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天子之苦
作者:吴言软语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330

果不出房遗爱所料,房遗则正是来约他后天去萧夫人处参加什么诗会的。

在得到了房遗爱的允诺后,房遗则也不进屋坐坐,笑着和高阳说了句:“二嫂是愈发像天仙一般了。”便转身扬长而去。

在整个房府中,也就这个老三在高阳面前毫不拘束,也不称她为公主,而是一口一个“二嫂”地叫着。

“三叔挺好玩的,就像个长不大的孩子。”被人夸赞美貌,高阳自是喜上眉梢。

“快了,年底就该成亲了,到时候长不大也得长大。”房遗爱一边往内院走着一边随口说道。

“公主!驸马!”忽然,房福在远处喊着往这边跑来。

房遗爱和高阳止住脚步,待得房福近前一问,原来是宫中来人宣旨,要他们夫妇即刻进宫见驾。

二人不敢怠慢,屋也不进了,立马上了高阳的那辆车辇,吩咐火速进宫。

“你说父皇为什么这个时候诏我们进宫?”在马车上,高阳问道。

“圣心难测,到了不就知道了。”房遗爱也觉得奇怪。但他可以肯定的是,绝不会是有什么军国大事来和他们两个小毛孩商量。最大的可能是,李世民心情郁闷,让他这个最宠爱的女儿去给他消愁解闷来着。

“据说这几天父皇心情不怎么好。”高阳峨眉微颦,脸上显出一丝忧色。

“为什么?”房遗爱这几日就泡在酒宴中了,邸报也好几天没看了。听高阳这么说,知道她一定是听说了什么,赶紧问道。

“你知道那一日去东宫觐见太子,太子为何那么冷淡吗?”高阳反问道。

“别绕圈子了,知道什么快说吧。”房遗爱伸手捏了捏高阳的鼻子说道。

高阳展颜一笑,偎在房遗爱怀中,轻声说道:“我也是今日听巴陵私下跟我说的。就在我们去东宫的前一日,父皇驾幸了四哥的府邸和文学馆,对四哥大肆褒扬,不但赦免长安死罪,还免去了魏王府所在的延康坊坊人一年的地租。你说,太子听到这个消息,他能高兴吗?”

“这倒也是。”房遗爱记得史书上好像也这么个记载。

高阳的小嘴凑在房遗爱的耳边,声音更轻了:“父皇对太子不满早就不是什么秘密,此举岂不是在暗示臣下他已有了废立之心,希望臣下主动上表攻击太子,称颂魏王?”

“朝臣们有何反响?”房遗爱也低声问道。

“大部分朝臣就像你父亲和长孙国舅他们,大都装聋作哑,只当不知。只有魏征和褚遂良上了表章,却不是父皇希望的那样,反倒是谏言父皇此举有违圣人尊嫡卑庶之礼,有陷储君于窘地,置王子于不安之嫌。如此一来,父皇一番苦心岂不白费,而且有火还发不出,岂不郁闷?”高阳分析得句句在理,久居深宫的她,在家事上不见精明,但遇到这种宫闱内的勾心斗角,便显得格外的聪慧。

“可这和你我又有何干?陛下总不会是为了此事诏你我进宫?”房遗爱道。

“这自然不会。我只是想提醒你,万一父皇说起这事,你可千万不要乱说话。妄言储位,可是人臣之大忌。”高阳嘱咐道。

房遗爱把高阳搂了搂紧,在她粉脸上亲了一口,笑道:“瑞儿所言极是。可你的驸马是那么糊涂的人吗?”

到了宫中,内侍将二人直接引到了太极宫内殿之中。只见李世民斜倚在卧榻上,眉头紧皱,显得心事重重。殿内流淌着小河淌水般舒缓优雅的琴声,殿角处一名云鬓堆雅,身着宫装的丽人正低首抚琴。

房遗爱和高阳上前见过礼后,李世民坐直了身子,看着高阳道:“瑞儿,前几日你三哥离京后,你杨母妃就病倒了。朕让御医瞧过了,说是并无大碍,可能是思儿所致,需好好调理静养。你是你杨母妃一手带大的,她视你为己出。朕寻思着,你就在宫中照料杨妃数日。有你在她身边,也可略减她思儿之苦。可好?”

闻言,高阳脸露关切之色,一口应道:“父皇放心。母妃对瑞儿有养育之恩,瑞儿自当尽心服侍,以尽孝心。”

李世民露出一丝笑容,道:“那你这就去吧。遗爱就不用同去了,留在这里陪朕说说话,过会儿,让他自己回去。”

高阳临走前将房遗爱拉到一边,轻声说道:“这几日我不在家,你可要自己小心了!”看似关心,但高阳阴晴不定的脸色和加重语气的“小心”二字,让房遗爱明白这其实是一种警告。

“遗爱,上次你说过做皇帝、特别是做一个好皇帝的苦,唉!朕如今可真是苦啊!”待高阳走后,赐房遗爱一旁坐定后,李世民一声长叹道。

房遗爱偷眼瞧去,只见李世民一脸的沮丧和无奈,眼中透出一种无法言语的寂寞。

“朕是一国之君吗?”李世民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房遗爱。

房遗爱恭恭敬敬地坐着,低着头没有说话。他知道自己不用回答,李世民也不需要他回答。因为自己不过是李世民找来发泄心情的一个听众。

“自古‘君为臣纲’,朕既为一国之君,自然要干什么,就能干什么,谁也不能阻拦。不是吗?”李世民的声音渐渐响亮了起来,人也站起身来,在御榻前来回走着。忽然止住脚步,对着房遗爱道:“可朕想要……唉!”说到这里,他又止住了口,刚才变得明亮的眼睛又变得昏暗了,一声长叹,跌坐在御榻上。

房遗爱依旧没有说话,殿中的琴声也依旧悠扬平缓。房遗爱已经看清弹琴的丽人正是如今李世民最为宠幸的、刚刚升做婕妤的江南才女徐惠。

“遗爱,你能告诉朕,是天子的权威大?还是古人的‘礼法’大?”李世民沉默了片刻后,忽然朝房遗爱发问,眼中隐隐含有期盼之色。

房遗爱知道,这一次李世民是真在问他了,他必须要回答了。但他又该如何回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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