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娘是你们的粗使婆子吗？嗯？”

明箬铮听到这声，也顾不上喝茶，便放下手中的茶碗快步走了出去。

声音的源头就在她们住的小院的门口，一个高大的妇人站在门口，正冲着一个家丁咆哮。

这妇人明箬铮不认识，但家丁却是她在路上见过的，名叫张全。

明箬铮没有着急上前，只是在通往门口的小径边的假山石后面站定，向门口望去。

只见那妇人穿着玫红色衫子，头发梳成当下时兴的堕马髻，头上除了一根金钗之外没有其他饰物。那金钗做工精细，顶端镶嵌着一颗龙眼大的珍珠，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明箬铮看的暗暗称奇，心道：“光那颗珍珠恐怕就值得几千两银子，但从这妇人的衣服看，她应该只是个下人，怎么能有如此贵重的饰物？”

再看那妇人的容貌，年纪大约在四十左右，保养的不错，虽然眼角已经有了几道不浅的皱纹，但仍能看出年轻的时候必定是个清秀佳人。

只听张全苦着脸对那妇人说道：“宋妈妈，您可别在这儿喊，这院里还住着客人呢，回头惊了客人。您倒是没事儿，您是老爷的亲戚，我可就惨喽。”

“罚死你都是应该的！”宋妈妈骂道，“也不看看老娘是什么人，敢打发老娘去那又脏又臭的地牢里面送饭？哼！”那宋妈妈说着，从鼻子里面狠狠地哼了一声，又抖了抖手中的帕子，再不看那家丁一眼，扬着头走远。

宋妈妈走后，那家丁“呸”的一口浓痰吐在地上，口中骂道：“什么人？再是老爷的亲戚，也不过是个婆子罢了！”

明箬铮眉头一挑，快步走到那家丁身边，问道：“张全，出什么事儿了？”

张全一看见她，便又换了副笑脸，行礼道：“小好小姐。”他顿了顿，又说道，“到底还是惊扰到您了。”

明箬铮笑道：“哪里谈得上惊扰。只不过听见吵闹声，不放心，就出来看看而已。可是我们给你添什么麻烦了？”

张全闻言连忙摇头道：“哪里哪里。来的时候您也看见了，二皇子，也就是怀王殿下对我们大小姐有心，这些天少不了时常来府上拜访。

大老爷怕那边院子里的人手不够，服侍不周，所以把这边院子里的抽调了大半过去。这给地牢送饭呢，向来是张妈妈的活儿，可她前几天告假回家去了，徳爷看那宋妈妈闲着，就要叫她做这事儿，打发小的来告诉宋妈妈，结果您也听见了，小的碰了一鼻子灰。”

张全说一句话，叹一口气，显得十分为难。

明箬铮奇道：“徳爷？他不是二叔的亲随么？怎么还管这些事情？”

张全说道：“这院里的老管家前些日子告老还乡了，现在管家之位暂时悬空，二老爷便让徳爷暂代。小姐您可别小瞧了徳爷，他从小就跟着二老爷，听说年轻的时候还救过二老爷的命。

所以他虽然也是个下人，但是这府里上上下下还是要尊他一声徳爷，这是二老爷亲口吩咐了的。”

明箬铮点了点头，说道：“原来如此。”顿了顿，又问，“说不动宋妈妈，你这趟差事可如何交代？”

张全无奈道：“还能如何交代，就只好等着领罚。”

明箬铮抿了抿嘴，笑道：“若是实在忙不过来，便让我去吧。”

“啊？”张全的头摇得更厉害，连连摆手道，“不行不行。您是小姐，怎么能干这下人的活儿呢。”

明箬铮打断他道：“怎么不能干，你看我现在成小姐了，从前在家里还不是一样的砍柴挑水，现在只是送个饭而已，怎么就不能做了。”

张全闻言眼珠转了几转，似是有些心动。

明箬铮趁热打铁道：“你看如梦姐姐，那才是大小姐呢，我这样的，哪里像个小姐了。”

张全听了笑道：“小好小姐您可千万别这么说，我张全在这府里呆的年头也不算短，总算是见过不少人。您虽然乍一看没什么，可是小的往您面前一站，只觉得您比大小姐还有气度呢。”

明箬铮听得心中一惊，脸上却不动声色，说道：“这话要让如梦姐姐听去……”

张全脸色微变，陪笑道：“小的嘴上没有把门的，说错了话，说错了话。”

“看看，都说到哪儿去了，送饭的事就交给我吧。反正我在这里也是闲着，正好找点事做。”明箬铮笑道。

张全迟疑道：“徳爷怕也是不能同意。”

“你直接回徳爷说宋妈妈答应了便是。”明箬铮说道。

“这……”

“放心吧，出了事儿我担着。”明箬铮笑道，“不然你可要受罚了。”

张全听到“受罚”二字，眼珠转了转，沉吟了片刻，笑道：“如此就有劳小好小姐了。反正这地牢里的人恐怕也活不了几天了。”

他顿了顿，又掏出一块腰牌递给明箬铮，说道：“每天的巳时和戌时，您去厨房领了饭，然后送去地牢便可，这块腰牌是出入地牢的凭证。”

“厨房和地牢在哪儿？”明箬铮问。

“这个小的会吩咐您院里的红儿一声，第一天由她陪着您去。”张全说道。

明箬铮点点头，算是答应。

“那小姐要是没别的吩咐，小的就先告辞了？”张全说道。

“去吧。”

明箬铮见张全走远，便回到小院里，正看见子筳渊站在她方才停留过的那个假山石的旁边，正带着满脸的笑意望着她。

此时已是三月，院里有几株桃花开得正旺，花瓣被风吹起，有几瓣正粘在子筳渊的袍袖和下摆上。阳光柔柔地打在他的侧脸，愈发衬得他五官俊朗不凡。

明箬铮微微抬头，对上他那双仿佛汇聚了天地灵气的眸子，一瞬间的恍惚让她以为自己回到了碧水池上的桃花林里，那时的子筳渊就这样站在满眼的桃花里，衣袂飘飘，恍若谪仙。

半晌，还是子筳渊率先打破了沉默：“怎么看的呆了？”

明箬铮这才回过神来，也不答子筳渊的问话，只说：“张全让我去给地牢送饭。”

“我都听到了。”子筳渊笑道，“张全那么容易就答应了你，你倒真是好本事。”

“哪里是本事。来这儿的路上他染了风寒，是我给治的，所以对我客气些罢了。”明箬铮说道，“别在这儿站着了，先进去再说。”

两人又重新回到房间里坐下，明箬铮笑道：“费了半天口舌，渴死我了。”

说着她便端起出门前放在桌上的茶水要喝，可是茶水尚未沾唇，眉头便先皱了起来。

“这茶水不对。”

<hr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