的理解,不过你提出的问题却让我更加的迷惑!”

“我相当能够体会你的感受,”雷斯林用泰斯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这个时候泰斯放

胆偷看了一下。法师和克丽珊娜的距离很近,他的手轻搭在她的手臂上,当他说话时,克

丽珊娜感动的把自己的手叠了上去,而她声调中满怀着的希望和爱意,让泰斯感觉到温暖

的幸福感。

“你是那个意思吗?”克丽珊娜问道。“我拙劣的言词触动了你的心弦了吗?不,不

要别过头!我可以从你的表情猜到你的想法。

我们是如此的相像!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知道了。嗯,你又笑了,是在嘲笑我吧。

尽管笑。我知道真相。你在***师之塔中说过一样的话。你说我和你一样的野心勃勃。我

想过了,你说得没错。

虽然我们的野心发挥在不同的领域,不过我们的差距并不如我之前所想像的大。我们

都过着同样寂寞的生活,同样的专注于研究,不对任何人敞开心胸,甚至连对最亲密的人

都不例外。你虽然任黑暗包围,但是,雷斯林,我还是可以看见光明、温暖……“

泰斯立刻又兴奋的把眼睛对准钥匙孔,因为他快要亲她了!这真是太棒了!我一定要

好好的向卡拉蒙报告。

“快点啊,笨蛋!”泰斯没耐性的抱怨。“你怎么能够拒绝呢?”

坎德人边说边看着克丽珊娜徽张的朱唇和期待的眼神。

雷斯林突然放开了克丽珊娜,转过头,坚定的说,“你最好离开。”泰斯叹了口气摇

摇头,失望的斜靠到墙上。

忽然传来急促的咳嗽声,还有克丽珊娜充满关心的语调。

“这没什么,”雷斯林边说边打开门。“这几天我一直都觉得不太舒服。你猜不出原

因吗?”他把门开到一半之后停住。泰斯被迫紧贴着墙壁,除了怕被发现之外,也担心会

打扰(或是错过)了什么。“你没有感觉吗?”

“我是有一些感觉,”克丽珊娜急切的回答,“你的意思是?”

“诸神的愤怒,”雷斯林回答,泰斯心想这很明显的不是克丽珊娜所要的答案。她似

乎有些沮丧。不过雷斯林还是接着说,“它们的情绪影响到我。或许这也是让你觉得不安

和焦躁的原因。”

“或许吧,”克丽珊娜嗫嚅。

“明天就是冬季庆典了,”雷斯林轻声的说,“庆典后的十三天,教皇会提出他的请

求。他和部长们已经开始计划行事。诸神都知道。它们也已经做出了警告——牧师的消失。

但是他并没有留意。

庆典后每一天的警告,会愈来愈清晰强烈。你读过阿斯特纽斯的‘最后十三天纪事’

吗?读起来让人不太舒服,更别提要亲身经历了。“

克丽珊娜眼睛一亮的看着雷斯林,“在那之前和我们会合。帕萨理安给了卡拉蒙一个

可以回到我们时代的魔法装置,我听坎德人说……”

“什么魔法装置?”雷斯林立刻问道,他怪异的口气让坎德人打了个寒颤,也让克丽

珊娜吓了一跳。“它是什么样子?怎么样操作?”他的双眼露出极度的渴望。

“我……我不知道,”克丽珊娜结结巴巴的说。

“喔,我可以告诉你,”泰斯从墙边跳了出来。“啊,真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吓你

们的。只不过不小心听到了你们的对话。祝你们俩冬季庆典快乐,”他愉快的伸出小手,

但是没人理他。

雷斯林和克丽珊娜的表情,仿佛像在晚餐的汤里看到一只从天而降的蜘蛛。泰斯继续

神情自若的闲扯。“我们刚才说到哪儿啦?

对了,那个魔法装置。嗯,这么说吧,“泰斯看到雷斯林不悦的眼光,于是迅速进入

了主题,”当它打开的时候,它像是一个……权杖……就是上头有一个镶满宝石的球。大

概是这么大。“泰斯比了一个手臂长的大小。”那是当它伸展开的时候。呃……帕萨理安

对它不知道做了些什么,它就会……“

“自动变小,”雷斯林帮他接话,“直到可以放到口袋里头的大小。”

“是啊,没错!”泰斯高兴的说。“就是这样!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对它很熟悉,”雷斯林回答。泰斯又听出了雷斯林奇怪的语气,是害怕或是兴奋,

他听不出来。这次克丽珊娜也注意到了。

“那是什么?”

雷斯林没有马上回答,他的脸瞬间变得像面具一样的喜怒不形于色。“我现在还有些

顾虑。”他转向坎德人,“你想要做什么?还是你只是纯粹来偷听的?”

“当然不是,”泰斯觉得受到了侮辱。“我是来找你的。我本来是要等你和克丽珊娜

小姐谈完了之后,才要……”他看了一下克丽珊娜。

她正以不太友善的表情望着坎德人,然后对雷斯林说,“我明天可以再见到你吗?”

“我想不会,”雷斯林回答。“我当然不会去参加庆典派对。”

“但是我……我也不想去……”

“大家会等着你出席的,再说,我已经因为你的来访而疏于研究法术。”

“我知道了,”克丽珊娜的声音转为平静。泰索何夫听的出她的失望。

“再会了,两位先生,”克丽珊娜在确定雷斯林不会再说些什么之后告退。她转过身

走向黑暗的走廊。她穿着白袍的身影仿佛也把光明一并的带走。

“我会向卡拉蒙转达你的问候,”泰斯在克丽珊娜身后大喊,不过她并没有回头。坎

德人叹了口气,“我想卡拉蒙对她可能没有什么印象。他那个时候神智不大清楚,都是因

为喝多了矮人烈酒……”

雷斯林又咳了。“你是来这里和我讨论我哥哥吗?如果是这样的话,你现在就可以离

开了……”

“不,不,”泰斯立刻否认。接着他抬起头笑着对法师说,“我是来阻止大灾变的!”

这是坎德人生平头一次看到自己的话让雷斯林目瞪口呆。不过他的成就感只持续了一

会儿,雷斯林的脸色马上就变得惨白。泰斯感觉到被强大的力量抛进了雷斯林的房里,房

门也应声被关上。

“你怎么会这样想?”雷斯林问。

泰斯惊讶的往后退,不安的环顾四周。他的坎德人本能告诉他,最好找个可以藏身的

地方。

“呃……是……你说的,”泰斯紧张的回答。“也……也不尽然啦。不过……你说了

些什么我可以回到这里……可能和什么改变时间有关的……所以我想,阻……阻止大灾变

发生应该是件好事……”

“你打算怎么做?”雷斯林问,他眼中烧起的熊熊烈焰让泰斯光是看到就流了一身的

汗。

“呃……当然……我本来是想先和你商量一下的,”坎德人希望雷斯林有被奉承的感

觉,“然后我想……如果你觉得不错的话,我会跑去告诉教皇,他犯了一个滔天大错,你

知道我在说什么吧。我很确定,当我向他解释过之后,他会……”

“所以,你打算去找教皇。如果他听不进去呢?接着要怎么做?”

泰斯停顿了一下,嘴巴张的大大的。“我想,我还没考虑到那里。”他叹了口气,耸

了耸肩,“我们会回去吧。”

“这是另外一个方法,”雷斯林柔声的说,坐在椅子上边用镜子般的双眼打量着坎德

人。“一个保险的方法!是绝对不会失败,又可以阻止大灾变的方法。”

“是吗?”坎德人急迫的问,“要怎么做呢?”

“那个魔法装置的力量远比帕萨理安告诉我白痴哥哥的要强大的多。如果在大灾变那

天启动的话,它的能量会摧毁要击打人间的着火山脉,所以就不会有任何人受到伤害。”

“是吗?”泰斯马上问。“这真是太棒了!”接着他皱起眉头。

“不过,我们可以那么确定吗?如果它没有用……”

“你又有什么损失呢?”雷斯林说,边笑着坎德人的天真。“它失败的机率相当的低,

毕竟它是出自于最高阶的魔法师之手……”

“像龙珠一样吗?”泰斯打岔。

“就像龙珠一样,”雷斯林有点恼怒泰斯的插嘴,大声的说。

“如果它真的失败了,你还是可以在最后一刻全身而退。”

“还要带着卡拉蒙和克丽珊娜,”泰斯补充。

雷斯林没有回答,不过泰斯太过于兴奋,因此并没有多加注意。然后,他想到了一件

事。

“如果卡拉蒙决定在那之前就离开呢?”泰斯害怕的问。

“他不会的,”雷斯林轻声说,“相信我。”

泰斯若有所思了一阵子,叹了气。“我想到了一件事。我不认为卡拉蒙会让我拿到那

个魔法装置。帕萨理安交代他要用生命保护它。他从来不让这个东西离开视线,他不在的

时候还会把它放到箱子里去锁好。如果我向他解释我需要这个魔法装置的原因,他一定不

会相信我的。”

“那就别告诉他。大灾变和最后回合竞技赛同一天,”雷斯林耸耸肩,“如果只拿走

一下下,他可能不会注意到。”

“但是,这样是偷窃!”泰斯惊恐的叫着。

雷斯林紧抿嘴唇。“我们这样说吧——借用,”法师温柔的说。

“这是为了神圣的使命,卡拉蒙不会怪你的。我了解我哥哥,想想他会多么的以你为

荣!”

“你说的没错,”泰斯的双眼发亮。“我会成为真正的英雄!我要怎么样使用它呢?”

“我会教你的,”雷斯林起身,忍不住咳嗽的冲动。“三天以后……再回来。我现在

……要休息了。”

“好吧,”泰斯愉快的走到门口。“我希望你会觉得舒服一点。

哦,对了,我没有为你准备礼物,真抱歉……“

“你已经给了我礼物了,”雷斯林说,“一个无价之宝。谢谢你。”

“是吗?”泰斯吓了一跳。“对了,你一定是指阻止大灾变吧。

嗯,不用太客气啦,我……“

泰斯突然发现自己身在花园中,还有一个眼见坎德人忽然出现的牧师满腹狐疑的盯着

他看。

“哇!这真是太棒了!真希望我也会这样子变!”泰斯高兴的说。

第十三节

冬季庆典就是被后代称为“十三灾难”(阿斯特纽斯将之记录为十三项警示)的第一

天。

这天从早开始就是出奇的闷热。是所有人连长寿的精灵也不例外——经历过最炙热的

冬季庆典。原本被精心妆点的神殿当中,庆典玫瑰不敌酷热,枯萎殆尽,用奇花异草细细

编成的花圈,则散发出类似被烤箱烘烤过的气味。

雷斯林早在天亮前的数个小时,就被梦魔惊醒。他一丝不挂。

浑身是汗的躺卧在床上,虚弱的无力起身。诸神的警示愈逼愈近,他可以清楚的感受

到它们对于教皇企图请求破坏势力平衡的震怒。

而让雷斯林感受最贴近的就是他所属的黑暗之后。

他梦到了黑暗之后,不过她并不以他所期待的形貌出现——雷斯林没有梦到在长枪战

争中,企图争霸世界的五头龙——万色返空龙。也没有见到领导恶龙军团的黑暗战士。她

选择化身为冶艳的黑暗女妖——以沉鱼落雁的美貌整夜撩拨雷斯林,直刺他最大的弱点。

雷斯林紧闭双眼,沉浸在黑暗女妖的魔法中,他想像她缠绕在他身侧乌黑芳香的长发

和她诱人的碰触。雷斯林伸手拨开她的秀发,却惊见克丽珊娜的脸庞!

梦境结束,雷斯林重新掌控了意志。当他正得意于自我的胜利时,成功的代价——一

阵剧烈的咳嗽立刻让他上气不接下气。

“我不会放弃的,”他喃喃说。“我没有那么容易被击垮,亲爱的黑暗之后。”雷斯

林挣扎着起床,虚弱到每走一步就必须休息一下,但是他还是走到了书桌边,打开一本古

老的魔法书,开始努力的研读。

克丽珊娜也是不得好眠。她和雷斯林一样,感受到请神的愤怒,而她所信仰的帕拉丁

则是带给她无法承受的哀痛感。她边拭泪边狂奔,漫无目的的任罪恶感席卷全身,接着她

掉入了虚无,灵魂则被恐惧彻底摧毁。幸好一只有力的臂膀擒住了她,她紧拥着柔软的黑

袍,挨着壮健的身躯,让纤细的手指轻抚发丝,她看着那张脸一阵铃响打破了梦境。克丽

珊娜惊醒,狂野的环顾四周。然后,她想起了在梦里看见的那张脸和那温暖的胸膛。克丽

珊娜把头埋进子双手间,轻轻的擦去眼泪。

泰索何夫带点失望的醒了。今天就是冬季庆典,也是雷斯林说恐怖的事情会开始发生

的那天。但是泰斯透过从窗口射入的灰色微光,只发现最恐怖的事情就是卡拉蒙在地上气

喘吁吁的坐着晨间运动。

虽然卡拉蒙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和同伴套招、舞弄兵器,但是他还是不停的和体重奋战。

卡拉蒙曾经获准不需要节食,不过眼尖的矮人马上就发现,他的食量是其他人的整整五倍

之多!

由于卡拉蒙一直担心双胞胎弟弟,让他总是心乱如麻,所以他有别于以往的为享受美

味而吃,转而以大吃大喝当作心灵的慰藉,就像他过去沉溺于酒精一样。(事实上,卡拉

蒙有一次还强迫泰斯偷带一瓶矮人烈酒回来,不过因为他有一阵子没喝酒,所以搞得酩酊

大醉——这让坎德人偷偷松了一口气。)

因此艾拉克下令,卡拉蒙非得每天做晨操,才能和其他人一样正常的饮食。虽然卡拉

蒙曾经质疑矮人的判断力——毕竟他是在所有人起床之前做运动,一天不做照理来说应该

不会被发现。不过,艾拉克真的能够明察秋毫,让他丝毫不敢懈怠。

泰斯听厌了卡拉蒙粗浊的喘气声,爬上凳子往窗外看,检查一下是不是已经有恐怖的

事情发生。他很快的满心欢喜。

“卡拉蒙!快来哟!”泰斯兴奋的大叫。“你看过天空像那个样子吗?”

“九十九,一百下,”卡拉蒙专心的数着。然后泰斯听见“咻呼!”接着是轰然一声

巨响,让整个房间震了一下。刚做过剧烈运动的大汉,满不情愿的从地上爬起来,边用毛

巾擦汗,边看向窗外。

卡拉蒙漫不经心的乱瞄,心想着没啥大不了的,顶多就是看个日出罢了。接着大汉睁

大了双眼。

“不,”他低声说。

“卡拉蒙,”泰斯哭喊,“雷斯林是对的,他说……”

“雷斯林!”

泰斯吃了一惊,他不是故意要说出来的。

“你在哪里看到雷斯林的?”卡拉蒙定定的问道。

“当然是在神殿里头罗,”泰斯装的若无其事。“我没告诉你我昨天去了神殿吗?”

“有啊,但是你……”

“好吧,那我去那里见了哪些朋友呢?”

“你没有…”

“我见到的是克丽珊娜和雷斯林。我一定和你提过,只是你每次都不听我说,你知道

的嘛,”泰斯觉得深受误解。“你每天晚上都坐在床上,不是生闷气就是自言自语。如果

我说,‘卡拉蒙,屋顶要垮下来罗,’你还会说,‘那很好啊,泰斯。’”

“嘿,听好,如果你有提到……”

“克丽珊娜小姐和雷斯林,我们还聊了好一阵子呢,”泰斯忙不迭的说,“都是在讨

论冬季庆典的事情。对了,你真应该去看看他们怎么置神殿的!到处都是玫瑰花幄,幄,

我送你糖果了吗?等一下,它们就在我那边的袋子里。只要一分钟就可以找到了……”坎

德人企图跳下椅子,不过被卡拉蒙给挡住了……“呃……我想可以等一下再去找糖果。我

刚说到哪儿啦?哦,对了,”——泰斯看见了大汉眼中的怒火——“我和克丽珊娜小姐还

有雷斯林聊天,哇,卡拉蒙!真的很刺激哦!提卡说得对,她和你弟弟正在谈恋爱。”

卡拉蒙眨眨眼,完全听的一头雾水。泰斯先是说了一大堆拉拉杂杂的东西,接着又用

了乱七八糟的代名词。

“不,我不是说提卡和你弟弟谈恋爱啦,”泰斯看出了卡拉蒙的迷惑。“我是说克丽

珊娜小姐和你弟弟!真的很有趣吧。我大概是斜靠在雷斯林关紧的门边,一面休息一面等

着他们聊完,然后我刚好就从钥匙孔里看到他差一点就亲到她了,卡拉蒙!我们说的是你

弟弟喔!想不到吧!不过他还是没亲下去,”坎德人叹了口气。“他还吼着要她离开。她

是走了,不过我可以看得出来她一点都不想走。她穿的好漂亮,看起来真是美极了。”

泰斯见到卡拉蒙怔住的表情,松了一口气。“我们讨论到大灾变。雷斯林提到从今天,

就是冬季庆典开始,会发生恐怖的事情。

这些都是诸神的警示。“

“和他谈恋爱?”卡拉蒙嗫嚅。他皱了皱眉头,转过身,任泰斯从椅子上跳下来。

“是啊,千真万确,”泰斯急切的说,边摸索他的小袋子,终于找到了他带回来的那

些糖果。这些糖果因为大热天而黏答答的,再加上泰斯刚才的一阵挤压,都变得奇形怪状。

不过坎德人很确定卡拉蒙根本就不会多加注意。他猜对了!卡拉蒙看都不看一眼就吃将了

起来。

“他们说过,他需要一个牧师,”卡拉蒙喃喃念着,嘴里还塞满了糖果。“他们真的

说对了吗?他真的要去做了吗?我应该让他就这样子去吗?还是应该阻止他?不过我有权

利阻止他吗?如果她决定和他一起去,这是不是她的选择呢?或许这样对他最好,”卡拉

蒙柔声说,边舔舐他黏呼呼的手指。

泰索何夫终于舒了一口气,躺回床上等着去吃早餐。卡拉蒙并没有问他去找雷斯林的

最初动机是什么。泰斯也十分确定,卡拉蒙会忘了自己没问过。他的秘密还是很安全的…

冬季庆典这天的天空万里无云,清朗到几乎可以穿透天际上达天听。不过抬头向上望

的人可不想看太久,因为天空正如泰斯所注意到的一般,不大一样——整个都是绿色的。

丑恶怪异的绿色天空,伴随着沉闷黏着的空气,让所有人呼吸困难,也扫了不少兴。

被迫外出参与庆典派对的民众都是快步疾走,边走边抱怨奇怪的天气,每个人心中的过节

气氛多多少少都被恐惧感所取代。

神殿里的派对则是继续盛大举行,丝毫不受外界的影响。在室内看不见怪异的绿色天

空,每个与会者都沉浸于教皇的美善,连克丽珊娜也不例外。她又再度任教皇的光华洗涤

心灵。不过,她今天已经看到了天空。克丽珊娜想起雷斯林的话,努力的回想关于“最后

十三天”的故事。

但是这些都只是儿时记忆,和昨晚的梦境全都混在一起。她心想,教是当然会注意到

诸神的警示……她希望历史能够改变,至少,教皇是绝对无辜的。她在教皇光耀的照拂之

下,忘记了她曾经看到过那个眼神闪烁不定的焦虑人类。她现在看到的,是一个指责属下

欺瞒和怠慢的当权者,他只不过是无辜的受害者而已。

这天竞技场的观众席上稀稀落落,因为大部分的人看到绿色天空的颜色愈来愈深,都

不想到户外活动。

斗士们也都受到了影响,心不在焉的比划着。而观众则是兴趣缺缺,连对他们最喜爱

的斗士都吝于鼓掌。

“这样子的天空正常吗?”奇莉在走廊等待上场时,问费拉葛斯和卡拉蒙。“如果是

的话,我终于知道我们族人选择住在海底的原因了。”

“我们家三代都曾经做过长途的航行,”费拉葛斯说,“我从来没有看过这种绿色天

空,也从来没听说过。我敢保证,一定是个坏兆头。”

“那还用说,”卡拉蒙不安的说。他忽然想起十三天之后就是大灾变了!只剩下十三

天……这两个亦师亦友的好伙伴——对他而言几乎像是史东和坦尼斯一样重要,他们将会

被大灾变……卡拉蒙觉得,伊斯塔上其他的人都是自私的家伙,是死是活根本不关他的事

(当然无辜的孩童们例外)……他一定要事先警告他们。如果他们离开城市的话,或许可

以逃过一劫。

卡拉蒙绞尽脑汁的苦思,并没有对竞技场多加注意。台上是牛头人大红和一个刚来几

个星期的生手互相比划。

不过卡拉蒙感到站在身边的费拉葛斯突然一僵,忙问,“怎么啦?”

“你曾经在道具间里看过那个三叉戢吗?”费拉葛斯平静的说。

卡拉蒙仔细打量牛头人的兵器,缓缓的摇头,不祥感涌上心头。新来的家伙很明显的

并不是牛头人的对手,他之所以没被打败完全是事前的套招,而牛头人也似乎丝毫不把他

放在眼里。

“这是真的三叉俄。艾拉克一定是想除掉那个新人,”卡拉蒙自言自语。“看看那儿

吧,我猜的没错,”他边指向新人胸前突然被划出的三道血痕。

费拉葛斯一句话也没说,只和奇莉交换了个眼神。

“这算什么?”卡拉蒙对着喧扰的观众席怒斥。牛头人大红正把三叉俄深深的刺入对

手的胸膛,漂亮的赢得了胜利。

新人虽然步履不稳,但是还是做出先前排练过无数次的表情——假装羞愧、愤怒、受

到屈辱。但是好不容易撑到后台的他,却不再有默契的和队友交换眼色,而是脸色惨白,

汗如雨下,似乎每根神经都在和剧痛搏斗,双手则是满布血迹。

“欧尼冈爵士,”费拉葛斯沉着的说,边把手搭上卡拉蒙的臂膀。“你的运气不错,

朋友。可以不必再担心了。”

“什么?”卡拉蒙迷惑的看着费拉葛斯和奇莉。他突然听到一声惨叫,败阵的新人颓

然倒地,抱着胸口痛苦的大吼。

“不要去!”奇莉拉住卡拉蒙。“我们要上场了。你看,牛头人大红已经下来了。”

牛头人态度悠闲的和三人擦肩而过,经过垂死的新人身边时同样也是视若无睹,一副

满不在乎的神情。艾拉克匆忙的跑来后台,命令拉格把已经断气的尸体处理掉。

卡拉蒙迟疑了一会儿,接着被奇莉猛拉到怪异的阳光下。“野蛮人的帐还清了,”她

掩住嘴低声说。“很显然的,你的主人和这件事情没有关系。而是欧尼冈爵士,不过现在

他和克拉斯打平了。”

群众因为看到他们最爱的格斗三人组,而忘记了不愉快,热烈的鼓噪起来。不过卡拉

蒙什么都没听见。雷斯林告诉他的是事实!

他说他和野蛮人的死无关。这一定只是个巧合,或是矮人故意设计的小玩笑。卡拉蒙

忽然间觉得通体舒畅。

他终于明白,自己可以回去了!雷斯林一直试着告诉他。他们走的是不同的路,雷斯

林当然有权利选择自己的方向。卡拉蒙错了,其他的法师错了,克丽珊娜小姐也错了。他

会回去解释一切。

雷斯林并没有伤害任何人,只是想静静的研究法术。

卡拉蒙走上擂台之后,愉悦的转过身向情绪高昂的群众行礼。

大汉甚至也陶醉在竞技当中——当然一切都是早就套好招的,卡拉蒙这队将会取得胜

利,在大灾变当天的最后回合竞技赛和牛头人的队伍一较高下。但是卡拉蒙不用想那么多,

在那之前他老早就离开了,回去和提卡长相厮守。不过他一定要先警告两位朋友赶快离开

这个万劫不复的城市。然后和雷斯林道歉,告诉弟弟一切都豁然开朗了,他将要带着泰索

何夫和克丽珊娜小姐回到他们的时代,展开新生活。或许明天,也或许后天就走。

正当卡拉蒙和队友们在精彩的表演后向观众答礼时,一阵龙卷风席卷了伊斯塔神殿。

绿色的天空因为黑色沼泽水的加入而颜色转深,狂放的龙卷风无情的卷起了七座神殿

高塔当中的一座,先把它吸到半空中再冷酷的扯碎,彻底的摧毁了整栋建筑,然后把只剩

下大理石碎届的高塔残部,混同着冰雹,还诸大地。

虽然有些人被尖锐的建筑物碎屑划伤,但是没有人受到重伤。

这座塔原本是用来进行教会的研究工作,很幸运的,这天刚好是假期,所以没有人在

塔里。不过此时神殿和整个城市的民众都已经陷入了一片恐慌。

大家害怕龙卷风再度肆虐,慌乱的离开竞技场或是大街上,往自己家的方向乱冲。神

殿内,教皇和部长——神眷之子和神眷之女们,仔细巡视过神殿之后,立刻辟室密谈。所

有的人员都全力清扫凌乱的神殿,只见家具四处倾倒,精美的壁饰散落各处,狂风扫进的

尘土满天飞舞。

克丽珊娜用不停颤抖的手抬起一块瓷器破片,边想着,这只是个开头而已……

一切只会越来越糟……

第十四节

“这全是邪恶势力企图击败我的明证,”教皇大吼,他美妙的声音让听者闻之动容。

“我绝不放弃!你们也要一样!我们必须要有坚强的信念对抗这种威胁……”

“不,”克丽珊娜绝望的自言自语。“你全弄错了!你一点儿都不了解!为什么你会

如此的盲目!”

她坐在晨祷者之中。被后世称为最后十三天的警示已经过了十二天,不过却没有收到

任何警告的功效。每天,都有一件从大陆各地传回的怪异事件。

“罗拉克国王报告,西瓦那斯提的树木一整天都不断的涌出鲜血,”教皇饱含恐惧的

叙述。“帕兰萨斯城目前则是漫天大雾,居民们被迫坐困愁城。”

“在索兰尼亚,无法点燃任何的火苗,壁炉前毫无暖意,打铁店被迫关门。然而在阿

班西尼亚平原却爆发了燎原的大火,黑烟和火舌逼得平原人远离家园。”

“就在今天早上,狮鹫兽回报,精灵城市奎灵诺斯突然遭到凶暴兽群的入侵……”

克丽珊娜再也听不下去。她不顾附近会众质疑的目光,毅然决然的离开晨祷仪式,往

长廊跑去。

刺眼的闪电和紧接而来的隆隆雷声,让她用双手捂住脸。

“这些一定要停止,不然我马上就要被逼疯了!”她喃喃道,边蜷缩在墙角。

龙卷风之后的十二天,伊斯塔每分每秒都得忍受闪电雷声大作,任大雨和冰雹让各处

泛滥成灾。这样的日子足以打扰所有人的睡眠,摧毁每一分的信念。克丽珊娜筋疲力竭的

坐在椅子上,把头垂到两手之间。

她突然警觉到有人轻触了一下她的手臂,眼前是一个穿着湿透被风的年轻男子,透过

外衣隐约可以看出他浑身壮硕的肌肉。

“很抱歉,神眷之女,我不是有意要吓你的,”他深沉的声音和脸庞一样,都让克丽

珊娜觉得似曾相识。

“卡拉蒙!”克丽珊娜惊呼,接着用力紧握大汉的双手,想要抓住身边唯一真实存在

的东西。

“我……我一定要回去参加晨祷了,”克丽珊娜嗫嚅,“外头一定很恐怖,你都已经

全身湿透了。”

“我找了你好几天……”

“我……我知道……,很抱歉,我一直都很忙……”

“克丽珊娜小姐,”卡拉蒙的语气力持镇定,“我们不是在讨论庆典派对。这个城市

明天就要遭到毁灭!我……”

“别说了!”克丽珊娜紧张的环顾四周,“我们不能在这里谈。”一次闪电和外头重

物落地的声响让吓了她一跳,不过她马上又恢复了镇定。“跟我来。”

当克丽珊娜领着卡拉蒙走向位于神殿内侧阴暗房间的时,他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不过

至少这里看不见闪电,雷声也被厚墙挡去了大半。克丽珊娜轻轻的带上门,找张椅子坐了

下来,并且示意卡拉蒙也照着做。

卡拉蒙先是站了一会儿,然后不安的坐下。他想到了最后一次和克丽珊娜会面时,他

的烂醉差点让两人命丧黄泉。克丽珊娜应该也在想着相同的事情,因为她正用那双冷酷的

灰眼,不留情面的打量着卡拉蒙。

“很高兴见到你恢复了健康,”克丽珊娜企图缓和紧张的气氛。

卡拉蒙的脸更红了,并且直盯着地板看。

“对不起,”克丽珊娜突然说。“请原谅我。十三项警示开始发生之后,我几乎都没

闭过眼。”她颤抖的双手轻搭着额头,“我无法思考,一直都有可怕的噪音……”

“我了解,”卡拉蒙抬头看着她。“你有一堆的理由来讨厌我。我也很厌恶过去的自

己。但是这些都和我们现在要讨论的无关。克丽珊娜小姐,我们一定要离开!”

“没错。”克丽珊娜深吸了一口气。“只剩下几个小时可以离开。

我已经失败了,“她木然的说,”在这最后关头之前,我一直都满怀希望,不过教皇

是盲目的,什么都看不见!“

“这不是你之前阻止我离开的原因吧,”卡拉蒙不带感情的问道。

这回轮到克丽珊娜脸红了。“不,”她轻声的回答几乎让卡拉蒙听不清楚,“不,我

不会走的,除非……除非等到……”

“雷斯林,”卡拉蒙帮她接完了话。“克丽珊娜小姐,他有强大的法力,当初他就是

这么来的。再说,我最近才了解到,他已经做出了选择。我们应该要离……”‘“你弟弟

病得很重,”克丽珊娜打断了前者。

卡拉蒙立刻抬起了头,脸上尽是关切之情。

“冬季庆典之后他就拒绝接见任何人……包括我在内。直到今天他才稍了个口信给我,”

克丽珊娜在卡拉蒙锐利目光的注视之下,觉得双颊发烫。“我一定要说服他跟着我们一起

离开。如果他的健康继续恶化下去,他根本就无法施展法术。”

“是的,”卡拉蒙边说边想到施展这个法术所需要耗费的能量,甚至连强大的帕萨理

安都需要好几天的时间准备,而且还是在他健康状况良好的时候。“小雷怎么了?”

“诸神的接近影响到他,”克丽珊娜回答。“如同它们对其他人也有影响一样,不过

他们却拒绝承认。”她悲伤的叹了口气,接着说,“我们必须立刻准备离开,如果他答应

和我们……”

“如果他不同意呢?”卡拉蒙打断了克丽珊娜。

克丽珊娜涨红了脸。“我想……他会同意,”她的思绪回到在他房内,他眼中流露出

的渴望和欣赏之情。“我曾经……和他谈过……

他选择错误的问题。我告诉他邪恶永远不能到达的境界,还有邪恶是如何的自我毁灭。

他答应我会想一想我的说法。“

“他爱你吧,”卡拉蒙柔声说道。

克丽珊娜的视线不敢和卡拉蒙的交会,也不敢回答,只是听着扑通扑通的剧烈心跳声

和远处传来的隆隆雷声。接着她意会到卡拉蒙站了起来。

“克丽珊娜小姐,”卡拉蒙用极其严肃的语调说,“如果你是对的,你可以用你的善

良和爱意让雷斯林弃暗投明——当然是要出于他的自由意志,我会……我会……”卡拉蒙

哽咽,并且快速的别过了头。

克丽珊娜听出了大汉声音流露出的感情,也看见了他几乎夺眶而出的泪水,而觉得痛

苦和悔恨。她开始怀疑自己先前是不是错看他了。她站起身,温柔的搭着卡拉蒙的肩膀。

“你一定要回去吗?难道就不能留……”

“不,”卡拉蒙摇摇头。“我要先去找泰斯和帕萨理安交给我的那个装置。还要提醒

朋友赶快离开,虽然他们一直都不听劝,但是我总要尽最后的努力。”

“当然,”克丽珊娜说。“我了解。那你就尽快赶回来,和我在……雷斯林的房间会

合。”

“我会的,克丽珊娜小姐,”他热忱的说。“现在我必须赶在我朋友去练习之前回去。”

他紧握了一下她的手,然后迅速离开。

克丽珊娜在看着卡拉蒙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之后,执起白袍的一角,慢慢的往雷斯林

的住处前进。

她怀抱的善意和希望在经过走廊时稍微挫掉了一点。因为似乎连最厚重的窗帘也挡不

住刺眼的闪电,而最坚实的墙壁也抵不过轰隆隆的雷声。或许是有些窗户并不牢靠,竟然

还让狂风长驱直入。

克丽珊娜的黑发拂过脸颊,白袍被吹得衣摆上扬。当她往法师的房间走去时,可以清

楚的听见暴雨打在窗上的声音。她伸出抖个不停的手轻敲法师的房门时,一道青白色的闪

电和随之而来震耳欲聋的雷声让她震了一下。门开了,她猛地被雷斯林的双手环抱。

这和她的梦境一样。她惊魂甫定的紧贴着他柔软的天鹅绒黑袍,用他的体温暖和身子。

和她紧靠着的身子一开始还颇为紧张,不过克丽珊娜可以感觉的出,雷斯林慢慢的放松,

他环绕她的双臂愈拥愈紧,接着一只手开始温柔的轻抚着她如瀑的长发,仿佛呵护着受惊

的孩子。

“好了,好了,”他安慰着眼前受创的女孩,“别被暴风雨吓着了,神眷之女。你应

该高举双臂迎接它们!体会诸神强大的力量,克丽珊娜!这些只是用来吓唬愚蠢的家伙,

伤不了我们的。除非你选择受到它们的影响。”

克丽珊娜断断续续的啜泣声渐渐平息。雷斯林所说的话并不像安慰孩子的慈母,而是

吓看了她。她仰起头来看他。

“你是什么意思?”她缓慢的说,一脸惊吓。她注视他那对如镜子般的双眸,雷斯林

则是任她由之深入自己熊熊燃烧的灵魂。

她开始推开他。不过他仍然用微颤的手轻拨开她缠黏在脸庞的发丝,呢喃着,“克丽

珊娜,和我一起走吧!和我到那个你将会是世上唯一牧师的时代,我们可以直接挑战诸神

的时代!想想吧!那种统御世界的至高权力。”

雷斯林放开了克丽珊娜。接着外头闪电雷声大作,他满足的微笑。克丽珊娜看见他眼

中闪耀着狂放的火花,他苍白的脸庞透出阵阵光彩。她注意到他比上一次见面之后消瘦了

许多。

“你病了,”她回过头,“我去找人来帮忙……”

“不!”雷斯林猛然怒吼。他的眼睛又恢复了原本如镜般的平静模样,整个人冷静自

制。他用力扳住克丽珊娜的手腕,让她面对他。

“我是病了,”雷斯林一字字的说。“但我的病无药可救,没有任何方法可以治好我

的疯狂。我的计划眼看着就要完成了。大灾变就在明天,诸神会因为降怒于这些可怜人而

放松注意。黑暗之后将不能阻止我施展让我去那个她无力对抗真正牧师时代的法术。”

“让我走!”克丽珊娜怒喊。她挣脱了他,但是却依然记得他的拥抱,他纤细手指的

抚触……克丽珊娜觉得既羞愧又难过……“你必须自己去完成你的邪恶计划……我绝不会

和你一起走的。”

“那你可会小命不保,”雷斯林不带感情的说。

“你竟敢威胁我!”克丽珊娜激动的转身面对雷斯林,震惊和愤怒蒸干了她刚刚夺眶

而出的泪水。

“并不是我要取你性命,”雷斯林诡异的笑着。“是那些送你来这里的人。”

克丽珊娜目瞪口呆,但是还是立刻恢复了理智。“这是你耍的另一个花招吗?”她冷

冷的问道,边迅速别过了身,企图在被他发现自己被他伤得遍体鳞伤之前离开……

“没有什么花招,神眷之女,”雷斯林明快的说。他指向书桌上一本摊开了的红皮书。

“你自己看看吧,我研究了好久……”是的,架上满满的都是从前不在这儿的书籍。雷斯

林看到克丽珊娜吃惊的表情,说道,“我寻遍各地就是为了找到这些书,好不容易才在威

莱斯的***师之塔找到了这一本。来吧,看一看。”

“这是什么?”克丽珊娜的表情似乎是害怕这本书顿时会幻化为毒蛇猛兽。

“就一本书而已,没什么别的了,”雷斯林若有所思的笑了一下。

“我向你保证它不会突然变成恶龙,或是什么别的东西。我再说一次——这是本书,

是本百科全书。它非常的古老,是出自于梦幻的年代。”

“你为什么要我看它?它和我有什么关系?”克丽珊娜怀疑的问道,不过她还是停下

往门口走去的脚步。

“这本百科全书记载的是在梦幻的年代中被创造出的魔法装置,”雷斯林边说边盯着

克丽珊娜。“看吧……”

“我不会读这些魔法文字,”克丽珊娜微蹩峨眉。“还是,你要帮我翻译呢?”她讽

刺的说。

雷斯林的眼中闪着怒火,不过很快的就被悲哀的神情取而代之。

“这不是用魔法文字写成的,”他温柔的说。“不然我怎么会叫你看呢。”他低头看

了看身上穿的黑袍,勉强的苦笑。“很久以前,我就曾经问过自己,凭什么指望你会信任

我。”

克丽珊娜羞愧的紧抿着下唇,缓缓的走到书桌前坐下。在雷斯林的指引下把那本书移

到了眼前。法师一声令下,斜靠墙边的法杖激射出金光,让克丽珊娜便于阅读。

“读吧,”雷斯林指了捐书。

克丽珊娜浏览了整页,接着,看到了“时光旅行之工具”,导言之后,有一张图,描

绘的和坎德人所形容的装置非常相像。

“是这个吗?”她抬起头问雷斯林。“就是帕萨理安给卡拉蒙的那个装置?”

法师点点头。“继续念,”他柔声的下令。

克丽珊娜兴致盎然的继续读下去。这只是一小段文字,描述伟***师是如何设计和制

造出这个装置。克丽珊娜不太懂弥漫着神秘色彩的文字,只能片段的抓出一些自己认得的

字……

“……会带着被施下时间咒语的人往前或是往后……必须要正确组装,确实启动……

只能够运载一个人,就是被施下时间咒语的那个人……装置只能用于人类、精灵、食人魔

……”

克丽珊娜看完了,不解的望着雷斯林。后者露出期待的笑容,似乎希望她从这段文字

里发现些什么。克丽珊娜的内心深处隐隐觉得不安,她的心似乎比她的大脑理解的还要快。

“再一次,”雷斯林说。

克丽珊娜告诉自己一定要专心,她的视线又重回到书本。

找到了!这段话突然间跳了出来,让她几乎不能呼吸。

只能够运载一个人……

只能够运载一个人!

克丽珊娜双腿一软,幸好雷斯林立刻赶到她身后,不让她跌到地上。

她直视着地板很长一段时间。她不顾外头的闪电和法杖发出的异光,只觉得一切突然

间都陷入了黑暗。

过了好久她才问,“他知道吗?”

“卡拉蒙吗?”雷斯林回答。“当然不知道。如果他们让他知道的话,那家伙一定会

毫不考虑的跪着求你使用魔法装置,说什么他愿意代替你赴死之类的蠢话。”

“喔,不,克丽珊娜小姐。他会自信满满的带着你和坎德人,然后发现只有他一个人

回去了,痛不欲生的听着他们的解释。我很好奇帕萨理安要怎么向这个家伙解释。”

虽然克丽珊娜不大愿意,但是他的眼神还是攫住了她的。她又在他的眼中看见了自己,

不过这一次的她却是独自一人,神情惊恐。

“他们是送你来自掘坟墓的,克丽珊娜,”雷斯林用只比呼吸声再大声一点的声音说,

不过他的话却字字直刺进克丽珊娜的胸膛。“这就是你所谓的正道吗?呸!他们和教皇一

样生活在恐惧之中。他们怕你就像你怕我一样。克丽珊娜,唯一的正道就是吾道!助我击

垮邪恶。我需要你……”

克丽珊娜闭上了眼。她脑海中浮现出帕萨理安写给她的信……

生命或是灵魂——你将被迫从两者中选其———选了一个,就得放弃另一个。你离开

那个时代的方法有很多,其中之一就是透过卡拉蒙。

他从一开始就故意误导她!这就是帕萨理安形容的状况吗?又有谁能够回答她?在这

个孤绝的世界里,她能够信任谁?

克丽珊娜全身的筋肉不断抽搐,但还是强迫自己起身。她看也不看雷斯林,只是空洞

的望着前方,“我必须要走了……我要好好想想……”

雷斯林并不企图挽留,甚至没有站起来。他在克丽珊娜离开之后喃喃自语,“明天,

就是明天了……”

第十五节

卡拉蒙和两位神殿守卫用尽全身的力气,好不容易才把神殿大门打开,让他离开神殿。

狂风火力全开,把大汉逼到墙边好一阵子,卡拉蒙此时仿佛和泰斯一样的弱小。不过,他

还是挺了出去,和狂妄的强风缠斗。最后卡拉蒙终于赢了,烈风也服输的让他走下阶梯。

当卡拉蒙穿过城中央的高楼时,风势似乎稍稍减弱了一些,不过还是令他举步维艰。

有些地方的积水及膝,让他必须小心翼翼的涉水而行。从不间断的闪电让他半盲,而大作

的雷声则是让他听不见其他的任何声音。

伊斯塔的居民全都蜷缩在家中,或诅咒或祈求诸神。卡拉蒙在路上看见的几乎都是外

地人,他们多半紧挨着墙壁战战兢兢的行走,要不然就是绝望的窝在骑楼下。

不过卡拉蒙仍是抬头挺胸、迈着大步前进。他充满希望兴致高昂,丝毫不受暴风雨的

影响。也或许正是因为暴风雨的缘故——这下子奇莉和费拉葛斯应该听的进他的话,离开

伊斯塔,而不会像之前一样冷言冷语。

“我不能够告诉你们我是怎么知道的,但是我就是知道!”他哀求。“灾难快要降临

了,我闻的出来!”

“我们会错过最后回合,”奇莉冷静的说。

“他们不会在这种天气状况下还举办的,”卡拉蒙挥舞着双臂。

“暴风雨总是持续不了多久,”费拉葛斯说。“最后回合当天一定是个好天气。再说,”

他眯起了眼,“少了我们,你在竞技场上要怎么办?”

“干嘛问这个。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一个人上场就行了,”卡拉蒙有些慌乱的说。他

那时早就离开了吧,还会带着泰斯、克丽珊娜、或许还有……还有……

“如果有必要的话……”奇莉用尖锐怪异的语调重复卡拉蒙的话,接着和费拉葛斯交

换了一个眼神。“谢谢你还想到我们啊,朋友,”她严厉的瞪视卡拉蒙脖子上的铁颈圈,

“不,谢了。你知道奴隶擅自逃离的下场吗?——杀无赦。逃走之后我们要怎么过?”

“这些都无关紧要,因为大灾……”卡拉蒙叹了口气,绝望的摇摇头。他要怎么说?

要怎么样让他们了解?不过他们并没有给他解释的机会,不发一语掉头就走,留卡拉蒙独

自坐在食堂里。

但是现在他们总该会听了吧!他们会明白这不是什么一般的暴风雨。他们有足够的时

间离开吗?卡拉蒙皱了皱眉头,生平第一次希望自己以前多念点书。他对于看火的大山从

天而降之后所影响的范围毫无头绪。他甩甩头。或许现在已经太迟了。

卡拉蒙边涉水边想着,至少,已经尽了力了。他强迫自己别再担心朋友,尽量想些愉

快的事情。他马上就可以离开这个恐怖的地方,这里所发生的一切将只会是恶梦一场。

他马上就会回家和提卡团圆。或许连雷斯林也会一块儿来!

“我会把新房子盖好,”他后悔的想着从前磋跎掉的时光。一幅天伦美景浮现在卡拉

蒙的脑海中。他看见自己坐在新房子的壁炉边,提卡把头倚在他腿上小憩,听他叙述着这

趟旅程的经历。雷斯林坐在他们旁边,穿着白袍念书、做研究……

“提卡一定连半个字都不相信,”卡拉蒙自言自语。“不过没关系。她将会和她深爱

的男人再度坠入爱河。这次,他永远都不会离开她了!”他叹了口气,仿佛可以感受到炉

火的温暖。

这些想法一路帮助卡拉蒙穿越暴风雨,让他平安的回到了竞技场。他打开了外墙的暗

门溜了进去。(事实上艾拉克虽然知道暗门的存在,但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心照不宣

的默许斗士们享受一些夜间行动的自由。)现在竞技场内空无一人,这样的天气让一切的

例行练习全部取消。所有人都窝在室内,诅咒着该死的暴风雨,边打赌明天的最后回合到

底会不会照常举行。

艾拉克情绪的起伏和外面的狂风暴雨不相上下,他不断盘算着如果因为天候恶劣而取

消伊斯塔年度体育赛事——最后回合竞技赛,将会有多少进帐从指缝间溜走,这煮熟的鸭

子可能会头也不回的飞走。

他透过位于竞技场制高点的窗户,正巧瞄见卡拉蒙刚从外头回来。“拉格,”他指着

窗外。拉格立刻点点头,迫不及待的等着矮人放下手中的帐册。

卡拉蒙迅速的返回他和坎德人共住的房间,急着告诉他有关雷斯林和克丽珊娜的事情。

不过他却发现房里没人。

“泰斯?”他环视四周,看看泰斯是不是站在阴暗处。此时,从窗外射进了一抹闪电,

把房里照的亮如白昼,没有,没有坎德人的踪迹。

“泰斯,出来吧!现在没时间玩游戏了!”卡拉蒙严厉的说。卡拉蒙想到泰索何夫曾

经有一次躲在床下,等他进屋后才突然跳了出来。

所以他点燃火把,趴在地上往床底下看,还是找不到泰斯。

“这小笨蛋可千万不要在这种鬼天气里跑出去!”卡拉蒙低声说,然后忽然松了一口

气。“他也许已经在食堂里等着我。说不定还和费拉葛斯、奇莉在一起。我现在只要拿着

魔法装置和他会合就好了……”

卡拉蒙打开收藏戏服的小木箱,轻蔑的瞪了闪着金光的盔甲一眼,然后不屑的把它扔

到地上。“至少我不必再穿这种怪衣服,”然而他还是露出自鸣得意的微笑。“如果能够

穿着它看看提卡的反应也挺有趣的。她看了会不会大笑啊?我想她一定会很喜欢这副盔甲

的。”卡拉蒙愉快的吹着口哨,边把箱子里所有的东西拿出来,接着用一把会伸缩的道具

小刀撬开了他自制的假箱底。

口哨声嘎然而止。

箱子竟然是空的。

卡拉蒙慌乱的摸遍整个箱子,忘了体积不小的魔法装置不可能会藏在裂缝里。他站起

身,歇斯底里的四处搜查,不放弃任何一个角落,也再看了一次床底下。他甚至还把稻草

床垫撕烂检查,当他企图摧残泰斯的床垫时,突然注意到了!

泰斯不但人不见了,连所有装着他宝物的小袋子和披风也都不翼而飞。

卡拉蒙明白是泰斯拿走了魔法装置。

但为什么呢?……卡拉蒙思索了一阵,一个念头让他顿时不寒而栗,全身颤抖。

泰斯曾经提过他去见了雷斯林。他跑去见他干嘛?为什么要去找雷斯林?卡拉蒙忽然

了解泰斯在提到这件事的时候,有技巧的回避了重点。

卡拉蒙狂吼。好奇的坎德人当然问过他装置的用法,而泰斯也都对卡拉蒙的回答相当

满意,因此卡拉蒙一直以来都不以为意。他经常检查装置是不是还在老地方——每个人和

坎德人共处一室时突然就会养成的习惯。如果泰斯真的想多知道一点的话,他早就会把它

拿给雷斯林看了……泰斯以前发现具有魔法的玩意儿时都是这样做。

或许是雷斯林诱泰斯把装置拿给他。只要东西一到手,他就可以强迫大家跟他一起走。

他是不是早就计划好了?欺骗了泰斯和克丽珊娜?卡拉蒙满是狐疑。又或许是……

“泰斯!”卡拉蒙大叫。他突然间下了决心,“我一定要找到泰斯!

一定要阻止他?“

他狂乱的捡起已经湿透了的被风,不过当他正要迈出门口时,却被一个巨大身影挡住

了去路。

“你给我滚开,拉格!”卡拉蒙完全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不过拉格立刻把大手贴近卡拉蒙的肩膀,适度提醒了他。“奴隶,你去哪里?”

卡拉蒙企图挣脱拉格,但是他的力道却不断加重。接着传出卡啦声,卡拉蒙只觉得全

身瘫软。

“拉格,不要伤到他,”这声音传自卡拉蒙膝盖附近。“他明天要上场。而且还一定

要赢!”

拉格不费吹灰之力的把卡拉蒙扔回房里,让大汉重摔在地上。

“你今天一定忙的很吧,”艾拉克用寒暄的口吻说,边一屁股坐到床上。

卡拉蒙从地上坐起来,揉揉淤血的肩膀。他迅速看了看仍守在门口的拉格一眼。

“你好不容易才从这场暴风雨里回来,现在还想出去?”矮人摇摇头。“不,不。我

不能让你这样做。你可能会感冒……”

“喂,”卡拉蒙虚弱的说。“我只是想去食堂找泰斯……”外头打了一记响雷,接着

传出树木烧焦的气味。

“算了吧,坎德人走了,”艾拉克耸耸肩。“他连行李都带走了……依我看来,他是

不会再回来了。”

卡拉蒙咽下一口口水,清了清喉咙,“那么……让我去找他……”

艾拉克的笑容突然转为咆哮。“我一点都不在乎那个小混蛋!

但是你不一样,我在你身上投资了不少。你小小的脱逃计划失败了,奴隶!“

“脱逃?”卡拉蒙两眼无神的笑了笑。“我从来就不想……你不会了解的……”

“喔,我不了解?”艾拉克大吼。“我不了解你想怂恿我两名最顶尖的斗士离开?你

想要彻底打击我,对吧?谁指使你的?”矮人的表情变得精明狡诈。“不是你的主人,别

想要骗我。我见过他了。”

“雷斯……费斯……费斯坦但提勒斯……”卡拉蒙结结巴巴的说。

矮人得意的说,“是啊。他还警告我你可能会做出这样的蠢事,叫我把你盯紧一点。

他甚至建议我赏你一点小小的惩罚。明天的竞技将不是由你这队和牛头人队交手,而是你

一个人对抗牛头人大红、费拉葛斯、和奇莉!”艾拉克弯下身,斜脱着卡拉蒙,“他们拿

的可是‘如假包换’的兵器!”

卡拉蒙回瞪矮人,接着冷冷的问,“为什么?他为什么想杀我?”

“杀了你?”艾拉克咯咯笑。“他才不想杀你,他认为你会赢!他对我说,‘我只要

最好的。这是个考验。卡拉蒙在对野蛮人的比赛里做的漂亮。不过这次的任务比较困难。

’你的主人真是个特别的家伙!”

矮人继续笑着,连拉格也是一脸愉悦。

“我不打,”卡拉蒙坚定的说,“杀了我算了。我不和朋友打。他们也是一样。”

“他告诉我你会这样说!”矮人的声音提高。“对吧,拉格!哇,老天!他可真是了

解你啊,就像你们有血缘关系还是什么的。他说,‘如果他不上场,相信我,他一定会这

样做。就告诉他由他的朋友代替他和牛头人大红打,不过这会儿,只有大红的兵器才是真

的。”’卡拉蒙想起了那个新人被牛头人刺进三叉戢之后,在地上毒发挣扎的痛苦模样。

“至于你的朋友不会和你厮杀的那个部份,”矮人不屑的说,“费斯坦坦提勒斯还真

是面面俱到。我想在他和你的朋友们谈过了之后,他们就会迫不及待的上场呢。”

卡拉蒙的头深垂到胸前。他开始不由自主的颤抖,身体受寒,胃部纠结。他对弟弟的

邪恶凶险感到无比的绝望。

雷斯林耍了大家,他欺骗克丽珊娜、泰斯、还有我!是他让我杀了野蛮人。他还骗我!

他也骗了克丽珊娜。他这种人怎么可能会爱上她。他只是在利用她!还有泰斯!卡拉蒙闭

上了眼,想起雷斯林刚发现坎德人也来到这里时所说的话……“坎德人可以改变时间……

这是他们准备阻止我的方法吗?”泰斯对他来说是个威胁!泰斯……泰斯跑哪里去了……

呼啸的狂风让卡拉蒙全身抽痛,他渐渐的失去知觉,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他看不见艾

拉克和拉格,甚至连双手被束紧也感觉不到……

过了一会,卡拉蒙才回到现实。他在没有窗子的小房间里——可能是在竞技场底下。

拉格用铁链挂上了卡拉蒙的铁颈图,链子的另一端还扣上在墙上的铁环。接着拉格把他用

力推倒,边检查捆住他双手的皮绳。

卡拉蒙听见矮人说,“别弄太紧,他明天还要上场……”

雷声现在虽然听起来朦胧遥远,不过还是让卡拉蒙精神一振。

这种天气是不可能开打的……

艾拉克跟在拉格身后进来,用力的把门甩上。他看见卡拉蒙的神情之后,微笑的摸摸

胡子。

“哦,对了。费斯坦但提勒斯还说,明天会是好天气,是个让全克莱恩的民众都会牢

牢记得的好日子……”

门再度被大力关上,并且上了锁。

卡拉蒙独坐在无边的黑暗当中。他的心情出奇的平静,不带一丝的感情。现在连泰斯

都走了,只剩下他一个。没有任何人可以提供建议,或是代他做决定。接着,他了解到,

他不需要任何人来为他做出这个决定。

现在他终于明白了。这就是法师们送他回来的原因。他们知道真相,也希望他能够自

己去发现。他的双胞胎弟弟迷失了,再也不会重返正途。

雷斯林一定得死。

第十六节

那晚,伊斯塔没有人睡得着。

暴风不断加剧,似乎要摧毁所经路径上的一切,凄厉的呼号声惨过传说中的报丧女妖,

甚至划破雷声,让闻者心惊胆战。青白光的闪电狂妄的在大街上游走,被轻点着的树木无

不瞬间起火。强风肆意穿梭,击破砖瓦石材,震碎玻璃,再长驱直入屋内继续掠夺。

是的,没有人受伤。

宛若诸神在这最后时分仍然小心翼翼呵护着所有生物,希望、甚至是哀求他们注意到

警示。

天刚破晓,暴风止息。整个世界顿时陷入怪异的寂静。诸神屏住呼吸,细细的等候着,

深怕错过了任何一个可能将拯救世界的微弱呼喊。

太阳在灰蓝色的天空中升起。没有鸟儿的歌唱,没有清晨的微风轻拂过树叶,因为根

本就起不了风。空气完全静止不动。烧焦树干仍然持续冒着的黑烟直往上冲,而洪水正以

惊人的速度消退。人们战战兢兢的走到屋外,不敢置信的发现强风暴雨、雷鸣闪电倏的结

束,接着他们放心的上床补眠。

不过,毕竟那晚伊斯塔还是有人睡得香甜。突如其来的寂静事实上还惊醒了他。

泰索何夫。柏伏特总是津津乐道他的历险故事——曾经在暗黑森林和鬼魂谈话、遇到

过几只龙(还骑上过一只)、和修肯树林非常非常的接近(每次提到这一段就会又更接近

了一点)、打破了一个龙珠、以及他是打败黑暗之后的大功臣(当然他的确是出了点力)。

因此他根本就不把普通的暴风雨放在眼里,即使是昨天晚上风云变色的异常情况也不能够

吓他分毫,打扰他的睡眠。

拿到魔法装置根本就是易如反掌。亏卡拉蒙还对那个做的烂得要死的假箱底得意的很,

泰斯可是压抑了好久才没有告诉他,任何超过三岁的坎德人都可以轻易的识破。

泰斯急切的从箱子里拿出魔法装置,专注的盯着它。他几乎忘了它是多么的迷人,他

难以想像自己要带着具有如此强大活力的东西。

泰斯立刻在心中默念雷斯林在几天之前才交给他的指示。雷斯林强迫他要记牢——他

还刻薄的嘲讽坎德人可能一不小心就会把手写的指示给弄丢。

这些指示并不难,泰斯只花几分钟就背好了。

“汝之时间为汝之所有穿越它旅行绵长亘古不停转动不受阻碍抓紧最初和最终的两端

将之反转修补一切的差错命运就在前方”

这装置实在太过美丽,让泰斯忍不住多看两眼。不过由于他的时间宝贵,所以他还是

迅速的把它装到一个袋子里,再抓起其他的小袋子(说不定还会在里头找到什么宝物,也

或许是宝物会跑出来找他),穿上披风后就赶着离开了。他在途中想到了几天前和法师的

对话。

“在前一天晚上把它‘借’出来,”雷斯林告诉他。“将会发生骇人的暴风雨,卡拉

蒙可能会拿着它离开。再说,在恶劣的天候里,你也比较容易潜入神殿的神圣厅堂。暴风

雨会在早上结束,然后教皇和部长们就会进入神圣厅堂,开始进行祭神大典。教皇就是在

那里向诸神提出请求。”

“你一定要在教皇停止说话的关键时刻,启动魔法装置……”

“它会怎么做啊?”泰斯插嘴。“我会看到它射出光束或其他东西到天上吗?还是它

会把教皇打扁?”

“不,”雷斯林回答,接着虚弱的咳嗽。“它不会……呃……把教皇打扁。不过你倒

是说对了有关于光的部份。”

“我吗?”泰斯把嘴张得大大的。“我这样就猪对啦!真是太神奇了!我一定对魔法

的玩意儿很有天分。”

“是啊,”雷斯林虚应一下故事,“继续我在被打断之前的……”

“对不起喔,我不会再插嘴了,”泰斯道歉,但随即在雷斯林的怒视下识相的闭嘴。

“你要在晚上溜进神圣厅堂里。祭坛后有厚重的帘幕可以把你遮住,你就躲在那里。”

“然后我就阻止了大灾变,然后我就去找卡拉蒙,然后我告诉他我做了什么,然后我

就变成大英雄……”泰斯停了一下,有片阴影浮上心头。“不过,如果我阻止了一件没有

发生的事,还会变成英雄吗?

我是说,如果这件事没有发生,别人怎么会知道我……“

“喔……他们会知道的……”雷斯林温柔的说。

“他们会吗?我还是不大懂:对了,你一定很忙吧。现在我应该走了对吧。好吧。不

过,在这一切全部结束之后你会离开吧,”泰斯边说边被雷斯林慢慢的推向门口。“你会

去哪里呀?”

“去我选择要去的地方,”雷斯林说。

“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吗?”泰斯着急的问。

“不,你一定得回到属于你的时代,”雷斯林回答,边用奇怪的眼光看了看坎德人—

—至少泰斯是这样觉得,“去照顾卡拉蒙……”

“是啊,我想你说得对,”坎德人叹了口气。“他的确需要被好好照顾。”他们终于

到了门口。泰斯望着门,然后期待地抬头看雷斯林。

“你能不能把我‘咻’一下变到另一个地方,就像上一次一样?这真的很好玩……”

雷斯林真的实现了泰斯的愿望,把他‘咻’一下变到鸭子水塘里。

坎德人不记得雷斯林曾经对他这么好过。

这一定是因为我要阻止大灾变的关系。他一定是很感激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又或许是,既然他那么邪恶,可能不被准许表达感情吧。

泰斯慢慢走出水塘,滴着水湿漉漉的回到竞技场。

泰斯在(将不会发生的)大灾变前的晚上离开竞技场时又想起了这段对话。他没有意

识到雷斯林说的暴风雨会这么猛烈,强风真的把他举起来,重重丢到竞技场的石墙上。泰

斯休息了一阵子,恢复平顺的呼吸和检视有没有什么东西破了之后,又再一次冲出竞技场,

往神殿方向前进,小手里紧握着魔法装置。

这一回,泰斯紧沿着建筑物前进,他发现狂风吹不到这里。事实上,泰斯觉得穿越暴

风雨挺有趣的。有一次的闪电就击中了在他身边的树,接着树就给劈个粉碎了!还有一次,

他错估了街道上的水深,然后就发现自己被冲到下一个街口了!虽然很好玩,可是如果能

够呼吸的话就会更棒。最后,洪水把他丢到一个小巷里,泰斯终于又重回地面,继续他的

旅程。

泰斯在抵达神殿时觉得挺遗憾的,不过,他一再提醒自己身负重要任务。雷斯林的话

再度应验——他一下子就顺利溜进了神殿。牧师们跑来跑去,忙着清除积水、清扫玻璃碎

片,还有的忙着重新点燃被吹熄的火炬,或是安慰不小心扭伤脚的人。

虽然泰斯不知道神圣厅堂在哪里,不过他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四处探险。两三个小时之

后(他的几个小包包已经装得鼓鼓的),他到了一个完全符合雷斯林描述的房间。

房里漆黑一片,没有点燃任何的火把。不过闪电足够让泰斯看到雷斯林形容的祭坛和

帘幕。现在,他有点儿累了,挺想休息的。不过他还是四处检查,却发现这房间很无聊,

啥子都没有。接着他通过祭坛(同样是空空如也),躲到帘幕下,边想着(也查证过了)

会不会有什么秘密通道。

泰斯环顾四周,叹了口气。什么都没有。只有一面盖着带幕的墙。他坐在帝幕后,把

披风摊平阴干,拧一拧头湿湿的冲天地发型,然后从包包里拿出一路上搜集的小玩意,开

始分门别类。

过了一会儿之后,他的眼皮愈来愈重,呵欠打得让下颚开始酸痛。他蜷在地上准备进

入梦乡。他的最后一个念头就是,卡拉蒙是不是已经开始想念他了?如果是的话,他生不

生气?

泰斯回过神来时,发现一切都寂静无声。为什么宁静会把他从熟睡中给吵醒真是一大

谜团。还有另一个谜团就是……他到底在哪里?不过,他还是想了起来。

对了。他是在伊斯塔的教皇的神殿的神圣厅堂。今天就是大灾变,还是说,今天不会

是大灾变,或许是,今天就是过去发生大灾变的那一天?泰斯觉得一头雾水——改变时间

真是麻烦。所以他决定不想了,来调查一下这里到底为什么这么安静。

接着,他想到了!原来是暴风雨停了!和雷斯林说的一样。泰斯从帘幕后跨了出来,

看见窗外刺眼的阳光。他兴奋的屏住呼吸。

虽然他不知道现在确切的时间,不过从太阳的位置判断,应该是在上午祭神大典开始

的时刻,列队将会巡行神殿。而教皇会在太阳升到最高点的时候,向诸神提出请求。

他的判断相当正确,不久之后开始敲钟,震耳欲聋的钟声比雷声更恼人。泰斯一时之

间还认为耳朵里的嗡嗡声注定要和自己终老。

一段时间之后,钟声终于停止,几分钟后,他脑子里的回音也没了。

泰斯松了一口气,躲回帘幕后透过缝隙往外瞧,边希望至少能有人来打扫打扫厅堂。

泰斯看到一个头低低,步伐缓慢迟疑的人走来,他走近祭坛后就虚弱的跪下。虽然他

和神殿里的其他人一样都穿着白袍,不过泰斯觉得这个身影仿佛在哪里见过,所以他在确

定那个人不会注意到自己之后,冒险打开帘幕看个清楚。

“克丽珊娜!”他兴奋的对自己说。“不知道她那么早来这里做什么?”一个令他沮

丧的想法闪过……或许她也是要来阻止大灾变的!

“哼!雷斯林说我可以做到的,”泰斯嗫嚅。

接着,他发现她在说话——不是在自言自语就是在祷告——泰斯不确定是哪一个。

“伟大的帕拉丁,代表永恒善良的智慧之神,请在这浩劫的一天倾听我的声音。我知

道我无法阻止将要发生的事。我只是恳求您帮助我了解。如果我必须死,请让我知道是为

了什么。让我知道我来此并没有完全失败!”

“请允许我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聆听从来不为人知的关键性谈话——教皇的祈求。

他是一个好人,或许太好了,”克丽珊娜把头埋在双手间。“我的信仰只被一根细线所系,”

她用泰斯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让我看看您这恐怖的裁决。如果这只是您一时兴起的怪

异想法,我将会一如安排的死去,或许,是和那些早就背弃真神信仰的人共赴黄泉……”

“他们不只失去了信仰,神眷之女,”突如其来的声音让躲在帘幕后的坎德人吓了一

跳。“他们的信仰还被其他的假象所取代——金钱、权力、野心……

泰斯放胆瞄了一下,被克丽珊娜的样子吓看了——她很明显的几天没睡,双眼深陷,

嘴唇干燥龟裂,也没有梳理头发。当她警觉的看着眼前鬼检般的形体时,她的乱发像黑色

蜘蛛网一样凌乱的盖在脸上。

“你是谁?”她问道。

“我是罗拉伦,是来带你离开的。你命不该绝,克丽珊娜。你是目前克莱恩上最后一

个真正牧师。你应该加入在多天前就离开的我们。”

“罗拉伦。西瓦那斯提最伟大的牧师,”克丽珊娜喃喃说。隔了好长一段时间后,她

转过身,颓然跪在地上,面对着祭坛坚定的说,“时候还没到。我一定要听到教皇说,我

要知道究竟为什么……”

“你了解的还不够吗?”罗拉伦严厉的问。“昨晚你灵魂深处有何体会?”

克丽珊娜用颤抖的手理了埋头发。“敬畏、谦卑,”她低声说。

“所有人在见识到诸神力量时都会……”

“没别的了吗?”罗拉伦质疑。“像是嫉妒?想要和它们竞争?和它们平起平坐?”

“不!”克丽珊娜愤怒的回答。她别开涨红了的脸。

“克丽珊娜,现在和我走吧,”罗拉伦说。“真正的信仰毋需表明,毋需靠外力证明

心中的信念。”

“我的心和灵魂不能产生共鸣,”克丽珊娜反驳。“我一定要亲眼目睹其相。不,我

不会跟你走的。我要留下来听教皇怎么说!看看诸神的裁决是否公平。”

罗拉伦注视克丽珊娜的眼神中,同情多过于生气。“你并未看光亮本身,而是站在它

的前面。你所见到的阴影根本就是你自己的投影。下次你会清楚的看见,克丽珊娜,当你

被黑暗包围时……永无止尽的黑暗。再会了,神眷之女。”

泰索何夫眨眨眼,环视四周。老精灵已经消失了!他曾经在这里出现吗?坎德人不安

的想着。不过一定有,因为他还记得老精灵说的话。泰斯觉得相当迷惘。他在说些什么?

全都听起来好奇怪。

克丽珊娜又是什么意思——她是被送来赴死的?

坎德人开心起来了。因为他们都不知道大灾变根本就不会发生。怪不得克丽珊娜形容

枯槁又郁郁寡欢。

“或许她在知道世界不会被毁灭后,会高兴一点儿吧,”泰斯自言自语。

接着坎德人听见远处传来的歌声。祭神大典开始了!泰斯几乎兴奋的叫了出来,他立

刻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边看了克丽珊娜最后一眼。她脸色灰白,不过神情刚毅,紧抿着

双唇。

“你待会就会觉得好多了,”泰斯无声的对她说,然后躲回帘幕后,坐着把魔法装置

从袋子里拿出来,紧紧的握在手中。

祭神大典似乎永远都不会结束,至少坎德人是这么想的。他不停的打呵欠。重要任务

真是无聊啊,他想着日后会有人欣赏他今天的所作所为。他早就想随随便便的混过去,不

过雷斯林郑重的警告过他——用连坎德人都会害怕的态度——要等到“时机到来”,才

“照章行事”。泰斯想到这里,连动都不敢动。

正当炊德人快要绝望得放弃时(他的左脚也慢慢失去知觉),他听见厅堂内传来极其

优美的声音,一阵光茫立刻盈满了帝幕。泰斯忍不住想偷看的欲望,毕竟,他还没有看过

教皇!于是他再度从审幕间的缝隙往外看。

耀目的光亮几乎让他睁不开眼睛。

“我的天啊!”坎德人用手遮住双眼。他永远记得小时候为了要看看太阳是不是巨大

金币,如果是的话又要怎么样才能拿到,而必须冰敷眼睛三天三夜的悲惨教训。

“他是怎么做到的?”泰斯还是偷偷地从指缝间往外看,就像他小时候偷看太阳一样。

他直视光耀的正中央,看到了真相。原来太阳不是大金币,教皇只不过是个人类!

泰斯看到教皇真面目的时候,并没有像克丽珊娜一样惊恐。或许是因为泰斯从没有对

教皇的长相预设立场。坎德人对任何人事物都不会心存敬畏(不过泰斯承认,他有一点害

怕死亡骑士索思)。不过,他在看到教皇只是个微秃的中年男子,灰蓝色的双眸躲躲闪闪

的时候,还是颇为讶异……还有点失望。

“我这么辛苦竟然会遇到这种事,”坎德人忿忿的说。“大灾变不会发生了。我认为

这男人根本不可能让我生气到想对他丢个派,更甭提什么整座着火的山脉了。”

但是泰斯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再加上他还是很想启动魔法装置),所以他决定静观

其变,说不定还是会发生些什么。他试着想看看克丽珊娜,不过围绕在教皇身边的光环实

在太过刺眼,让他看不到其他的东西。

教皇慢慢的走到祭坛前,眼神左右闪烁。泰斯原本担心教皇会看到克丽珊娜,不过很

明显的,教皇也被他自己的光耀挡住了视线。

他到达祭坛时,并不像克丽珊娜一样跪下。泰斯以为他可能正要做,不过教皇却仍然

站着,并且生气的摇头。

坎德人从他的有利位置,再度看清了教皇的脸孔,他藏在傲慢面具下的是一对极度恐

惧的蓝色双眼。

“帕拉丁,”教皇大叫,接着他和部长们讨论了一下。“帕拉丁,你看见了围绕在我

身边的邪恶势力!你目睹了这几天摧残克莱恩的灾难。你也知道邪恶是冲着我来的,因为

我是唯一与之对抗的人!你当然一定也看到了均势原则不再奏效!”

教皇的声音转柔,“我当然了解。过去你必须实行这项原则是因为你不够强。但是现

在我是你的左右手,是你在克莱恩的代表。我俩结合力量就可以彻底扫荡世上的邪恶势力。

消灭食人魔!让行为反覆无常的人类循规蹈矩!在遥远的地方替矮人、坎德人、地精找到

落脚处,这些不是由你创造出的种族……”

真可恨!泰斯愤怒的想着,我几乎要改变心意,让他们把那座山脉丢到你头上去。

“我将会治理的有声有色,”教皇的声音愈来愈高亢,“创造出可与鼎盛的梦幻的年

代相匹敌的时代!”教皇高举双臂。“你给了出身悲贱的叛教者修玛这样的力量,现在我

也要求你给我消灭克莱恩一切邪恶的力量!”

教皇静默的等待,手臂继续高举。

泰斯屏住了呼吸,同样在等待,而双手则是紧紧握着魔法装置。

接着,坎德人感觉到了回应。前所未有的恐惧席卷泰斯,是即使在他面对索思爵士或

是修肯树林时都不曾体会过的恐惧。他颤抖着屈下了双膝,垂下了头,呜咽着祈求诸神宽

恕。泰斯在帝幕后仍然听得见自己的回音。他知道克丽珊娜一定也感受到这种力量远胜于

狂风骤雨响雷的暴怒。

但是教皇仍然不发一语。他还在热切的期待,而看不到被雄伟的神殿所遮盖的天顶…

…因为自己的光耀而盲目……

第十七节

卡拉蒙在下定决心要采取行动之后,筋疲力竭的沉沉入睡。几个小时之后,他发现拉

格正在弄断制住他的铁链。

“那这个呢?”卡拉蒙举起他被绑紧的双手。

拉格摇摇头。虽然艾拉克认为大汉不会蠢到在手无寸铁的情况下向食人魔挑战,不过

昨晚他却在卡拉蒙的眼中见到极度疯狂的神色,还是小心为上。

卡拉蒙叹口气。事实上,他的确考虑过和拉格来上一招,但是还是保命要紧——至少

在确定雷斯林死亡之前是如此,在那之后,什么都不重要了……

可怜的提卡……她等待又等待,直到最后才会了解他再也不会回家了。

“动!”拉格口齿不清的说。

卡拉蒙跟着拉格,走上阴湿狭窄的楼梯。他甩甩头,不愿意再多想提卡的事,因为这

样做可能会减低他的战斗力。雷斯林一定得死。

昨夜的闪电仿佛照亮了卡拉蒙多年来藏在内心深处的顾虑。他终于不再替弟弟找藉口,

而了解他的野心和权力欲望。虽然他很生气,但是还是得承认,连黯精灵达拉马都比自己

要了解他的双胞胎弟弟。

是爱蒙蔽了他,很明显的,也蒙蔽了克丽珊娜。卡拉蒙想起了坦尼斯说过的一句话:

“以爱之名绝不可能行恶。”他哼了一声。不过,凡事都有第一遭——这是老矮人佛林特

的口头禅。第一次……他是最后一次。

虽然卡拉蒙还没想到要怎么去杀自己的弟弟,不过他一点也不担心。一股奇异的宁静

感包围着他,他甚至还用让自己讶异的逻辑分析考虑这整件事。他知道他可以办得到。雷

斯林不可能阻止他……这次绝对不行!雷斯林在施展时光旅行的咒语时,会集中全部的注

意力,唯一能够阻止卡拉蒙的就只有死亡了。

卡拉蒙坚定的告诉自己,现在绝对不能死。

当艾拉克和拉格手忙脚乱的帮卡拉蒙穿上戏服时,他不发一语,纹风不动。

“我讨厌这样,”艾拉克喃喃自语。大汉平静、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的表情让他不安,

他还宁愿面对一只发狂的蛮牛。

“好好盯着他,”艾拉克向拉格下令。“还有,在上场之前,别让他和其他人接触。”

拉格点点头,然后领着双手被缚紧的卡拉蒙到位于竞技场下的长廊。卡拉蒙走过去时,

奇莉和费拉葛斯都在。奇莉紧抿着双唇,冷冷的把头转开。卡拉蒙无所畏惧的和费拉葛斯

的眼神交会,而不是用恳求的低姿态面对,很明显的出乎了费拉葛斯的意料。一开始黑人

还有些疑惑,但是奇莉立刻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接着,费拉葛斯也别过了头。不过

卡拉蒙仍然看见他双肩突然垮下,边摇着头的背影。

观众席上传来阵阵的鼓噪,卡拉蒙往外看,现在是近午时分,竞技赛将在正午准时开

打。在重头戏最后回合登场之前,有不少的暖场格斗,除了吊吊观众的胃口之外,也可以

先增加些紧张气氛。不过,最后回合仍然是众人引领企盼的唯一焦点——年度的总冠军赛

——赢得胜利的奴隶将会获得自由,而如果牛头人赢了,则会有为数相当可观的进帐。

艾拉克有技巧的掌控着比赛的步调,让它们不那么血腥,甚至带点诙谐。有时候他还

会带来一些溪谷矮人,给他们真的兵器(他们当然不知道该怎么使用),看看他们在竞技

场上的即兴表现。观众在看到溪谷矮人令人喷饭的反应——被自己的武器绊倒、拿着刀柄

互相乱戳、四处奔跑——总是乐得捧腹大笑。然而,溪谷矮人才是玩得最尽兴的,像现在,

他们就纷纷丢掉兵器,开始打起泥巴战。最后,浑然忘我的溪谷矮人得被硬拖下台。

观众大声鼓掌,不过已经有人不耐烦的用力跺脚,催促着最后回合的开打。艾拉克并

不维持秩序,他知道,群众的情绪会愈攀愈高。

他的策略奏效,几分钟之后,看台上的观众全都用力踏步、鼓噪,震得整个观众席几

乎开始晃动。

就是因为如此,才没有人察觉第一次的震动。

卡拉蒙感觉到了,并且觉得胃部纠结。他因为恐惧而颤抖不是恐惧自己的死亡,而是

害怕在死之前不能达到目的。他不安的看着天空,回想着他所知道所有有关大灾变的故事。

正确的时间应该是在下午,不过在着火的山脉摧毁伊斯塔之前,克莱恩就先会遭到地震、

火山爆发、以及各种各样恐怖的灾难。

卡拉蒙想起他们曾在航经伊斯塔血海时翻船,幸好被海精灵救起。不过,这里的所有

人都不会得救。他忘不了当时所见到的断垣残壁。卡拉蒙第一次明白,他将会亲身参与这

幅在他脑海里的骇人景象。

他从不认为这会真的发生。只剩下几个小时不到了,一定要尽快离开这里,找到雷斯

林!

接着,他冷静了下来。雷斯林正等着他。雷斯林需要他——至少他需要一个“训练有

素的战士”。

卡拉蒙在意识到震动停止之后松了一口气。接着他听见艾拉克在竞技场中央,宣布最

后回合的比赛开始。

“各位先生女士,他们曾经出生入死,是默契绝佳的三人组合,感情更胜手足,”—

—卡拉蒙皱了一下眉——“但是现在,他们变成强劲的对手。当涉及到自由、财富、和赢

得伟大的最后回合竞技赛时,友谊就只好靠边站了。他们将会全力以赴。各位先生女士,

这是海妖女奇莉、亚苟斯的费拉葛斯、胜利者卡拉蒙、和牛头人大红的生死之争。他们将

会苦战到最后一秒钟,至死方休疗现场欢声雷动。即使观众知道竞技赛都只不过是表演,

但他们仍然说服自己一切都是真的。当骄傲的牛头人大红上台时,观众又是一阵鼓噪。奇

莉和费拉葛斯看看他,再看看他手中握的三叉俄,接着两人互相交换了个眼神。奇莉的手

紧张的握紧匕首。

卡拉蒙再度感觉地面的震动。然后,艾拉克请他出场,竞技赛正式开始的时候到了。

泰索何夫察觉到第一波的震动,但是他认为这是因为自己过度恐惧而产生的幻想。不

过,他看到帘幕来回飘动,了解到已经开始了启动装置!他的双手颤抖,低头看看魔法装

置,接着他重述指不。

“汝之时间为汝之所有,我把这个面向我。好了。穿越它旅行。

把这个拉杆从右边转到左边。绵长亘古,把拉杆拉下来,让这个棒子连住这两个小碟

子……有用耶!“泰斯兴奋的说道,”不停转动,面向我逆时针的把上面转到下面。不受

阻碍。确定悬吊的链子很稳当。

很好,没问题。抓紧最初和最终的两端。抓住碟子的两边。将之反转,就是这样做,

然后修补一切的差错。链子会自己缠绕。哇!这真棒!它真的在动耶!现在,命运就前方。

把它高举过我的头,然后……等等!有点儿不对!我不认为应该会这样……“

泰斯的鼻子不偏不倚的被从装置上掉下来来的的一小块珠宝给砸到。接着是另一块、

又一块、再一块……吃惊的坎德人呆呆的站在小小的珠宝雨中。

“什么?”泰斯不敢置信的瞪着仍然高举在头上的装置。他手忙脚乱的把装置上下颠

倒又弄了一次,但是这会儿珠宝雨变成一发不可收拾的珠宝瀑布,一颗颗小巧的珠宝叮当

叮当的细细撞击着地面。

泰索何夫仍然不大确定,虽然他并不认为应该会发生这种情况,但是也很难说嘛,毕

竟这是个有魔法的东西。他盯着它,吸住气,等着它发出亮光……

地面突然倾斜,把他抛过帘幕成大字形直直落在教皇脚边。不过教皇并没有注意到面

色死灰的坎德人,而是专注的看着诸神展现力量——帘幕上显现一波波的涟然大理石祭坛

突然应声裂开。教皇满意的转过身,走回中央的走道,穿过一排排不停晃动的长椅,离开

了神圣厅堂。

“不!”泰斯低吟,边摇动着装置。但是当他这样做的时候,衔接权杖两端的棒子突

然断成两半,链子也骤然垮下。当地面仍;日不停摇晃时,泰斯双腿一软,颤抖的手里握

着魔法装置的碎片。

“我做了什么卢泰斯哭喊。”我很确定我都是照着雷斯林的指示做的!我……“

当泪水模糊坎德人视线的时候,他忽然想到了些什么。“他对我那么好,”泰斯喃喃

的说,“他让我一遍又一遍的背这些指令——好‘保证我绝对不会出差错’。”泰斯闭上

眼睛,希望当他再度张开双眼时,会发现一切只是个恶梦。

但是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却发现并不是那么回事。

“我没有弄错,一定是他‘故意’要我这么做的!”泰斯嗫嚅。“为什么呢?为了把

我们都困在这里?让我们坐以待毙?不!塔里的牧师说过,他想要的是克丽珊娜!”泰斯

大叫,“克丽珊娜!”

但是牧师没听见也没看见他,只是一动也不动的直视着前方。

克丽珊娜灰色的眼睛透出奇异的光亮。她仍然保持着正在祷告的姿势,由于太过用力,

让手指头呈紫红色,指节则是泛白。

她念念有词,是在祷告吗?

泰斯迅速的爬回帘幕后,细心的捡起地上每一块小珠宝,连同在他手中解体的装置残

骸,放进一个小袋子里,仔细的把它绑紧。接着他走到神圣厅堂。

“克丽珊娜,”他轻轻唤着。虽然他不想打断她的祷告,不过这件事真的非常的急迫。

“克丽珊娜?”他走到她面前狐疑的叫着,但是克丽珊娜显然没有注意到他。

“我知道,”她说,“我知道这的确是他的错了!”

克丽珊娜深吸了一口气使,把头垂下。“谢谢你!帕拉丁!谢谢!”她热切的说。然

后,她立刻站了起来,惊讶的看着厅堂里的物品跳着死亡之舞,又把直直的目光移到坎德

人附近,不过她仍然对他视而不见。

“克丽珊娜!”泰斯大叫,边紧抓着她的白袍。“克丽珊娜,我把它弄坏了!这可是

唯一可以让我们回去的装置!虽然我曾经打破过龙珠,但那次是故意的!我从来都不想把

这个也弄坏!可怜的卡拉蒙!

你一定要帮帮我!我们去找雷斯林,你叫他把这个修好!“

牧师空洞的看着泰索何夫,仿佛是看到向她搭讪陌生的路人。

“雷斯林!”她轻柔但坚定的推开坎德人拉着她抱子的手。“是啊!他曾经试着要告

诉我,但是我从来都不听。现在我知道了,我终放知道了真相厂她把泰斯推开,理一理白

袍,冲过一排排的长椅,直往中央走道奔去,全然不注意神殿剧烈的摇晃。

在卡拉蒙步上通往竞技场的阶梯之前,拉格才把他被束紧的双手放开。卡拉蒙活动活

动手指关节,跟着奇莉、费拉葛斯、和牛头人大红走进竞技场。观众立刻开始欢呼。站在

奇莉和费拉葛斯之间的他,紧张的望着天空……已经过了正午,太阳正在缓缓的往下移。

伊斯塔看不到今天的日落了。

卡拉蒙一想到此,想到他自己再也看不见太阳斜射到城垛上的余晖、或是洒落在树林

上的点点光耀时,忍不住热泪盈眶。他不是为了自己而哭,而是为了两位站在他身侧,今

天注定一死的好朋友,和所有即将死亡却不知道为何而死的无辜民众。

他同时也是为了他曾经挚爱的双胞胎弟弟而哭,但是那个雷斯林已经死了很久了。

“奇莉、费拉葛斯,”卡拉蒙趁着牛头人独自对观众行开场礼的时候低声说,“我不

知道法师对你们说了什么,但是我绝对不曾背叛过你们。”

奇莉还是拒绝正眼看他。费拉葛斯虽然用眼角余光瞄到卡拉蒙的泪水,但是仍是别过

了头。

“没有关系,”卡拉蒙继续说,“不论你们相不相信,你们大可以为了那把钥匙而互

相残杀,不过我要用自己的方法重获自由。”

现在奇莉睁大眼睛看他了。当牛头人绕着擂台走,挥舞着三叉放时,观众全都激动的

起立喝采。

“你疯了!”奇莉低声说。她意有所指的往拉格的方向看,后者和往常一样,用泛黄

的巨大身躯挡住唯一的出口。

卡拉蒙沉着的顺着奇莉的目光,但是表情仍然没有任何改变。

“我们的兵器都是真的,朋友,”费拉葛斯立刻接口。“你的却不是厂卡拉蒙点点头,

但是并没有开口。‘”

“别这样做!”奇莉急促的说。“今天在场上我们会掩护你的。我……我想我们都不

相信黑……黑衣人所说的。不过你必须承认,这的确很奇怪——莫名其妙的叫我们离开伊

斯塔!我们想,你或许真和他说的一样,是想要独自邀功。听着,待会儿在上场没多久后

就假装受伤,快点表演完。今晚我们会帮助你逃走……”

“不会有今晚了,”卡拉蒙柔声说,“对我而言,时间所剩无几。我无法解释,只要

求一件事——不要阻止我!”

费拉葛斯吸了一口气,但是原本要说出口的话被地面另一次更强烈的震动所打断了。

这次,所有人都注意到了。支撑竞技场的架构晃动。通往死亡坑谷的桥嘎吱作响,上

下起伏的地面让牛头人大红几乎站不住脚,奇莉紧抓着卡拉蒙,费拉葛斯半蹲保持身体平

衡。看台上鸦雀无声,有些听到木头断裂声的人甚至还惊声尖叫,有些人则是预备拔腿就

跑。

不过,震动突然间就停止了。

一切都寂静无声。卡拉蒙可以感觉到头发微扬、皮肤传来阵阵刺痛。没有鸟叫,狗也

不吠了。大家深怕会有更大的灾厄。“我一定要离开这里!”卡拉蒙下定了决心。朋友们

不再重要,一切都无关紧要了。他只有一个目标——阻止雷斯林。

他必须赶在观众平复心情或是下一波震动之前行动。卡拉蒙快速的环视四周,拉格站

在出口旁边,他黄色的脸因为迷惑而皱成一团,企图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艾拉克走

到拉格身边,可能正在祈祷看不必退费给观众。人群虽然仍面有惧色,但是已经开始慢慢

的坐下。

卡拉蒙深吸了一口气之后,用尽全力抓住大吃一惊的奇莉,把她往费拉葛斯的方向抛

去,让两个人都摔倒在地上。

卡拉蒙在看到他们跌跤之后,立刻转身面对食人魔,使尽吃奶的力气用肩膀猛撞拉格

的腹部,这是足以致人于死的力道,但对拉格来说却只是一记重击,然而,强烈的冲撞力

还是让卡拉蒙连同拉格飞向墙壁。

当拉格正在喘着气时,卡拉蒙绝望的和食人魔的一只大手对抗,不过在他奋力从拉格

的掌握中脱身后,食人魔站了起来。拉格伸出两只巨掌,提起卡拉蒙的下巴把他给抛回了

竞技场。

卡拉蒙重重落下之后,有好一阵子除了天空和不停绕着他转的竞技场外,什么也看不

见。然后,他的战士本能凌驾了一切。他瞥见左方有动静,立刻一闪,正好躲过牛头人拿

三叉戢的猛刺。他还可以清楚听见牛头人如恶兽般的怒吼。

卡拉蒙挣扎着站起来,用力甩着头,他很明白不可能躲过牛头人的第二波攻击。接着,

一个黑色身影突然挡在他和牛头人之间,费拉葛斯的创光一闪,适时挡住了原本会结束卡

拉蒙生命的三叉戢。卡拉蒙趁隙顺了顺急促的呼吸,并且感觉到奇莉冰冷的手正扶着他。

“你还好吗?”奇莉低声问。

“给我武器卜卡拉蒙的头仍然嗡嗡响着。

“拿我的吧,”奇莉把短剑扔进卡拉蒙手里。“休息一下,我会对付拉格的。”

食人魔半是狂怒半是见猪心喜,觊觎的对他们张着淌着口水的大嘴。

“不!你需要它……”不过奇莉只是对他露齿一笑。

“看着吧!”奇莉念了几个听起来像是咒语的奇怪文字,不过口音倒有点接近精灵语。

突然间,奇莉不见了。在她刚刚的位置上出现了一头巨大的母熊。卡拉蒙一时之间瞠

目结舌,但还是想起来:奇莉是海妖女,当然具有能够变化形体的天赋。

母熊加速冲向食人魔。拉格愣了一会儿,警戒的睁大眼睛。奇莉怒吼,尖牙森森,突

然猛抓了拉格凹凸不平的脸。

食人魔痛苦的嚎叫,脸上的爪痕流出泪泪的泛黄色血液,一只眼睛还被这一大堆胶冻

状的血遮住视线。卡拉蒙在旁吃惊不已,害怕的只看得见黄色皮肤、鲜血和棕色皮毛……

观众一开始虽然兴奋的鼓噪,但在发现这是“真的”打斗,“真的”

有人会因此丧命之后,喝采声倏的停止。然后,传出稀稀落落的叫好声,没过多久,

全场就传出震耳欲聋的掌声和喝采。

卡拉蒙才管不了观众们在做什么,他看见机会来了。现在只有矮人守着出口,虽然艾

拉克的脸上写着愤怒,但是同时也写上了恐惧。他应该可以轻易的闯过去……

与此同时,他听见牛头人的低吼声。卡拉蒙转过身,看见费拉葛斯颓然倒下,而牛头

人正准备举起三叉戢刺向黑人。他立刻大吼一声,成功分散了牛头人的注意力。

牛头人大红转而面向这新的挑战者,他长满红色兽毛的脸浮出微笑,在看到卡拉蒙只

有一把短剑后,他的笑容更深了。牛头人猛然冲向卡拉蒙,想要速战速决。但是卡拉蒙矫

捷的侧过身,并且用力踹了牛头人的膝盖骨。这一脚让牛头人万分痛苦,一个踉跄跌到地

上。

卡拉蒙在确定对手至少在几分钟之内不具威胁之后,跑到费拉葛斯身边。黑人蜷成一

团,紧压着胃部。

“来吧,”卡拉蒙含混不清的说,边用手臂环着费拉葛斯。“我看过你受过这样的伤,

快起来吃个五大碗饭吧。你怎么啦?”

没有回应。卡拉蒙感觉的到费拉甚斯不停的抽搐,他黑亮的皮肤上满是汗水。接着卡

拉蒙在费拉葛斯的手臂上看到三个明显的伤口。

费拉葛斯抬头看着卡拉蒙,知道他终于明白了。毒发的痛苦让费拉葛斯垂下了双膝。

“把我的……我的……剑拿去,”费拉葛斯断断续续的说。“快点,傻子!”卡拉蒙

在听见牛头人重站起来的声音后,只迟疑了一秒钟,就从费拉葛斯颤抖的手中接过了剑。

费拉葛斯痛苦的抽搐着。

噙着泪水的卡拉蒙,用费拉葛斯的剑挡掉了牛头人的一击。即使牛头人破了一条腿,

但还是可以轻易的扳回一城。牛头人知道,他只需要轻轻的划伤对手,三叉戢上的剧毒就

足以让卡拉蒙魂归西天。

两个斗士缓慢的一圈一圈的绕着擂台。卡拉蒙听不见观众目睹真正鲜血的欢声雷动,

他不再想要脱逃,甚至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他的战士本能主宰了一切,他只知道一件事——他必须杀戮。

所以他等着。费拉葛斯曾经告诉过他,牛头人都有一个致命的弱点——认为自己高人

一等,因此有低估对手实力的倾向。如果你等待的够久的话,他们一定会出错。牛头人大

红也不例外。卡拉蒙马上就摸清了牛头人的想法——痛苦愤怒,一定要尽快解决这个行动

迟缓的弱小人类。

双方愈来愈接近奇莉和拉格缠斗的位置。卡拉蒙很明显的受到奇莉正在苦战的影响而

分了心,失足滑进了一滩黏糊泛黄的血泊中。

牛头人大红眼见机不可失,立刻举起三叉戢冲向卡拉蒙。

但是卡拉蒙的这一跤只是个幌子,他手中的刻在阳光下一闪。

牛头人发现自己中计之后,马上想要停住脚步,但他忘了一条腿已经瘸了,只有一条

腿撑不住全身的重量,他重心不稳的重重摔倒在地,卡拉蒙则是执剑不偏不倚的往大红的

牛头劈了下去。

卡拉蒙把剑抽出,接着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他转过身,正好看见奇莉用她

强有力的下额,紧紧扣住拉格的粗脖子。奇莉愈咬愈用力,深入拉格的颈动脉。食人魔痛

苦的张着大嘴,但是却再也叫不出声了。

此时卡拉蒙注意到右方有动静,迅速侧过身后,见到发狂的矮人,手握匕首猛冲了过

来,但是在艾拉克正要刺向卡拉蒙的千钧一发之际,匕首却直入了母熊的胸口,矮人的手

霎时间染满了鲜血。大熊痛苦的怒吼,用最后一分力气把艾拉克捉住,抛向悬挂开启铁颈

圈钥匙的自由尖塔。矮人血肉模糊的躯体落在其中一个雕工精美的塔身上,而这猛力的一

抛也让尖塔开始晃动,最后整个崩散。

奇莉感觉到鲜血从胸前的伤口中不断涌出,群众疯狂的叫好,兴奋的呼喊着卡拉蒙的

名字。大汉什么也没听到,只是蹲下身,环抱奇莉。咒语已经解开,母熊消失无踪。卡拉

蒙把奇莉贴紧自己的胸口。

“你赢了,奇莉,”卡拉蒙轻声说。“你自由了。”

奇莉对着卡拉蒙一笑,然后睁大双眼……她未瞑目的双眼仍然直视天际,似乎告诉着

卡拉蒙——她现在了解了。

卡拉蒙把奇莉轻轻的放下。他看见费拉葛斯临死前最后一次痛苦的抽搐和奇莉无神的

双眼。

“好弟弟,你必须对这些负责,”卡拉蒙低声说。

卡拉蒙捡起剑转过身,准备迎接任何其他的挑战者。但是没有敌人了,只剩下其余的

斗士。他们看见卡拉蒙脸上的泪痕和血迹,一个接着一个的靠边,为他让出了一条路。

卡拉蒙看着他们,了解到他终于“自由”了。可以不受拘束的去找他的弟弟,结束他

邪恶的生命。他不再畏惧死亡。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让他体会到战胜的甜美。

当卡拉蒙准备全力复仇,步下离开竞技场的阶梯时,第一次的地震也开始撼动着这个

万劫不复的城市。

第十八节

克丽珊娜没听到也没看见泰索何夫。她只被无数光彩夺目的珠宝弄的眼花撩乱。这就

是帕拉丁带她回来这里的原因了——不是让教皇免于责难,而是在他的错误中记取教训。

她的灵魂深处明白到,她已经学会了。她已经具有祈求诸神聆听的力量,而它们也会回应

她的请求。她心中冰冷的黑暗角落已经得到释放,豁然开朗。

克丽珊娜可以看见她日后的模样——一手高举着在阳光下发出灿光的帕拉丁护身符,

一手号召着蜂拥而至的虔诚追随者,企盼她领着他们创建出绝美的最高境界。

她知道她还没有找到那把可以打开通往次元通道大门的“钥匙”。在这诸神大发雷霆

的地方也不可能找的到。但是该去哪里找钥匙,甚至是那扇门呢?不停舞动的颜色让她无

法思考。然后她听见一个细微的声音,同时也感觉到有人拉着她的白袍。“雷斯林……”

她听到那个声音说着,其他的字她全听不进去了。她突然觉得茅塞顿开,思想清明。不停

旋转的五颜六色消失了,只剩下她一个人独处在黑暗之中,但是她却觉得无比的平静。

“雷斯林,”她低声说,“他曾经想告诉我……”

那双手仍然扯着她的袍子。她漫不经心的把它们推开。雷斯林将会带她到那扇通往次

元通道的“大门”,并且帮助她找到钥匙。伊力斯坦说过,邪恶极易受到引诱,这也就是

雷斯林为什么会在无意间帮助她的原因。克丽珊娜的灵魂愉快的吟唱着赞美帕拉丁的圣歌。

当我带着圣洁和美善回到一切邪恶势力都被铲除的光辉时代时,雷斯林就会亲眼目睹

我的力量,并且投归我道。

“克丽珊娜!”

地面开始震动,但是克丽珊娜完全没有察觉到任何的异状。她听见有人呼唤她的名字,

那个声音非常轻柔,并且带着间或的咳嗽声。

“克丽珊娜,”那个声音再度响起。“时间所剩不多了,快点!”

是雷斯林!克丽珊娜急切的环视四方,但是没有看见任何人影。

然后,她了解到,雷斯林是在对着她的心灵说话,引领着她。“雷斯林,”她喃喃的

说,“我听到你了。我这就来了。”

她跑过走道,冲了出去。已经聋了的克丽珊娜丝毫听不见坎德人在她身后的呼喊……

“雷斯林?”泰斯迷惑的环顾整个厅堂,接着他明白了。克丽珊娜要去找雷斯林!他

一定是用某种神奇的方法叫她,然后她就去找他了!泰索何夫立刻冲向神殿的长廊,想要

追上克丽珊娜。她一定会叫雷斯林把魔法装置修好的……

泰斯一跑到长廊,就四处找寻着克丽珊娜的背影。他吓了一跳,哇!克丽珊娜真是健

步如飞啊!她已经快要跑到长廊的尽头了。

泰斯在确定每一块装置的破片都在袋子里之后,立刻跟了上去。

但是她在一个转角处一下子就消失了。

坎德人没命的跑着,连在修肯树林里都没跑这么快。他的马尾飞扬,身上的众多小袋

子剧烈的晃动,粉碎了里头所装的各种宝物——还沿路掉下了各式各样的戒指、项链、和

小珠宝。

泰斯几乎跑到走廊尽头的时候,为了看一眼装着魔法装置的袋子还在不在,差点摸到

墙壁,他立刻收腿。不!他的心脏扑通扑通的跳,他生气的希望它能够安分的待在胸腔,

因为它猛烈的跳动差点让他吐了出来。

走廊上挤满了牧师,而所有的牧师都穿着白袍!他怎么可能认出克丽珊娜呢?不过,

他还是看到了她在火炬照耀下发亮的黑发。

他也看到了其他牧师在她冲过身边时,都是不断的咆哮或是怒视着彼此。

克丽珊娜狂奔的速度因为人群而放慢了不少。坎德人不顾一路上的人墙,再度追了上

去。

“克丽珊娜,”他绝望的大叫。

在走廊上聚集的牧师愈来愈多,所有人都因为地面怪异的震动而冲了出来,边臆测这

是不是某种凶兆。

泰斯看到克丽珊娜好几次停下了脚步,边拨开挡着她路的牧师。

接着,克拉斯走了出来,抓住了一头撞上他的克丽珊娜。

“停下来!亲爱的,”克拉斯大吼,边用力摇晃着看似歇斯底里的克丽珊娜。“镇静

上点!”

“让我走!”克丽珊娜奋力挣扎。

“她快要发狂了!帮我抓住她!”克拉斯向身边的几位牧师下令。

泰斯突然意识到克丽珊娜看起来真的很疯狂。她的黑发杂乱纠结,深灰色的眼睛宛若

暴风雨云,双颊通红。她好像听不见任何声音,或许,有一个声音例外。

在克拉斯的一声令下,牧师一拥而上,抓住克丽珊娜。绝望产生了力量,她有好几次

几乎快要挣脱了,却又功亏一贯。她的白抱有多处被撕成碎片,泰斯还在好几个牧师的脸

上看见血迹。他加速冲上前,就在要跳上离他最近牧师的背上打扁他的头时,几乎被突来

的刺眼光线照的半盲,而所有人——包括克丽珊娜——都停下了下来。

每个人都停下了手边的动作。泰斯能听见的,只有克丽珊娜和企图制服她的牧师的喘

息声。

“诸神来了,”从光耀中央传出的优美声音说道,“因为我的召唤……”

泰斯脚下的地板突然隆起到半空中,把他像根羽毛般的抛了起来,接着地面向下沉,

等到他落下时,它又骤然上升,猛力的给坎德人一击。

空气中满布着尘土、碎玻璃、木屑,尖叫声不绝于耳。泰斯唯一能做的就是想办法呼

吸。当他仰躺在地上,任地面剧烈的上下起伏时,他惊讶的看见圆柱龟裂倒塌,墙壁碎裂,

人们死去……

伊斯塔神殿正在崩塌。

泰斯无助的往前爬,希望赶快接近克丽珊娜。而她仍然对周遭发生的巨变视若无睹,

只听见雷斯林的呼唤。克丽珊娜立刻又开始往她的目标奔去。泰斯大叫,克拉斯追了上去,

但是当牧师几乎要抓住克丽珊娜的时候,她身边的一根大理石柱突然倒了下来。

泰斯屏住了呼吸,过了一会儿大理石碎屑四溅,克拉斯只剩下地上血肉模糊的一滩。

毫发无伤的克丽珊娜则是迷惑的看着白抱上沾染的一大片血迹。

“克丽珊娜!”泰索何夫大声吼着。但是她还是没有注意到,只是步履不稳的越过地

上乱七八糟的一片,耳里只听得见雷斯林热切的呼唤。

身上有多处瘀伤的泰斯,迈着踉跄的步伐尾随在她后面。他看见克丽珊娜在接近走廊

尽头时右转,飞快的冲下楼。泰斯在跟着跑下去之前,好奇的回过头。

无边的光耀仍然盈满整个走廊,照拂着死者和重伤者。神殿墙上全是裂痕,天花板下

凹,烟尘满天。他也还听得见伴着光亮的声音,只不过它不再如优美的乐音,而转为变调

的颤音。

“诸神来了……”

卡拉蒙离开竞技场,狂奔于遍地死尸的伊斯塔。他同样也听见雷斯林的声音。不过并

非急切的召唤,而是他和双胞胎弟弟在母亲子宫内分享着共同血液的声音。

他对于周遭所有的情况都视而不见、充耳不闻濒死者的尖叫、从倒塌建筑物下传出的

求救声、四处飞射的石块……他的全身上下满布着大大小小的划伤和割伤。

但是他在感觉到伤口的疼痛之后仍然没有停下脚步。卡拉蒙横越石砾,丢开挡住去路

的木块,手握染血短剑,往他眼前沐浴在阳光下的伊斯塔神殿前进。

泰索问夫紧跟着克丽珊娜不断的往下跑、往下跑、往下跑,直下地底的最深处——至

少坎德人是这样想的。他怀疑着他在神殿里数不清的探险中,怎么会从来没发现这些地方,

他也想着克丽珊娜是怎么知道这些路的。她甚至快速超过了许多连泰斯的坎德人眼睛都察

觉不出的暗门。

地震停止了,不过整个神殿还是继续晃了一会儿才停了下来。

外头是哀鸿遍野、一片混乱,但是里头的一切却都是寂静无声、静止不动。这让泰斯

觉得整个世界都在屏住呼吸,等待着……

泰斯在这里发现——不管这里是哪里——可能是因为处于地底,而鲜少受到地震的影

响。墙壁上虽然偶有一两道裂缝,但是墙上烛台上大多数的火炬仍然静静的燃烧着。

虽然泰斯早就丧失了方向感,也搞不清楚身在何方,不过克丽珊娜依旧没有半点迟疑

的加速狂奔。他渐渐的愈来愈疲惫,希望不论他们的目的地是哪里,都能够立刻到达。他

的肋骨剧痛,每一次的呼吸都让胸腔灼热如火烧,他的双腿还以为自己是属于穿着重铁鞋

的壮腿矮人。

他忍着全身肌肉的酸痛,强迫自己跟着克丽珊娜又下了一段阶梯。然后他愉快的发现

他们来到一段窄小阴暗的走廊,看到的是墙,而不是另一段楼梯。

克丽珊娜发出快乐的惊呼,接着她穿过一道门,隐没在黑暗之中。

‘当然罗!“泰斯明白了。”这里一定就是雷斯林的研究室!“

泰斯加速往前,几乎快要到门口的时候,却被一个从背后出现的巨大形体给绊倒。他

重摔倒地,肋骨的疼痛让他憋住呼吸。

泰斯忍住疼痛抬头看,只见金色的盔甲和一身精壮的古铜色肌肉,不过这个男人应该

是再熟悉不过的脸——却仿佛是他从没见过的。

“卡拉蒙?”他轻轻唤了一下。但是卡拉蒙不但没看到也听不见他。泰斯慌乱的想爬

起来。

此时余震开始了,泰斯紧靠着墙,听到上方有啪哒一声,天花板就要垮下来了。

“卡拉蒙!”泰斯惊叫,但是他的声音被掉在他头上的轰隆声给彻底掩盖住。他虽然

仍然挣扎着想保持清醒,但是他的大脑顽强的不想再动了。泰斯陷入了黑暗之中。

克丽珊娜让雷斯林在她心灵中轻柔的呼唤,领着她穿越死亡和毁灭,毫不迟疑的来到

位于神殿最深处的黑暗房间。不过,在她走进去时,还是有些微的不确定。

她对神殿发生的恐怖灾祸全然摸不着头绪,即使是现在,她也还搞不清楚白袍上的血

迹是为何而来。但是,尽管研究室唯一的光线只是一个位于法杖顶端水晶球的微光,克丽

珊娜仍然感受到排山倒海的邪恶气息。

突然之间,她听见了一个声音,也感觉到手臂被碰了一下。她紧张的发现笼子里囚禁

了许多黑暗、无形体但是正在不断蠕动着的生物。他们嗅到新鲜的血液,才会循着微弱光

线碰触克丽珊娜。她边抖着边往后退,然后撞到了一大片硬块。

一个打开的箱子装着一具应该曾经是年轻男子的躯体。不过现在覆在他骨骼上的皮肤

如干瘪的羊皮纸般延展,他的嘴恐惧的大张,似乎仍在无声的尖叫。接着,地面晃动,让

这具躯壳倏的往前,边用两个空荡荡的眼窝死死的盯着克丽珊娜。

克丽珊娜全身冷汗直流,吓得张开了嘴,但是喉咙却发不出声。

她交握不停颤抖的双手,阁上眼,企图远离这骇人的恐怖景象。接着,她听见了一个

轻柔的声音响起。

“来吧,亲爱的,”她心灵内的声音说。“来吧!你和我在一起很安全的。只要有我

在,这些费斯坦但提勒斯制造出来的邪恶生物伤不了你的。”

雷斯林的声音抚平了克丽珊娜不安的情绪,她觉得生命力又重回身体。地面停止了震

动,漫天飞舞的尘土也终告尘埃落定。整个世界陷入了一片死寂。

克丽珊娜放心的睁开了眼,看到雷斯林站在不远处。用他藏在兜帽阴影下的眼睛看着

她。但是即使克丽珊娜注视着他时,还是用眼角的余光瞥见了笼子里蠕动着的生物,她赶

紧把目光专注的望着雷斯林。

“费斯坦但提勒斯?”她问道。“这是他建造的吗?”

“是的,研究室是他的,”雷斯林冷冷的回答。“他在多年前就已经盖好了。没有任

何的牧师知道,他像条虫一样,不断啃噬着神殿的地基,盖了这些阶梯和暗门,还在上面

施了法术,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它们的存在。”

当他转向光亮处时,克丽珊娜看见他细薄的双唇透出一抹讥讽的笑容。

“这些年以来,他只让几个徒弟分享这个秘密。”雷斯林耸耸肩。

“这些人都无法活着告诉别人了。”他的声音转柔。“但是费斯坦但提勒斯犯了一个

错误,他带了一个年轻弟子来此。这个虚弱、聪明、牙尖嘴利的弟子,记起了所有阶梯的

位址,他每晚临睡前,不断研究覆颂着发现暗门的咒语,夜复一夜。让我们如今能在此,

暂时躲避诸神的降怒。”

雷斯林比了手势,示意克丽珊娜到他所站的一张雕工精细的大书桌旁。桌上放了一本

银色外皮的法术书,银粉沿着桌子在地上画了一个圈圈。“对了。看着我,黑暗就不那么

可怕了,对吧?”

克丽珊娜了解到,她的双眼又再一次地露了秘密。她脸红的别开了视线。

“我只是……有点被吓到了,”但是当她看到箱子里的躯体时,仍然打了一个哆嗦,

恐惧的问道,“这是……这是什么?”

“肯定是费斯坦但提勒斯的一个弟子,”雷斯林回答。“法师为了延长自己的生命而

吸取他的生命力。他……呃……常常这样做。”

雷斯林咳了一阵,眼神蒙上了饱富痛苦回忆的阴影,他经常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上,面

部肌肉抽搐了几下。但是在她提出更多问题之前,门口传来了声响。黑袍法师立刻恢复了

自制,抬起头,视线超过克丽珊娜。

“哦,我哥哥来了。我还正想到关于你的‘试炼’呢。”

卡拉蒙!克丽珊娜转过身,准备迎接这天性纯良、永远乐天的大汉。不过她到口的话,

却被更加深沉的黑暗所封住。

“提到试炼,我很高兴你通过了,哥哥,”雷斯林尖刻的冷笑再度出现。“这位小姐,”

——他看向克丽珊娜——“需要一位护卫。我很高兴能由我信赖的人担任这个工作。”

克丽珊娜听到雷斯林阴森的话语冷不防缩了一下,她也看到他说每一个字时,都像一

个个小毒钩,刺激着卡拉蒙的血肉。雷斯林不知是没注意到,还是根本就不关心,他阅读

着法术书,喃喃念着咒语,边用纤细的双手在空中比划着。

“是的,我通过了你的试炼,”卡拉蒙冷静的说。他走进了研究室,沐浴在法杖的光

辉下。克丽珊娜因为恐惧而屏住了呼吸。

“雷斯林!”克丽珊娜在看到卡拉蒙手握染血的短剑靠向雷斯林时惊呼,“雷斯林,

小心!”她跑向大书桌,不经意的踏进了银粉圈圈,闪亮的银色粉末沾上了她白袍的边缘,

在法杖水晶的照拂下,耀眼眩目。

法师受到惊扰,不悦的抬起头。

“我通过了你的试炼,”卡拉蒙重述,“就像你通过了在***师之塔的试炼一样。在

那里,他们毁了你的身体;在这里,你毁了我的心灵。这儿什么都没有,只有和你的黑袍

一样黑暗的空洞冷酷。再加上这把沾满血迹的短剑。一个可怜的牛头人惨死剑下。两个朋

友因我而死。你也让坎德人步上死路,对吧?还会有多少人因为你的邪恶计划而死?”卡

拉蒙的声音降低。“一切就要结束了,弟弟。除了……我以外,不会有人再因你而死。其

实这样也好。我们是同年同月同日生,就让我们也在同年同月同日死吧。”

卡拉蒙又往前跨了一步。雷斯林原本想说些什么的,却被卡拉蒙打断。

“这次,你不能用法术阻止我了。我知道你等一下要施的法术,它需要你心无旁骛。

即使你只用一个小法术对付我,也会消耗你的力量,让你不能离开这里。即使我不能杀了

你,诸神也会毁了你。”

雷斯林看了看卡拉蒙,耸耸肩,接着继续研读他的法术书。卡拉蒙再往前跨了一步之

后,雷斯林才被激怒的抬起了头,瞪着他的双胞胎哥哥。隐藏在兜帽下的双眼闪烁,宛若

是暗室中唯一的光源。

“你错了,哥哥,”雷斯林轻声说。“还有一个人会死。”他望着站在两兄弟之间,

白袍晶莹闪耀的克丽珊娜。

卡拉蒙用怜悯的眼光看着克丽珊娜,但是脸上坚毅的线条并未因此而软化。“诸神会

看顾她的。她是真正圣洁之人,大灾变中没有任何信仰真神的牧师会牺牲。这也是帕拉丁

送她来此的原因。”他指了指,“看吧,那儿就有人在等着她。”

克丽珊娜毋需回头,她可以感觉得到罗拉伦。

“跟他走吧,神眷之女,”卡拉蒙对着她说,“你应该站在光明处,而不是像现在一

样处在黑暗之中。”

雷斯林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继续站在书桌边,一只手放在法术书上。

克丽珊娜动也不动。卡拉蒙说的话她都听见了,不过对她而言却没有任何的意义。她

只看得到自己手执火把引领众人。钥匙……

通往次元通道的大门……她看到雷斯林手握钥匙召唤着她。她又一次感觉到雷斯林双

唇的碰触烧灼着她的额头。

光亮闪动一下之后便熄灭了,罗拉伦也消失了。

“我不能走,”克丽珊娜原本想这样说,但是却说不出来。也没有任何必要再多说什

么。卡拉蒙迟疑了一会儿,注视她良久之后,接着叹了一口气。

“来吧,”卡拉蒙面无表情的说,边跨入了银色圈圈。“多死一个人对你我都没有任

何影响,对吧,弟弟?”

克丽珊娜着迷的看着在法杖光芒下闪耀着的染血短剑。她脑海中浮现它刺过她身体的

情景,栩栩如生。她望着卡拉蒙的双眼,知道他也正想着相同的景象,不过这并没有阻止

他分毫。她对他来说无足轻重,只是个挡住他去路的障碍,他的真正目标是……他的双胞

胎弟弟。

克丽珊娜想着,多么深切的恨意啊!接着,她看清了那双愈靠愈近的眼眸,顿时领悟,

这是多么深切的爱意!

卡拉蒙伸出一只手,想要抓住克丽珊娜,把她丢到一边去。但是惊慌失措的她躲了过

去,往雷斯林的方向靠。卡拉蒙只扯烂了白袍的一只袖子。他愤怒的把衣服破片扔到地上。

现在,克丽珊娜知道她是死路一条了。不过,她仍然站在两兄弟之间。

卡拉蒙的剑光一闪。

克丽珊娜绝望的紧握住挂在颈子上的帕拉丁护身符。

即使她已经吓得紧闭双眼,还是大叫了一声“住手!”她的身体蟋缩,等待着短剑刺

穿她血肉的苦楚。接着,她听见低吼和剥落地的声音。克丽珊娜松了一口气,但是却感到

自己正在往下落。

纤细的双手接住了她,轻拥着她,温柔的声音带着胜利的口吻轻唤着她的名字。她沉

浸在无止尽的黑暗之中,愈陷愈深。然后,她听见怪异的咒语。

咒语的吟咏声愈来愈强,银光闪现,瞬间熄灭。雷斯林环住克丽珊娜的手臂狂喜的把

她紧紧抱住,她被这情绪牵着转啊转,和他一起转入了黑暗。

她回拥他,把头埋在他的胸膛,任自己沉沦。她感觉到咒语的吟咏和她血液的欢唱及

神殿石块的崩裂声相互辉映……

一声尖锐、令人闻之心痛的嚎叫和这一切格格不入。

泰索何夫。柏伏特听见石头的撞击声。他记得自己是一只老鼠,正惊惶的跑过银粉圈

圈……

泰斯突然惊醒。他躺在冰冷的地上,被一大堆尘土和瓦砾覆盖。

地面再度准备开始晃动。泰斯知道,诸神要玩真的了,这一次,地震会一直持续、没

完没了。

“克丽珊娜!卡拉蒙!”泰斯大叫。但是他只听到自己发着抖的回音。

泰斯挣扎着站起来,撇开恼人的头疼。他看到克丽珊娜刚刚进去的黑暗房间前,那把

火炬仍然文风不动。似乎是神殿中唯一没有因为剧烈晃动而倒塌的东西。“魔法!”泰斯

模糊的猜春,边走进去看看,但是只见到被囚禁的黑暗生物,虽然知道受痛苦折磨的日子

就要结束了,却仍然不愿放弃自己的生命。

泰斯狐疑的望着四周。大家都跑到哪里去了?“卡拉蒙?”他小声的说。但是没有人

回答,只传来愈来愈大的地面崩塌声。然后,他在房外火炬的微光下,看到靠近书桌的地

面上有金属闪耀。他瞒珊的走过去,想要捡起它。

他斜靠着书桌支撑,握住了金色的剑柄,盯着被干涸血迹染黑的剑刃。接着他捡起了

一块被扯烂的白袍袖缘,可以隐约看见绣着代表帕拉丁符号的金色刺绣。地上还有一个粉

末圈圈,它们原本可能是银色,但现在看来却是被烧灼过后的黑色。

“他们已经走了,”泰斯对着笼内叽哩咕喀出声的生物说。“他们已经走了……只剩

下我一个。”

地面突然一震,让坎德人重摔在地。他听见震耳欲聋的劈啪一声,接着恐惧的看见天

花板裂了开来,神殿的地基瓦解了。

接着神殿整个崩散。泰斯的视线跟着飞散的墙壁、四射的大理石,到一块接着一块垮

掉的地面,最后,他看到神殿高耸的主塔裂开,重击落下,发出比地震还大声的轰隆巨响。

泰斯站在费斯坦但提勒斯的研究室中,受到死亡已久的法师所施咒语的保护,直瞪着

天空。

他见到火焰如暴雨般直冲向克莱恩末日前的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