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这一点，我们就可以推演出两个结论。第一，我们可以合理地假定，笫三宇宙灯塔对银河所做的各种干预行动，已经尽量减到了最低程度。由此我们又可以假设，他们不可能完全控制我们。即使笫三宇宙灯塔的确存在，它的力量也必定有某种限制，如果控制了某一部分人，而使得其他人猜疑的话，UN预言便会遭到扭曲。因此，我们便能得出一项结论，那就是他们的干预会尽可能做得精巧、间接与分散。所以说我并没有受到控制，而你也一样没有。”

丹佛说：“这第一个推演我可以接受——也许，是基于一厢情愿的乐观。另一个又是什么呢?”

“那是个更简单、更必然的结果。假如笫三宇宙灯塔果真存在，却又希望保住这个秘密的话，那么有一点是绝对可以肯定的——如果有任何人认为它仍旧存在，并且与他人讨论这个可能，甚至在公开场合高谈阔论，闹到整个银河都知道这件事，他们就一定会立刻用某种巧妙的手法，将这个人解决掉、铲除掉、消灭掉。你难道不也是这么想吗?”

丹佛道：“你将我逮捕，就是因为这个缘故，市长女士?为了保护我，不让我被笫三宇宙灯塔谋杀?”

“就某个角度而言，的确可以这么说。白求恩精心为你录制的自白，不仅是为了向笫一宇宙灯塔市与笫二宇宙灯塔所有民众澄清，让大家不至于被你的妖言所惑；另一个目的，是想借此让笫三宇宙灯塔的人也能放心。假如他们真的存在，我不希望你引起他们的注意。”

“真是难以想像，”丹佛用极尽讽刺的口吻说：“原来是在为我着想?因为我有一对可爱的黑色眼珠?”

安妮顿时动容，然后，在没有任何前兆下，发出了一阵银铃的笑声。接着她继续说：“我也很多情，议员，不会没注意到你有一对可爱的黑色眼珠，而且，如果不是在这里遇上这双迷人的眼睛，也许我会豪放地发出幽会的请求。不过现在，我不会被这双迷人的眼睛迷住。问题是，假如笫三宇宙灯塔果真存在，而且你已经招惹了他们的注意，那么，他们绝不是解决了你就会善罢干休的。除了我自己的命，还有其他许多远较你更聪明、更具有价值的人，以及我们早就拟定好的所有计划，全都会遭到他们的威胁。”

“哦?这么说你的确相信笫三宇宙灯塔的存在，因此你的行动才会如此谨慎，以防范他们可能有的反应?”

安妮的粉拳打在面前的桌上。“我当然相信，你这个天下无敌的家伙!如果我不相信笫三宇宙灯塔的存在，如果我没有使出浑身解数跟他们奋战的话，你拿这个题目大作文章，我又何必要管呢?假使笫三宇宙灯塔只是子虚乌有，你到处宣扬他们的潜在威胁，难道又会什么关系吗?其实，早在几个月前，我就想趁你尚未公开这个问题时，设法让你三缄其口，可是对于一名议员，我却没有权力强行干涉。UN影像出现之后，让我顿时声望大振，使我的权力在无形中扩张——即使只是暂时而已。而就在这个时候，你果然当众引爆了这个问题，于是我毫不犹豫、立即采取行动。现在，如果你还不肯照我的话去做，而想有一丝一毫的反抗，我立刻就处决你。我不会有一点点良心不安，也不会有一微秒的犹豫。”

“此时此刻，我早就应该安稳地进入梦乡，可是我却故意挑这个时间，跑到这里来跟你苦口婆心讲这么多，就是为了要让你相信我所说的一切。我要让你知道，笫三宇宙灯塔这个问题——我刚才已经仔细为你分析过了——就让我有足够的理由与动机，不给你任何受审的机会，便直接让你的脑波终止。”

丹佛听到这里，立时准备起身。

“噢，可不要轻举妄动。”安妮说：“我只是个很多情的情人，你心里一定这么想，可是在你碰到我一根汗毛之前，你就已经是个死人。我的手下正在暗中监视，你这个嚣张的家伙，难道你不晓得吗?”

丹佛只好又坐下来，然后说：“你这样做实在不合理，如果你相信笫三宇宙灯塔依旧存在，就不应该如此肆无忌惮地说这番话。你说我将自己暴露在危险中，你自己就不可能希望受到相同的威胁。”他的声音中只带有轻微的颤抖。

“这么说的话，现在你自己也已经明白，我做事至少比你要谨慎一点。换句话说，你相信笫三宇宙灯塔的确存在，可是你却随便乱讲，因为你是一个莽夫；而我也相信它的存在，现在却也敢随便开口——因为我已经做好完善的防范措施。既然你似乎熟读普菲尔写的历史，你就应该记得她提到过，她父亲曾经发明了一种称为‘精神杂讯器’的装置。它可以作为一种精神防护罩，足以抵御笫三宇宙灯塔的精神力量。这个装置并没有失传，反之，我们将它改良得更为有效，当然是在极机密的情况下进行的。此时此刻，这栋房子可说是相当安全，不怕被他们刺探到任何情报。现在你已经了解到这一点，我就可以告诉你，我将指派给你的任务是什么了。”

“什么任务?”

“如今，你我已经达成一个共识，我要你替我去证实它。你得去证实笫三宇宙灯塔是否仍然存在，如果答案是肯定的话，你就要负责找出他们的藏身之地。这就是说，你必须离开笫一宇宙灯塔，虽然我也不知道你该去哪里找——即使最后的结果，是你发现笫三宇宙灯就在我们身边，就跟克瑞的时代一样，你也必须先到银河去转一圈。这也就代表说，在你得到我们需要的情报之前，绝对不可以回来。如果你始终未能有所发现，那么就永远不必回来，这样，笫一宇宙灯塔上至少可以少掉一个莽夫。”

“我怎么能够一面去寻访他们，一面又能保守秘密?他们一定会随便找个办法害死我，这样对你根本没有好处。”丹佛发现自己竟然说得结结巴巴。

“那你就不要去找他们，天真的宝贝，你可以去找别的东西。你干脆全心全意去找别的，这样他们就会懒得注意你。如果在寻找的过程中，你无意间发现了他们的踪迹，那么就再好不过!你可以用密码送一个密封超波电讯给我们，这样子就等于是将功赎罪，你便可以回到笫一宇宙灯塔来了。”

“我猜我要去找的那个‘别的东西’，你心里大概早就有数了。”

“我当然有数，你认识莎士比亚吗?”

“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名宇。”

“你明天就能见到他，他会告诉你该去找的是什么。而且他会跟你一起走，乘坐我们最先进的船舰出发。只有你们两个人单独行动，因为赌你们两条命就够了。如果你在尚未获得我们需要的满意答案之前，就试图返回此地的话，那么，在距离笫一宇宙灯塔一秒差距之外，你就会被击毁在太空中。就是这样，这次的谈话结束了。”

她站起身来，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慢慢把手套戴上，然后向门口走去。门口立刻出现两名警卫，两个人都持械在手，他们站定后又赶紧往两旁一跨，为她让出一条路来。

市长站在门口，转过头来说：“外面还有更多的警卫，千万不要惊动他们，那样你会为我们省掉许多麻烦。”

“那样的话，我也不可能为你带回任何情报了。”丹佛花了很大的力气，才能将这句话说得轻描淡写。

“试试看吧。”安妮微笑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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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求恩说：“整个对话我都听到了，市长，你实在非常有耐性。”他早已在屋外等着她。

“而且也实在非常疲倦，我觉得今天好像有七十二小时——其他的事就交给你吧。”

“我会处理的。可是，市长，我想知道——在这栋房子附近，真的装设有‘精神杂讯器’吗?”

“喔，白求恩，”安妮以疲惫的口气说：“你自己心里应该很明白。有人在暗中监视的机会究竟多大?你以为那个笫三宇宙灯塔，真能够一直监视一切的人地事物吗?我可不是丹佛那样的愤青，他心里也许这么想，但是我可不会。而且，即使事实真是如此，假如笫三宇宙灯塔的耳目无所不在，我们若是轻易动用‘精神杂讯器’，不是正好欲盖弥彰吗?一旦笫三宇宙灯塔发现，他们的精神力量无法穿透某个区域，就会立刻知晓这个防护罩的存在，对不对?在我们尚未做好万全准备之前，是不是应该严守这个秘密?这个秘密武器不但比丹佛重要，就连你我加起来也比不上它，你说是吗?不过……”

此时他们两人正坐在车中，由白求恩亲自驾驶。“不过——”白求恩问道。

“不过什么?”安妮说：“——喔，对了，不过那个年轻人相当聪明。我换了好几种方式骂他，只是希望他不要得意忘形，其实他绝对睿智。他只是太年轻，而且读了太多普菲儿的小说，所以才天真得以为银河真是如同那些小说所描述的一样。不过话又说回来，他具有敏捷的洞察力，失去他实在是一件可惜的事。”

“那么，你确定他必定会一去不返吗?”

“相当确定。”安妮以哀伤的口吻说：“无论如何，这样做总是一个比较好的办法。我们不能放任这种愤青盲目冲锋陷阵，让我们多年辛苦的经营毁于一旦。何况他还能发挥一项功能，他这次出去，一定会吸引第三宇宙灯塔的注意——假设他们真的存在，并且对我们极为关切。当他们的注意力被他吸引之后，就有可能会忽略我们，除此之外，也许我们还能有更大的收获——希望当第三宇宙灯塔集中力量追踪丹佛时，会在无意中暴露他们自己的行踪。这样就能使我们争取到机会与时间，策划出一个反制行动。”

“也就是说，让丹佛去吸引雷电。”

安妮嘴唇一噘。“啊，这正是我一直在找的比喻。他就是保护我们的避雷针，让我们不至于直接遭到雷击。”

“而那个莎士比亚，他也会暴露在闪电之中喽?”

“他同样会遭殃，这是无可避免的事。”

白求恩点了点头。“没关系，你总该记得古地球科学家霍金讲过的一句话，不要让道德观阻止你做正确的事。”

“此时此刻，我并没有感觉自己不道德，”安妮喃喃说道：“我只是感到腰酸背痛。不过——我宁可牺牲其他人，也不想失去丹佛。他是一个英俊的情人——而且，当然，他自己也清楚这一点。”她最后的话越说越模糊，而且不知不觉就闭上了眼睛，开始呼呼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