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近年关长安不乱(14)
作者:夜盏光涵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382

() 叶少缘对侯文杰的话不置可否,他放下了手中的酒杯,一手托腮,忆起了经年的往事,脑海中浮现出了初见雪走时的情景。

那一年也是寒冬时节,同样的飞雪连天,满目尽是皓白之sè。那时,叶少缘还在极北方的yīn山地界。那偏远之地,比之现在的长安城,要冷上了不止一点半点。

yīn山山麓,有一处驻扎着隋军的营地,职责自然是戍守边疆,抵御躁动不已、屡屡挑起战端的突厥人。营地中搭起了百余顶帐篷,里面的人却空出了多一半。

突厥人又纠集了数千骑兵,来侵扰疆界。营地的主将,领兵前去平乱,只留下了很少一撮人镇守营地,是以才造成了当下十帐七空的景象。

叶少缘五岁执刀,到了八岁之时,刀法已经可以一看。叶少缘自觉已经可以上阵杀敌,多次请缨、yù跟随收养他的将军一起出战。但是,叶少缘此举,却徒惹来了满营将士的哂笑,嫌他岁数太小,个头还没有马高。

叶少缘这次也同往rì一样,不出意料的被将军留在了营地后方。叶少缘兀自嘟着小嘴,生着闷气,直把练兵场上的木桩,想象成了嘲笑他的人,挥刀劈砍了一阵。他耍了半天的刀,硬是弄得满头大汗、浑身酸麻的才停下手。

叶少缘将刀还回鞘中,抛在了一边,却还是觉得心中的战意难平。他环视了下四周,见留在营地中的兵将各忙各的,却也没人留意与他。

叶少缘心中不由的暗道一声“好”。

叶少缘拾起了地上的刀,背在了身后,快步冲向了一匹马前。他解开了栓马的绳索,用力一跳,踩到了马蹬,翻身上了马背。他双腿夹0紧马腹,右手挥鞭急0抽它的后腚。战马吃疼,痛苦的嘶鸣一声,闪电搬的窜出了营盘。待巡逻的隋兵发现了异动,去追盗马出营的叶少缘时,已经为时已晚。叶少缘这一人一马,早已消失在了茫茫的白sè之中,不见了踪迹。

无论哪一国的军队,首重的都是严明的纪律。虽然,现在的叶少缘至多算是半个军人,但是,他身处营帐之中,也要遵守这里的铁律。叶少缘自作主张,擅自骑马出营,已然触犯军规,若没有合理的解释,纵他年幼,事后也必然遭到严惩。

叶少缘纵马急驰,呼啸的风声贯入了耳中,有些刺痛。山路极陡,上面的落雪,已经被踩实,所以又很滑。但是,叶少缘却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

叶少缘已经下定决心,暗到:我一定要在那班瞧不起我的人面前,立下赫赫战功,让他们看看我到底行还是不行。

叶少缘的心中有团火,越烧越旺。他不断的鞭笞着坐下的战马,生怕去的晚了,连突厥人的毛都摸不到了。那样的话,叶少缘便可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不仅没能证明自己,还落下了擅离军营的罪状。

正在叶少缘着急赶路之时,路旁的枯林中,却穿来了一声悲切的哀鸣之音。这声音尖锐刺耳,绝对不是人类能够发出的。

叶少缘立功心切,只想着早点抵达战场。因此,他也没把这突如其来的怪声,放进心里去,依旧催马前行。

不过,叶少缘身下的战马却生出了异状。它的四蹄突然一软,顷刻便翻倒在了雪地之上。事出突然,叶少缘也来不及做出反应,随着战马的身体扑倒在了地上。

冬天的地面受冻,极是坚硬。这山道又凹凸不平,叶少缘摔在地面上的棱角处,简直是痛的快流出了眼泪。叶少缘趴在了地上,咧嘴呵着粗气。他缓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勉强站了起来。

叶少缘的心中觉得这事蹊跷,暗道:军营中的战马,耐力都极强,怎么会突然脚软呢?

叶少缘拖着疼痛的身体,检查了下已经一动不动的战马。他的心中不由的一惊,只见这匹马翻着白眼,浑身棉软无力,竟然昏死了过去。

叶少缘想起方才听到的那声怪异的哀鸣,简直被这匹马气得苦笑不得,暗道:我真是时运不济,竟然挑了匹如此胆小的马,居然能被哀鸣声吓昏。

叶少缘看了看前方悠长的山路,又低下头,目光扫向地上那匹半死不活的马。叶少缘仰天长叹,吐出了胸中的一口闷气。他心中思忖道:真是好事多磨,没有马,我就算累死了,也跑不到前线战场去。

叶少缘侧头,向已经归于平静的枯木林望去。

一阵寒风刮过,吹的枯木林中的树枝乱颤,抖落了不少积雪。

叶少缘渴求的军功无望,却对这路旁的枯树林产生了兴趣。叶少缘心道:我倒要看看,里面藏了什么了不得的猛兽,竟然能把我的战马吓昏。

叶少缘心中已经盘算过,方才那声音听得极真切,所以那野兽定然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叶少缘抽出背后的长刀,jǐng惕的迈步走进了枯树林中。

风,戛然而止,树林中复又安静了起来。

叶少缘的心中,却开始不安了起来。最安静的时候,往往就是最危险的时候,尤其是在这陌生的环境中。

这枯树林中,显然是罕有人迹,地上的雪还很厚。叶少缘踩在上面,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响声,每走一步,都留下一个极深的脚印。

叶少缘握紧了手中的刀柄,jīng神高度紧张,走的每一步都非常小心。

叶少缘忽的停住了脚步,蹲下了身子,盯着雪地上凌乱的足印。叶少缘找寻半天,终于发现了些蛛丝马迹。

叶少缘见这些足印颇新,不像是人的脚印,倒有些像马蹄印,却又不尽相同。

叶少缘也不再费神去想,心道:循着这足印,定然能看到它的庐山真面目。

在这枯树林中,一头未知的野兽,可能远比敌对的突厥人,还要危险。

叶少缘为保安全,将刀运于胸前,随时准备出刀,以应对将至的危险。

前方的雪地上,突然出现了一道鲜红的血迹。这抹猩红,在周围白sè的映衬下,显得格格不入,甚至是有些触目惊心。

叶少缘的心中便是一跳,只得再次停步。

血迹的起始处有一个碗口大小的坑,坑中有块方形的铁板。

叶少缘拾起铁板,端详了一会。他发现铁板的正面有破损的痕迹,背面的四角之处还各有一个细铁柱。叶少缘曾读过不少机关、暗簧之类的书籍,识出了这是一种极其罕见的捕兽夹。此种捕兽夹,虽然威力远胜寻常的捕兽夹,但是制作工艺极其复杂。按照当时的工业水平,一年也生产不了几套,所以这种捕兽夹并不常见。这方形铁板,便是这种特异捕兽夹的其中一部分。

叶少缘心中讶异,没想到在此地还能看见这种稀罕货。叶少缘放下铁板,心中已经有了些眉目,不再似方才那般紧张。

叶少缘站起身,望向血迹的尽头处。

那是一头似驴非马的牲口,通体雪白,与地上的积雪俨然和谐的融为了一体。若不是它那夹着捕兽夹的后腿上,依旧在汩汩的淌着鲜血,叶少缘还真不容易发现它。

叶少缘的目光从它鲜血淋漓的小腿上挪开,转移到了它瞪得浑圆的眼睛上。叶少缘从它的眼神中,似乎读到了一种愤怒和不甘。

叶少缘知道这种捕兽夹的威力,纵是百兽之王的东北虎被它夹住了,要想逃脱,也只能“壮士断腕”。而这浑身雪白、七分像驴、三分似马的东西,却能彪悍的挣坏捕兽夹,实在是非比寻常。

叶少缘对它起了兴致,暗道:没想到会在这地方,遇到这般神骏的家伙。我骑着它一定会很神气,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叶少缘将刀重新背到身后,慢慢向前挪步,努力的试图接近它。他一脸阳光无害的笑容,嘴里振振有词,道:“别怕,我过去帮你弄掉夹子,我是好人……

那牲口却并不买叶少缘的帐,颤颤巍巍的站立了起来。它鼻孔中喷出了两道白气,打了个响鼻。它仰脖冲天,悲鸣一声,jǐng告叶少缘不要再靠近它。

叶少缘岂会情愿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良机,他非但不退,反而突然加快了脚步,意图出其所料的将这困兽快速制服,以便帮它疗伤。

叶少缘眼看就要到了这牲口的近前,它却不顾后腿的伤痛,全力一蹬,朝叶少缘撞了过去。

困兽犹斗,力当千钧。叶少缘只见一团白影向他冲了过去,若是撞实,非得吐血三升不成。

叶少缘要躲已经来不及了,拔刀砍向这不开眼的牲口,定能解围。但是,叶少缘怕这牲口真是头驴,脾气倔,不肯躲他的刀锋,伤了它的xìng命,可就不好了。

叶少缘为了收服它,无奈之下,只好豁出了xìng命。他将头和前胸,藏在了双手的前臂之后,准备硬接这一撞。

“嘭”的一声巨响,这牲口的头部,结结实实的撞到了叶少缘的手臂之上。叶少缘只感觉一股大力袭来,撞得他双脚离地,倒飞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