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局长像忘了词的歌手，而且是西北坡原生态的歌手，坐在那儿冒憨气，恁充深沉，袁野想笑，少了胆量，油然而生出大不敬，怀疑他人事调整下手迟，缘于黑厚领悟不深，看人捞钱眼红，又没学会退而织网，白浪滔天，眩晕。

姜副局长打破了尴尬，毕竟是部队老政工出身，玩人事如庖丁解牛，他从容淡定地说：“这次方局长代表局党委亲自到山花所来，既是关怀，也是慰问，体现了领导对基层派出所的重视，马上县局要推行轮岗，局里一把手亲自下来倾听基层意见，从我转业到公安局以来还是第一次，说明局领导是讲究*的，轮岗的推行也是在阳光下推行，袁野，今天我们面对面用座谈方式交流，你放开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对公安局有好的建议可以说，自己有什么打算也可以说，我和方局长带着耳朵听。”

姜副局长说完这席话，向袁野投来鼓励的目光，袁野不说，似乎辜负领导的信任，他信口说：“感谢局领导来所指导工作，领导对我们的嘱咐既是鞭策，也是鼓励，山花派出所成立以来，我和胡指导就在所里工作，胡指比我年长，对我的工作积极支持，我们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

“你和胡指工作配合默契，众所周知，我也给方局长介绍过。”姜副局长打断他的话语，掉脸向方局长，像是求证，方局长嗯了一声。

袁野继续他的谈话：“以乡建所，我到山花所主持工作，是组织对我的信任和培养，这些年在基层，通过处人处事，也锻炼了自己。”

方局长口角翘了翘，显然对他的话不反感，袁野来了劲，决定曲线救国，“见多才能识广，从我自身业务能力发展，我还是希望有更多的机会学习，我从警校出来，到派出所当内勤，以乡建所，主持工作，办案主要靠在实践中摸索，没人带，也没处学，在一个地方、一个岗位蹲长了，思维定式，成了井底之蛙，不易于业务能力提高，能交流到其他业务单位，取人之长，补自之短，对我今后工作受益无穷。\本章节贞操手打 shouda8.coM\”

方局长颔首微笑，似乎认可袁野的说法，笔记本上歪歪倒倒记了一大段，让袁野受宠若惊。

袁野顿了一会，两个领导不表态，感觉曲线救国这招不灵，便素性往深处说：“局党委让我们到最边远的基层，在艰苦的环境下接受锻炼，当初我们也是满腔热忱，我这个代所长一代六、七年，时间长了，热情也会冷却，以为组织上过分信任我们，不管我们了，方局长这次来，重新点燃我们的激情，组织上还是没遗忘我们这些偏远派出所，局党委还是愿意倾听我们的心声，偏远派出所也要人干，但把一个人放在那儿不管不问，长期以往会挫伤这些人工作积极性，来的人动不掉了，后面的人也不敢、不愿来了，流水不腐，户枢不蠹，一个单位长期固定某个人，这个单位失去活力和朝气。”

方局长眉头紧蹙，笔尖停于一处，有点心力交瘁。

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袁野识趣地打住话头，果然方局长不甘带耳朵听了，他将笔撂在桌上，盯着袁野说：“哪个岗位都需要人，局党委会通盘考虑，因岗设人，因事设人，机关、县城从地理位置上是优越些，但我们不能盯着这些岗位，干公安这行就要有奉献精神，基层同志都到机关、县城来是不现实的，也不可能，岗位交流，还要根据工作需要，对那些在工作上挑肥拣瘦、没有奉献精神的人，组织上也不会把他调到重要岗位上来。”

方局长合上记事本，给自己点了一根烟，猛吸一口，鼻孔、嘴里溜出浓浓的烟，他的脸在烟雾虚幻中换成另一幅面孔，他随即又态度坚决地说：“对少数不想干的人，局里态度明朗，打辞职报告来，交局党委研究。”

袁野心一横，反正自己已划入少数人之列，人事，人事，不做人，就没自己的事，扔掉这个一文不名的代帽子也不足可惜，他软中带硬地说：“领导来是想听我们真实的想法，我刚才所说的就是我真实的想法，如果需要写个书面材料，我送到政工科。”

方局长本来是一张瘦脸，拉得更长，有去年一滴相思泪，至今方流到嘴边的神韵，他压根没想到袁野会死杠。

姜副局长看情形不对，袁野变得油盐不进，连忙打岔：“我们来考核，就是想听你们真实想法，你们的个人想法，局里会考虑，但个人要服从组织，全党还服从中央。”

他话儿出口，意识到这个弯转大了，又立马回方向，“在哪儿工作、担任什么职务，都是为了工作，局党委把一个人放在哪儿工作、担任什么职务，也是为了更好开展工作，无论在何岗位，必须履行自己的职责，你们都是党员同志，在红旗下宣过誓，在哪儿都要讲党性。”

袁野明白不能再拗了，个人对抗组织，后果不堪设想，工作需要是最无厘头，扫厕所也是工作需要，而且很光荣，他讪笑说：“领导让我们畅所欲言，我就说两句，说实话，在山花所呆这些年，一点想法没有是假话，想法归想法，工作还一如既往，请领导放心。”

袁野见风使舵，方局长也学着川剧变脸，脸色霎时柔和，他言词恳切地说：“胡进明是老同志，家有实际困难，组织上又不能不照顾，你又想换个岗位，山花派出所总得要人干，有想法讲出来是好事，这几年我们局党委和你们交流不够，我们也知道你们这里条件差，环境艰苦，这次轮岗是局部范围，也不会尽如人意，我相信你和胡进明同志会正确对待的。”

方局长立起身，袁野意识到谈话结束了，如浴春风般地送他们出门，江富国讷在后面，意味深长地和他点点头。

在值班室的驾驶员小孙见他们下楼，一头窜出来，将车门打开，胡进明也从隔壁办公室出来，一边挽留，一边上前和方局长握手，袁野看着他们上了车，疾驰而去，脸上堆的笑容霎时无影无踪。

胡进明走到楼梯口，回头向站在走道的袁野打探：“谈得怎么样？”

“不欢而散。”袁野扁着嘴，苦涩地说。

他们走后第三天，江富国给袁野来了电话，袁野兜头就问：“这次陪局长下去考察，可有收获？”

“我以为你是最二杆子，哪知道还有更二杆的，要求辞职调离的书面申请，我收了十二封，都是偏远派出所所长、指导员，还有两个派出所没考察，方局长不去了。”

“局党委可准备将我们这伙人一把撸？”

“撸什么？这么多人撸下来，让谁去？都是鬼不生蛋的地方。”

“人事调整可调了？”

“我估计不了了之，局党委会方局长和孙政委意见不一，又吵起来，什么都没通过，你安心在那儿呆着吧，呆到天老地荒。”

“这样说，我不跑不送是对的，幸亏没听你话，不然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你是装傻还是真傻，喂不熟的狗是白眼狼，你要真傻，再多蹲两年，反正也傻不到哪儿去了。”

“我不傻，在山里还呆疯的着，哪一天单独过来，我让你尝尝山珍野味。”

“这句话说得不傻，看样子有药可救，冲着这句话，我给你透*信息，方局长对你印象还不错，刑警大队下面可能成立中队，你是候选人之一。”

“你又在诱惑我，我脑筋本身不够用，我现在不一样了，马上快拖家带口，你把我脑子搞坏了，你养活不起。”

“算我没说，你好自为之。”

江富国挂了电话，袁野想还是听天由命吧，局里就一个张副局长和自己有点关系，已调到省城去了，其他局座连自己一点香火都没闻，凭啥让他们为你说话，孩子可以天真，让人觉得可爱，像自己这个岁数天真，只能让人觉得可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