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水火不相容

八十年代中期，孙家几个兄第长大成人相继工作。大宝、二宝还从工厂选调，成了工农兵大学生。孙宅人丁兴旺，家庭因此过上了富裕日子。按说金、孙两家应该相安无事了。

可谁曾想平地又起风波；那是从孙家小子恋爱结婚无房引起。大宝、二宝对像搞妥后，孙得利夫妇很着急：买房无积蓄不敢想，等单位分配工龄短，暂时申请排着个很难有戏。

孙老头冥思苦想，这日突然诡秘一笑；拉着宝他妈走出堂屋，指着长年种植瓜果蔬菜接短儿飨用的院落空地：“管它呢，先斩后奏，快刀斩乱麻，咱先娶两房媳妇再说。”

孙得利心有小九九：虽政府禁止私搭乱盖，也不能立马把住人轰出去，咱再向厂里要房，更优先了。说干就干，他不声不响在院落西侧，迅速盖起两间大开间住房，麻利办完老大、老二婚事。

逢晚拉建筑材料，孙家偷偷摸摸勾当，金世矩看个满眼：院中私盖房，明摆违法事，房管部门发现还了得，连惩带罚，末了还得拆，谁敢冒险。可这并不碍自家事，所以没在意。

此后，金世矩发觉孙家常砍槐树枝烧火，在园林局登记保护的古槐下种爬山虎，心疼了。

数百年生灵会被折磨死的，岂能作视不救！他多次找孙得利，苦口婆心指出保护古槐失妥，并提出整改挽救措施。孙得利表面敷衍。金世矩哪晓老孙头当时心思，随着三宝、四宝婚事接踵而至，他正想尽快毁掉老槐树，腾出更大空间院落，一不做二不休，再盖几间房呢！

转年春天, 孙宅院中古槐不知得了啥病，竟莫名其妙枯死了。园林部门多次调查也无可奈何。气的金世矩暗骂孙得利丧尽天良！

立秋刚过，孙家在院中又大兴土木盖起新房来。其中西北角上新起的小厨房找巧利用是金家院墙。更欺负人是开的抽烟小后窗，居高临下可窥金宅满院。金世矩这次真火了，找到孙得利，说什么也不让开，足足让孙家停了半天工。

老孙头真有一套，他不生气不着急，先赔不是后拉客观，装尽可怜相，死活就是不拆。逼的金世矩没辙，告到区房管部门，经多次调解，狠批孙家才堵上窗户，可房却未见扒。

眨眼过了半年，金世矩好生呐闷：明目张胆大面积违章建筑，执法者怎视而不见呢？这年头真是有法不依了。金世矩哪里会晓得，此时的孙大宝，已是区房管局办公室秘书了。

至此，仅几年光景，孙得利家原先古色古香百年老宅面目全非；生生挤出四大间各二十多平方米宽敞住房，并在西北角、西南角加盖出小厨房与存破烂小屋。

进入九十年代，四房媳妇各归其位，老两口与刚上大学的五宝住在三间正房。

转年，他儿媳妇房间继续扩充加盖，院落仅成一窄窄细长条。而孙家小日子却蒸蒸日上，添丁加子步步高升，越来越红火了。

经历这场风波，金世矩突感社会中法制观念在模糊弱化，甚至某些掌权部门人员为私利也践踏或得过且过。他叫真儿认法理思想转变了许多。

儿子跃昆结婚前，金家没再去房管局申请恢复解放前原状，而在原地儿建起两间仿古特色西厢房，南侧盖成简易厨房及餐厅。

百十平方米院落，花团锦簇、古槐茂盛、四季葱郁。加上古朴典雅、风格旌异数百年古建筑完好无损，凸显着沽海古巷老宅魅力，这是金世矩最可欣慰与自豪的了。

二十世纪最末十几年光景，卧龙巷彻底改变着古宅老巷面目。

以前若大庭院，解放后搬进的翻身户，争抢着东家盖、西家租，成了名符其实大杂院胡同。

在有法难依年代中，人们紧张忙碌奔泊着，挖空心思、竭尽可能努力改变自身处境，“创造属于自己的幸福生活”。

在甚嚣尘上“人治”状态中，许多人通过尝试深悟：只要功夫下到，没有办不成的事！

不知从什么时候，宽宽的巷道变窄了，原巷子北口宽阔城北中街处盖起长长连排棚户，卧龙巷周围人口突然澎涨起来。金世矩不可思议？无奈苦笑着，坦然面对改变了的一切。

然而，金世矩仍不改知识分子固有本性；儒雅清高，仁义礼信。愈加厌恶向孙得利这样投机取巧、合适含糊，为谋私利在所不惜的丑恶嘴脸。平时碰面出于礼貌仅打打招呼而已。

而孙得利更春风得意，他觉得：看风驶舵紧跟形势，见机逐利和气生财，才是硬道理。

孙得利认为：当今金世矩那套最吃不开。所以，面对君子派十足金老师，总能装出必恭必敬态度。可心中蔑视：你呀，永远是败者！

两个人天壤之别处世哲学，在岁月流逝中，一次次较量，一次次碰撞，延续到当前拆迁关键时刻。卧龙巷危在旦夕，百年古宅危在旦夕，孙得利在窃窃自喜呢？

金世矩越想越气，猛的拍一下桌子，他清醒了，结束这幕幕往事回忆。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