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二 痛饮狂歌,飞扬跋扈为谁雄(五)
作者:焚琴居士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949

听得钟万仇如此说,回想起方才他儿戏一般,一边抚琴,一边将风雷二人击败,众人心中又是钦佩,又是惊惧,只是那惊惧之情,远远大过钦佩之意。/*www.360118.COM*/正阳道人看着钟万仇月下孤傲挺拔的身形,想起他那鬼神莫测的绝世武功,只觉心头阵阵灼热,恨不得立刻飞身上去,与之一较长短才好。愣了片刻,将手中的雷五递与一旁呆立的玉无暇,低声道:“雷兄周身筋骨尽断,伤势非轻,姑娘还是赶紧唤人诊治吧!”

玉无暇正自痴痴的望着崇政殿顶的钟万仇,心中尽是茫然之情,听得正阳道人如此说,这才回过神来,勉强一笑,将雷五接了过来,一旁的赵佖早就将候在一旁的太医唤来,为雷五诊治。那太医医道精湛,略一查探,便看出雷五两臂、双腿骨骼尽断,便连膝、肘、踝、腕、足趾、手指等关节处,也尽数断裂,无一例外,好似一滩烂泥一般,动弹不得,若不是胸口仍有微弱起伏,脸上尚未露出死人的灰败之色,那太医只怕要将他当做死人了。

一旁的赵佖心中焦灼难耐,见太医如释重负,常常吁了一口气,连忙问道:“怎么样?还有得救么?”那太医讪讪一笑,点头道:“启禀申王殿下,这位老先生虽是周身骨骼尽断,不过好在他身子硬朗,性命倒是无忧,只是……”赵佖听得他说道雷五性命无忧,登时松了一口气,刚想说话,见那太医神情古怪,言语吞吐,分明是有什么话难以启齿,心中顿时一突,连忙问道:“只是什么?”太医见他神情惶急,心中登时一紧,当即跪在地上,颤声道:“这位老先生的伤势实在太重,只怕就算性命无忧,此后也只能与床榻为伴,再也动弹不得,下官才疏学浅,这个……还请申王殿下恕罪!”

赵佖和玉无暇二人闻言登时大吃一惊,需知习武之人,最为得意的便是自己远胜旁人的身手,若是要一个武功高强之人,从此与床榻为伴,倒还不如杀了他来得痛快!二人相顾一视,见彼此眼中全是惶急担心的神色,心中对钟万仇手段的狠辣,又是惊惧,又是愤恨。赵佖眉头紧蹙,略一沉吟,向一旁兀自昏迷不醒的风四一指,道:“风四师叔的伤势如何?”太医正自担心被他责罚,听得他问道风四,连忙谄笑道:“那位老先生倒是并无大碍,只是一口浊气堵住了胸口,只消服下几副药,将他胸口堆积的浊气散发出来,再修养一段时日,便无大碍了。”

二人听得太医如此说,心中登时一喜,连连点头,赵佖当即吩咐人那太医开方拿药,又命人准备车马等物。正阳道人功力极高,那太医这些言语哪里瞒得过他的耳朵,闻言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当即开口道:“你二人也不必太过担心,雷五先生虽是骨骼尽断,不过却未曾伤到经脉,天门中高手众多,要医好雷五先生的重伤,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微微一顿,看了那风四一眼,略一沉吟,道:“二位还是赶紧将他二人送回天门才好!”

玉赵二人闻言喜不自胜,连忙道谢不已,正阳道人看了两人一眼,便退到一旁。www.360118.cOM方才他那番话倒是不错,只是他却不曾说全,那雷五骨骼尽断,经脉未损,只消将筋骨重续,日后不但手足可行动自如,武功也不致大损。至于那风四,他凝聚全身功力与钟万仇硬碰,却哪里想到钟万仇的内力更为强横,将他的内力倒卷而回,这情形便如同他二人的内力全力击在毫无防备的风四身上。风四自身的内力便极为强横,那“阿修罗神玉**”更是激发潜力的绝学,方才风四那一击,已将自身真气的威力发挥到两倍以上,又怎是了得二字所能形容的?

钟万仇的内力远胜风四,螺旋内力更是无坚不摧,无所不破,更何况攻入风四体内的还有钟万仇独创的“膏肓针”的劲力,端的是狠辣歹毒!他二人内力叠加,只怕普天之下也未必能有人能硬抗,风四被这等强横绝伦的大力打中,外表看来虽是无碍,其实早已生机断绝,若非雷五及时为他化解了一部分劲力,只怕他早已命丧当场,又哪里似那太医所说的‘并无大碍’!那太医所精的不过是平常的医道,以及一些粗浅的表里之症,哪里见过这等伤人于无形的伤患,在他眼中风四不过是浊气堵塞,昏迷不醒,他却哪里知道风四此时已是油尽灯枯,生死只在转眼之间!

正阳道人又看了钟万仇一眼,却见钟万仇已将琴弦续好,正自看着崇政殿外的众人,两人目光相遇,虽是转瞬即错开,却清楚的看到彼此眼中烧天的战意!钟万仇不曾想到此行竟会遇到如此高手,双眸晶莹温润,光华内敛,分明是内力修为登峰造极的征兆。他一手抚琴,一手应敌,将风雷二人悉数击败,一个身负重伤,一个行将就死,端的是威风凛凛,气势逼人。只是旁人哪里知道他经过此战,心中是何等的惊惧和彷徨,看了正阳道人一眼,心中略一沉吟,当即扬声道:“皇上,崇政殿之战已了,本王这便要告辞了,只是此战将崇政殿破损不少,本王甚是不安,只得弹奏一曲,便算是赔礼吧!”

说罢,不等那赵煦应声,右手一拨,琴韵叮咚,登时响彻整个皇宫,此番琴韵与方才两曲截然不同,琴音和平中正,隐隐有安抚心神之妙,随后渐渐高亢,露出锵锵之音,似有杀伐之意,便似沙场决战,血染黄沙一般,广场上的众人只听得血脉贲张,忍不住心中杀意弥漫,恨不得高声吼叫几声才好。转瞬之间,那琴音却慢慢低沉下去,低而不断,有如游丝随风飘荡,连绵不绝,更增回肠荡气之意。

琴声温雅婉转。极尽繁复变幻,每个声音却又抑扬顿挫,悦耳动心,直叫人心神荡漾,恍惚间竟好似到了世外桃源一般,沉醉不已。又听了一会,琴声又是一变,愈来愈高,琴声中隐隐流露出丝丝的凄凉悲戚的意味,众人心中莫名其妙的感到一阵酸楚,彼此相顾一视,只见对方俱都是泪水涔涔。突然间铮的一声急响,琴音立止,霎时间四下里一片寂静,唯见明月当空,树影在地。

众人心中一慌,再向那崇政殿顶望去,只见崇政殿孤零零的矗立在月光之下,好似被人遗弃一般,殿顶上空空荡荡,却哪里还有钟万仇的影子。众人正自奇怪,却听得一阵粗犷豪放,豁达不羁的歌声隐隐传来:“沧海笑,滔滔两岸潮,浮沉随浪,只记今朝!苍天笑,纷纷世上潮,谁负谁胜出天知晓!江山笑,烟雨遥,涛浪淘尽,红尘俗世,几多娇?清风笑,竟惹寂寥,豪情还剩了,一襟晚照!苍生笑,不再寂寥,豪情仍在,痴痴笑笑!”歌声激昂,词意豁达,隐隐有看破一切的不羁,歌声一了,便听得钟万仇哈哈大笑,道:“今番良晤,豪兴不浅,他日道左相逢,定当杯酒言欢!”笑声划破夜空,轰轰隆隆,竟好似又天外传来一般,众人一时间心神震荡,俱都望着空空荡荡的崇政殿顶,不觉间竟然痴了!

广场中众人大都武功低微,自然看不到钟万仇离去,那赵佖和玉无暇虽是看到,却哪里敢追上去,唯独那正阳道人,见钟万仇琴曲一了,便夹起瑶琴,纵身一跃,便向皇后后方而去,此后歌声隆隆,正是由那边传来。正阳道人心中一动,当下也不理会赵煦等人,身影微晃,袍袖鼓荡,转眼间便从众人眼中消失,径直追向钟万仇去了,待得赵佖和玉无暇发觉,正阳道人的身形早已在十余丈之外了。

钟万仇掠向皇宫后方,随即折而向东,还未等他出了皇宫,便发觉身后有人跟随,回首一瞥,只见青袍漂荡,身形如电,不是那正阳道人又是何人?钟万仇早有心和他一会,见他追来,有心较量一翻,也不停顿,当即展开轻功,向东疾趋。正阳道人见状也不怠慢,脚下发力,登时激射丈许,转眼间便侵紧钟万仇身后三丈左右。钟万仇回首相睨,见正阳道人衣袍鼓荡,身形好似风驰电掣一般,心中暗自点了点头。

二人一前一后,疾驰向前,只听得风声呼呼,道旁的树木房舍纷纷从身边倒退而过,便如闪电一般,足见二人轻功了得。此时城门早已封闭,二人仗着轻功了得,倒也不曾止步,随意寻了处马道,便登城而上,到了城墙之上,钟万仇毫不停留,当即纵身一跃,从城墙上跃下。这汴京城的城墙高约十几丈,俱由大石垒成,钟万仇纵身一跃,落到距地面一丈高低时,身子猛地一顿,探手在城墙上一按,身形不落反升,凌空旋转,忽地向前激射而出,霎时间便轻飘飘的落在地上。

那正阳道人见了,微微一顿,也纵身从城墙上跃下,待得落到距地面一丈高低时,正阳道人猛地双袖一翻,双掌忽地从袍袖中探出,虚空按向地面,只听得“砰”的一声,正阳道人身形一顿,陡地一个翻转,双脚在城墙上一踏,身子便电射而出,正落在钟万仇的身旁。钟万仇见此情形,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当即身形一晃,向前奔去。正阳道人也不停留,随即脚下一点,大步向前,紧紧跟在钟万仇身后丈许处,二人又是一前一后,疾趋向前。

正阳道人跟在钟万仇身后,只见钟万仇身形潇洒,犹如庭除闲步一般,步伐中浑没半分霸气,脚尖在地上一沾即起,当真便似花间蝴蝶,蹁跹不定,轻灵飘逸,闲雅清隽,逍遥若仙。正阳道人看在眼里,心中寻思道:此人这一身修为不知是如何修来,便连轻功也是如此了得,当真是惊世骇俗!风、雷二人怎么说也是当世少有的好手,他先后战败二人,还能如此长途奔逐,只怕内功精湛浑厚之处,犹在我之上,若是他内力未耗,只怕此番比试,我必败无疑!

想到此处,正阳道人心中不禁一阵懊恼,正想喝住钟万仇,却听的钟万仇扬声道:“天拘地囿,便是有道真人,也寻不得一个自在,你我有缘一会,何不尽兴比试一回!”说着,身形猛地激射而出,竟比方才还要迅疾许多,正阳道人心头一热,当即脚下发力,大步疾行,跟上前去,倏忽间,二人竟奔出数十里之遥,卯未辰初,二人竟然到了汴京附近的信阳城。

两人站在城门前,相顾一视,彼此心中俱有惺惺相惜之意,当下来到一家酒楼,点了酒菜,高谈阔论起来。正阳道人端起一杯水酒,冲钟万仇微微一举,道:“圣王的修为,当真称得上是造化神秀,登峰造极,贫道自愧不如!”钟万仇也举杯回敬,抬手便干,笑道:“道兄何必过谦!”打量了正阳道人一眼,又道:“道兄这一身精湛的道门玄功,可是深得大自在、大解脱的真谛,若是论起内力精纯,本王不及道兄!”

正阳道人闻言微微一笑,心中颇为欣喜,当即又举杯敬酒,两人喝了几杯,正阳道人这才道:“圣王此次出山,可是为了对付那天门么?”钟万仇瞟了正阳道人一眼,忽地笑道:“道兄此言,是为自己而问,还是为了赵宋皇室而问?”正阳道人正容道:“那高氏不过是利用贫道牵扯圣王和天门而已,这点眼光,贫道自信还是有的。”微微一顿,好整以暇的看了钟万仇一眼,又道:“贫道此次之所以答应出山,一是为了见见圣王,其次,便是要与那独孤白算一算旧账!”

钟万仇闻言一愣,道:“独孤白?莫非是天门中的高手?”略一沉吟,又道:“只瞧那风四、雷五的武功,便知天门也不过如此,除了那薪火长老或许还有些看头,其余诸子,尽是碌碌之辈!”说到此处,忽地心头一动,双眼微眯道:“难不成这独孤白便是天门的薪火长老么?”正阳道人闻言脸上笑容一敛,正容道:“不错,天门的薪火长老,正是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