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仙人色孽
作者:悟名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2329

相传亘古之时,天道慈悲,为了能让万灵轮回,曾在天界和凡界之间,设有一条连通仙凡的“通天道”,这通天道与天地同生,与日月共存,内含无穷玄机,自生成之日,便分有“人神道”与“兽神道”。

有了此神秘莫测的通天道,不止世人都可得道飞升,不死不灭,便是草木兽禽,也可借助蕴藏在深山大泽中的仙灵之气,炼成精魅兽灵,再历时千万年,飞升天界,成不朽仙身。

万灵为求永生,都各自择地修炼,互不滋扰,从无纷争纠葛,芸芸众生也得以安享太平,无灾无劫。

浩瀚神州,万物灵长,一片平和景象,自然也没有所谓的正邪之分,仙魔之别。而天界诸仙见凡间太平安稳,也乐得清闲,只派了一名道行粗浅的二流神仙把守通天道,各自返回洞府,自行修炼去了。

不想这一疏忽,竟惹出了天大的漏子……

※※※

这日晨时,仙境南门,茫茫云雾裹着缕缕霞光,缓缓流动;数百只色彩斑斓的天禽时而扑翅滑翔,时而追逐嬉戏,欢快的鸣啼声响彻天际。一种悠然自得的仙家之气,跃然而生。

镇守仙门的昆半斗望着眼前美景,却耷拉着头,靠在一根浑圆晶莹的玉柱上呆呆出神,只觉百般无聊。他成仙之前,本为一千世情种,色中痴人,平生喜好,便是追逐世间的美貌女子。

不过可惜,昆半斗虽满腹文才,却头大如斗,矮若侏儒,相貌极为丑陋,尽管耗费半生,散尽家财,仍没得到任何女子的青睐。这才愤而出世,修仙道之术,只想成仙后,能换副俊俏容貌,赢尽天下女子的芳心。

凭他的心性,本也难以清心寡欲,位列仙班,但机缘凑巧,当天劫来临时,张半昆正趴在一块不知名的玉石上沉睡。恰好他身下的无名玉石,乃是仙人遗留的宝物,庞大的仙灵之气被雷劫所激,汹涌而出,竟鬼使神差地助其渡过大劫,荣等仙界。

可仙境也有等级之分,昆半斗偶然得道,并无功绩,道行也浅得很,便被委派来镇守这“通天道”,希望借此机会,让他补足修行,巩固道基。

初登天界,昆半斗自是大为开心,只道用不了多久,便可到那仙宫瑶池去,见识一下民间传说的九天仙女。不料这一呆就是四百余年,仙女半个没看到不说,就连负责委派职务的上仙,也一个个避而不见,只说到了五百年,自会有人前来替换,让他很是气恼。

今日已是最后的期限,昆半斗自然急不可耐,哪还有心思欣赏景色,只想等到人来接替差事,离开这鬼地方,正自烦闷,忽见下方云雾奔涌,隐见青光闪现,一股氤氲道气冉冉升起,知道又有人破劫得道,飞升在即。

他皱了皱眉,嘟囔道:“也不知是哪个傻瓜要赶着来受罪,这天上既无美女可看,又无佳肴可食,整天也看不到一个人影,有什么好的……”

嘴上念叨,却也不敢有所耽搁,腾身跃起,虚空一按,打出道七彩光华,急速飞旋,瞬间化作丝丝流光,插入茫茫云海中,开启了人神道。

未过多久,只听“噗”的一声,厚厚的云层倏地四散分开,一团金光蹦射而出,在空中盘旋了几圈,才缓缓降落。光影环绕间,可见在流转闪烁的金光中,竟是一名赤足散发,玉腿隐露的女子盘膝而坐。

昆半斗虽得道多年,色心却半点未褪,见得道之人是为女子,且衣着招眼,不禁心痒难抑,暗自窃喜,不过想归想,他也知此时要紧的,是赶快关闭人神道。只因天界有一条雷打不动的禁令,乃是众所周知的。

即是通天道出口,虽然只有一个,入口却在不同的地方,两条道只可开启其一,决计不能同时打开,若人兽异道,则会天地同毁,万灵尽灭,至于其中玄妙何在,却为天地间的万古之秘,无从知晓。

昆半斗守关多年,自然深知其理,不敢懈怠,正待运功施法,身后忽的传来一声悠然缠绵的叹息。

这声轻叹绵软无力,懒慵低沉,浑若初度春风的少女在与情郎细诉衷肠,又似深闺妇人在尽情云雨后的喃喃呢语,隐有一种令人销魂蚀骨的奇异魔力。

昆半斗几百年未闻女声,此时乍入耳中,只觉心头狂颤,手脚发软,忍不住回头望去,只见随着金光流动,白气消散,一名体态丰腴,云发披肩的高挑女子逐渐显现。

这女子约有二十八九年岁,高大丰满,乌发如丝如缎,随意披洒,只穿了一件长不及膝,胸肩难掩的粉红纱裙,以至颈下一片莹白色,乳沟隐现,波澜壮阔,尤其是两条修长挺直,雪白浑圆的玉腿更是令人目眩神迷。

再观其容貌,虽颧骨稍突,嘴唇也宽厚了些,并非绝美姿色,但配上一双迷离朦胧,微微上挑的杏眼,以及小巧湿润的鼻头,却浑然天成,毫无瑕疵,实为一绝世尤物,迷人之处,难以言喻。

昆半斗道行虽不高,但毕竟身具仙人灵识,见此女子的眼神清而不亮,肌肤也只是滑腻莹白,并无光华透出,显见修为不足,并未至飞升之境,不由大为奇怪,脱口道:“这位仙友是哪派弟子,怎的都到了此处,仍为凡人之体呢,难道你没过雷劫么?”

那妖娆女子却似毫不意外,捋了捋额前的乱发,欠身道:“仙人有礼,小女子烟伶媚,乃是巴蜀鹤鸣山正一盟天师道门下,今次能荣登仙界,全仗道陵天师留下的‘玄极丹’之功,避过了天雷神劫,所以体质才未及改变。”

道陵天师乃是天师道的祖师爷,更为三品上仙,法力高强,昆半斗与其相较,差之甚远,也不知她说的是真是假,为免出糗,哦了一声,没敢再继续追问。

烟伶媚见他释疑,妩媚轻笑,玉足一点,飘近前来,嗲声道:“仙人你知道了我的名儿,却不说出自己的大号,这岂非太不公平,难道是存心欺负小女子么?”

她虽然只是寥寥数语,轻言牵笑,但举手投足间,眼波流转,艳光四射,仍是风韵动人,似为万中无一的内媚之相。

昆半斗成仙多年,依然六根不净,可见其好色心性,委实旷古绝今,见到此风韵诱人的奇异女子,本就早已色授魂与,再被她娇言呢语一拨弄,顿时道基乱晃,神魂俱醉,把关闭人神道之事,抛到了九霄云外。竟屁颠屁颠地凑近前去,涎笑道:“烟仙友姿容绝世,仙缘深厚,日后必定能平步青云,我昆半斗只是不入流的小仙,怎敢欺负你呢,呵呵!”

烟伶媚轻啐一声,丰盈白腻的娇躯向前一挤,嗔道:“昆仙人,你还说没有欺负我,刚一见面,就尽说些俏皮话来笑话人家,分明是不愿提点……”

她这一靠过来,带着一阵扑鼻的香风,更有那薄薄春衫下颤抖的乳波,令昆半斗胸口狂跳,大头乱晃,两眼发直,呆看了半晌,方才咽了口唾沫,干笑道:“哪里,哪里,仙友你误会了,你有何事要我帮忙的,尽管说话就是。”

嘴里说话,眼睛却眨也不眨,死盯着烟伶媚晶莹饱满的乳胸。

烟伶媚见他失态,不怒反喜,轻啐一声,伸指牵住昆半斗的衣角,腰身如风中柳般晃动,撒娇弄痴道:“小女子初登仙家宝地,什么都不知道,心里害怕得紧,昆仙人你就给我说说这里的规矩罢。”

扭摆晃动间,她薄薄的纱裙随风掀起,登时春光外泄,笔直修长的玉腿乍隐乍现,引人遐思,胸前两团隆起之物跳荡起伏,直要裂衣而出。

昆半斗嘴角流涎,鼻间发酸,似乎存了近千年的元阳鼻血,也忍不住要流下来了,哪还说得出半个不字,连声道:“好说,好说,都是小事,半斗是求之不得啊,这就为仙友细说,哈哈!”

烟伶媚偎依过来,柔软的身子在昆半斗身侧挨俟擦擦,催了快说。

天上凡间,近千年来,昆半斗几曾享受过这等温存,只觉今日为平生最快活的一天,拉着烟伶媚一道飘然飞起,跌入一团棉絮般的浮云中,与她嬉笑调情起来,

朗朗乾坤,清平仙境,竟也有了无限的春光,委实荒唐之至。

半晌,忽有几只眼泛金光,白头鹰眼的禽鸟飞近前来,围着二人振翅飞旋,齐声长啼,似乎惊慌异常。

烟伶媚有所察觉,瞟了一眼,嘴角噙笑,娇笑着侧过身去,挡住昆半斗的视线,倏地挥袖弹指,几道青气电射而出,穿云破雾,眨眼间,便缠上了那几只白头禽鸟,飞速旋转,将它们包在其中,撕扯挤压,往远处天际带去,直至完全消失。

昆半斗早已色迷目眩,心神失常,对身外发生的事,竟毫无所知。

又过片刻,突然一声低沉雄浑的从下方传来,尤如滚滚巨浪,震彻天际,且由远至近,迅速逼近,来势之快,当真是骇人听闻。

吼声还没停止,天色又已大变,无数黑云从四面八方卷涌而来,奔腾翻滚,声势骇人,只倏忽之间,便令整个仙境一片昏暗,就连无数的神鸟仙禽,也像预感到甚惊人之事发生,纷纷结群奔逃,悲鸣哀啼,久久不绝。

昆半斗大惊,忙往下探视,只见那仙雾缭绕的通天道中,一头其状如马,虎头龙脚,马身豹尾的庞大异兽正冉冉升上,口中不时发出阵阵低吼,状极欢跃。

烟伶媚看他神色慌乱,忽的抿嘴笑道:“昆仙人,这神兽得道飞升,又不是第一次,有何奇怪的?”

“这倒也是,呵呵……哎呀,不好!”昆半斗笑到一半,猛然想起,自己先前意乱情迷,并未关闭人神道,而这头庞大奇兽,却已临近仙门,显见是从人神道而来,若让它登境,岂非会仙凡尽毁,酿成大祸。

大骇之下,他霍然清醒,色心尽去,吓得脸色苍白,哪敢再怠慢,飞身掠起,直往仙门扑去,掠至通天道的入口处,见异兽已近在数丈外,忙飞快默念玉清诀,脚踏阳斗位,祭起修炼千年的仙家宝物——“群花印”,随后双掌齐翻,猛击而下。

霎时间,只见空中幻起百十朵金花,宝光绚影,裹云卷雾,陡然齐齐绽放,射出万丈金光,倾泄而下,铺天盖地般击向正急速上升的巨型奇兽。

奇兽忽见金芒耀眼,愣了一愣,想是未曾料到会在仙境门前遭到阻击,旋即暴怒,仰颈咆哮,甩尾扬蹄,四道黑气激射而出,状如蛟龙,张牙舞爪,迎向万缕金光。

“嘭”的一声,轰然巨响传来,四道黑气虽声势凶猛,但乃仓促而发,又怎能抵住仙气洋溢的金光法印,被悉数倒卷而回,重重落到奇兽身上。

那似驴似马的上古奇兽猛遭重创,登时须发齐扬,双眼暴突,在连声嚎叫中,迅速坠落,转瞬之间,偌大的身躯即翻滚而下,跌出通天道外。

震天的悲吼声在天宇回响不绝,充满了困惑和愤慨。

昆半斗收回法印,口中却不停,又念封神诀,双掌虚空连按,发出两道氤氲白气,关闭了通天道,方才垂手收势。再抬眼见黑云散尽,霞光重现,心知毁天灭地之劫已除,长出一口气,暗呼侥幸,但惊魂未定,脚下又是一震,踩住的云朵竟开始猛烈颤抖,摇摇欲坠,竟似要散裂一般。

他大觉诧异,低头打量,却见那条与天地同生,蕴藏无穷奥妙的通天道道,不知何故,竟已开始在逐渐消失,只剩下短短一截了。

昆半斗深知这天连接仙凡的通天道,乃是天界与凡间的唯一路径,若莫名消失,必令仙凡大乱,混沌迷失,登时大惊失色,忙不停地跺脚念诀,施出浑身法术,想阻止通天道的消失。

但他只是初级仙人,神通有限,尽管已是法宝齐出,手忙脚乱,通天道仍是在以惊人的速度迅速散去。

昆半斗大急,也顾不得面子了,扯着嗓子喊道:“要出大事了,烟仙友快来帮忙!”

烟伶媚却神色奇怪地望着他,咯咯笑道:“哎哟,张仙人,你可别说笑了,小女子法力低微,怎能帮得上你的忙呢,还是看你作法显威的好……”

昆半斗虽有几分痴狂,但毕竟满腹学识,并非愚蠢之辈,见烟伶媚袖手旁观,笑得花枝乱颤,满脸的得意之色,心中隐隐明白今日之事有甚古怪,暗呼不妙。但天地之威,委实非同小可,没等他出言质问,已劲风刮面,翻滚奔腾的雾气也汹涌围上,将他扯入飞旋流转的通天道中,瞬间即被云雾遮掩,消失无踪。

眼见通天道已只剩下丈许长短,烟伶媚才翩然转身,仰望金碧辉煌,庄严肃穆的仙门内,美目流盼,唇如花开,眼角眉梢尽是浓浓春意,喃喃道:“你也不出来见我一面么……”

话未说完,门内雾气突然四散奔流,一道绚丽彩光暴射而出,迷离闪耀,夹杂着炽热气浪,飞卷涌至。

烟伶媚促不及防,只发出一声凄厉哀绝的悠长惨叫,即被彩光轰然击飞,纱裙掀起,雪白诱人的娇躯忽隐忽现,如短线风筝一般,没入残余的通天道中,眨眼不见,消失于苍茫天地间。

待通天道完全消失后,那道倏然出现,威势惊人的彩光也咻的一下,缩回仙门内的层叠迷雾中,再无声息,便如从没出现过一样。

如此变故,万古以来,实从未有过,天界诸仙均灵觉大动,纷纷架云而至,一时仙门外霞云万端,光华耀眼,当众仙家见昆半斗与通天道都消失无踪后,俱是大惊,但又不明其中原由,只好各施神通,希望能找出真相,设法修复这条自混沌初开,便存于天地间的仙凡之道。

只是古语有云,“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诸仙纷纷遨游九天,遍历苍穹,找寻仙道所在,不知时日,尘世间却已过了千万年之久,更因通天道消失,万灵均不能得道飞升和轮回转世,引发了一场祸延百世的惊天浩劫。

※※※

万事均有其因,原本天界惊变,凡间众生丝毫不知,但昆半斗一时心急,施无上仙法,将那已修至飞升之境的奇兽打出通天道,却终于惹出大祸,令凡间三界骤分,纷争千年,殃及万民。

须知自古至今,能修至仙道之境的神兽只有其四,即青龙、白虎、朱雀和玄武,而那奇兽名为“騊駼”,乃是北海兽尊,虎头龙脚,马身豹尾,更奔行如风,神力天生,可生撕虎豹,力逐天禽,实已为当时的万兽之王。

它历经劫难,修炼万载,好不容易才得窥天道,却莫名被逐,欲再次飞升时,却狂风乍起,暴雨倾泄,炸雷轰鸣,整个天际直若快崩裂一般,异象迭生,那条蕴藏无穷奥妙的兽神道,竟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气急败坏之下,騊駼终灵气尽丧,狂性大发,遂咆哮万里,肆虐人兽,在神州大地上,掀起一场滔天浩劫,更被称为史上第一只魔兽。

其时修道之人何止万千,得知有异兽逞凶,纷纷御剑施法,围剿騊駼;却也有心生疑惑之人,想要从中探出它突变的原因,暗中相护。

騊駼本身道法高强,又为世上奔行最快的奇兽,再加上有人暗相,来去万里,纵横千年,未被人收服不说,还引起了无数次的争执斗法。

又过千百年,众多修道人才发现,成仙得道必经的天雷之劫,竟再没出现过,运聚潜识,探察天界情形,却感天界飘渺,空无一物,登时惶恐无比,苦思良久,他们都认定仙规有变,便各自另辟他径,提升道行。

于是,有人不择手段,强夺蕴聚天地灵气的宝物,炼制通天法器。也有人遍历蛮荒之地,收服异兽,摄其内丹提高修为;更有甚者,信奉人为万物之灵,掳掠大量的平常百姓,提取体内精血,修炼秘法。

诸般行径,无不大违天道,被一些坚持正统的修道之人视为背离仙道,走火入魔,称为妖魔之道,仗剑诛之,自那以后,世间方才有了仙魔之别,正邪之分。

原本藏于深山大泽,海外孤岛的远古异兽,得知騊駼被逐之事后,也群情激愤,大为恐慌,纷纷破茧而出,残杀弱小的同类,修炼内丹,与騊駼一样,被视为已沦邪道的魔兽。

一时之间,不只天下大乱,仙魔分界,更有千万人因此而无辜丧命,数之不尽的冤魂聚集在地府,冤灵无法轮回,庞大无比的怨气经年不散,充斥整个地下,竟形成了独一无二的“幽冥界”,又称“冥界”。

至此,仙、魔、冥三界鼎足而立,更有衍生出的妖、魅两道参杂其中、相互间争斗不断,每次交战,轻则飞沙走石,草木遭殃,重则翻江倒海,山岳塌陷,再加上异兽迭出,奔逐三山四海,妖魅横行,出没民舍丛林,倒霉的自是毫无法力的平常百姓,无辜丧命者,难计其数,日子可说过得苦不堪言。

直到千年之后,一个生长于蛮荒海边,贪财好色,胆大包天的奇异小子踏足中土,方令持续了数千年的三界之争,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止凡间的秩序大乱,便是天界诸神,圣境上仙等,也均被搞得焦头烂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