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不想连累无辜。”我没有看他，轻轻地自言自语，极力想望穿眼前垂着的纱幔。他戏谑地说：“你还蛮有慈悲心的，麻烦你以后也怜悯我一下，别让我整夜提心吊胆地四处奔波！”我仍没看他，闭上眼，屏住呼吸，一头钻进水里。他一把抓住我的头发，把我从水中拎出来，盯住我的双眼，脸色铁青地厉声道：“有些话我不想重复说，你给我记清楚了，如果再做出令我不满的事，我会让你哥好看的。”我连眼皮都懒得眨一下，任他拽我的头，又拽我的胳膊，一声不吭，他气得暴出了额角上的青筋，厌憎地看着我，最后从嘴角狠狠地挤出一句话：“你够绝！”他放手的瞬间，木桶里溅起一片水花，我滑到桶的底部，任温水没过脸颊，头顶，他头也不回地拂袖而去。

傍晚，桌上的菜上齐了，侍女过来说：“夫人，您吃点东西吧。”我没理她，依旧躺在床上，昏昏沉沉地闭目养神。她在我耳边轻声道：“舅爷来了。”舅爷？真不知道她在说什么。见我没反应，她解释道：“您哥哥来了。”我一惊，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她高兴地说：“您先吃点东西，奴婢这就去请舅爷过来。”我摆摆手说：“不用，我不想见他。”心想：朱景琮真够恶毒狗血的，果然用哥哥来威胁我。那侍女不解道：“难得有机会碰上，您真的不见？”转念一想，应该跟哥哥打个招呼，让他有心理准备，到时候也溜得快点。披上纱巾道：“好吧，你叫他过来。”她欣喜地出去了。从侍女的态度，我断定是朱景琮吩咐她这么做的，他肯定不安好心。

我简单地梳了个头坐到桌边，哥哥就来了，他脸上的黑布已经取下，看到淡淡的一块黑印，像被施了酷刑。“玉童，你怎么又瘦了？是不是他虐待你？”看着我，哥哥心疼地说。我抚了下脸颊，笑笑说：“没有啊，我挺好的！”然后吩咐侍女：“你们先出去！”我不想拐弯抹角地，反正跟朱景琮已经翻脸了，没什么可委婉的。她们顺从地退出房间，掩上门。

我拿起酒壶，给哥哥斟了杯酒，轻轻地问：“最近可好？”他面色有些复杂地?了口酒，声音低沉地说：“前些日子还行，算是立了功吧。但我想搞团练，朱景琮不让，不知他打的什么算盘。”他茫然地将杯中剩余的酒一饮而尽。我疑惑地问：“什么是团练？”“就是去乡里招募士兵，自己带兵。”他简单地向我解释了一下。“听朱景琮说你在整编降军，那支队伍还不够带的？”我仍然不理解他的意思。他皱着眉，苦笑地说：“是在整编降军，整编完了，他就让我滚蛋，调我去干什么文牍工作，你说他不存心坑我吗？我是大老粗，每天抄抄写写的，锐气都给磨光了！”他说完，又气恼地自己斟了杯酒，一口闷下。我只装装样子地夹了几缕菜丝，机械地放到嘴里，不咸不淡地说：“你们原本是死对头，芥蒂这么深，你还想他重用你？”“对，你说的对。反正姓朱的都是混蛋。以前我跟着太子，那样忠心耿耿，想带兵，他也不让，硬是要我干那见不得天光的细作的活，可我的强项是带兵打仗，不是干细作的料。”他郁郁地说着，又闷闷地喝了口酒。“哥，你还是苦志坚忍吧，一时半刻他不会信任你的。”对于外边的事，我真的无能为力，只能劝劝他。“‘苦志坚忍’？我要忍到什么时候，都快三十了，前途堪忧，更别说报仇了，玉童……”他说了一半停下了，我知道他想我帮他，可我实在帮不了他。给他连夹了几筷菜道：“哥，你多吃点，平常风餐露宿的，肯定很辛苦。”他也心酸地给我夹了些菜说：“你也多吃点，瞧你瘦的，多愁多病的模样儿，风一吹都会倒！”忽又顿了顿，鼻尖有些泛红道：“哥哥没用，没能照顾好你，你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懂吗？”

瞧他那样，我心痛地想哭，强忍住泪水说：“我很好，在这里衣食无忧的，比以前在罗家不知要好多少倍。”我特意给他看那颗李子般大小的红宝石，假意炫耀道：“这个定是稀世之宝吧？”哥哥依然郁郁地点点头，沉默了一会儿，淡淡地说：“‘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好不好你知道，哥哥顾不了那么多了！”他将一壶酒都汩汩喝下，我知道不管怎么伪装，还是被他看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