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三 痛饮狂歌,飞扬跋扈为谁雄(六)
作者:焚琴居士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6347

虽是心中早有猜度,听得正阳道人亲口道来钟万仇还是不由得为之一愕,看着钟万仇略带惊愕的神情,正阳道人叹息道:“圣王的武功修为冠绝武林,普天之下,能在如此年纪便有如此修为的,除了圣王,也只有那独孤白了!”钟万仇闻言眉头轻挑,心中对那薪火长老独孤白不由得大为好奇,道:“这独孤白当真如此了得?”正阳道人点了点头,仿佛想起什么似的,沉吟一番,才缓缓道:“天门的薪尽火传神功相当了得,一直以来,天门的薪火长老的是武林中公认的天下第一人,便是圣门,也不得不退避三舍!”

说到此处,正阳道人看了钟万仇一眼,眼中略带几分歉意,见钟万仇并无不渝之色,这才微微一顿,又道:“自从上一代的薪火长老与圣门前辈同归于尽后,这薪火长老的威名便大不如前了,武林中人皆以为天门只怕从此要更加没落,是以那些个隐迹多年的高手们,便纷纷出山,一时间江湖上腥风血雨,杀戮不断!”钟万仇听得他说道“上一代薪火长老和圣门前辈同归于尽”,心中不由得一阵暗笑:那位前辈可是活的好好的,武功修为更胜往昔,便是我也敢正撄其锋,若是他肯重现江湖,天门那些个老东西们只怕要寝食难安了!

正阳道人见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点头道:“想必圣王已经猜到了,不错,正是独孤白!就在那些个高手们把整个江湖搅得鸡犬不宁之时,这独孤白横空出世,单剑匹马,三个月内接连诛杀了一百多位武林好手,便连那些好手的家眷,无论妇孺老幼全不放过,端的是心狠手辣,杀人如麻!”钟万仇听得他如此说,登时一愣,心道:便是我心性大变之时,也不曾如此狠辣,难不成这薪火神功也有甚么祸患不成?那独孤白如此行径,岂不称为武林公敌,天门一向标榜正道,怎会让他如此行事?

想到此处,看了正阳道人一眼,皱眉道:“天门竟然如此纵容那独孤白,莫非那独孤白走火入魔了不成?”正阳道人闻言微微一怔,随即苦笑道:“贫道还以为圣门式微,圣王并不知晓个中隐情呢,如此看来,圣门也有前辈高人幸存下来,并未在当年那成大劫中罹难!”钟万仇听得他如此说,不由得更加好奇,问道:“不瞒道兄,先师并未将当年情形告知于本王,本王也是偶而碰到圣门的前辈,才无意间得知一些真相!”

此言一出,正阳道人登时神色大变,呆呆的看着钟万仇,好一会儿才呐呐的道:“莫非……莫非……上一代的万劫圣尊前辈还在世?”见钟万仇一头雾水,连忙又道:“就是那位与上一代薪火长老同归于尽的……”说到此处,正阳道人忽地心中一动,忙不迭的止住,复又道:“就是将上一代薪火长老击杀的那位前辈,他……他……他老人家还在世么?”钟万仇心中盘衡一番,微微点头,沉默不语。\*www.360118.cOM*\

正阳道人看在眼中,心里不啻于炸响惊雷一般,惶然间,竟不自觉的站起身来,口中喃喃道:“怪不得……怪不得圣王年纪轻轻便有如此修为,原来是得到万劫圣尊前辈的指点,如此说来,天门此番只怕是在劫难逃了!”好在此时正是清晨,这酒楼中除了他二人并无什么食客,正阳道人虽是神情激动,倒也并未引得酒楼中的掌柜和伙计的注意。钟万仇闻言微微一笑,并不说破,道:“道兄缪赞了,本王这点修为,倒也算不得什么,正如道兄所说,那独孤白年纪轻轻,便修为深厚么?”

正阳道人摇了摇头,缓缓坐下,道:“那如何相同!独孤白有此修为,全是依仗那’薪尽火传‘神功的神妙,他虽也是天资卓绝之辈,终究比不得圣王这般自己勤学苦修而得来的一身功力!”说到此处,正阳道人微微叹息一声,又道:“说起这‘薪尽火传’神功,委实太过霸道,也只有传说中天门的不世奇才雁南飞,才能创出如此逆天而行的绝世神功!”顿了一下,看了钟万仇一眼,又道:“圣王莫怪贫道多嘴,说起这‘薪尽火传’神功的厉害,武林中皆认为其威力远在圣门的北冥神功之上!”

钟万仇先前曾听扫地僧说起过这“薪尽火传”神功,对这门绝学也略知一二,知道其威力所在,是以听得正阳道人如此盛赞,倒也不已为忤,笑道:“那薪火神功虽然了得,却也不是没有丝毫祸患,那独孤白如此心狠手辣,杀人如麻,想来便是因为此功的缘故吧!”正阳道人点了点头,道:“不错!据贫道先师所言,这‘薪尽火传’神功虽然能将修习者的毕生功力悉数传袭下去,不过个中凶险之大,也委实骇人听闻,否则天门早就依仗此门武功,一统武林了!”

钟万仇自知早晚与那独孤白必有一战,因此对这“薪尽火传”神功大为好奇,当即问道:“这‘薪火神功’本王只是略知一二,倒要麻烦道兄解说一番了!”正阳道人微微一笑,点了点头,略一沉吟,道:“据先师所言,此功最大的奥妙便是移神转魂,将毕生凝聚的精气元神转嫁于受功之人,若是受功者能够经受元神融合之苦,自然能够继承传功之人的毕生功力,不过此法委实太过匪夷所思,莫说传功者必死无疑,便是受功者也九死一生。wwW.360118.COM”

正阳道人喟然长叹一声道:“我辈习武无非为了强身健体,锤炼心神,哪里有人肯甘愿将自己毕生修习的功力传与他人,更何况还要牺牲自己的性命?再者说了,那受功之人也是九死一生,大多数都经受不起那移神转魄,元神融合的痛苦,不是经脉尽断而死,便是因为定力不足,驾御不了转入体内的精气元神,本性尽失,落得个疯癫痴狂的下场!”微微一顿,复又长叹一声,道:“是以这‘薪火**’虽然了得,天门历代之中修习此功之人却是少之又少,那独孤白能有今日的修为,倒也算是用自己的性命换来的!”

钟万仇听得正阳道人这番话,心中不啻于翻江倒海,须知人与人之间本就不同,脾气秉性乃至心中所想,更是天差地别,这移神转魄说来轻巧,不过要想将两个截然不同之人的元神融合,除非有大机缘、大智慧、大毅力,否则绝难做到!那独孤白明知此功凶险,还毅然决然的修炼,更能一举功成,尤其是一句福泽深厚能够解说的?个中凶险艰辛,想必也只有那独孤白自己清楚了。

想到此处,钟万仇对这独孤白更是好奇,问道:“这独孤白既然能修成此功,怎地又会走火入魔?莫非他修习有误,又或者受过什么重伤不成?”正阳道人闻言点了点头,道:“说起这独孤白,确实也是苦命之人,他自幼拜入天门,本是天门上代门主的嫡传弟子,后来因为与上代门主的女儿生出私情,这才为天门所逐。那天门上代门主的女儿珠胎暗结,产下一子后,便早早去世,偏偏此子天生不足,难以存活,上代天门门主本想将此子抛弃,后来独孤白跪求十日,并答应修习薪火神功,当时天门护法的薪火长老死在圣门的万劫圣尊前辈手上,天门式微,捉襟见肘,独孤白肯自愿修习,这才保住此子性命。”

钟万仇闻言一愣,想起扫地僧提及“薪火神功”非童子之身不能修炼,心中大为不解,问道:“本王听说这‘薪火神功’非童子之身不能修习,那独孤白已有子嗣,又岂能再修习此功?更何况那天门护法的薪火长老已死,独孤白又是如何得到传功的?”正阳道人闻言一笑,道:“‘薪火神功’非童子之身不能修习,却是属实,历代薪火长老无不是童子之身修习,且终身不娶,偏偏这独孤白竟能练成,莫说圣王不解,只怕天门中人也无人能说得明白,其中奥妙的怕是只有那独孤白知晓了!”

微微一顿,又道:“至于传功之人倒不奇怪,上代的薪火长老共有两人,为圣门万劫圣尊所杀的不过是其中之一,另一位一直在天门闭关,圣王不知道,也不奇怪!”看了钟万仇一眼,见他正自听得入神,笑了笑又道:“至于他为何会这般心狠手辣,杀人如麻,据先师所言,只怕与他非童子之身修习此功有关!”钟万仇点了点头,道:“如此说来,这独孤白倒也是个人物,能与他一战,倒也颇让本王期待!”说到此处,微微一顿,又道:“天门乃是武林正道,独孤白虽是心狠手辣,杀人如麻,毕竟仍是天门中人,道兄是有道真修,又是如何和此人结怨?”

正阳道人瞥了钟万仇一眼,微微一笑,道:“圣王莫不是在试探贫道?”顿了一下,不等钟万仇回答,便肃容道:“先师九宫真人便死在独孤白手上,贫道虽是不肖,这等大仇还是要报的!”钟万仇见他目泛寒光,杀意凛然,一字一句皆重逾千钧,分明对那独孤白恨之入骨,心中登时一动,略一沉吟,道:“莫非道兄的恩师便是那一百多为高手之一?”

正阳道人眉头微蹙,随即恢复正常,道:“先师虽不敢说是有道真修,却也不是那贪图虚名之人,当年我那不成器的师弟艺成下山,有心将道门发扬光大,便与赵宋皇室搅在一起……”说道此处,正阳道人脸上一阵黯然,沉声道:“赵宋皇室有心利用他,偏偏他又利欲熏心,便和天门起了冲突!我那师弟虽说不成器,倒也有几分修为,接连打伤了几位天门弟子,终于将独孤白那厮惹了出来……”

想起当年的旧事,正阳道人忍不住喟然长叹一声,道:“贫道当年与大雪山的密宗有些纠葛,被大雪山的长老困住,否则死在独孤白手上的,只怕便是贫道了!”沉默了片刻,复又沉声道:“我师弟为独孤白所伤,侥幸逃得性命,那独孤白放下话来,说是要将道门一脉斩尽杀绝,我那师弟回到山门,便将此事禀告先师!先师虽是恼他无事生非,却也看不惯独孤白如此狂妄,一怒之下,便出山寻那独孤白一较高下……”

说到此处,正阳道人大为激动,语气中竟隐隐透出几分凄凉之意:“先师的先天无极功虽然只修炼到八重,未能臻至大圆满的境界,可是要胜那独孤白,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先师一时动了爱才之念,不忍心如此奇才死于自己手上,是以处处留手……”说到此处,正阳道人已是语带哽咽,难以为续,沉默了片刻,方才接着道:“先师毕竟年事已高,此番争斗足足耗去近一日的光景,先师终于油尽灯枯,支撑不住,被那独孤白一掌打中胸口……”

微微一顿,正阳道人双目圆睁,怒意勃发,沉声道:“如此大仇,贫道岂能不报,我知圣王此番出世必要与他一战,圣王武功高绝,若是一战而胜,将其击毙,贫道师门大仇又要如何报偿,岂不是要抱憾终身么?”钟万仇听得他如此说,心中一动,正容道:“道兄意下如何?”正阳道人双眸如电,直视钟万仇,道:“天门圣门之争,由来已久,细说起来无非就是争那华夏道统,逐本溯源,我道门其实也与天门和圣门脱不开干系,今日贫道有个不请之请,还请圣王看在道门和圣门的渊源上,助贫道一臂之力!”

钟万仇心中隐隐猜到正阳道人的深意,当即眉头微蹙,寻思道:与那风四雷五一战,我的北冥神功已到化境,不出一年,必将臻至那螺旋破体的境地,如此一来,修习万劫魔功,迫在眉睫!偏偏与那独孤白一战又如箭在弦,如今这道人如此恳切相求,分明是要先与那独孤白一战,这倒是要好生算计一番。沉吟良久,钟万仇沉声道:“道兄但说无妨!”正阳道人听得他如此说,登时面上一喜,当即道:“师门大仇,不可不报,便请圣王将那与独孤白一战的机会让与贫道如何?”

钟万仇心中早有算计,正要回答,忽听得楼梯上脚步声响,上来三人。瞧那三人时,见一个矮老者脸若朱砂,一个酒糟鼻子火也般红,笑眯眯的颇为温和可亲;一个竹竿般身材的老者脸色铁青,苍白之中隐隐泛出绿气,似乎终年不见天日一般,这两人身形容貌,无一不是截然相反,站在一处,倒也相映成趣。那第三个老者的身形容貌倒是平平无奇,只是脸色蜡黄,微带病容。

正阳道人此时也循声望去,一见高矮二老者容貌,登时想起二人身份,当下心中一动:这二人怎地会来到中原,难不成是大雪山上那人到了不成?楼上空空荡荡,只有钟万仇和正阳道人二人,那红脸老者和青脸老者莆一看到正阳道人,登时愕然止步,互相使个眼色,便欲下楼。正阳道人轩眉笑道:“故人久违,今日有幸相逢,何以匆匆便去?莫不是多年未见,将贫道忘了不成?”那红脸老者拱了拱手,陪笑道:”正阳真人别来无恙?”那青脸老者也不知想起什么,恨恨的瞥了正阳道人一眼,冷哼一声,当下再也不向正阳道人多瞧一眼,径自走向楼梯。

那黄脸老者眼见青脸老者满脸怒色,显然是有心讨好,当即大声道:“二师兄且请留步,既有恶客阻了清兴,待师弟我赶走他便是。”说着伸出大手便往正阳道人肩头抓来,要提起他摔下楼去。正阳道人见他掌中老茧丛生,掌指粗大,掌心中隐隐泛起金黄之气,登时猜到此人身份,见钟万仇面有迟疑之色,心中登时一动:我先他迎战独孤白白,对他而言乃是极为有利之事,他如此迟疑,莫非是怀疑我武功……。想到此处,看了眼前三人一眼,心中登时有了算计,当即任由那黄脸老者抓住自己肩头。

那黄脸老者一招得手,心中大喜,正要手上发力,将正阳道人扔下楼去,却见正阳道人肩头忽地一矮,随即猛地向上一弹,黄脸老者只觉手心一阵灼热,手掌登时被一股大力弹开,脚下一个踉跄,接连退了数步。正阳道人长袖飘动,左掌飞扬,猛地一掌拍在三个老者身前的空处,三人顿时只觉身子仿佛陷入极大的漩涡之中,一股大力旋转而生,登时将自己带得脚步轻浮,踉跄不稳。

正阳道人微微一笑,左掌轻提猛按,接连拍出四掌,掌掌拍在那三个老者前后左右的空处,那三个老者犹如身陷洪涛巨浪之中,跌跌撞撞,随着正阳道人的掌风形成的漩涡转动,别说挣扎,竟连站定脚步也是不能,竟然到了全然身不由主的境地。钟万仇见他袍袖翻飞,宛若流水,左掌却是凝重沉滞,好似每一掌都有万钧之力一般,更让钟万仇啧啧称奇的是,正阳道人每一掌都击在空处,偏偏掌风聚而不散,竟自形成漩涡,端的是极尽造化之妙!

钟万仇举杯干酒,叹道:“苏子美以《汉书》下酒,常叹‘有如此下酒物,一斗不足多也’,本王今日以道兄的掌法下酒,豪情远胜那苏舜钦,莫说一斗,便是十斗,也能饮得!”正阳道人闻言欣然而笑,道:“圣王如此抬爱,倒叫贫道汗颜,既然圣王酒兴大发,贫道这便敬圣王一杯如何?”说着手掌凌空划了个半圆,袍袖一卷,一道掌力登时奔涌而出,那青脸老者只觉身子不由自主的横飞出去,径直向钟万仇身前跌去!