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刑部大堂。

栗轻城现在心中恨的要命，他在这里受煎熬，但刺杀这事的始作俑者——他的三弟，竟然当了缩头乌龟，任由他这个大哥在这里自生自灭。又想起傍晚那个小厮的话，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觉得栗轻言这个家伙好像还有点良心，不过这家伙的建议太冒险，自己要是听从了，就是拿命在赌。

要不然把罪责全推在栗轻言身上？栗轻城心中突然冒出这样一个念头。这栗轻言不是跟自己谈什么手足情深么，让他把罪责全揽上身，再请免死令也是一样的吧。

堂下栗轻城固然很紧张，但堂上的明箬铮并不比他好多少。

没有证据，就只能诈供。明箬铮虽然明知栗轻城是个没脑子的，但仍感觉自己这险冒的太大了。若是栗轻城死不认罪怎么办？

堂上堂下，案件的两个主角各怀心思，就这么对望着，一时谁都没有说话。

半晌，大理寺卿轻咳了一声，说道：“殿下，时间已经不早了……”

明箬铮这才收回紧盯着栗轻城的目光，淡淡问道：“你可知罪？”这话当然是问栗轻城。

栗轻城虽然强自镇定，但语声已有些微微发抖，道：“微臣不知自己何罪之有。”他虽没什么本事，但仗着父亲的权势，现在也在兵部做个员外郎，所以对着明箬铮，自称微臣。

明箬铮见栗轻城如此神色，心中有了些底，又接着问道：“怎么，发往阳城的那封假文书，不是你偷盖的兵部大印？”

栗轻城道：“微臣并不知道假文书是怎么回事。”

明箬铮突然一拍桌子，目光电一般的射向栗轻城，喝道：“可是司徒靖却不是这样说的！”

“司徒靖？他……他不是已经死了么？”栗轻城听见“司徒靖”三个字，吓了一跳，双腿一软，几乎跌倒在地上。

“哦？”明箬铮嘴角浮起一丝微笑，说道，“死了么？那你看看门口是谁？”

栗轻城闻言向门口看去，正看见一个人站在门口，样貌虽然看的不甚真切，但身形上和他所认识的司徒靖一模一样。

只见那人往前跨了两步，指着栗轻城骂道：“我为了你们甘愿做这掉脑袋的事情，可是事后你们却想杀我灭口，哼，事情既然是大家一起做的，咱们就谁也跑不掉！”那声音听起来满含怨毒之意，堂上众人听了，心中俱都泛起一丝寒意。

栗轻城闻言颤声道：“我们没有……是你自己不知道结了什么仇家，要取你性命。这件事情可不要赖在我们身上。也许，也许是栗轻言干的，想要嫁祸给我们！”他慌不择言，要知道那栗轻言回到溯王府的时候，明箬铮已经在回京的路上，这事情怎么算都算不到栗轻言头上。

其实，这“司徒靖”只要细看就能看出，在相貌上和真的司徒靖还是有些差别的，只不过栗轻城本来就又不是心细的人，再加上做贼心虚，哪还顾得上仔细观察。

明箬铮看见堂上诸位大人都露出了凝重的神色，心道这栗轻城果然没有辜负她的期望，只要再诈一诈，相信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口供。

只听那“司徒靖”又接着说道：“你休要再骗我，你们本来就只让我派长孙殿下去执行任务，却没有告诉我你们其实是要刺杀殿下，等事发了又要杀了我拿我垫背，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栗轻城说道：“谁说我们不曾告诉你，我们在信里已经说的清清楚楚，等刺杀了皇长孙之后，我溯王府固然大权在握，你司徒靖也可以离开阳城那鬼地方，调入京来。这事先不都是说好的么！”

此言一出，堂上人人变色，刑部尚书甚至忍不住站了起来。

明箬铮更是觉得心头一松，长出了一口气，只觉得后背都已经被冷汗浸透。十七轻轻的拍了拍她放在桌面上的手，以示安慰，但是连十七掌心也都布满了冷汗。

栗轻城自觉失言，想要反悔却已经来不及了。眼见说出的话堂上人人听的真切，他又记起傍晚那小厮对他说的那番话，索性牙一咬心一横，说道：“长孙殿下好手段！我栗轻城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事情是我自己犯下的，理当由我一人承担，与溯王府无关。”

明箬铮眉毛一挑，说道：“可是刚才你还用了‘我们’这个词。”她刻意将“我们”两个字咬的很重。

栗轻城急道：“没有我们，就只有我一个人，刚才是我说错了。”

明箬铮笑着转向“司徒靖”，说道：“司徒大人说呢？”

栗轻城见明箬铮问起“司徒靖”，心中更是焦急，他一把抓住“司徒靖”的衣领，怒道：“你再敢胡言乱语……”

栗轻城一句话还未说完，突然喉头“咯咯”的响了两声，抓住“司徒靖”衣领的手尚未来得及松开，人已经瘫软在地。

“司徒靖”被带的一个趔趄，急忙挣脱了栗轻城的手，而他望向栗轻城时，身体禁不住一僵，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这一下惊变突起，堂上众人俱是一愣，明箬铮和十七率先反应过来，飞身赶到栗轻城身旁。

只见栗轻城脸上已经露出一种中毒后才会有的灰败之色，他挣扎着吐出三个字“栗轻言”，然后便再也没了动静。

明箬铮急忙为栗轻城搭脉，却发现已经毒气攻心，半分生机也无。她暗暗心惊，什么毒药竟如此厉害，能让一个生龙活虎的人顷刻间就命丧黄泉？

堂上众人都被这诡异的一幕惊到，一时谁都说不出话来。半晌，大理寺卿颤声道：“殿下，这栗轻城死了？”

明箬铮点点头，说道：“中毒。”

大理寺卿又接着问道：“那他临死前说栗轻言，莫非是栗轻言下的毒么？”

“也许吧。”明箬铮胡乱答道，她现在心中一片混乱，这栗轻城早不死晚不死，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死，死前还把所有罪名都担了下来，这让接下来的查证可怎么进行？

而且，明箬铮也不明白栗轻城临死前说出的为什么会是栗轻言而不是栗轻侯，难道栗轻言真的有份参与此事？

还有，毒是什么时候下的呢？明箬铮转向十七，问道：“栗轻城的饮食里真的没有问题？”

十七点头道：“任何吃的在送给他之前都有人验毒，应该没有问题。”

“那问题出在哪儿呢？”明箬铮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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