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威利洗完了冷水浴，又在空气干燥室舒舒服服地享受了暖流的吹拂之后，发现戈尔正坐在工作台前，全神贯注，默然不语。

伊朗飘浮区老贵族一面拍打着自己的身体，一面扯着喉咙问道：“你在干什么？”戈尔抬起头来，胡子上粘了许多亮晶晶的汗珠。他回答说：“我想把这个信囊打开。”

“没有奥巴马的个人特征资料，你能够把它打开吗？”威利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惊讶。

“如果我打不开的话，我就得自动退出‘商业联盟’了，这辈子再也不涉足太空。我刚才拿三用电子分析仪，对它的内部做了详细检查，我身边还有一些小工具，专门用来打开各种信囊。帝国根本没有人晓得有这些工具。你知道吗？我以前曾经干过小偷，一个行商什么事情都得懂一点。”

说完，他又低下头去工作，拿着一个扁平的小仪器，轻巧地探着信囊表面各处，每次的接触都带起了红色的电花。

然后戈尔又说：“我可以看得出来，这个信囊做得很粗陋，反正帝国的工匠对于这种小巧的东西都不在行。你看过‘宇宙灯塔’出品的信囊没有？只有这个的一半大，而且能够屏蔽电子分析仪的探测。”

然后他屏气凝神，衣服下的肌肉明显地鼓胀起来，微小的探针慢慢向下压……信囊终于悄无声息地打开了，戈尔这才松了一口气。他将信囊拿在手中，信笺有一半露在外面，好像是金属球吐出的舌头。

“这是李明博写的信，”威利看了一下，然后又以轻蔑的语气说，“信笺用的还是普通纸张。‘宇宙灯塔’所出品的信囊，打开之后，信笺在一分钟之内就会氧化变成气体。”

但是戈尔却摆手示意他别再说话，自己很快地看了一遍内容：“发文者：大帝陛下钦命特使、枢密大臣、帝国高级贵族李明博。

“受文者：伊军政府总督、帝国星际舰队将军、帝国高级贵族奥巴马。

“第一一二○号行星已放弃抵抗，攻击行动如预定计划继续顺利进展。敌已呈现疲弱之势，定能达成预期的最终目标。”

看完了这些蝇头小字，戈尔抬起头来怒吼道：“这个傻瓜！这个矫揉造作的混蛋！这算是哪门子的密函？”

“哦？”威利也显得有些失望。

“根本什么都没有提到，”戈尔咬牙切齿地说，“这个只会谄媚、阿谀、奉承的大臣，现在竟然也扮演起将军的角色。当奥巴马现在不在的时候，他就是前线的总指挥官，他完全在表功，完全是为了自我安慰。‘某某行星已放弃抵抗’‘攻击继续进展’‘敌呈疲弱之势’，完全不是这样，强子他们根本就不会那么虚弱，他简直就是个大草包！”

“嗯，不过，慢着，等一等——”

“我们分析下。”老贵族转过身去，一脸悔恨的表情，“天晓得，我原本也没希望它会是多了不起的重要机密，然而两军交战时，即使是最普通的例行命令，如果没有传达下去，也会使得军事行动受到干扰，影响以后的局势。我当时就是这么想，才会把它带走的。可是这种东西！还不如把它留在那里，让奥巴马被李明博误导一段时间也好，总比如今落在我们手中更有价值。”

可是戈尔却站了起来：“看在UN的分上，能不能请你闭嘴，暂时不要发表高论。”

说完，他将信笺举到威利的面前：“请你再读一遍，他所谓的‘预期之最终目标’究竟是什么意思？”

“这还用说吗？当然就是征服‘宇宙灯塔’。”

“是吗？也许他指的是征服帝国呢。你也知道，我深信那才是最终的目标。”

“假使果真如此，那又如何呢？”

“果真如此的话，”戈尔的笑容消失在大胡子中，“那么，注意看，让我做给你看。”

戈尔只用了一根手指就将那个有着龙飞凤舞标志的羊皮纸信笺塞了回去。

然后金属球发出了一声轻响，信笺就消失不见，而金属球又恢复了原状，变成了光滑而没有缝隙的球体。在它的内部，还传出了一阵零件转动的响声，那是控制开关借着随机的转动，正在将密码锁的排列搅乱。

“现在，如果没有奥巴马的个人特征资料，就没有办法把这个信囊打开了，对不对？”

“对于帝国那方面而言，的确是没有办法。”戈尔附和道。

“这么说的话，它里面所装的任何证据，我们都不知道，是绝对货真价实的机密文件。”

“对于帝国那方面而言，也的确如此。”戈尔再度附和。

“可是皇帝有办法将它打开来，对不对？政府官员的个人特征一定都已建档。在伊朗飘浮区，我们的政府就保有官员们的详细个人资料。”

“在帝国的首都也有这种资料。”戈尔再次附和威利的话。

“那么，当你这位伊朗飘浮区的贵族向奇瑞那位皇帝禀报，说他手下那只最乖巧的鹦鹉和那头最勇猛的猎鹰，竟然勾结起来密谋将他推翻，并且呈上信囊为证，他会对李明博写的‘最终目标’如何理解？”

威利有气无力地坐下来，对戈尔说：“等一等，我没有搞懂你的意思。”他抚摸着瘦削的脸颊，又问道，“你不是要玩真的吧？”

“我就是要玩真的。”戈尔被激怒了，“听好，过去的十个皇帝之中，有九个是被野心勃勃的将军杀头或是枪毙的，这是你自己跟我讲了许多遍的事情。老皇帝一定立刻就会相信我们的话，令李明博根本措手不及。”

威利细声低语：“天啊，这家伙的确是要玩真的。银河在上，老兄，你用这种牵强附会、不切实际、三流小说中的计划，绝对解决不了UN预言危机的。如果你从来就没有得到信囊呢？如果李明博没有使用‘最终目标’这几个字呢？UN的预言不可能依赖这种天外飞来的好运。”

“如果天外真的飞来好运，UN的预言难道就不能加以利用吗？这并没有违反任何定律，不是吗？”

“当然，可是……可是……”威利突然顿了一下，然后以显然经过压抑而表现出的镇定说，“你想，首先，你要怎样到达银晕？你不知道那颗行星的位置，我也根本不记得它在银河中的坐标。你的这艘太空船上又没有星历表，甚至连我们现在身在何处，你都还搞不清楚呢。”

“我们不会在太空中迷路的，”戈尔咧嘴一笑，已经坐到了控制台前，“我们立刻登陆最近的一颗行星，然后等我们再升空的时候，就可以带着最好的宇航星图，能够把我们所在的位置弄得明明白白。奥巴马送给我的十万点钞票，会很有用处的。”

“此外，我们的肚子还会被射穿一个大洞。帝国这一带的星空，每个行星一定都在画影图捉拿我们。”

“老学究，”戈尔耐着性子说：“你不要这么天真好不好？奥巴马说我的太空船投降得太容易了，哈，他并不是在说笑。这艘船有足够的火力，防护罩也有充足的能量，在这个边区星空不管遇到任何敌人，我们绝对都有能力应付。此外，我们还有个人防护罩，帝国的大兵一直都没找到，你知道吗？因为我藏得很好。”

“好吧，”威利说，“就算你能到达银晕，你又准备怎么样去见大帝？你以为他会随时恭候大驾吗？”

“这一点，等我们到了银晕再想办法也不迟。”戈尔回答。威利无奈地喃喃应道：“好吧！好吧！我也一直希望在死前能去银晕看一看，已经想了有半个世纪了，就照你的意思做吧。”

超核能发动机立刻启动，舱内的灯光变得闪烁不定。两人体内也感到了轻微的抽搐。他们再度进入了超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